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小姑娘?”
她终究还是不舍:“可以绕着学校转一圈吗,多出的油费我双倍付给您。”
师傅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打着方向盘掉头:“没问题。”
这辆不起眼的白色小轿车经过了很多地方。
体育馆,高考后的第一次重逢,刑肆没有认出她。
棋牌社,因为注意到她的窘迫托书葵来送卫生巾。
操场上,他第一次为她出头,让撞到她的任筱向她道歉。
宿舍门口,一向骄傲肆意的人,也会主动向她讨要晚安吻。
教学楼,他踩着拖鞋背心,冒着风雨接她下课。
最后,她去了芳姨那里。
-
南嘉市机场。
于夏办好托运后,在候机大厅等待。
广播和电子屏幕播报着航班信息,于夏望着前方的安检口,心情异常低落。
手机屏幕开始震动,于夏索性把他的号码拉黑,下一秒,蓝色的头像消息弹出来。
[你在哪。]
[接电话。]
于夏把他的消息设置为免打扰,但对面的人并没有放弃。
[于夏,你敢不告而别,我不会原谅你。]
她心口颤了一下,滚烫的泪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视线。
她有很多话想问他,但是。
来不及了,阿肆。
年少时,我们会奋不顾身地去爱一个人,即使伤痕累累,即使头破血流。
她想,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所有的美好和爱都作数。
但现在,如果可以重来,她希望她和刑肆的人生,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没有在一起,就不会有痛苦和难过。
“女士们,先生们,由南嘉市前往西宁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MU5411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还没有登机的旅客,请马上前往7号登机口。”
于夏手指打下一行字:
[刑肆,我们分手吧。]
下一秒,手机里打进一串陌生号码,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忍住涩意,长按关机键。
一条短信在关机的前一秒弹出来,于夏把手机放进书包,手里拿着登机牌。
[您的产权变更信息已完成......南嘉市住建局。]
第112章 盛夏,蝉鸣。
三小时后,飞机抵达西宁。
于夏出了机场,手机开机后,一大堆广告信息涌进来,她点了一键清除,微信的消息转了半天,她给备注为“江铭”的联系人发了一条消息。
[江前辈,我到了。]
于夏按照导航来到了火车站附近的酒店,门口,穿着黑色的大衣的男人站在那。
跟他一起的,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目光盯着来往的车辆。
她在南嘉市还穿着短袖,西宁的温度像是要入冬。
于夏突然后悔自己没有多带几件厚衣服。
出租车在酒店门口停下,少女表情亮了,跑过来跟她打招呼:“你好,请问你是叫于夏吗?”
她点头,少女立马朝身后喊:“舅舅,是她!”
于夏跟着回头,男人走过,长的很高,五官深邃,整个人身上能看到明显岁月沉淀的味道,蓄起的胡渣并不显得油腻,反倒有种野性的洒脱。
于夏看过他朋友圈的照片,连忙向人问好:“江前辈。”
江铭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微微点头,一口烟嗓说不出的性感:“路上还好吧?”
“嗯,一切都好。”
江铭是冯玥表弟的朋友,喜欢玩摄影,结识了五湖四海的人,这次能跟他们一起去西北,多亏了表弟在其中牵桥搭线。
一旁的少女挽着她的手,一脸自来熟:“走吧于夏,一会我们去吃大盘鸡还有炕羊排,超级想念这个味道。”
阿菁拉着她办理好入住,于夏从行李箱里找了件羽绒服套上,搓了搓手。
阿菁看着她笑:“哈哈哈,其实不用这么夸张,还没到穿羽绒服的时候呢!”
于夏摇头,她一下飞机就觉得冷,还没进藏,她怕自己路上着凉生病。
等她收拾好,分别跟学校和家里报平安。
楼下大厅坐了好几个人,阿菁向她解释:“我和舅舅跟团来摄影的,不过到了拉萨我们就会分开,他们和舅舅是朋友,别看他们不苟言笑的,其实很热心肠的!”
阿菁拉着她一个个介绍,于夏有些晕头转向,连忙点头问好。
几个大男人看她一脸单纯,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妹子别害怕,既然认识就是朋友,到了那边有什么事的话随时联系我们。”
于夏差点被拍出内伤,憋着一口气点头:“谢谢叔叔,麻烦你们了。”
“小姑娘太客气了。”
阿菁笑嘻嘻地站在一旁,人齐后,于夏跟着他们出门。
七拐八拐后绕进一家店门口招牌上写着“安有卜烤羊肉”几个大字,阿菁忍不住搓手,这店里吃饭的几乎都是本地人,于夏看着几位少数民族女性戴着黑色的头纱,有些好奇。
巴沙拉开粉色的塑料凳,让两个小姑娘坐里面,一张绿色的菜单摆在桌面上,写着“清真”两个字。
“老板,要一份大盘鸡,五斤炕羊排,一份爆炒羊肚,一份烤牛腩,十张烤大饼......”
