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笑呵呵地跟她说:“我们这没什么娱乐项目,他们又是外地人,在宿舍待不住,周末喜欢开车出去玩。”
“去沙漠吧!夏也去吗?”其中一个女修复师说。
瓦尔回头征求她的意见,于夏点头,她不想一个人待在这。
“行啊,可以去骑骆驼,晚上还能看星空。”
他们开始兴奋。
吃过晚饭,于夏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到最后一件衣服时,斜斜的口袋掉出一包蜡烛。
她愣了一下,捡起来,才想起这件衣服她去新西兰的时候穿过。
那包蜡烛,是用剩下的,当时她随手塞进了口袋。
来这里这么久,她渐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过去发生的一切,仿佛过眼云烟。
刚开始的那几天,她总是会做梦,直到某天晚上,她在一条黑暗的通道里一直跑啊跑,前方的光亮处有谈话声,她竭力跑过去,在尽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背对着她,指尖的香烟在燃烧。
旁边的人是沈佳,她在笑,那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凑过去,问他:“阿肆,你会和我一起去美国吗?”
“嗯。”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于夏跑过去,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但不管她跑了多久,那个背影始终离她很远。
她看见沈佳笑的花枝乱颤,问他:“阿肆,你喜欢于夏什么?”
她崩溃了,蹲在地上捂着耳朵,不想听见那些话。
但还是一字不漏地传进她的耳朵:“脸、身体。”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在倒塌,于夏想跑,已经来不及。
——轰。
原来是梦。
第114章 “挂了吧。”
新疆的冬天比她想象中的要冷。
研修班的最后一天,于夏把论文交上去。
学术大厅里,红色的长条横幅上写着:第四届佛教考古与石窟寺研究专题研修班结课仪式。
李所长为每个人颁发结课证书,大家眼里含着热泪,对这片红土地告别。
次日,于夏踏上了去西宁的列车。
经过一天一夜的中转,她回到了南嘉市。
在飞机上的时候,她趴在窗户边,望着一望无际的白云,脚下,黄河呈几字形展开,遒劲有力,绵延着盆地、山丘、高原。
于夏想起,那天在沙漠上,她和一群人躺在帐篷里,漫天繁星,她感觉到,自己竟然离天空这么近。
流星时而划过,一群年轻人享受着美好的静谧时光。
于夏记得,她也曾跟一个人看过这样的星空。
但现在,世界在她眼前,在脚下。
她不在执着于某个人,她希望,他们都可以去追逐自己热爱的东西。
那几天,她想明白了很多。
从一开始,于夏就知道,刑肆不会为她停留。
他怕麻烦,军训的时候,教官曾让刑肆加入国旗队,被他拒绝。
却会为了建立棋牌社而请大家吃饭。
体质差,不喜欢运动,但为了加学分,会在运动会上报三个项目。
一向在学习上有天赋的人,熬夜做实验,即使挂上二作,也要发表论文。
他应该,很早就在准备这件事了。
“夏,你的手机响了。”
同事拎着一袋可乐走过来,于夏顺着看过去,号码归属地显示新疆。
但没有备注。
她说:“挂了吧。”
“哦,好。”
几分钟后。
“夏,要不你还是接一下吧。”
同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
于夏接过手机,踩着柔软的沙子走到一棵白杨树下。
按下接听键。
“喂?”
她明明知道是他。
刑肆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连续几天的高原反应让他缓不过来,医生说,他要尽快回去。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如鲠在喉。
拨通电话前,他想,于夏,只要你服软,哪怕只是一句关心的话,我就原谅你。
原谅你单独和陈放见面,原谅你不辞而别,原谅你丢下我一个人。
于夏松了口气,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刑肆能给她打电话,说明他现在平平安安。
同事们在远处燃起篝火,向她招手:“夏,快来玩呀!”
她闭了闭眼,这辈子没对谁说过狠话:“照顾好自己。”
“以后别再打给我。”
对面的人沉默,他咬牙,声线冷硬:“于夏,我会忘了你。”
“随便。”于夏扔下这两个字,挂掉电话。
阿肆,别为我停留。
-
于夏回学校参加完期末考试后,买了第二天回宜市的票。
她这才知道,当初刑肆去找她,错过了一次结业考试,导致去美国的事情被耽误,今天期末考试结束后,他就要去美国了。
黎书葵挽着她的手,纠结了半天,还是问她:“夏夏,你不去见见他吗,当初你们分手的时候有那么多的误会......”
