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佩玉:“……”
衣冠禽兽四个字烫嘴是吧?劳您费这么大一弯的口舌?
未见女主前,祝佩玉有过很多设想,这里是封建社会,凤族是天,所以没有必要的话,她不想与凤思楠有正面接触。
可事态变化,也不是所有事都能尽如人意。
往日温心嘲讽她几句,因着原主遭的那些孽,她不得不谦让温心一些,骂过,听过,便罢了。
但凤思楠,她凭什么呀?祝佩玉又不欠她的!
所以祝佩玉呵呵一笑:“娘子端看温婉秀丽、艳胜春花,奈何深秋凄凉。娘子身娇纤弱,依我拙见,今日的闹剧,还是早些散去的好。”
她讽刺祝佩玉衣冠禽兽;祝佩玉就祝她秋花凋零。不亏不亏。
凤思楠略略扬眉,只知道祝佩玉是个酒囊饭袋,却没想到唇舌如此利落。
“闹剧?”凤思楠勾唇:“祝娘子以为是闹剧,但今日的百姓可不会这么想。这般不清不楚的散去,只怕会落得颜面尽失的下场。”
她顿了顿,又冷笑一声:“差点忘了,祝娘子厚颜。从不在意他人指点。却也要问问他人的意见吧!”她偏头望向温心:“温心,你说呢?”
离的近了,才发觉温心面色苍白,交叠的双手紧攥,攥的指骨泛白,周身颤栗。俨然是受了莫大的屈辱的摸样。
祝佩玉眉头紧蹙,向他伸出手道:“温心。”
温心不做理会。
凤思楠亦是冷哼。
祝佩玉心头没来由的烦躁,盯着凤思楠道:“闹剧怎么发生的,你心中有数!”
依照祝佩玉对女主的了解,她对温心势在必得,但必须要铲除祝佩玉这个碍事的妻主。在此之前,必须要了解祝佩玉以及她的家人。
今日之事,凤思楠摆明有意发生并放大,不下一剂猛药,她如何能让温心彻底看清楚祝家人的丑恶嘴脸?如何能对祝佩玉这个妻主彻底失望呢?
凤思楠眉目间蓦地透出一抹厉色,她抬眸迎上祝佩玉的注视:“你倒是会挑拨离间。”
祝佩玉冷道:“与你逞口舌之利有何好处?”眼看围观之中越来越多,祝佩玉不再迟疑,上前一把拉住温心的手。
温心身子僵硬,似乎想要拒绝,可僵持不过片刻便任她将自己拉入怀中。
祝佩玉转身朗声道:“大家别误会,是离家多年的夫妹突然回乡,家妹不识,才闹了这么大误会。”
围观一片嘘声,听着还有言辞不善的,祝佩玉笑道:“占用大家时间,夫妹感到非常抱歉,愿请大家喝碗热茶当做赔罪,还请大家不要客气。”
凤思楠:???
眼见围观群众喜笑颜开的奔着茶棚而来,祝佩玉回过头对着凤思楠微微一笑:“破费了,夫妹。”
说完,笑容敛起,拥着温心远去。
祝佩玉总感觉忘了点什么,直到看到了府门,才想起祝二祝三那俩货被她忘在了脑后。她不知道凤思楠会如何处理二人,只知道刚跨进梧桐院的门,温心转身就给了她一拳头。
“你混蛋!”
祝佩玉:???
温心的力气不大,这一拳头也不疼,可祝佩玉还是有些生气,甚至是觉得一头雾水。但见温心双眼通红,豆大的泪珠扑簌簌的下落,到了嘴边的脏话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祝佩玉甚至有点理亏,虽然不知道亏从何来。
“你们家人都是混蛋!”
这个祝佩玉赞同,于是点头:“对。”
温心气急,转头冲进了卧房。
祝佩玉站在那里一通反思后,觉得此事和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祝二来寻她时,她不该只是敷衍了事。如果当时她能耐心些,再耐心些,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
祝佩玉颔首走到卧房门前,听着室内传出的隐隐泣声,心头没来由的一堵。
“温心,对不起。”
里面没有回应,祝佩玉就像个战败的公鸡,立在门前垂头丧气。
救命,哄男人什么的,她真的一窍不通。
温心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整整两日没有理会祝佩玉,每日独自外出晚归,惹的祝佩玉一阵恍惚,时间仿佛倒退了,回到了她刚刚穿越至此的那段时间,只不过独守院子的人,由温心换成了祝佩玉。
不过那时温心无事可做,而祝佩玉每天被吵的焦头烂额。
祝二祝三被凤思楠送去了大牢,祝父等一干男子每日都来梧桐院的门外哭,想让祝佩玉想想办法,救两人出囹圄。
祝佩玉有什么办法?
她只想一走了之,又担心他们会为难温心,更不甘心与温心相处的最后一刻,是如此不堪的情形。
祝家人不解决,始终是个问题。
祝佩玉反复思量反复叹气,终于一阵叩门声扰乱了思绪。
“妻主,”来人是白小,探进来一个脑袋道:“夫郎叫你过去用饭。”
祝佩玉有些意外,明明傍晚时分他还视自己为空气,难道是想通了?
