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岭玉——一支枯芙【完结】
时间:2024-11-16 17:32:43

  与她离开方向相背的某个电梯口,孟平乐倚着墙壁面色阴郁。
  他鬼使神差跟下来,直觉告诉他孟时景和林郁斐关系不一般。这么大的停车场,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孟平乐执着地寻,用走迷宫的科学方法,沿着一个方向拐弯,直到看见那束被遗落在车门的红玫瑰。
  孟平乐远远地停住,藏在电梯口的承重柱后,像个捉奸的窝囊丈夫。他看见林郁斐从车上下来,拎着一双女士单鞋,衬衫和裙摆明显被揉皱。
  完蛋了,孟平乐心口一抽,再不做点什么,他即将失去继承遗产的资格。
  林郁斐猛然醒来,嗅到陌生的气味,她的眼睛被蒙住,双手在背后反捆,唯一可靠的只剩听觉。
  初秋的夜晚不该万籁俱静,林郁斐用脸轻轻地蹭,将眼睛上那块布帛蹭出一道缝,微弱的灯光漏进来。
  她从鼻梁撑起的缝隙看见,这是空无一人的酒店套房,两片窗帘之间撕开一块黑夜,外面只有星光。
  手大概被麻绳捆了死结,林郁斐挣扎不开,且越挣扎越紧,她的手腕传来胀痛,像一排牙齿逐渐收拢着咬她。
  她的大脑尚在迷药的余震里,无法准确协调她的四肢,并且是被缚的四肢。林郁斐试图挪动自己,这张床在她身下轻轻地弹, 她仿佛里面昂贵的弹簧吸附,陷入流沙般不能抽身。
  精疲力竭到最后,林郁斐无助地倒在床上喘气。她想起来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入夜时分,林郁斐为自己冲了一杯热牛奶,作为每天的最后一件事。她刚拿起玻璃杯,手机突然打进一个陌生电话,说话声很细,林郁斐本能当做是位女孩。
  “抱歉,我不小心擦了你的车,挺大面积。你现在能过来一下吗,走保险或者私了都行。”
  因为这道柔柔弱弱的声音,林郁斐才同意深更半夜下楼。
  抵达地下停车场时,她发现自己的车旁没有人,车身也没有剐蹭的痕迹。林郁斐思维迟钝,不擅长用最坏的逻辑揣测他人,原以为是被误打了电话,正想拨回去提醒那个陌生女孩。
  一只手凭空出现,绕着她的脖子由后往前,像原始雨林食人花的藤蔓,掌心的帕子沾了液体,死死地捂住她的口鼻。
  林郁斐感觉四肢瞬间僵化,熏人的气味通过气管直奔大脑,再睁眼已经倒在陌生的床上。
  恐惧在此刻野蛮生长,林郁斐战战兢兢回顾她二十三年生平,找不到谁能对她憎恶到这种地步。
  把她扔在高档酒店套房,看起来又不像寻仇。
  林郁斐绞尽脑汁地分析,套房门锁滴的一声,几秒过后卧室门被打开,两个陌生男人走进来,背光的面孔像噩梦里轮廓模糊的游魂。
  她的下巴被扼住,两根手指如钳子般掐开她的口腔,往里灌不知名的液体。林郁斐呜呜地叫喊,喊不出该有的音量,像只干涸的鱼砰砰挣扎。
  液体灌完后,她被呛得咳嗽不断,身体咳得几乎要对折。两个男人没有多做停留,悄无声息离开了。
  门再度落锁,月光穿过窗帘,削成一道细窄的光条,冷冷横在她身上。林郁斐躺在原处,咳过的肺叶丝丝抽痛,她晕着脑袋,逐渐察觉不对劲。
  恒温的室内令她额角淌汗,她被某种热浪蒸起来,眼前的画面如水纹般扭曲晃动,听觉也随之退化得模糊不清。
  直到一双男士皮鞋停在她面前,林郁斐深思混沌抬起头,惊骇地看见孟平乐的脸。他低垂眼眸,冷漠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夜灯与他之间太遥远,阴郁占领了全部的他。
  孟平乐伸出右手抚摸林郁斐的脸,不具有杀伤力的,林郁斐却听见自己牙齿打颤,小腹抽痛着要吐出来。
