从逃荒求生到位极人臣——南漳【完结+番外】
时间:2024-10-16 17:16:00

  “喂李三水”柳文安见气氛凝滞,随手捡起块土块往缩在角落不闷声的李三水一扔:“你不是算命的吗?名字里面也沾着水算算去哪能活?”
  把自己缩成一团鹌鹑的李三水茫然的抬起头,听到柳文安的话看看牛人燕瞧瞧李大爷,嘴皮子蠕动半天:“往南下,天越来越冷了,鄙人也观天象近日有大风雪,往北走……”
  往北走或许没生路!
  他不敢最后一句倒出去,只能头一埋继续装鹌鹑听不见看不到,反正柳文安去哪他就去哪,只要跟着柳文安他就能活命!
  “大风雪”三字像块沉重的铅石压在众人心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坏消息跟连环套似的一个又一个,没完没了,见不到头!
  柳文安疲惫地闭眼,旱灾发生时百姓逃荒往周边邻县求助,严重时像蚂蚁四散有讨食活命者,也有拖着身躯一路风餐露宿到京城脚下求生的人。
  现在旱灾持续三年,灾情传至两郡,在加上乱军占城地毯式地屠杀,赶羊一样将存活的人赶到荒郊野外,像流浪狗一样挣扎生存。
  南下……
  要南下就要经过毫州,想到之前毫州被乱军围困的传言……柳文安心如坠冰窖,是真,他们南下不了!是假,一旦南下或许此生便与大姐天各一方,不知何时能见面。
  不知道谁先喊了句:“下雪了”惊动焦躁的众人,迷惘的流民地纷纷躁动起来,咒骂声、哭泣声铺满一地,绝望充斥营地上空。
  干旱、战争、大雪还有疾病,仿佛将所有的天灾人祸都集在了这一年,似乎不把人类刮下几层性命就对不起惶惶灾乱!
  柳文安听着外面纷纷嚷嚷的声音,只觉得浑身软得厉害,一股自我怀疑涌上心头,提前逃荒冲出申城赶走铁勒人,努力那么久还是走到这般绝境?
  她到底为什么要穿越?
  就为了尝人间疾苦?在世间挣扎沉浮?
  “小弟小弟”柳二姐担忧地轻轻推了推他,见他暮气沉沉一脸无望的样子,柳二姐出乎意料地没再流泪,而像小时候那样抱住他拍拍他头顶安慰:“小弟遇着事了?别怕姐在呢?等俺们归家了,姐再去给你捉蛐蛐。”
  二姐......?沉浸在自我否定中的柳文安听到熟悉的声音,恹恹缩缩的思维重样的活跃起来,动了动看清二姐脸上的担忧关怀,沉下心底的不服又渐渐开始浮上来,她还有二姐要照顾,大姐还有她的侄儿侄女还等着她回去做靠山呢!
  抑郁不屁啊,学学小学生唱孤勇者行不行?
  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况且她还不是孤单一人,有二姐有李大爷还有洪屯其它的许多人,说句反封建的话,要是她这会自封‘大行主’,只要喊出‘跟文安,分田地,有粮吃,活下去!’口号,她手下立马有千千万万的流民军,怕个屁啊!
  心底有了最坏的结果柳文安精神一震,乖乖地让二姐把芦花袄子给自己穿上,又找二姐拿了件还算干净的厚实衣裳,走到牛人燕跟前递过去:“乡下人也没几件好衣裳,不嫌弃地话披着御寒。”
  牛人燕也不矫情,接过灰扑扑的长衣俯身裹住有些发抖的牛人拾,柳文安见此笑笑转身寻了李大爷低头说了几句,不一会就从乡亲手中寻摸了好几件厚衣裳,给了莫姚春两件:“下雪天冷穿上罢,你想回京总会有机会的。”
  莫姚春接过粗粝的补丁衣裳,垂下眼低低道:“我更想找到我娘。”
  柳文安往前迈出的脚步一顿:“找到你娘?”
  “是的”莫姚春点点头抬首望天空中絮絮飘落的雪花,眸子里尽是迷惘:“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看着满身尘土遮身的莫姚春,柳文安默然半响才道:“总会相见的。”
  将衣裳散给牛人燕随身的侍卫,把剩下的一件递给牛人燕:“这是最好的一件衣裳没补丁的,我们谈谈?”