那她可以劝温心离开温宅。今日晚餐,也权当是离别前的小聚。
祝佩玉如此想,于是将抽屉中的放夫书取出交待白小。
白小好奇:“这是什么?”
祝佩玉知道白小不识字,只将同于琪的说辞又说给白小听:“是给夫郎的惊喜,明日我会出城一趟,我离开后,你便将它交到夫郎手里。”
一听惊喜二字,白小马上心领神会,急忙揣到了胸口,生怕被人发现。
“妻主出城去哪里?何时回来?”
祝佩玉回答不了白小这个问题,只叮嘱她要对温心保密即可。
白小点头如捣蒜,并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误,错将惊喜变惊吓!
祝佩玉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心会待你好的。”
白小不明所以:“妻主说什么?”
祝佩玉摇摇头:“没事。”
十月的夜晚,空气都透着彻骨的凉意,卧房门开,进来的不仅有祝佩玉,还有一阵凉风。吹的房中烛火打了一晃,灭了。本就昏暗不明的卧房直接陷入了黑暗里。
“抱歉。”
祝佩玉借着廊下的模糊灯笼光亮,原地适应了一会儿后,行至案前拿出火折子。
“不知何时起,妻主好像学会了道歉。”
祝佩玉看着火折子上的猩红光点理所当然道:“本就是我不小心熄的火。”
很快,火折子燃起火光,蜡烛重新点燃,照亮房中。可当看到满满一桌子菜后,祝佩玉还是愣住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温心的生辰,不是;原主的生辰也不是;两人相识与结婚的日子对于温心来说完全不值得纪念。
见她久久不动,温心疑惑问道:“怎么愣了?”
祝佩玉如实道:“只是在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可想了一圈,没想起来。”
温心笑笑,分别替两人倒了杯酒:“再不吃,饭就凉了。”
祝佩玉不再客气,接过温心递来的酒碰杯饮下。
凤国的酿酒技术成熟,口感醇厚,度数也高,原主又嗜酒如命,一杯下肚无异于洒洒水那般简单。只是三杯下肚后,祝佩玉拦住了温心再想满杯的打算:“小饮怡情,三杯足够了。”
温心杏眸凝向祝佩玉,久久后,放下酒盅:“妻主当真变了不少。”
祝佩玉笑而不语,正要吃菜,又听温心小声呢喃:“若是真的变了,便好了。”
祝佩玉不解其意,正要追问之时,忽闻院外穿来嘈杂的吵闹声。回头望去时,朱红的火光在窗棂上跳跃,她心道不妙,急急起身出门看去,果见隔壁的几个院子火光冲天。
那嘈杂的人声也清晰可变。
她们喊着:“走水了。”
事发突然,祝佩玉压根来不及细想,下意识的喊着白小,自己则急忙去拉温心的手。
可惜手没拉到,差点被一道寒芒闪瞎了眼睛,胸口剧烈的疼痛紧随其后,祝佩玉不可置信的颔首,看到刺入胸口那枚短刀的另一头:是温心手。
第12章
门外的嘈杂声愈演愈烈,可卧房里却针落可闻。
月牙白的外袍被鲜血瞬间洇透,而后血液喷涌,顺着短刀一路蔓延至温心白皙修长的手上,最后,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开出朵朵血花。
感官在视觉的冲击下蜂拥而至,是更为剧烈的疼痛。
她缓缓抬起头,视线里,温心的眸光冰冷,漆黑慑人。
他冷然启唇,语气冷如冰窖:“妻主很想要我在京城的产业吗?”
祝佩玉只觉心口如撕裂般剧痛,她一时也分不清那是伤口的痛,亦或是别的。想挣脱却使不出一丝力气,直到想起刚刚那三杯酒,便什么都明白了。
“好奇我是如何知道的?”温心沉郁的面色忽而勾起一抹笑容:“那就要感谢你那两位好妹妹了,一顿鞭子下来,她们将你出卖的一干二净!”
祝佩玉想本想开口解释什么,可一开口,暖流争先从喉咙涌出,最后一股脑溢出嘴角,除了微弱的呻吟,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温心冷眸微眯,继续道:“你也别怕黄泉路上孤单,你那两个好妹妹已经在路上等你了。不过你要瞧仔细些,因为我将她们两人的皮给扒了下来。”
他见祝佩玉瞳孔骤缩,冷漠的嘴角缓缓勾起:“她们叫的可真惨啊。”温心突然笑出了声:“你没听到可真是太可惜了。”
温心说罢,缓缓扭转了手中的刀柄,剧烈的绞痛感在胸口绽开,很快弥漫了全身。祝佩玉只觉得周身冷汗涔涔,可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她的视线也开始模糊,她分不清是汗水落入眼中,还是眼中续满了泪水。
她看不清温心的表情,只听到他说:“认不出来也没关系,你的其他家人,都会尽数过去陪你。你们不是很喜欢这个宅子吗?一道送你们了!”
