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看到江泊淮神色变得紧张,眼睫也不眨了,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喜欢小猫,更喜欢你!”乔成玉大声回答他。
江泊淮松了一口气,脸离开她的掌心,又忍不住想凑近亲亲她了,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乔成玉被亲完脸上会红红的,身上发着热,凉风一吹,忽热忽冷的,可能会感冒。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去亲好了,江泊淮会在院子里里外外下好多道屏障,保证乔成玉在里面是永远安全的,不会吹风也不会淋雨,一直干干净净地做乔成玉。
*
林子里静悄悄的,鸟雀翅膀扑腾的动静都能惊起一片动静,采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生怕被人找到。
她靠在树上,隐约察觉到脚步声渐渐远离,稍微松了口气,刚要揉揉发软的腿站起来,忽然抬眼看到了地上的影子。
自己发髻上面还有一处脑袋,身影很大,几乎将她的影子罩得严严实实,清风吹过,那道影子动也不动,像一座巨大的山,牢牢地锁在她身后。
采丹惶惶回头,果然对上意料之中的一张狰狞面孔。
那人手里碰着一座精巧的锁楼,随着风,铜做的锁叮咚作响,而他只是笑着,满意地望着采丹惊恐的脸:“抓到你了。”
……
“别靠近——”叶竟思猛得惊醒过来,大汗淋漓。
自从渡灵村回来,他已经有好几天没睡好了,梦里不是那恼人的破烂钟声,就是采丹空洞地望着自己的一张脸,叫他焦躁不安,要踩了鞋下床。
他左思右想,觉得还是那劳子破钟声的缘故,听到钟声的不止他一个,叶竟思有心想要同乔成玉他们问问,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此想来,便半刻也不耽误,拿起剑就风风火火往乔成玉院子冲去,也不管是不是晚上了。
青云宗对弟子管束虽然不严,为了防止妖魔进山,却也是设了门禁了,乔成玉和江泊淮踩着点,总算按时赶回了山门。
她拍拍胸口,说:“好险,被发现了的话差一点又要写检讨了,上次写得累死我了。”
江泊淮看着她,没有拆穿上次其实是自己写的,并且要是这次真有,估摸也是自己写,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吉人自有天相。”
“嘿嘿。”乔成玉心说是这样的,被吹了几句又有些飘了,一蹦一跳地进屋。
她梳了双元髻,两个小丸子似的乌发用细细的束带绑住,还多出一截,飘呀飘的。发髻上两只漂亮的蝴蝶簪子于是也随着动作,翅膀一颤一颤,生动得像真蝴蝶。
江泊淮静静地望了几瞬,做了决断,于是又将目光收回来,跟在她后面进屋。
今夜不仅约会了,还亲嘴了。乔成玉想想还是有点兴奋,一没事干,视线就容易跑到江泊淮身上去。
她下午睡够了,这会子眼睛又闪闪的,江泊淮猜测她应当不想睡,也没催着人进房了。找了点东西拿出来放在院子里的桌案上,同乔成玉一起坐在外头,陪她。
乔成玉看他拿着一些有的没的,实在好奇,凑过去看了看,发觉兴许是银一类的东西,没猜出他要做什么,半边身子压在他身上,也不急着问他要干什么,乖顺地看他动作。
江泊淮放下带回来的糕点,拆开,一只手捏着那块银料,一只手拾起几块糕点喂她。
梅子味的糕点有点酸涩,甜味轻,乔成玉挑嘴,咬了一口就不喜欢的摇摇头,拿下巴点点江泊淮的手背。
江泊淮知道她这是不爱吃的意思了,也没强迫她吃完,捡着乔成玉剩下的吃了,又拿起一块凤梨酥喂她。
这个乔成玉喜欢,一口一口就着江泊淮的手吃了,嘴里含含糊糊的,视线要盯着对方手里的动作,东西还没咽下去就问:“银针?”