于夏看着巴沙点菜谱似的念了个遍,心想他们胃口真大。
羊排烤的外焦里嫩,没有膻味,于夏本来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跟着吃了一些,味道跟学校食堂的很不一样。
阿菁倒是吃的欢快,啤酒直接对瓶吹,巴沙给她找了个塑料杯,一群大男人挨个给她倒酒,江铭看了一眼正要替她拒绝,于夏盯着上面的白色泡沫,一饮而尽。
江铭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然后收回,想着她毕竟是个学生,可能不太适应他们这种相处方式。
几个大老爷们看着她这副豪爽的模样,拍手称赞:“好!”
啤酒的度数本来不高,但她猛灌几杯后,觉得喉咙里像是烧起来。
于夏苦笑一声,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喝酒的时候,是刑肆带她去修手机。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在喝饮料,压根没感觉到自己醉了。
后来,她跟刑肆表白,终于得偿所愿,她趴在男生背上撒娇,以为他把她送的那条手链弄丢了。
于夏用力摇了摇头,努力把那个身影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一想到他对沈佳说的那句话,于夏心里像是刀割般疼痛。
她想,阿肆,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呢?
是一个可以随便玩弄,随便抛弃的人吗?
刑肆,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
次日,于夏醒来后,觉得一阵头疼。
她关掉闹钟,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她缓了半天。
手机显示现在是早上十点,他们的那趟车是在中午。
于夏起来洗漱,但头痛的不行,连着四肢百骸都是酸痛,她有些受不住,在外卖软件上买了盒止痛药。
收拾好行李后,阿菁来敲门催促。
“于夏,你好了吗?”
“来了。”
去新疆的这趟是火车,全程20个小时,一群人在火车站口买了一堆零食和洗漱用品,以及氧气瓶。
于夏的是卧铺,跟他们隔的有些远,阿菁跟旁边的人商量了半天,才终于同意跟她换个位置。
少女放好行李,笑的一脸灿烂:“嘿嘿,我还怕路上太无聊,没人陪我聊天呢。”
于夏淡淡一笑,坐在窗边低头看着手机。
没一会,于夏觉得有些困,阿菁也没来吵她,只是在对面打着游戏,于夏戴上耳塞,打算睡一觉。
睡一觉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于夏缓缓闭上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盛夏的蝉鸣,窗外阳光洒进来,有些热。
她掏出一本练习册挡在玻璃窗上,想起来没写名字,她翻开第一页,工工整整地写下两个字。
于夏。
下课铃响,班主任差点走错教室,走过了才回头,上面写着高一(三)班。
他嘴唇一动一动的,喃喃着,又是一年夏天,他的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
他理了理衣服,抖擞起精神,走进教室:“各位同学们好,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教务处通知,这两节课我们将要进行大扫除。
于夏所在的这一大组被分配到了擦玻璃的任务。
她端着塑料盆去装水,去厕所要穿过一条走廊,几个打扮潮流的女生对着另一头小声地讨论。
“你看那个男生好帅啊,他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我认识,附高的,他们开学比我们晚一天,旁边那几个是他朋友,他们几个初中的时候一起玩的。”
“好帅,你有他QQ吗?”
