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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别墅,祝肴到街边。
这是祝肴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每一处祝肴都熟悉无比。
站在街边,感受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街边一盏又盏路灯亮起,将匆忙来去的路人照得一身温暖光明。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家。
总有一处小屋里亮着的灯,在等归家的人。
祝肴此时才清楚,她从小到大其实都不算有家。
她曾经想过为什么。
还曾经想改变。
可现在却既不想知道原因,也不想再努力。
或许是因为有了沈时搴,让她知道真正被家人真心以待是什么样子的。
越是有对比,越是让祝肴真切地感受到寒心和无能为力。
她抬起手,想招出租车,打车回榕城。
但一辆高调的跑车从不远处缓缓驶来,停在祝肴的身边。
车窗摇下,露出宋野帅气亲和的一张脸,笑嘻嘻道:“祝肴,上车。”
祝肴怔住:“宋少,你怎么在这儿?”
“你慌慌张张离开霍宅,搴哥担心又确实走不开,但我又没事,搴哥就让我一路跟着你过来了。”宋野招手,“快上车啊,外面热……”
祝肴回过神,上了车。
宋野一脚油门踩下去,跑车在这条已有年份的街上疾驰而去。
渐行渐远。
祝肴从后视镜往回看,昔日带给她数不清的难堪回忆也逐渐被她抛之脑后。
沈时搴带给了她家、朋友,和爱她疼爱她的公婆。
她不会再为祝家的冷漠而失落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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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肴一走,佣人上前收起她的碗筷进厨房。
祝定成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也不吃了。”
祝定成起身。
叶蓉将他又拉着坐了下来,“你就没吃几口,再吃点,你最近胃不好。”
“吃!你们就知道吃!”
祝姗猛地起身,双手一挥,将桌上餐盘推倒一半在地。
“刚才祝肴说她有重要的事和你们说,你们是聋了吗?没一个人听见!”祝姗大声怒吼。
祝定成看着地上桌上被弄得一片狼藉,气得咬牙,“你姐自小就比你成熟,用不着我们事事操心!祝姗,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点事!”
餐桌边,厨房里,几名佣人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道貌岸然,你朝我拿什么父亲的架子!你像个父亲吗!”祝姗吼道;
“祝定成,你就不配做个父亲,你就不该配有孩子!”
“我九岁那年,就看见你……”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扇在祝姗的脸上。
空气突然凝滞。
佣人们呆住。
叶蓉平静地收回打了女儿的手,轻声道:“所有人,出去。”
佣人们回过神,低下头迅速出了别墅,前往后院去待着。
餐厅一时更为安静,变得针落可闻。
祝姗捂着脸,眼神发狠,笑了声:“怎么,做得,说不得?做了这么腌臜的事,也知道不能提?”
叶蓉神色没什么变化,“姗姗,无论这件事你是怎么看待的,但我和你爸,从没亏待过肴肴。”
叶蓉缓缓坐了下来,动作赏心悦目地浅浅喝了口汤:
“当年的事,不能提,我已说过很多次。”
“你如果想让你姐从这世上消失,那你大可以像刚才那样毫不顾及地说出口。”
第184章 喝点
“你在恐吓我!恐吓我别将你们俩的龌龊事说出来,你们也知道做霍宵的狗没脸吗!”祝姗声线因激动而发抖。
这近乎是羞辱的话,还是出自女儿之口。
祝定成拧紧了眉心。
叶蓉神色依旧未变一分,“霍四爷给够了钱,我们也好吃好喝养大了祝肴,这是什么龌龊事呢?”
祝姗指着叶蓉的鼻子骂,“好吃好喝就算是养大她了吗?你们像对家里的猫猫狗狗一样对她!想和她说话就说几句,不想理她,就将她丢在一边!你们将她养成胆小自卑又怯懦的性格,你们不是在养育她,根本是在害她!如果她的亲生父母知道,一定会恨死你们!”
祝姗话音落下。
叶蓉和祝定成却没有一点反应。
祝姗看着根本无动于衷的父母,心一点点下沉。
她在做什么?
