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
祝佩玉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好。
女帝言罢,她那双凤眼微微转动,目光落在祝佩玉的面庞上:“说起来也颇为奇异,在那个虚幻的梦境里,你的夫君竟然成为了老二的君后。你是因此对老二心生不满吗?”女帝似乎颇感困惑:“仅仅因为一个男人?”
祝佩玉沉思了片刻,谨慎的开口:“小臣自知才疏学浅,官职名誉虽是荣耀,但若非己力所能及,便觉心中不安;财富私产虽诱人,但非己劳所得,便感愧疚难安。小臣曾与爱侣有过争执,因爱生恨,一度以为此生不复相见为佳。然而,命运的安排让小臣得到殿下的赏识,重返京城后,又重逢了温心。小臣渐渐发现……没有他,小臣虽能独善其身,但有了他,小臣的生活将更加完满。陛下作为天下之主,胸怀天下,心中装着江山社稷,或许难以体会小臣这些琐碎的私事。”
女帝默了几息,凤眸偏转凝望像远方:“你走吧。”
那日,当祝佩玉步出皇宫的重重门庭,步出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时,她的内心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难以平静。一种幸免于难的感慨在她心中油然而生,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后的重生。
她开始意识到,女帝的命运轨迹和书中所描述的细微差异,或许是天道给予了她某种警示。因此,她不再沉迷于那些玄虚的占卜之术,而是决定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对女帝深不可测的城府,祝佩玉也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她突然意识到,若是没有提前窥见剧情,她的那些小九九,在这些权谋高手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难以立足……甚至就是笑话。
所以,今日的祝佩玉选择了沉默,她只是谦卑地点了点头,谨慎道:“陛下英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孙嬷嬷再次紧闭双眸:“京城的路颠簸,老奴送吏书回府吧。”
两日之后,乌晴的贪污案真相大白,其清白得以昭雪,随即获释。而那些参与构陷的检察院官员,因罪行昭著,均被处以极刑,以示警戒。
又时隔两日,朝堂有人呈奏工部尚书涉嫌贪污建资。不久,文息便取代了乌晴的位置,被拘押至监察狱中。
文雅珺效仿乌温瑜,跪于安北王府外,恳求一见。然而,直至日暮时分,王府的大门仍旧紧闭,未曾为他开启。无奈之下,文雅珺转而跪至礼公主府前。
出人意料的是礼公主府的大门敞开了。
外界无人知晓礼公主是如何安抚文雅珺的,只知道京城的百姓对此议论纷纷:安北王的未婚夫婿在深夜时分进入了礼公主府,直至次日清晨仍未离开。
流言蜚语中充满了暧昧之意,仿佛为凤思霜戴上了不忠的帽子。凤思霜因此感到极大的不满,于是愤怒进宫面圣。当她离开皇宫时,女帝解除了两人婚约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数日后,为了安抚乌晴所受的不白之冤,女帝特别下旨,将乌温瑜赐婚给安北王,并命其即日完婚。
在婚礼举行的同一天,文息的贪污案也终于有了结果。虽然他有私心,但考虑到文息多年来对朝堂的贡献,只将其流放至北洲。
现实文息的下场,与书中乌晴的下场一致。
而文雅珺则因那些流言蜚语,竟成了凤思楠的小侍,却也幸□□放奔波之苦。
而神子也在这场贪墨案中受到了牵连,女帝命他出宫,终身在城外寺中为国祈福。
祝佩玉也说不清,这是不是天意弄人。
数日之后,城外山匪的骚动惊扰了城中的安宁,川南王遂向女帝请旨,欲清剿这些匪徒;女帝轻扬唇角,简洁地应允:“准。”
川南王出征之日,凤城遭遇了一场罕见的暴雨,雨势之大,仿佛天幕倾泻。队伍抵达桦林之时,凤思楠早已率军等候,双方随即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当双方兵力均遭受重创,力量大为削弱之际。
刚刚平定了小息楼之乱的宣颖然,携带着五皇女缓缓步入了战场的核心。
川南王与礼公主迅速达成了某种默契,随即与宣颖然的军队展开了一场混乱的交锋。
城中的居民对于桦林中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们唯一知晓的是,那天城外降下了如血的暴雨,将大地染成了一片深红。
直至次日雨停,这番奇异的景象才逐渐消散。
三方军队在桦林中暂时停战,五皇女一方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胜利。正当宣颖然自信满满,准备统领其他两位皇女时,山林外突然出现了大批的安北军。
宣颖然正要怒斥祝佩玉背信弃义,却发现率领安北军的并非凤思霜,而是女帝本人。
在此之前,小息楼也再次易主。
三方势力均元气大伤。
然而,除了局中人,仿佛无人知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朝臣们只知道,川南王不再享有女帝的独宠;宣颖然也不再有往日的威严,连带的五皇女也显得颓势;原本康健的礼公主,似乎在那场雨中再次染病,元气大伤,甚至连朝会都无法出席。
唯一不变的,还是凤思霜。
她依旧不懂朝堂之争,也依旧听不懂朝臣的奉承,依旧只会揣手皱眉倾听众臣的争吵,偶尔插上一句:张大人说的对;刘大人说的对;王大人说的对上加对!
