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温鹤绵千里迢迢赶来边关,又日夜兼劳坐镇军营,这态度,大家见了也不由得叹一句二人情深。
于是在下属们殷切的目光中,谢琅终于能够抽出几天空闲,赶回去与温鹤绵团聚。
温鹤绵今日穿了一身淡色的衣衫,外面披着洁白的披风,整个脖颈被埋在毛绒绒的领子中,看着素净,可稠丽的眉眼清贵难压。
让人瞧着心中炽热。
见他来,温鹤绵闻声望过来,略有惊讶:“还真给你赶上了?”
那侍者有眼力见,连忙另外盛了碗羊汤,递给走过来的谢琅。
谢琅接过,喝了一口,满心的焦躁都被这碗热腾的羊汤抚平,他挥手示意侍者下去,然后去温鹤绵身侧坐下。
“说好了要回来陪你的。”
谢琅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侧眸小心瞧她,语气低低的:“还在生气吗?”
“嗯。”温鹤绵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她突然有点好奇,“陛下,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报复我当年不告而别?”
“哪里有!”
谢琅瞬间炸了毛,眼睛瞪大:“含霜,你冤枉我。”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自己感受过一次就罢了,毕竟当年的事,他有错在先,步步紧逼,冲动而莽撞,怪不得温鹤绵会选择逃离。
“……这次,真的是意外。”
谢琅道:“来进攻的蛮人不止一波,当日我们确实在山坳里,但我提前有所察觉,将另一波蛮人引去了山坳,风高雪大,他们看不清,就给炸了。我当时便想,不如将计就计,让他们自相残杀,才……”
才有了后面的事。
他有点心虚地看向温鹤绵:“我都是提前安排好了的。”
温鹤绵和善地与他对视:“有我没我都一样,对吧?”
谢琅忙不迭摇头。
念着他劳累多日,温鹤绵无意在这个点儿和他追究,探身去看了眼锅子,心下不由得柔和起来:“先涮肉吃,别的事,等有闲暇,我们再行讨论。”
这茬暂时就算这么过去了。
谢琅松了口气,和她一起享用晚饭。
冬日里来上这么一碗,羊肉鲜嫩,膻气被蘸料一压,入口全是醇香厚重的感觉,与在京中吃到的不同,对比起这些日子寡淡的餐食,着实美味。
“你这次回来,能停留多久?”
估摸着吃了个七分饱,温鹤绵从容放下了碗筷,开始拷问起谢琅来。
“三五日吧。”谢琅道,“有火铳在,蛮人打不过我们的士兵,估摸着再过些日子就该降了。”
年关已过,等他们回朝,大概是开春,草长莺飞之际,这么一来,再相逢的一年就度过了。
“那还不错。”温鹤绵语气悠悠,“都该结束了。”
战争免不了死伤,她想看这世间太平,海晏河清的模样。
谢琅收尾了锅子中的最后一点羊肉,放下碗筷,应和她的话:“是,都结束了。”
“系统还说要给我们讲一个故事,结果你回来了,它又不见踪影。”
温鹤绵说着说着笑起来,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没有找到那只不靠谱的系统,只能暂时歇了心思。
她其实还挺想知道系统口中那个很长的故事,系统又非得等他们两人都在场时才肯讲,这样一来就错过了许多次。
“不妨事,回去再听也来得及。”
谢琅在乎的是当下。
他伸手碰了碰女子的脸颊,有点冰凉,遂又顺手给她捂了捂。
温鹤绵下意识缩了下,眉梢弯起:“行了,吃完就回房洗漱,一身灰尘。”
谢琅没从这话中听出嫌弃,倒还是乖觉地收回了手,没做讨嫌的事:“好。”
大冷天的,洗澡也怪折磨,这里条件没有京城好,地暖是不存在的,只在屋子里烧了炉子,才稍微暖和些。
温鹤绵低眉敛目,往手上细细涂抹药膏,忙起来是无暇顾及,今年居然第一次生了冻疮,虽不太严重,倘若不重视,来年还会再次复发。
只得好好保养。
谢琅沐浴完毕,从屏风后面出来,走到炉子前烘干身上的水汽,才慢慢靠近她,眼含心疼:“回去再让太医瞧瞧。”
温鹤绵不觉得这有什么,她失笑:“关心我的手?陛下,你身上的伤恐怕更严重吧?”
看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可在战场上,哪里有次次都化险为夷的美事,温鹤绵听周廷讲过几次他们遇到的危机,可谓是险象环生。
谢琅下意识:“没有……”
“有或没有,脱下衣裳我看看,岂不一目了然?”