  “抱歉,不这样做我会失去很多。”他全然没有歉意,居高临下地站着,开始摘手腕的手表。
  林郁斐终于把一切串联,暗沉的夜幕,空荡的酒店套房,失去自由的她,孟平乐简直是疯了。
  她不管不顾地叫,声音被墙壁层层阻隔。孟平乐的手贴在她皮肤上,像章鱼的吸盘,凉沁沁收缩她的心脏。
  房间回荡她绝望的哭喊,睡衣在他手上破开一个洞,林郁斐使出全部力气撞他,被热浪蒸成软绵绵的一下,完全无法回击孟平乐。
  “你冷静一点,孟平乐,你这样是犯法的!”林郁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次次重复地喊,“我会给你补偿。”孟平乐置若罔闻,迈进来那一刻他就没想收手。
  事到如今没有别的机会了。大不了强行带她去登记结婚,顺利继承遗产后,再分她一些钱作为补偿,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林郁斐听见布料撕裂的动静,她的身体像被活剥的树干,寸寸生疼的裸露出来。
  灌入的液体在她血液里翻腾,林郁斐紧咬下唇,看见孟平乐的身体无限迫近,绝望地压下来。
  套间卧室门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踹破的锁芯崩到地毯,门板撞上绝对隔音的墙壁,室外嘈杂的打斗声洪水般淹入这间套房。
  门外的白光斜斜刺入,孟时景一身黑衣踏进来,拉长的影子铺到林郁斐脚边。
  他咬着一支烟,白雾萦绕模糊了戾气浓郁的五官。深夜冷冽的露气混着血腥味,他带着这些气味一起,青筋暴起的纹身手臂沾着血点,将孟平乐粗暴地拎起来,摔在茶色玻璃矮桌上。
  肉体跌落地毯是一声笨重的闷响,玻璃崩裂的声音清脆扎耳,
  “真是不知死活。”孟时景语气平淡,咬着烟的声音含混不清,他冷脸盯着地上的人,脱下外套盖在林郁斐头顶。
  她的眼前瞬间黑蒙蒙,比布帛蒙眼时更暗不见底,林郁斐却忽然长舒一口气,在孟时景的外套下颤抖,咬紧牙关不肯落下的眼泪顷刻溃堤。
  耳边断续是殴打的动静,她听见几下痛苦的哀嚎,那断然不是孟时景的声音。
  孟平乐被一拳打懵,脱力倒在地上,双眼短暂失明时,被孟时景拽起来,又一拳跌回地面。
  他几乎没有挣扎的空隙,像块烂肉被孟时景踩住,未燃烬的烟头碾在他的手臂,血肉模糊燃烧的气味令他禁不住失声。
  外面的打斗声停了,孟平乐一共带来两人,完全不敌孟时景的手下。
  沉寂氛围放大了林郁斐的哭声,窸窸窣窣的,像深冬积雪压在枯树枝头,不堪其重。
  孟时景揭开外套,阴影下的女孩湿漉漉,他的外套像蛋壳,剥出一张失魂落魄的脸。
  “好了,好了。”孟时景将她拦腰抱起,血腥味在他周身游动。
  怀里的女孩一言不发,眼泪关不上阀门。孟时景低头想为她拭泪,后知后觉发现她抖得不正常,即使光线昏暗,也能看见脸上诡异的绯红。
  她烫得像一团焰火。
  孟时景微微眯眼,手指不自觉收紧,冲门外喊:“莫诚,把人都清出去,包括地上这个东西。”
  有人来来回回,这些动静穿过林郁斐的耳朵,她已经分辨不清,脸蹭着孟时景的胸膛,难以克制地想让自己贴住他。
  套房大门安静地闭合,孟时景将她放回床上,替她解反捆的麻绳。
  林郁斐忽然产生莫名的焦虑,与孟时景肉体分离的焦虑。她在双手恢复自由的第一秒,如水蛇般缠住孟时景的肩颈,用滚烫的脸颊轻轻蹭他的颈窝,试图缓解体内不断掀起的瘙痒。
  孟时景任由她抱着,一时没有动静,像根坚硬的木头。
  “孟时景……”她低哀地喊,带着可怜的哭腔,跪坐在床上瑟瑟发抖。
  “嗯?”孟时景终于给了反应,他抬起林郁斐的脸。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他究竟喂了你多少药?”