江泊淮:……
他业务不熟练,手里的银块在灵力熨烫下变得太细了,尖端也太锐了,还真有点像银针。
他叹了口气,只说:“不是,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然而也没放弃,拿起另一块银块就要接着弄。
钱多得烧的。乔成玉得出结论,但谁让他有那么那么多钱,她于是也不计较了,心安理得地享受江泊淮伺候她吃糕点,偶尔会盯着他发呆。
江泊淮总算做出个比较满意的,察觉到肩侧忽然一沉,以为乔成玉睡了,刚打算收手,抱人回去,低头一看。
乔成玉哪里睡着了,她糕点吃不下了,无聊起来又找别的事做,找来找去,还是觉得看江泊淮这件事最有趣,于是一点点凑近。
最后一步!大半个人又塞进他怀里了,脑袋腾在他肩膀上,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他。
江泊淮顿了顿,想了想,觉得乔成玉兴许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的脸的。
他自小被人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好看”,一点没往心里去,觉得皮相是同一个人来往最最最不重要的东西,此刻却有些庆幸。
“你困不困啊?”乔成玉还记得江泊淮没睡,又陪自己折腾了大半宿,手指戳戳他脸,问。
江泊淮本来想摇摇头,他其实不需要睡多久,一天两三个时辰足够,可是再这么也该到乔成玉睡觉的时候了,于是便点了点头,说“好困了。”
乔成玉觉得真是太巧了!自己也有点困了,于是站起来,拖着他往屋子里走,说“那好吧我陪你我们睡觉吧睡觉好不好?我好不好?”
她一骨碌说了很多,也不管江泊淮断句断得好不好。
江泊淮学她,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回答,却也不分标点符号,每个尾字拉得长,同她一样“好啊睡觉好你也好。”
乔成玉脚磕到了门槛,有点疼,心跳得快,一边嘟嘟囔囔似问非问:“我又好了。”一边踮起脚和他贴贴鼻子。
像小动物表达亲昵友好和感谢的方式。
江泊淮按下她,没让她抬头,自己弯下腰,和她贴贴鼻子。感受到两个人交融的呼吸,温热的,要向彼此传递体温。
“乔……”
叶竟思开门,叶竟思关门。
他讪讪地碰碰鼻子,也终于发现已经夜半了,实在不是个找人好时机。
出于生命安全的保障,他缩缩脖子,怕被杀人灭口,遂决定努力降低存在感,悄无声息蹑手蹑脚地跑了。
风水轮流转,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之前阿罗为什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又是心虚又是慌张了,跑掉的时候差点被老树根绊倒。
冷风一过,叶竟思又马上清醒过来。
他这几日那么憔悴,觉都睡不好,乔成玉他们竟然还有时间谈恋爱!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恨恨踢一脚树根,被硌得脚趾发麻,“嗷呜”了几下,更气了。
第49章 撞鬼
乔成玉不常做梦,这一夜,她出奇地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远处天边有一点亮,刺目得很,叫她一时停住步子,不愿往前。
可是后头好像忽然伸出很多双手,一齐将她往那里推去。
声音催促着“快点快点”……
实在不像什么好人,乔成玉于是更不情愿了,脚跟在地上生了根似的,钉在原处。
一道怒斥穿过一片空茫,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她心声。
它问:“你不想回去了么?”
……
乔成玉自梦中惊醒,猛烈地呼吸几瞬,直到新鲜的空气钻入鼻腔才略微松了口气。她卸了力,后脊贴上衣物,才发现出了一点冷汗。
那道声音好像被带出梦境了,在她耳边催促,叫她不要沉溺于现在,同她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回家才是真的。
乔成玉卷起被子,拿枕头捂住耳朵,竭力平息呼吸和思绪,慢慢地终于将那恼人乱心的话抛之脑后了。
然而她的一颗心却仍然惴惴不安,像挂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枝脆弱植株,等待着哪一天石壁的松动。
门板被人敲了几下,极有规律,是江泊淮。
他隔着门问乔成玉起来没。
乔成玉甩甩脑袋,一边踩着鞋下床,一边和他说起了起了。
门被拉开,外头的阳光照得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江泊淮稍微挪了半步,替她把阳光遮住。
“这么晚了么?”一看日头,乔成玉才发现已经要中午了。