温鹤绵一下子抓住重点。
谢琅哑然。
对上那双清澈柔和的眸子,他终究是抵抗不住。
片刻后,衣带解开,衣裳微敞。
还是第一次在这么正式的场合下看到他的身体,肤色比她要略深些,瞧得出一贯养尊处优。
温鹤绵垂眼,抬手抚过他胸膛上狰狞交错着的、明显刚愈合不久的伤疤,目光沉了沉。
“疼不疼?”
谢琅僵持片刻,捉住她的手,目光晦涩浓重,哑声道:“现在不疼了。”
那肯定当时是疼的。
温鹤绵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住从心口泛起的酸涩感,仿佛带着些许疼惜般,垂头抵在他肩颈处。
“这次受了伤,以后就不要再受了。”
谢琅身体微微紧绷,觉得她柔软的声音不像是在心疼,反倒更像是在勾引蛊惑他。
“好。”他低声应答。
像是感受到了对方的身体变化,温鹤绵闷闷笑了两声,唇角微翘起,须臾,她抬头,牵着青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衣带上。
“陛下,其实有时候,你可以不必那么懂事。”
第210章 最后的真相】
那只手很快被他扣着压在了床榻里。
少年人食髓知味,克制之时还好,倘若被引诱着放纵,并不是轻易能收场。
冬日里天寒,外面冷风裹挟着雪花飞舞,发出呼呼的响声,却抵不过屋中一片温暖,温鹤绵被吻得几乎快喘不过气了,眼尾洇着绯红,完全不似白日里那般清冷。
原本是冷的,这下却彻底燥热起来了。
谢琅像只标记领地的小狗似的,在她身上不断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总归还有些日子才回去,他也不怕被旁人看了去。
温鹤绵拿他没辙,迷迷糊糊之际,听见他抵在自己耳畔轻轻问:“含霜,等我们回去后,就成亲好不好?”
隐约记得以前已经答应过一次,她疲倦地抬起眼,望进男人深邃的目光,再次应了声:“……好。”
随即便被拽着没入更深的深渊。
总之一晚上是过得无比充盈。
得到偏爱的小狗展现了自己并不懂事的一面,然而依旧处处都带着怜惜,还是没折腾得太过。
至少除了腿软些,还能爬起来。
一大早醒来,人还在身边,别的不说,倒是让整个被窝里都暖烘烘的,比外面舒服,要不是嗓子干涩,温鹤绵还想再躺会儿。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她心中嘀咕着,正要越过谢琅往外去,猝不及防就被拽住了脚踝。
谢琅在雪白的足踝上轻轻摩挲了下,眼底是促狭的笑意:“怎么醒这么早?”
温鹤绵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旋即无奈:“……好玩吗?松开我。”
“我去。”
说到此,谢琅怎么可能还让她去,连忙松手,自己下床取了温水来,还非要黏黏糊糊亲手喂她。
温鹤绵沉默着喝完了一杯水。
实在不是很想说话。
谢琅见状,又坐回了榻上,笑着去拥她:“是继续歇会儿,还是起来?”
精神上的疲累经过几日修养,已经缓的差不多,剩下的都是身体上的疲劳,温鹤绵看了眼谢琅眸底的红血丝,轻叹口气:“继续歇会儿吧。”
话音刚落,就被人兴奋拥着倒进了柔软的床褥中,谢琅伸手在她腰上轻轻揉了几下,声音很快黏连起来:“睡吧。”
在这一片静谧的氛围中,温鹤绵打了个哈欠,呼吸也跟着渐渐平稳下来,再次陷入了睡眠中。
二人都歇好,已是午后。
用完迟来的早午饭,他们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系统。
意识到这家伙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谢琅让守在周围的人撤远了些。
温鹤绵微笑看它:“先前遮遮掩掩,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系统莫名打了个寒颤:“宿主,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它缓缓在二人身上扫过一圈,语气深沉:“其实这个故事,是关于你们前世今生的。”
“书中世界千千万,能否成为正常世界,却要依靠机缘转换。接下来我所说的话,你或许听不懂,但宿主,应该能懂。”
系统先是看了一眼谢琅,然后再看一眼温鹤绵,才开始讲述这个它口中漫长的故事。
“书中世界转换成正常世界的条件很苛刻,因为主要视角集中在主角身上,因此缺乏对于世界逻辑的塑造,经常导致整个世界不稳或者崩塌。我作为系统,生来就兼顾着维护世界稳定的任务。”
“在没有转化成正常世界之前,书中人物如有超脱世界逻辑的做法,并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真实存在的,便被我们称为觉醒。”
“但这个世界很特殊……”
说到这里,系统停顿了下,猫眼中目光复杂:“第一世,书中所定位的主角是谢琅,而你作为他的白月光,本该在陪伴他长大,走出困境后就离去,可你躲过了命运定好的灾祸,出现了行为逻辑上的偏差,以至于系统不得不介入,将你送去了现代。”
“……”
温鹤绵眉心跳了跳,觉得这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