每每这个时候,女帝只会默默扶额,咬牙切齿地说一句:“你给朕闭嘴!”
凤思霜:“……”
女帝:“堂堂安北王上殿揣手?什么毛病!手也给朕放下!”
凤思霜摸摸鼻子:“主要是北洲天寒,儿臣习惯……”
女帝怒呵:“你还敢犟嘴!”
凤思霜立马乖乖侧立,眼观鼻,鼻关心。
虽然也不知道怎么观,但祝佩玉就是这么教的,其实对眼没什么难的,就是对时间长了,眼疼。
听了她控诉的祝佩玉:“……”
两年后。
凤思霜被立为皇太女的诏书在朝堂上宣读,其声音响彻整个朝廷。
而祝佩玉,正是那位宣读诏书的官员。
她未曾料到,自己的命运最终会是成为凤思霜身边的女官……
那不就是太监吗?
女帝睨她那张颓势的脸,幽幽道:“你好像对朕的安排很不满?”
祝佩玉急忙道:“小臣……啊不,奴才不敢。”
凤思霜紧咬后槽牙,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女帝窥见,莞尔一笑:“你这奴才叫的也别扭,还自称小臣吧。”
祝佩玉这才展露欢颜:“小臣谢过陛下。”
彼时正是初春,京城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温暖而明艳,空气里都是万物复苏的气息。
街道两旁的树木抽出嫩绿的新芽,随风轻摆。京城的长街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切都是欣欣向荣,充满了希望和活力。
祝佩玉与凤思霜结伴回府,两人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拉得老长。
温心小腹已经明显隆起,刘清山曾说预产期就在这几日,因此祝佩玉近来对她更是呵护备至。
见到温心端着茶杯款款走来,祝佩玉心急如焚地迎上前去,温柔地接过茶杯,轻声细语地说:“不敢劳烦夫郎大人,您快坐。”
温心看着祝佩玉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调侃道:“怎么?宫人做的还挺得心应手?”
祝佩玉的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微笑,微微一揖礼:“全靠夫郎大人提携。”
温心噗的笑出了声,却突然‘哎呦’一声。
祝佩玉急忙将手放在他隆起的小腹上,感受到了肚子的跳动,祝佩玉难掩心中激动。
她能感受到那股生命的活力,每一次轻轻的踢动都让她的心随之跳动,不过片刻,眼中微热,竟有了泪意。
温心愣了愣,急忙拉着她的手安抚:“怎么哭了?”
祝佩玉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这么激动,只轻声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当娘,而且还不用我生,有点激动。”
温心:“………………”
温心觉得她奇奇怪怪的:“女人怎么能生孩子?那不是天方夜谭?”
祝佩玉:“………………”
祝佩玉觉得他说的有理:“你说的对,我也觉得孩子就该男人生!”
温心白她一眼。
祝佩玉则轻挽温心的手,十指相扣,腕间的跳动直达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日光柔和,如同细密的金纱,轻轻披在温心的眉眼之上,映照的他眸若秋水,清澈而深邃,仿佛承载着所有的温柔与深情,统统都赋予给了面前之人。
祝佩玉渐渐沉溺在他的眉眼之间,情不自禁的靠近,刚吻上他的唇……
却被不合时宜的人打断。
蒋幼柏一手提着酒,一手捂着双眼控诉:“大白天的,都要当娘父的人了,你俩能不能克制克制?”