  “需要我帮忙吗?”
  “呜……帮帮我……”林郁斐咬着他的拇指,模糊地在他怀里求助。
  孟时景哑声问,“怎么帮?”
  林郁斐不说话,像只小猫哀声索求。
  “我已经帮你赶走他了,不是吗?”孟时景声音低沉,仿佛不知晓她的煎熬。
  “再帮帮我,求你。”林郁斐扒住他的肩膀,像藤蔓扒住参天大树,吸吮他的气息。
  “怎么帮?你得告诉我啊。”孟时景哑然失笑。
  林郁斐闻见自己的气味,盛夏里熟透的葡萄,发散在空气里糜烂的酸甜。
  她崩溃地说,“求你,孟时景,求你……”
  她已经完全臣服,可孟时景他置身之外地看着,意味不明地审视她。
  “这可不行。”孟时景残忍地拒绝,一本正经陈述他的立场,“我只能睡我的妻子。”
  屋内寡淡的弧光下,林郁斐骤然噤声,只剩压不住的喘息。
  她看向孟时景,他一双眼睛黑不见底,找不到如她此刻翻滚的欲望。
  林郁斐头脑发热,压不住恼羞成怒,即使四肢发麻踉踉跄跄,仍憋着一口气走下床,泄愤似的朝门口走去。
  一双赤足踏在地板上,她东倒西歪像个醉鬼,努力操控软成一滩的身体,被孟时景兜手抱回来,顷刻间压在床上。
  “干什么去?想找别的男人?”
  孟时景声音一层层冷,面有愠怒,“找谁?徐屹吗?”
  孟时景低头吻她,吻得有些不管不顾,感受到她身体海啸般的震颤,抖得几乎要碎开。
  混乱而朦胧的纠缠里,孟时景啪嗒一声解开皮带。
  “你、你不是说,只睡你的妻子吗?”林郁斐意识不清,仍残留着那点恼羞成怒。
  “是啊。”孟时景气息灼人,“睡完你,你就是了。”
第8章 合法关系
  浅金色的光把她刺醒,林郁斐略一翻身,全身牵扯的酸痛让她禁不住“嘶”的一声。
  这是个陌生的房间,她睁着眼睛茫然地看,发现一扇被踹坏的木门,松松垮垮透过外面的光。
  林郁斐认出这是哪里,天亮后得以完全看清房间陈设。这里原本应当是奢靡的,可惜欧式装修被砸得七零八落,她在此度过了一个荒诞的夜晚。
  浴室门突然打开,林郁斐意识到还有第二个人,她以为孟时景早就离开了。
  水汽漫出来,他套了件真丝浴袍,暗灰色的布料只盖到他的膝盖。
  他身姿挺拔,往窗前一站,窗帘拉开时本该亮得刺眼,被他的身体挡住,光线反而更暗淡。
  “醒得挺早。”孟时景站定看了看她,将一个纸袋子拎到她眼前,“这是替换的衣服,你原先的衣服已经没法儿穿了。”
  林郁斐不吭声,往被子里缩,盖住她迅速发红的脸,露出一双安静的眼睛。
  见状孟时景只笑笑,迈步朝卧室外,窗口整块的阳光才落进来,铺在她身上像一层暖融融的薄被。
  “今天下班了,跟我的车走。”他的声音隔着一道墙,像幻觉。
  “什么?”林郁斐不得不出声,惊愕地直起身子,一眼看见床边散落的纸团,又羞臊地把自己塞回被窝。
  孟时景的声音再度飘来,伴随皮带抽动的声音,他正在穿衣服。
  “有一就会有二,孟平乐还会再派人去你家。”他冷淡地说,缓步朝卧室走,倚在破损门框,垂眸扣着衬衫袖口,“你躲去哪里都没用,除非躲在我身边。”
  说话的内容像威胁,但他没有威胁的意思,仅仅是陈述。
  林郁斐当然不信,她认为这是孟时景的借口,而借口背后的目的是什么?林郁斐一时厘不清。
  事情走向好像变成豢养,他告知危险,圈出一块钦点的安全地,一旦林郁斐信任地踏进去,也许很难再出来。
  “小林……林郁斐!”主任正喊她。
