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是前几个月染上药的。
那时她在赌场上杀红了眼,却又无钱偿还,只能爬上别人的床,出卖身体。
长期和那些人厮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染上了药。
手头上那点钱还不够她买药的。
顾成林暗暗唾骂了几声,要不是她还能挣点钱,早就无声无息掐死她了。
顾知语看见他,慌乱起身,“爸……,你回来了。”
顾成林点头,懒得和她多说。
他盯着顾知语细白的皮肤,却还是没动手,过两天就靠她这副皮囊了,说不定还能成他的摇钱树。
转身的瞬间,他看见顾知语手里的书。
崭新,而且不是课内习题。
像是自己买的。
他后知后觉,自己从来没给过她学费,那些日子,她还会去外面打工,可现在已经很久没去过了,还有她基本的生活费。
顾知语从哪来的钱。
他混浊的眼睛落在顾知语身上,低声问着:“你哪来的钱买这些?”
顾知语低声解释着:“我……我在外面打工,还有助学贷款,学校发的补助……”
顾成林依旧心怀疑虑。
却没有开口,慢慢回到家里,打开门后,扑面而来一股难闻的气味,陈瑾仰躺在地上,裸露在外,大大小小的针眼清晰可见,细看她浑身还在微微抽搐,眼白凸起。
顾成林直接绕过她,抽了一支烟,吩咐着顾知语:“给我弄点吃的。”
顾知语点头,不敢看地上的陈瑾,她没有办法报警,一但把事情捅出来,顾成林一定会杀了她。
厨房有些肮脏,家里面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去煮一些面,顾成林吞云吐雾,狭小的房子里都是廉价烟草的味道。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顾知语的房间,此刻房门开着,他想起顾知语的异样,看了一眼厨房里的她,走到她房间,找了一圈,看见桌面上的手机。
这还是很多年前的款式。
顾成林打开,尝试去输密码。
几次失败,他莫名从记忆里抽出顾知语被收养的那天,输入那天的日期,手机被打开。
里面没有太多东西,顾成林随意翻着,点开聊天软件,置顶的是他熟悉的名字。
靳言哥哥。
顾成林眯起眼,点开后看见了两条转账记录。
半晌,他嗤笑了一声,眼底散着贪婪的光。
陈靳言,他手上果然有钱,只是不知道顾知语居然还和他有联系。
他放下手机,回到外面,又抽出一支烟来,指尖弹起烟灰,陈瑾已经恢复些清醒,缓缓起身,顾知语端出两碗面来,无意抬头,却见到顾成林的眼睛黏在她身上,她无声打了个哆嗦。
放下面后,低声说:“我先回房间了。”
她快速回到房间,轻轻锁上了门,靠在门边,缓缓下滑,直到跪坐在地。
她太熟悉顾成林这个眼神了。
可她不知道顾成林这次又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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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知语关上了房间的灯,靠在床上,双手环抱着自己,除夕夜里,他们家里没有任何过年的安乐团圆,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无边的恐惧。
她靠在床边,完全没有睡意。
黑暗里,她静静坐着。
也许是以为她睡着了,顾成林才开口:“你知道陈靳言一直暗地里给她钱吗?”
陈瑾消瘦了很多,整个人脸颊凹陷,眼底青黑。
闻言她看了一眼顾成林。
顾成林笑了一声:“早就说了那小子手上有不少钱,我们要不到,没想到她能要到。”
“看来得想个办法,让顾知语去替我们要钱。”
陈瑾穿好衣服,开口道:“他要是不给呢?”
顾成林嗤笑一声:“断了她一条腿,让她去求,陈靳言还会不给吗?”
烟雾中,他声音沙哑:“或者,想个办法弄死他……你可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手上的遗产能不是你的?”
陈瑾缓缓皱眉:“杀人?”
顾成林迎上她的眼睛,神色有些嘲弄,“怎么,当时看着你哥哥嫂子死都能无动于衷,现在反而不愿意去动这个没什么情份的侄子吗?”