祝佩玉:“……”
温心满脸胀红,起身忙着招待。
不久之后,席间谈笑生风,一酒饮罢,祝佩玉有感而生。
爱人陪伴在侧,好友环绕四周。
她想,她的人生完满了。
正文完。
第49章 番外
我是温心。
知道祝长生是装病那一刻,我欢喜至极,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但她也实在可恶,气的我不想理她。
祝长生似乎吓坏了,每日都会惴惴不安的立在我门前三问:睡的好吗?吃了吗?你还生气吗?
得不到我的回应,她便会静静地等待片刻,直到确认我不会理睬她,才带着一丝沮丧离开。
好几次我都有些恍惚,仿佛两年前祝家姐妹在长街诬陷我与凤思楠不轨那次,我也生了她好大的气,她也是连着两日站在我的门前三问。
只是那时的我是真的不想理她;而如今……我只想骂她是个呆子。
难道她就不能勇敢一些,直接推开门来看看吗?
终于有一天,她好像开窍了,在我的门前挂了张白色帕子。我待她离去方才开门去看,登时愣在原地。
我喜欢竹子,颜色翠绿,自有气节。
但自磐宁那次她将我的手帕不留情面的扔进火盆,我就再也不绣竹了。
所以我拿着绣有翠竹的帕子质问她:“不是烧了吗?”
祝长生偷偷瞥我神色,复又将帕子抽回手里:“绣工这么好,哪里舍得烧。”
我气的又不理她。
她总是这样,明明在他人跟前口若悬河,可到了我这,习惯性沉默,半天闷不出一个屁来。
翌日,她又雷打不动的跑来我门前三问。
我怒火中烧,拉开门质问她:“你就只会说这三句吗?”
她挠挠头,眨眨眼:“四句也行。”
我有些无语:“……”
她以为我在鼓励她,遂,问我:“想我了吗?”
我正要发火,听她闷声道:“反正我想你了。”
我眼眶不争气的发热,她见了,试探性的将我拥入怀里,良久,才道:“温心,除了装病,我不懂如何让你心疼我,我们明明是夫妻,可我却连邀你同席的勇气都没有。太靠近了怕你生厌;太疏远了又怕你寒心……”她默了默:“要不你教教我吧。”
我哽咽着骂她笨蛋。
她也不恼,只回我:“我也只在你面前笨,你打量看看,除了你,我正眼瞧过其他郎君没有?”
我默了几息,气闷道:“有,你瞧素瑾时就挺正眼的,还很柔和耐心。”
她:“……”
她道:“那是他手艺好,能帮你挣银子。”
我推开她,郁闷道:“才不是,你还送他发簪,还夸他性情如白玉洁白无暇;你却从未夸过我,不是嫌我脾气差,就是嫌我不讲理,更未送过我贴身之物。”
她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她试探问我:“要不……我把床分你一半?这够贴身了吧?”
我:“……”
她:“我分明也夸过你,夸你好看。”
我再次将她拒之门外。
隔天,她端着桂花糕叩响了我的房门,这次她没有三问,而是径自入内,献宝一样将桂花糕递到了我的面前:“尝尝看,新出炉的,祝大师亲情奉献。”
我瞄了一眼,卖相极差,口感也谈不上好,却在她眼巴巴的注视下,很违心的称赞一句:“好吃,再接再厉。”
她瞬时蔫了:“还要再接啊?”
我逗她:“再接。”
她微微叹息一声,很是无奈:“好吧。”
我转气为喜,原谅了她装病之过。
一场暴雨过后,京城似乎安定了不少,我也是事后才从祝长生的口中知晓,那天经历了怎样一场风暴。
外人口中,凤思楠称病躲在府里,实则被女帝软禁府邸。
师父平安走出了礼公主府,我的佳人卿也重新开张,我将掌柜和小二辞了干净,又将于琪接入京城。
再次得见祝长生时,她的表情十分精彩,最多的莫过于难堪和愧疚。祝长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都过去了,不提了。”
彼时,白小突然冲进了祝长生的怀里:“太好了妻主,你没死。”
两年不见,白小已出落成了大姑娘,虽跟在于琪左右学了不少,可面对祝长生时,她依旧是当年的孩子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