修仙之人日日都要早起练剑,衡心长老对乔成玉要求甚严,所幸这段时间她闭关,乔成玉偷了好几日的懒。只是生物钟没那么容易改过来,前几日明明还能辰时起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
她莫名想到了那个梦,更觉怪异。
江泊淮看出她神色不对,一边揣测原因,一边和她并行,垂下眼皮思忖。
他本来话就少,乔成玉也没发觉有什么反常,急匆匆地用完了午膳就要去真灵台。
真灵台是内门弟子每日修炼的地方,由关门弟子轮值指导,不巧今日轮到了她。
乔成玉难过。
江泊淮也难过。
其他弟子比他们更难过。
在他们眼里,乔成玉还是个小肚鸡肠,心比天高,眦睚必报的恶毒反派师姐,是宁愿自己修习也不要指导的存在。
真灵台刀剑无眼、人多嘴杂的,乔成玉虽然有心同江泊淮相处,却也怕他待得不舒服,没想叫他陪着自己的。
然而江泊淮眼睫一垂,还没来得及装一下可怜,乔成玉就没条件心软了,她抬起手,妥协:“好好好,去去去。”
*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真灵台上弟子余十人,没有一个吭声的,各个都低着头练剑,一眼都不敢往乔成玉那边看,生怕被大小姐找麻烦。
乔成玉乐得清闲,同江泊淮一起坐在一旁枝繁叶茂的树下,枝条繁盛,遮蔽出一大片暗色的阴翳,实在是很隐蔽的地方。
江泊淮不喜欢晒太阳,窝在乔成玉一边,脑袋靠着她,偷偷睡觉。
细软的头发从他肩侧滑下来,有几缕被她捏着扎辫子玩。
两个人依偎得很近,乔成玉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江泊淮,空出来一只手顺着他的手背摸上去,本意是打算握暖他的皮肤的。
没想到意外把江泊淮吵醒了。
他这几日没睡好,初醒时不太清醒,头发被乔成玉拽得用力生疼了也没反应过来。眼神对不了焦,雾蒙蒙。
直到后知后觉被她温暖的体温烫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抓着乔成玉的手腕,提了下,刚睡醒说的每一个字都很含糊,像撒娇:“干什么呀?”
乔成玉弯起眼睛笑了一下,一只手的掌心已经摸到江泊淮手腕上一点的位置了,笼罩在他宽大的袖袍里。
她骗人:“偷你东西。”
江泊淮迟钝的“哦”了一声,没等乔成玉反应过来,就把袖袋里的芥子袋拿了出来,塞进她的怀里。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把脑袋埋进乔成玉的肩膀,额间一下一下的点着她的肩膀,慢吞吞地说:“全都是你的。”
乔成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里面有什么。
不知道是江泊淮心大还是确实有那么信任乔成玉,她其实好久之前就可以随意取用江泊淮的芥子袋了,刚认识那会往里面塞了好多东西。
江泊淮物欲寡淡,乔成玉猜测他鲜少打开芥子袋拿里面的东西,因此暂时都没有发现。
“那你先替我放着。”乔成玉回他,手指顺他的头发,抓到刚刚给人扎辫子的那缕,捡起来蹭他的脖子。
还要问他:“好不好看?”
江泊淮无可奈何,手指扣住他的,顺她的话:“好看。”
乔成玉更高兴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想要把江泊淮满头都扎上小辫子。
江泊淮想象了一下,微微抬起脸,真诚地问:“真的要那么多么?可以少一点么?”
“你不喜欢吗?”乔成玉震惊,低着头看他。
在对方清凌凌的眼神下,江泊淮到底还是妥协了,他叹口气,把头发都拨到乔成玉那一侧:“没有,很喜欢,你扎吧。”
乔成玉满意了。
可惜扎辫子大业先到崩殂,真灵台上起了一小段争执,吵吵闹闹的,乔成玉在这头都能听得到。
她只好遗憾地松开江泊淮的头发,拎起剑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不知哪家金贵的小公子,看不起旁的弟子,阴阳怪气他的剑不是什么好剑,又说他的剑法烂得一塌糊涂。
刻薄的言语刀子直往人心口捅,叫那个被羞辱的弟子心生不忿,两个人差点扭打在一起。
“都不许动手!”乔成玉及时出现,拯救了一桩惨案,一只手一个,把两个人拉开。
那个刻薄的小公子人缘同乔成玉一般,不怎么样,周遭的人小声地告起他的状。
“住口!”他张牙舞爪,眼睛都要冒火:“谁准你们这样说我的!小爷要把你们的舌头都拔掉!”
乔成玉险些拽不住人,结果他的衣领就被江泊淮轻轻松松地拎住了。
江泊淮一副没用什么力气的样子,却成功的止住了对方的动作,对方只好一副鹌鹑模样,垂着头,不敢看江泊淮,有心和乔成玉攀关系:“乔师姐,我是赵家五公子,幼时还同爹娘一起去过乔府的!”
周遭的人看出了他的心思,又想到求情对象是乔成玉,只敢小声嘟囔“狼狈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