  林郁斐登时清醒过来,应声站起往前走,包臀裙卡住她的小腿,她不得不减小迈腿幅度。
  这是孟时景为她购置的衣服,毕竟她昨夜穿着睡衣下地库,从头到脚没有能通勤的。
  会议室里一排沉默的人头,林郁斐找了边角料的位置坐下。
  从前她爱和同事们坐一起,会议冗长时头挨着头聊八卦,现在她组里的同事仍坐在一起,但没有她的位置——头挨着头的伙伴和她一起联名检举,最后留下她一个人成为钉子户。
  林郁斐无声叹息,头倚着墙角,太阳晒在她膝头。
  日子看上去并不艰难,她知道她比大多数人幸运,但她忍不住觉得艰难,不同的人生有不同的麻烦。
  赵耘婷坐在主位讲规划重点,和政府扶持的新锐民营企业合作,下乡调研农户情况。
  “有没有主动请缨的?”赵耘婷问,她的声音在房中回荡。
  下乡无疑是苦差事,大部分人为了坐办公室才进农发投,像林郁斐这样喊着助农口号伟光正进来的,实属罕有。
  成片沉默的人头里,角落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林郁斐安静地站起来,像土地里悄然冒出的嫩芽。
  “赵总,我愿意去。”她平静地说。
  林郁斐并非盲目奉献,她只想离小组远一些。
  今早她就发现,小组的成员们彼此依旧亲切,只要她坐下来,人们就噤声。
  与其并排坐着,让大家都死气沉沉,林郁斐选择主动离开,她甚至嫌下乡一周太短。
  徐屹的手随即举起来,显然是跟着她的,他笑容爽朗,“赵总,我也去。”
  日光下的树影在他身上波动,林郁斐与他面对面,隔着十余排窃窃私语的人群,隔着一张回形会议桌,因他微微失神。
  她在想,这样众目睽睽站起来,表示与她一起的男人,她怎么能不心动。
  今天终于拥有好心情,林郁斐认为阳光不再刺眼,世界是明快的色调,持续至日落时分。
  下班打卡后,她走出农发投大院,夕阳呈粉色絮状,一缕缕撕碎飘在梧桐枝头。
  远门外三五米远,一辆黑色路虎停靠路边。林郁斐脚步一滞,认出这是孟时景的车,他果真不是开玩笑,要让林郁斐住进他家里。
  她迎着夕阳把脸一转,朝反方向走去,听见车后汽车鸣笛,她脚步错乱着更快了。
  可惜身上这条包臀半裙,令她像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迈不开脚,连着一串小碎步往前跑,与回家的方向背道而驰。
  她跑着跑着便停下了,前方右转的路口站着两名男人,看见她以后扔下烟头,捕猎般朝她围过来。
  夕阳再度出现她眼前,林郁斐顾不上豢养不豢养,一股脑朝路虎的方向奔逃。
  所幸包臀裙让她看起来不像奔逃,否则农发投大院门口人来人往,都会看到一个仓皇失措的女人在暮色里狂奔。
  她拉开车门一溜烟钻入,肩膀挨着孟时景的,劫后余生地喘息。
  “知道害怕了?”孟时景偏头看她,低沉的笑声传来。
  林郁斐上气不接下气,盯着路口两名男人,他们正对着路虎站了会儿,低声咒骂几句便扭头走了。
  “我觉得这是你的诡计。”林郁斐声音波动。
  “是吗?说说看。”孟时景风轻云淡地应声。
  “你昨晚怎么会知道我在哪里?”林郁斐古怪地看着他,“现在又刚好有两个人,把我逼到你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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