于夏盯着小吃摊上冒着热气的火炉,打断她:“不去,我们之间,也没有误会。”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而付出代价。
她能理解他想去美国学习,因为那里有最好的教育资源,也心疼他童年遭受过的一切,所以才想和家人团聚。
但这不是她原谅、妥协的理由。
黎书葵叹气,没再提起这件事。
考完试这天,校门口人很多,亦萌拉着她去聚会,南嘉市不小,她也没再见过他。
第115章 “因为喜欢。”
一晃过去了三年,今天是除夕,于夏没有选择休假回家,而是跟着考古队去了一趟新疆。
随着考古工作的深入,克孜尔的石窟从原来只开放5个扩大到13个,他们所做的一切,也在这一刻被赋予了意义。
当年她孤身一人过来,现在可以自己开着车,想走就走。
石窟展顺利完成后,于夏一个人自驾走过青甘大环线。
穿过沙漠,她先是去了趟敦煌,这里的壁画比克孜尔要晚300年,但无论是对外开放还是保护工作都做的更好。
嘉峪关号称天下第一雄关,横穿沙漠戈壁,是古丝绸之路的要塞,于夏走上城墙,真正感受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美景象。
张掖七彩丹霞如梦如幻,是荒芜中开出的色彩。
茶卡盐湖宛如天空之境,天之蓝,盐之白。
等她回到南嘉市,已经是正月初六,于夏跟荣女士打了个电话,视频里的人语气不太好,但还是能听出荣女士很想她。
她打算过段时间回去一趟。
去年她没有听从荣女士的安排,执意读研,荣女士发了好大的脾气,最后她顺利入学,荣女士也没话可说。
于夏申请了本校的研究生,这几年,无数的资金和政策涌入,南嘉市的发展大有可观,许多企业和人才落地,纷纷在这里创业。
黎书葵在英国定居,两个人聚少离多,因为时差的原因,只能以发信息的方式交流。
于夏也是后来才知道许烟和书葵表白的事情,但真正要做决定的时候,书葵沉默了。
许烟是单亲家庭,爸爸一直想要个儿子,但因为身体原因没办法再生育,妈妈离婚后改嫁,从小到大她都被当成是一个男生对待。
黎书葵像是一束光,照进了她的生活。
在许烟的努力下,她拿到了英国的签证,彻底逃离了那个家庭,但两个人还是以朋友的方式相处。
黎书葵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真要她打破传统,她一时间还有些无法接受。
-
于夏在学校附近和一位编导系的研究生合租了一间二室一厅,房子很新,家具齐全,而且租金比其他房东要便宜几百块。
于夏平时会去做兼职,加上研究生补贴,她完完全全能够养活自己。
现在的她,独立,自由,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影响自己。
初八这天,她从市图书馆兼职回来,室友雪莉坐在沙发上换衣服。
于夏吓了一跳,女生整个后背对着她,两只手绕过去系着扣子。
她赶紧关上门,雪莉套了件针织衫,捻起一根烟含进嘴里点燃,回头看了一眼:“回来了?”
“嗯。”于夏把快递放在门口,拿出一把裁纸刀拆开,是她新买的床头灯,整个灯是花瓶形状,灵感来源于苏州博物馆的青花缠枝莲纹梅瓶。
“你还真爱捣鼓这些玩意。”
雪莉倚在门边看过来,整张脸隐在烟雾里,她看见于夏房间里摆着许多古色古香的小物件,乍一看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于夏试了试亮度,有三个档位,每个档位呈现出来的色彩效果都不一样,她对此很满意,笑了笑:
“因为喜欢。”
她总不可能把博物馆里的那尊搬回来,又不喜欢仿制品,所以经常买一些实用的文创产品。
于夏把灯放在床头,洗了个手,看见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根,放在嘴边点燃,火光照在脸庞上,她肤色很白,五官挺立,鹅蛋脸,薄唇盈润,特别是那双眼睛,清又冷。
于夏吸了一口,烟雾冲击着喉咙,有些难受,但她很快适应,只是味道她不太喜欢。
雪莉将那包烟收进口袋,调笑道:“不是说戒了么?”