双腿再支撑不住祝佩玉的身体,膝盖一软,只听‘扑通’一声,她跪在了温心面前。只听声音就知道很痛,可她感觉不到一丝痛感,不过发颤的喉咙终于可以发出一点声音。
“杀……疯了。”
温心他,杀疯了。
“对!我是疯了,被你们折磨疯的!”温心近乎疯狂:“你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俯身蹲在祝佩玉面前,凉薄的声音一字一句叩响了祝佩玉的耳朵:“今日是陈伯的忌日啊。”
陈伯?
祝佩玉混沌的大脑思考良久,终于想起来那位将温心辛苦拉扯大,最后被原主用一副慢性毒药杀害的忠仆。
眼中泪水尽数滑落时,温心挑起了她的下巴,不知为何,温心亦是红了眼眶。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坏?”他的表情不再疯狂,声音也带着委屈的哽咽:“若是一坏到底便也罢了,可为什么你又突然变好?我明明都快信了,可到头来她们告诉我,这又是一场骗局!你就那么爱春柳吗?不惜为了他伤害我一次又一次!为什么?凭什么!”
祝佩玉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因为只要一开口,就会涌出大量鲜血。
三杯酒水的软骨效力慢慢减弱,祝佩玉终于有了一些力气。在温心即将起身前,握住了他是手。
她想说别走,她还能挣扎一下,现在去叫大夫应该还来得及。
目光交汇。
温心声音低沉:“祝佩玉,我恨你。”
说完,他毫不留情的挣脱了她的拉扯,转身离去。
祝佩玉再无一丝力气,一头栽向地面。她的目光跟随温心的脚步一路向前。
卧房门开,凤思楠为温心披上了一件斗篷,她身后的女侍卫肩上抗的昏迷的白小。最后,温心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祝佩玉的眼眸里。
窗外的嘈杂声似乎愈演愈烈,似乎是瓷器碎裂的声响。一阵风拂面而过,带来烈酒的醇厚香气,女侍卫将高举的火把随意扔进了卧房,瞬间燃烧起熊熊烈焰。
火焰明明那么炽热,但祝佩玉只感觉全身冰凉,思绪也在一点一点归于混沌。
慢慢地,她感觉自己变的十分轻盈,身体也慢慢飘在了半空。
偌大的温宅被火焰覆盖,火焰将黑夜映照的宛若白昼。
四周汇聚了无数百姓,她们手里提着桶想要灭火,可一桶水浇下来,对偌大的火势起不到半点作用。
祝佩玉寻到了温心的身影,她不受控的跟在了温心身后,见他进了戴春林,见他一路去了后堂,也见到了后堂里坐满了面熟的掌柜。
她们齐齐起身,口中说着恭喜,并纷纷奉上了银票。
“东家,我们都听了于掌柜的吩咐,给祝佩玉看的都是假账,银子也只给了她一部分,你就放心吧。”
“也多亏祝佩玉长了个草包脑袋,不然这么漏洞百出的假账,还真糊弄不了她。”
“一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酒囊饭袋,懂怎么查账吗。”
……
房中对祝佩玉的嘲讽依旧,这时,于琪出现,她递给了温心几页薄纸:“东家,这是祝……她研究的配方,我骗她说配方泄露,销路大不如前。她没有怀疑,实际卖的非常好,就连京城的贵人都过来定货……”
祝佩玉默然听到这里,再不愿多听,缓缓飘了出去。
一颗雪花从天而降,穿过她的身体落下,她分明感受不到冷,却觉得全身冰凉彻骨。
原来她的死,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原来于琪,也不是自己的好友。
她低吟:“还有什么是真的。”
【哎……】
空灵的叹息声仿佛从天空降落在祝佩玉的耳畔。
祝佩玉想起来了,从她灵魂飘出身体那一刻,她就全部想起来了。
她不是莫名奇妙穿到这里,而是为了救几个顽皮的孩童遭遇了车祸,一个自称天道的东西,觉得她死的冤枉,于是承诺要给她一次活着的机会,前提是要改变这本书的剧情。
祝佩玉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剧情非要改变,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也许她原本生活的世界也是假的。
她不过是路人甲换成了路人乙。
即便生活一团糟,可她依旧想活着。她答允了天道,前提是拒绝成为这个‘祝佩玉’。
她据理力争,天大地大,她不相信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祝佩玉。天道觉得有理,也答允了她的请求,可反手就抹去了她的记忆。
祝佩玉面无表情:“做出如此出尔反尔的小人行径,竟还大言不惭自称天道,真是笑话。”
【……】
天道沉默片刻,妥协道:【好吧,我可以在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当做补偿。但你只能活在这里,也只能做祝佩玉。你能选择的只有复活节点。甚至可以是遇到温心以前,或者是与温心成婚后。】
祝佩玉看起来十分冷淡,仿佛再次获得重生的机会一点不足以让她兴奋:“我的世界难道一定要围绕温心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