  牛人燕起身点头跟着她到了角落,李大爷、洪晃两人正愁眉苦脸地靠在山壁默默不语,见他们来了立起身摸了把冻皱的脸:“有什么打算柳侄你说吧!”
  “牛郎君”柳文安点点头侧目认真道:“请问能否出个身份凭证?”
  牛人燕也知不能再遮遮掩掩索性直接亮明身份:“我是平王世子朱颜,舍弟是朱协”看了眼前因举杀人马变得弱疾的柳文安,知晓他不会这么容易轻信,摸出......想要拿出身份凭证的人突然一顿,脸色忽的变得惨白,顾不得三双眼睛正在打量他,低头赶紧往腰背一摸,东西还在,脸色略有缓和,只是......玉佩定是被流民趁乱摸走了。
  脸色沉沉的牛人燕招过在篝火旁取暖的牛人拾:“你的玉佩给我”
  牛人拾偏头表示不解但还是乖乖地解下脖子上的圆形玉佩,带着温热的体温放到四哥手上:“哥怎么了?”
  是块成色很好的玉佩,在现代她妈喜欢各色玉石,耳濡目染下她对玉器有所了解,只是......柳文安犯了难,真是安王世子?想了想又把莫姚春叫了来:“你可认得这玉佩?”
  莫姚春诧异道:“皇室玉佩?”
  玉佩上的吉祥纹的龙形是皇家专属他人不得刻制,明白俩兄弟出身富贵,没想到竟是皇室人,现在是不是该行礼?
  “出门在外不用讲究”牛人燕将手收回,把玉佩重新戴在弟弟脖上,松开手的那刹那玉佩上刻着的‘协’字被一闪而过的火光照亮,只是柳文安等人谁也没看见。
第23章 天寒地冻怎么办?
  “不可能让全屯上下跟你去聊城”确认过身份后,柳文安忍着因寒冷刺入肺部的疼痛,哆嗦着嘴直接摆明:“老的老,小的小,跟你一路太过危险,但我有一折中法子郎君你听听。”
  柳文安的打算很简单,牛人燕想要人护他到聊城或是护送一程,他们洪屯的乡亲想寻个活路,既然如此也不用全部的乡亲跟着去,只要......
  只要让一名侍卫拿他世子名帖或是玉佩带领乡亲去下个县城,找官府领些米粮便好,介于乱军像乌泱泱的僵尸扫城,柳文安也不敢把人放到某一个县城或是城府,只道或有风声请侍卫带乡亲往京城走,到一城领定量粮食,对面普通流民,他们洪屯人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如此这般也不用担心路遇到抢劫,或是因途遥远饿死在路途。
  夜色更深了,寒风呼呼卷起大片大片的雪花,莫姚春蹲在地上捡起剩余不多的木板丢进篝火里,让橘色的温度扩散得很广些,悄悄望了眼角落里商量的四人,头一次对自己‘女子’身份感到憋屈又无奈,小时候不察觉,长大后娘新才告诉她实为男儿身,她问为何自己要作女儿装扮,娘亲也只抱着她哭,为了不让娘亲伤心,她便决了问清原因的心,直到七日前她才知晓真相,若他男子打扮是否可堂堂正正参与他们打算?
  听完柳文安的建议牛人燕原本冷莹的面色松弛下来,沿县要粮的法子与他不谋而合,只是变成了兵分两路无法更好地掩护他,看眼前嘴角含笑眼底却带着坚持的人:“那......”
  他刚起了个头,柳文安温言接话把接下来的安排一一道明,至于护卫你的人由屯里青壮自行报名,人数暂定三十人,若报名人数不够,李大爷及晃叔负责安排人员补充。
  目前还活着的洪屯青壮约有八十余人,他不会将全部青壮带走,毕竟......柳文安轻叹,这一走有可能就永远回不去了。
  牛人燕食指敲了敲腰间颔首表示同意,明早之前他要看到健康无伤的青壮,而不是以次充好的伤员。
  待人走了洪晃才止住哆嗦的手,结巴问道:“就这样成了?”