陈瑾沉默不言。
顾成林看了一眼她的手臂还有满地药物狼藉,“你比我更需要钱吧。”
…………
房间里,顾知语捂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连呼吸都陷入了停滞。
她一直知道舅舅舅妈的死或许与他们有关,那夜火灾,他们一夜未归,第二天看见火灾消息,她不敢表现出任何异常。
后来顾成林装作不经意问起,她掩饰着,假装并不知道他们那夜不在。
后来看见官方发出的声明,火灾原因是线路老化,起初只是一场小火灾,但因为在深夜,居民来不及反应,随着火势蔓延,居民因为吸入大量一氧化碳重度昏迷,不知情下葬身火海。
才造成那么严重的伤亡。
那时顾知语安慰自己,也许只是一个偶然。
可如今亲口听见,那场火灾确实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他们还打算利用自己去骗陈靳言手上的遗产,甚至,他们还有杀陈靳言的念头。
顾知语全身不自觉颤抖着,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
她该怎么办?
她到底该怎么办?
第73章 火灾隐情
除夕夜里,偶尔会有烟花爆竹声响起,午夜时,周遭逐渐寂静。
顾知语守在床边,看着窗外路灯一盏盏熄灭,陷入寂静。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是关门声响。
“砰”的一声,顾知语缓缓抬头。
这个点,他们是离开了吗?
顾知语起身,贴在门上,并未听见声响。
直觉告诉她,她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或许顾成林真的会打断她的腿,或者他真的会对陈靳言下手。
她轻轻打开房间门,外面一片漆黑,她什么也没有带,只带了一个手机,慢慢走到外面,瞳孔骤缩,顾成林躺在破旧沙发上,满身酒气。
出去的只是陈瑾一个人。
被她推门的声音弄醒,顾成林缓缓坐起身,酒精侵蚀着他的头脑,视线逐渐聚焦,他看见顾知语。
笑容有些诡异,他缓缓起身,脚步依旧有些踉跄,语气粘腻恶心:
“小语啊,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他一摇一晃走到顾知语身边,抬手摸上她的肩膀:“家里不热吗,穿这么多做什么。”
顾知语微微颤抖,仓皇避开他的手,“我……我要睡觉了。”
说完,她想关上门,可是顾成林一把按住了门,成年男人的力量她完全抵抗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成林走进来,她一步步往后退着,直到撞上桌子,她退无可退。
酒精上头,顾成林浑身发热,他看着顾知语,想起小巷里他说要把顾知语送出去给那些放债的人。
给谁玩不是玩。
自己养她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能动一下。
反正以后都是被玩烂的货色。
他骤然欺压上去,撕扯着顾知语的衣衫,顾知语全力反抗,忍不住惊叫起来,也许是嫌她太吵,怕引起别人关注,他分出一只手捂住顾知语的嘴,另一只手四处摸索着。
粘腻的触感和恶臭的气息扑面,顾知语泛着恶心,仓皇间,她看见桌上的玻璃瓶,来不及犹豫,她拿起砸在顾成林头上。
“砰”的一声,顾成林额角鲜血流出。
他像是有些不敢置信,然后缓缓倒下,陷入昏迷。
顾知语轰然倒地,跪在地上,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直到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她的心脏才恢复跳动。
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再犹豫了,她带着自己的手机,疯狂地跑出了这栋楼。
她不能再留在这个地方。
那里会是她永远的噩梦。
寒夜里,她被冻得全身颤抖,沉重的呼吸下,吸入了太多冷空气,嗓子干涩疼痛,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直到周遭已经全部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她才停下脚步。
疲惫地靠在路灯下。
她呆愣了很久,才拿出手机,指尖颤抖着拨通那个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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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陈靳言被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
他半阖着眼睛,盯着那串陌生号码。
正常不会有人打他的电话,而且是这样的时间点。他沉默片刻,缓缓坐起身,接通了电话,陈靳言声音还有些沙哑:“喂?”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听见他的声音,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语气异常激动,还带着难言的恐惧:“靳言哥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最近要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特别是……特别是顾成林和陈瑾。”
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别人面说养父母的全名,连那一声虚伪的爸妈也不愿喊出。
陈靳言逐渐清醒,他听出是顾知语的声音,只是 她说的话有些莫名。
他声音依旧冷静,开口道:“我的处境很安全,但我不理解你的意思,顾成林和陈瑾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还有,这个时间你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伴着些许呼啸风声,顾知语声音空荡,像是在野外。
“他们……他们有可能要伤害你,是我亲耳听到的。”
陈靳言缓缓坐直身体,“道德约束不了他们,但是法律可以,我不认为他们真的能对我做出伤害,我也不认为他们有这个能力和胆量。”
“不……”顾知语第一次否定陈靳言的说法,她缓缓摇头,声音里满是恐惧,“他们真的能做出来这种事情。”
“舅舅舅妈的死,或许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陈靳言半阖的眼眸缓缓睁开,不自觉用力握紧手机,指尖泛白。
他声音冷寒,“把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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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成林捂着头从地上爬起来,额角剧烈疼痛,宿醉还有些昏昏沉沉,摸到满手粘腻的液体,窗外已经泛着白,他看着手上的鲜血,几小时前的记忆一点点回归到脑海。
他暗骂了一声,语言极其粗俗,在家里四处找寻着顾知语的身影。
翻了底朝天也没看见顾知语在哪,反倒是头上的伤口血流不止。
一个没成年的小姑娘半夜能跑到哪去。
顾成林懒得再管,自己受不了肯定就回来了,到时候……顾成林嗤笑一声,敢对他动手,到时候打不死她。
他忍着疼痛擦掉额头上的血迹,随手上了点药,便没有再管。
陈瑾昨天晚上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鬼混,他也懒得去管。
随便弄了点吃的,他就躺在沙发上。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边上的手机突然传来声响,顾成林拿开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担心又是谁来讨债,他直接挂断。
连续几次挂断后,他收到了来自那个号码的消息。
——六月二十三日晚上,清乐小区, 火灾。
顾成林缓缓起身,他接通了那个电话,沉声开口:“你是什么人?”