第116章 “就叫雪球吧。”
于夏吸完那支烟后扔进厕所冲下去,冲她笑了一下:“看心情。”
雪莉跟在她后面,按下冲水按钮,偏头看她:“呵,你倒是随性,饿了,火锅去不去,我请。”
“去。”
于夏去换了身衣服,米色的收腰套装,裙摆延伸至脚踝,一头长发随意挽起,显得整个人都很有气质。
雪莉盯着她的背影啧啧称赞:“你这身材,不去当明星可惜了。”
夏天的时候,于夏怕热,总爱穿着吊带短裤在客厅里看纪录片,雪莉那时候就发现这女人胸大腰细小翘臀,简直极品身材。
于夏知道她职业病又犯了,懒得反驳,两个人在楼下打车后到达市中心新开的一家火锅店,两个人坐在窗边的位置点单:“鸳鸯锅,毛肚,黄喉,肥牛,鸭肠,腰花......”雪莉毫无感情地念了一串,“剩下的你自己看着点吧,反正姐有钱。”
于夏勾着菜单,听说她最近被一个剧组的主角叫去改剧本,一天三千,那女主角和导演闹矛盾,两个人谁也不服谁。
说起这件事雪莉就忍不住笑:“那些个明星就这样,人傻钱多。”
于夏好心提醒她:“这种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得了,要是被谁听了去,别想在这行混了。”
是啊,他们这些小编导,在娱乐圈是毫不起眼的存在。
“你呢,这次出去有没有什么收获?”雪莉一只手撑着下巴看她。
大三实习,她基本上是跟着考古队到处走,荒郊野岭的没啥娱乐,她淘了个二手相机,没事背出门拍拍照,分享日常,凭着一些专业知识也积攒了好几万粉丝。
后来经常有卖一些文创产品的商家找她打广告,于夏一个月会接那么几个广告,因为最近她打算入手一台新相机。
雪莉不禁感叹:“哎,那些放得下身段的一个个都飞黄腾达了,也就咱俩苦哈哈地装清高。”
她说这话的意思是调侃,南嘉市虽然大,但大多数资源都被掌握在少数人手里,那些人家看不上的渣滓,他们一个个上赶着去捡。
聊着聊着就开始上菜,她们两个人的性格可谓是天差地别,但在一些习惯上就出奇的相似。
比如,她们都不爱在吃东西的时候说话。
饭后,雪莉又约了个局,这种场合大多数是一群人交流着哪个公司缺剧本,哪个大编导要找替写,或者是去某个熟人的剧里客串。
于夏对这些事情没兴趣,她是做学术的,希望自己能保持着一颗本心。
两个人在商场楼下分别,于夏直接打了个车回家,在小区门口前的一家便利店下车,她想起冰箱里的酸奶好像要喝完了。
十分钟后,她拎着白色的塑料袋从里面走出来,走到门口时,听见了细长的“喵喵”声。
于夏低头一看,发现不知道从哪跑来一只猫,雪白的毛发脏兮兮的,不停地蹭着她的鞋子。
店员探头看过来,想要驱赶。
于夏站在那没动,女店员以为她是嫌弃,赶紧解释:
“这只小猫是这几天才出现的,一直在附近流浪,来买东西的客人看它可怜,总是喂它一些香肠和鱼干,但没想到它赖上我们店了。”
于夏蹲下来,从塑料袋里找着什么,她正好买了几根玉米肠,拆开掰成小碎块喂给它,店员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松了口气。
“不像流浪猫,毛发很茂盛,脸蛋圆圆的。”于夏评价道。
小家伙很亲人,见有人喂食,一边吃一边蹭她的手。
店员叹气:“谁知道呢,这里离学校近,小区里又住了学生,多半是被弃养的。”
她看了眼小家伙,很乖不咬人,忍不住怜惜起来:“小猫在这里流浪好几天了,也不走,只有人少的时候才出来,怪可怜的。”
“要是从家里跑出来,主人早就急着来寻了。”
话里话外都是这只小猫被人抛弃,希望有个好心人领养的意思。
于夏沉默了一下,随即拿起手机发消息。
[雪莉,我想养只猫。]
那边的人正在蹦迪,好几分钟后才看到消息:[哪来的猫?别告诉我是你捡的?]
于夏把小猫抱起来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在便利店打印出来后贴在小区门口。
如果没有人来找的话,她就是它的新主人了。
小猫很乖,看起来也就四五个月大,她在外卖软件上买了一些猫用品,想着给它洗个澡,但小猫不太配合,她只好拿湿巾给它擦擦身体。
到家的第一天,小猫很认生,躲在衣柜后面不敢出来,于夏拿着玩具逗它,但小猫始终没反应,她放弃了,给它取了个名字。
“就叫雪球吧。”
忙了一天,于夏准备去洗澡睡觉。
次日她睡到上午十点,想着图书馆的兼职是在下午,打算起来打一套八段锦,修身养性一番。
她洗漱完,正打算把窗帘拉开,才发现雪球躺在地上,身旁是一团呕吐物。
“糟了。”
她昨天睡的太死,完全没注意到雪球的动静。
好在小猫还有意识,只是病恹恹地躺在那,呼吸有点急促,于夏赶紧拍了几张照片,抱着雪球打车去了宠物医院。
于夏赶到医院的时候是十一点,她随便挂了个外科,一边等一边给雪莉打电话,那边的人安慰她:“没事,你等我问问同事,能呼吸就没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