  “不然呢?”
  平王世子啊,他面朝黄土背朝天当了几十年的乡下人,见过最高的官就是县令,还是沾了柳君的光远远瞧上一眼,现在他居然能跟皇家人对话还亲眼瞧了皇家子贴身玉佩,传出去是他洪家祖坟冒青烟啊!
  够他挺起腰板吹十年了,只是可惜没能亲手摸摸那白生生的玉佩,洪晃有些可惜地咂咂嘴,突然想到眼下世子两兄弟穿的还是他们屯里的衣裳,心中一阵乐呵,只觉得吹在身上的风都不冷了,恨不得冲出去吹罢吹罢他一生中的高光时刻!
  把兵分两路的消息悄悄地传了洪屯的乡亲,有大嗓门的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李大爷凶狠的招子眼给瞪了回去,才想到柳君说的要悄声不能声张,立马捂住嘴两只眼珠子左右探了探,见都是相熟相亲才放心地挪开手跟自家人商谈起来。
  柳二姐听着事情原委后沉默半响,抬起头问他:“你是不是也要跟着?”
  “嗯”柳文安无奈地点点头,沿县粮食不是那么好拿的,牛人燕点名要让他跟着,就算他不提他也要跟走出去,因为.......柳文安黑沉的眸子落到光亮的火堆上,他要报仇!他要往上爬!他要弄死乱军也要弄死朝廷里那群满脑肥肠的贪污者!!!
  而牛人燕是他能接触到身份最高的人!这等机会他不抓住难道还等着平复灾情后回延县考试???
  “可是你身上的伤”柳二姐青白的手指死死地抓紧柳文安,眼中噙泪含悲道:“弟,你跟着去县城要粮好不好?护人有其它人呢,俺家就只有俺俩人了啊,大姐还等着俺们回去呢。”
  柳文安手覆上二姐干燥粗粝的手,语气轻柔又坚决:“二姐,抱歉......我一定得去!”
  柳珠儿闻言伤心地闭上眼仍由泪水汹涌滑落,滴到柳文安溅成一朵朵水花洇湿一片,睁眼坚决道:“俺跟你一起去。”
  “不......不用”柳文安慌乱拒绝,他之所以提出兵分两路就想让二姐能够平平安安等他归来,而不是跟他趟一道风霜剑雨没有归家的路。
  “不用再说了”柳珠儿指尖抓破他的手背厉声低喝:“大姐不在,俺最长,长姐如母听俺的,要是不让俺去你也去不成!”
  各色悲欢离合在山坳的角落展现,避开的、害怕的,不忍离别的.......躲在角落里的梅香头一次展出笑颜,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激动地挽着莫姚春的手连声确认:“女娘说的可是真?真能有粮还可能回京?”
  嗯,莫姚春心中也升起跃跃喜意,就算到不了邺城只要能县城官府,她就能示出莫府凭证求官府派人送她们主仆二人回京,重金之下回京的几率也大了许多。
  “多谢”莫姚春真心感激眼前的白发人,这些天遭受的事让她明白,能遇上柳文安是何等的幸运,若无他,或许她跟梅香早已化作枯骨,她知道有人想要把她们赶出去,或是卖了换粮食,柳文安置若罔闻,将她们牢牢地护在身后,不受一丝一毫伤害。
  这声感谢,柳文安摇摇头没放在心上,顺势而为而已,局势瞬息变幻,不一定入京。见他不说话,莫姚春也不在意,轻轻笑了笑朝他眨眨眼:“不管怎样,这份情我都会记在心上,我也会努力帮你,不会拖你后腿。”
  为了自保,莫姚春特意给自己扑上厚厚的尘灰,可就算这样,也挡不住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熠熠生光,柳文安盯着她半响,唉息一声,伸手捂住她的眼:“以后别这样看着人,懂?”
  嗯?莫姚春一把甩下柳文安的手,戒备地往后一退,警惕地瞪着他:“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柳文安一拍额头,艹,忘了自个现在是女扮男装了!