谢琅很认真地盯着系统,努力试图理解它的话。
“按理来说,到这里你的戏份结束,谢琅就该依照剧情发展,一统天下,最后坐拥江山与美人,成为一个盛世明君。……可是他没有。”
系统迟疑了下:“……他对你念念不忘,后面郁郁而终,英年早逝。”
温鹤绵一下子抓紧了谢琅的手。
虽然知道这是曾经的,但冷不丁听到,还是觉得心头一紧。
“你说的这些,和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
谢琅问。
系统:“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说。”
“然后就是第二世,系统管理员意识到你很不稳定,所以让我将第二主角定位在了柳琼月和陆子慎身上,也就是我告诉宿主的原书剧情。在第二世中,由于宿主意识觉醒,所以剧情里并不存在你的身影,但这一次,谢琅黑化得很严重,他最后杀死了我们所定位的第二主角,自己也最终走向毁灭。”
“每一个书中世界,有且仅有三次机会,倘若三次机会全部失败,便会永远湮没。”
“这一次,是你们的第三世。”
“我和系统管理员经过多次复盘,最终决定召回你,便由你来担任宿主,承担一部分世界矫正的责任。”
“人物在书中寿数,非主观因素,本不可改变,但世界意识是有漏洞的,倘若你在众人眼中死过一次,后续就有可操作空间。所以我的任务就是引导你,最终走向这个既定的‘死亡’。”
温鹤绵眼眸微微一动,所以这就是她想什么来什么的原因?
仔细回想,当初确实太过顺利,自己想要那么个机会,转眼就送上门来了。
谢琅阴森森的:“就是你怂恿朕的太傅?”
系统打了个哆嗦:“这能怪我吗?我也是为了救宿主啊!”
它看向二人交握的手,小声嘀嘀咕咕:“要不然你们现在怎么还有机会在一起……”
温鹤绵还有一个疑惑的点:“我在现实世界过了二十多年,这边的时间流速和现代不一样?”
系统点头:“对。书中世界与现实世界本身就处于不同的维度,这边的重启不会影响现实世界。”
第211章 她是月亮】
所以那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书中内容,而是真实发生过,却被逆转了的故事。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谢琅已经自己走完了孤独的一生。
“说实话的,其实我都快放弃了。”系统叹气,“我只是一团数据,并没有你们人类所谓的情绪,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做。”
“书中世界能否转换为正常世界,对我们系统来说,只是任务,世界的存亡并不会对我们产生什么影响。”
“而且正常情况下,我们停留的时间越久,对书中世界进度的干涉权限就越小。大多时候都只能旁敲侧击地影响,宿主,我没想过,你真的能成功。”
系统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温鹤绵沉吟:“你似乎还没有说到,我们这个世界到底特殊在哪里?”
系统摸了摸鼻子,眼神略心虚。
“我和系统管理员复盘后发现,你们两个的羁绊很深,这也是为什么,即便谢琅没有觉醒,也依旧会脱离剧情线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们无法召回你。”
“再加之你本人对这个世界也有着深深的眷恋,所以最终才能成功。”
“我就想,既然这么苛刻的条件你们都能达成,那我就不妨,再帮你们一把。”
“你们成功了,这是天意。”
系统又开始变得神神叨叨。
不过它这么一说,先前那些违和的地方,就全都对上了。
“怪不得遮遮掩掩这么久才肯告诉我们。”温鹤绵笑眯眯盯着系统,“怕我们接受不了?”
“有点吧。”系统小心翼翼地瞥他们一眼,“但目前看来,你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
“我之所以选择告诉你们,一是你们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二是你们俩同样作为觉醒之人,在走完此间的生活后,会有几份补偿,我特来告知。”
系统优雅地摊了下爪子,猫眼眨巴眨巴:“具体什么就不说了,你们当开个盲盒吧。”
谢琅看它的目光顿时不太友善。
温鹤绵理顺前因后果,对系统的态度倒不算差:“多谢你。”
不管如何,能走到如今堪称完美的结果,系统还是从中付出了不少努力。
“都是我的职责罢了。”系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如果不是你们,这个世界不可能变成正常世界。”
“还有……”
系统顶着压力挪动脚步凑到了温鹤绵面前,和她蛐蛐:“宿主,你家小皇帝,真的挺疯,以后好好管管!”
谢琅朝系统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系统瞪回去:成天欺负它一个系统有什么意思!
对此,温鹤绵没有反驳,而是轻声一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