陈靳言站在空旷的楼房上,这里本来是正在施工的一个小区,就位于清乐小区旁边,因清乐小区火灾问题,全市住房区开始检修电路问题和施工工程,这座小区的施工进程也被打断,他所站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他曾经的家。
火灾损毁的一切都在被修整。
可惜失去的人却永远回不来。
他定了最近的一班航班回到这里,满腔的怒火和恨意交织,他却诡异地保持冷静,听见顾成林的声音,他沉默地扯起嘴角:“陈靳言。”
顾成林在电话那头顿了顿。
陈靳言不想和他多废话,忍住满腔恨意,死死压抑住自己,开口道:“如果不想去警察那里陈述你的罪行,现在来这个地址,带着陈瑾一起。”
他挂断电话,给顾成林发去了这个地方的定位。
他要在父母身亡的地方前,亲口听他们说出事情的真相。
第74章 最爱她的那年,他甚至愿意放下仇恨
何初喃从睡梦中醒来,天已经很亮了,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睁开惺忪的睡眼,下意识想打开手机看一下时间。
陈靳言的消息映入眼帘。
来自昨晚接近一点五十四分。
——A市有事,我回去一趟,不要担心。
何初喃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样的事情,需要他深夜离开,又是什么样的事情,会在这个时间点发生。
何初喃起身,上到三楼陈靳言的房间,基本的生活用品都在,陈靳言似乎只带走了证件和他自己。
要么是他觉得很快就能处理掉这件事情。
要么就是事情已经危急到,他没有精力去考虑更多。
何初喃拨通了陈靳言的电话,铃声响起,直到挂断,陈靳言也没有接这个电话。
何初喃的心沉到了谷底。
莫名的,她有些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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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靳言眼睁睁看着电话挂断,关上了手机。
他没办法去接何初喃的电话,也没有办法去听她的声音。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已经被压到了悬崖边,那根红线不断升温,一但听见何初喃的声音,他也许就忍不了,和她说出一切了。
那时喃喃会比他更焦急。
刺骨的寒风吹来,陈靳言衣着单薄,立在顶楼上,沉默无言。
顾成林和陈瑾是在大概一小时后赶来的,这座尚未修建完成的住宅楼不高,顶楼在八层,并未修建电梯,他们在楼下商讨,狗咬狗似地相互推诿,迟迟不敢上来。
他们摸不清楚陈靳言的用意。
最后还是顾成林骂了几句,从口袋里摸出偷偷带来的匕首,神色狠厉:“大不了弄死他。”
陈瑾没有说话,却也默认了他的说法。
沿着水泥台阶爬到顶楼,陈瑾已经很累了,过量的药品摄入让她整个人的生理功能下降,顾成林略好一些,站上顶楼的瞬间,他们迎上陈靳言的视线。
陈靳言的目光极其冷漠,像是在看着死物。
他缓缓开口:“你们既然是为了钱,想杀的应该只有我父母,何必要拖着一栋楼的人去死。”
陈瑾有些慌神,那夜漫天的火光始终是她心里挥之不去的梦魇。
下意识解释:“不是,我们不是故意动的手,只是不小心引起的火灾……”
陈靳言看向她,手机开放的录音完完全全记录下了陈瑾亲口承认的罪行,他眼神彻底狠厉起来:“原来真的是你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