  而另一边挤成一团的洪大柱夫妻俩早就打定注意不去做什么护卫,正商量着到了县城要粮能要多少?要怎么要才能更多,只叹两个崽子跑了,不然到了县城也能多领两份口粮。
  “柳君”吴全贵抱着件沾血的斜襟短打,上面还绣着细小的花纹找上柳文安:“你说的那护卫,算俺一个。”
  正做登记的柳文安惊讶地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眼一向耸眉拉脸胆小怕事的人:“叔,当护卫可不是小事,是要见血的,说不好还会丢命。”
  “俺晓得”吴全贵赫哼赫哼地蹲在地上,一张黑褐色的脸上尽是哀苦坚毅:“你婶子在路上没了,俺没用连副木板棺材都凑不上,只能让她胡乱埋在地里等着俺带他回去。”
  吴全贵把怀里的短打抱得紧紧的流出浊泪:“俺这一辈子就活了两个字,窝囊!要不是有你婶子支撑家务,俺能有个好生活活得舒心?她没了俺在怎么也要挣副棺材烧多多的元宝,让她在地上不受苦才是。”
  他抹了一把脸吸吸鼻子眨眼继续道:“俺刚才听了只要作了护卫不管好歹,到了地儿牛家兄弟就给银十两,有这十两银子回屯后还能给你婶子作场法事,让她下辈子投个好胎不再受苦。”
  说着咬破手指扯过柳文安手中的布,往上一摁塞回他怀里:“俺不识字,就麻烦柳君替俺写上名字。”
  柳文安看着他的背影深叹一气,悲欢离合中的悲百姓占据最多,却也最是坚强的一批人,如奶奶所说农人都是杂草,只要有一点土壤就能扎根活下去。
  半个时辰后,报名布匹上密密麻麻用鲜血沾许多手印,也用炭笔画上话多名字,柳文安数了数,五十三人加上他与柳二姐两人,总五十五人。
  卷好布匹夜色浓稠得像黑墨,柳文安疲倦地打了个哈欠,眼皮子不停地往下拉,实在撑不住了将布匹胡乱地塞在怀里,裹上破袄子找了个角落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翌日天色微明,柳文安不自主地打了个冷颤醒了过来,哈出一口白气将身上的破袄裹得更加严实,想要站起来差点一个趔趄磕在岩石上,刚走了两步就觉得自己两脚沉得像两只冰坨子,没半点知觉。
  穿过一动不动的流民,顶着冰冷刺骨的朔风大致探了一圈,吐出一口胸腔的热气,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干净到发愁:水不用担心烧雪就成,只是这冰冷大雪天该怎么保暖?
  随着天色的明亮,冷寂的流民发出簌簌的响动,不一会麻木的哀嚎声高高低低地响起,响了没一会又渐渐低了下去,再之后流民队伍开拔,只剩下一动不动的人像冰雕留在原地。
  “咳咳咳咳”柳文安吸入冰凉入腑的空气,刺骨的冷气引得肺部不适一阵咳嗽,在雪色的映衬下,她红色的眸子越发显眼,或许是那日举力过甚的后遗症,眼白全化全殷红,摸摸头发银发,暗自苦笑,白发红眸,真成神魔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转身叮嘱做护卫的青壮:“还能一起走一段,护卫把保命的东西带上,其它的交给家里人,别啥都带反倒拖累。”
  柳珠儿把小弟得来的战力品用破布裹得严严实实后背在背上,把剩下的马腿包好,藏在衣裳物品里,一发地甩在背上,系好强子,准备出发。
  至于柳家其它的行李?早在逃荒路不就丢失得差不多了,驴子在申城逃命时就不见了踪影,至于粮食?除了手上提着的一小袋口粮外也就有其它行李可收拾了。
  其它家都差不多,妇孺抹着泪收拾好行李,跟在流民队伍里顶着北风艰难前行。
  “放心”牛人燕肩膀缩成一团,鼻尖冷得通红,牙齿咯吱咯吱地打着颤:“等到了下个县城,顺利的话你等无须护卫到聊城,只要我联系上京城,你等可以调头追上他们,本世子说话算话,粮不敢说有多少,但肯定能糊口饿不死。”
  世道再艰难也不会难官身,只要到了县城他就能要到兵要到粮,若不给他怀中三寸长的虎符也不是放着作装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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