于夏把脏水倒进水池,接了盆清水,她想着荣女生出门叮嘱她竞选班干部的事情,一时出神。
水盆快要接满。
她关掉水龙头,有些吃力地端起来。
迎面走来几个男生,他们手里夹着烟,谈论着昨天去一条U形公路飙车地事情。
其中一位倒着走的男生越说越兴奋,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
于夏有些脱力,眼见就要撞上去,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过来,将人挡住。
“小心。”
男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躲避。
那只手随即松开,与她擦肩而过。
于夏慌忙抬起头,只看到一个锋利落拓的侧脸。
是他。
盛夏,蝉鸣,教学楼,擦肩而过。
那个替她解困,帮她借用钢琴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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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驶入西藏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远处的平原上是墨白相交的雪山。
于夏拆开一碗泡面去接热水,一小时后,窗外是蓝天白云草原,成群的牛羊在上面慢悠悠地走着。
海拔越来越高,于夏有些难受地抱着氧气罐,列车即将到达阿克苏站,于夏跟阿菁告别后,拎着行李箱出站。
她提前联系了接应的工作人员,两个人接头后,对方穿着工作服热情地跟她握手:“欢迎您来到西藏。”
一路上,工作人员热情地向她介绍着当地的情况,在经过市区的十字路口时,一辆闪着红蓝灯的救护车开过去。
第113章 原来是梦。
去研究所的路上,于夏因为缺氧一直犯困,一个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拜城县。
一路上,接绵不断的雅丹地貌群,犹如大地的艺术杰作,高耸的沙丘、岩石柱,每一寸土地都诉说着大自然力量的神奇。
于夏趴在车窗上,没一会,汽车停在公路旁的小卖部。
工作人员笑着说:“你等一下,我下去拿点东西。”
他掏出一张A4纸,似乎列着什么清单,然后老板走进去翻找起来。
于夏也走下车,男人深邃的眼睛看过来,皮肤有些黑,但很健康,见她过来,递给她一个刚烤好的馕。
于夏接过去,是热的,外皮是脆脆的,越嚼越香,当地人叫它“恰皮塔”。
她站在路边,没一会,许际洲的电话打过来。
于夏望着广袤无垠的橘红色山丘,有些恍惚。
第二个电话打进来,她按下接听键:
“于夏,你现在在哪里!”
他语气焦急。
于夏望着脚边的石头,踢了踢:“去克孜尔的路上。”
“为什么突然走了?你知道阿肆找你找的多急吗?昨天请完假我就联系不上他,我托人查了才知道他竟然跑去了新疆!”
“你们之间有什么事是不能好好说的吗?他身体弱你不是不知道!阿肆一下飞机就晕倒在机场,现在生死未卜......”
于夏脑子里“轰”地一声。
她想起那天晚上他说,他会找到她。
“于夏,我求你了!你去见见他!有什么事你们好好说。”
她心口一片滞涩,回头望了望正在小卖部讨价还价的工作人员,沉默道:“我去不了。”
“什么意思?你就这么狠心?当真不管他!”
于夏闭了闭眼,他们之间,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就应该结束了。
她不是斯嘉丽,也从未拥有过他的真心。
她心脏抽着疼,深吸了一口气,问他:“许际洲,你知道沈佳喜欢刑肆的事情吗?”
对面的人一愣,......她怎么会问这个?
于夏一下就明白了,是啊,连陈放都知道的事情,许际洲怎么会不知道。
他们瞒着她,因为在他们眼里,沈佳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输了。
许际洲大概明白了两个人闹矛盾的原因,但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连忙解释:“这件事情过去很久了,你可以等阿肆醒来亲口问他,他对沈佳,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于夏整个人脱力般蹲下去,眼前一片漆黑,她手掌撑在地上,整个人摇摇欲坠,她打断他:
“许际洲,我累了。”
对面的人停下,她又说了句:
“我真的累了。”
于夏肩膀止不住的抽动,眼泪一颗颗砸下来,掉进泥土里,她紧紧攥着手机,用力到指尖都发白,难过又委屈,明明做错事的不是她,为什么要她妥协。
......为什么所有人都欺负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吹过去,吹干她的泪痕,脸颊和嘴唇都变得无比干燥。
工作人员拎着大包小包塞进后备箱,于夏抹了抹脸,走上车。
到克孜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
期间很多人给她发过消息,于夏一一标为已读,下午两点,研究所派了名工作人员安排住宿后,带着她四处转转。
研究所在307省道附近,一眼望不到边,工作人员是维吾尔族人,今年25岁,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工作,说的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瓦尔见她是个汉族姑娘,一路上都很兴奋地介绍:“你要是吃不惯我们这里的食物,这边有很多的饭店、麻辣烫、还有扎帕尔美食......”
于夏认真地聆听,两个人肩并肩走在马路上,这里的建筑都带有鲜艳的民族特色,瓦尔一边走一边一边回头和邻居们打招呼,没一会,路过的研究员说要去石窟一趟。
“带上我们吧!夏还没去过那!”
瓦尔穿着黑白色绣花长袍,头顶灰色皮帽,皮肤是小麦色,牙齿很白,回头朝她笑:“走吧!”
于夏跑起来,追上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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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于夏渐渐适应了克孜的生活。
周五,他们从石窟那边记录取样回来,一群年轻的修复师正在讨论周末去哪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