跟他们这样的垃圾人说话,能有什么用?
祝姗冷笑,转身往楼上去。
客厅里,只剩祝定成和叶蓉。
更安静了。
空气都凝滞。
叶蓉突然笑了笑,明艳又温婉,“定成,喝点红酒吗?”
“好,蓉蓉。”祝定成起身,从餐边柜里挑了瓶红酒,拿了两只晶莹的高脚杯。
他走到叶蓉身边,笑着低头亲在她额头上:
“今晚,我陪你多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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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姗上楼,光脚进了浴室。
水流落下,淋湿了她的全身,也模糊她的双眼。
洗完澡,祝姗躺上床,拿出手机,翻开祝肴的对话框。
她好像告诉祝肴,从小到大她费心讨好的父母,只是拿钱办事,所以无论祝肴怎么做,祝定成和叶蓉都不可能真正地喜欢她。
祝肴对他们倾尽所有亲情。
却不知他们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父母,只是啃食祝肴血肉的白眼狼。
但发了又如何。
那是霍宵,是榕城有着赫赫声名的霍四爷。
就算祝肴知道,想逃脱这个困境,又如何能与霍宵抗衡?
如果祝肴知道了她一切都是假的,是霍宵替她建造的一座外表精致,却又四处漏风的牢笼……
她该如何接受?
祝姗无力地双手双脚摊开,看着头顶晃眼的白炽灯。
霍宵究竟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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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野将祝肴送到小院后,就走了。
祝肴刚一迈入小院,就惊在原地。
石桌上摆满了造型精致又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桌上还有她很喜欢吃的果木烤鸭,和鸡丝羹。
沈时搴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身上穿着质地轻薄又柔软的睡衣,手中拿着手机,神色疏懒地玩着手机。
小院里月色宜人,落在沈时搴轮廓分明的脸庞上。
也照在他睡衣下线条分明的肌理上。
沈时搴恍惚间听见什么声音,放下手机,视线突然就被纤细的身影遮盖。
下一秒,柔软的唇压下。
伴着熟悉清香而来的,是一个缱绻主动又香艳的吻。
沈时搴眉梢愉悦微扬,轻扶住祝肴的腰。
祝肴起身,坐到他身边,眉眼微弯,“你知道我晚饭没吃什么东西?”
“宋野说你回家没多久就出来了,那点时间够你吃饱?”
沈时搴单手枕在脑后,笑意深深:“我能没有这点眼力,当然要算着时间替我家沈太太准备好。”
祝肴伸手一摸菜盘边缘,还是热的。
沈时搴果然是算好了时间,去酒店买好了菜,才刚刚布好菜。
祝肴眼眶温热,心里涌上酸楚,“沈时搴,有个事,我想和你说。”
见祝肴这么郑重,沈时搴坐直身体,矜贵面容淡然,眸光平静地注视着祝肴,含笑朝她点点头:
“你说,我认真听。”
沈时搴这一副样子,给了祝肴莫大的鼓励。
她垂眸,声音淡淡道:“如果我们婚礼上,我父母都不来参加,你们家会不会觉得礼数上不行?”
沈时搴笑了声,散漫的嗓音悦耳,丝毫不在意道:“沈太太,我是娶你,还是娶你你们祝家?”
“当然是……娶我。”
“所以,你父母在不在,我为什么要在意?”沈时搴牵起祝肴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这是我和你的婚礼,除了我和你,谁来谁不来有什么关系?”
“沈时搴……”祝肴眼眶更红,将扑进沈时搴的怀里。
祝肴纠结一路的事,就这样被沈时搴一句话轻易化解。
沈时搴永远淡然散漫,也永远精神强大。
祝肴感受到沈时搴强大的精神力在源源不断的感染她,让她突然也能清楚,这些不过是小事。
沈时搴一把将人接住,亲了亲她的发顶:“祝肴,别总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有心理压力,现在我是你丈夫,有什么问题告诉我。”
“有我在,一切都将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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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肴情绪平复后,坐到石桌旁小口小口吃着宵夜。
沈时搴依然慵懒地在躺椅上,目光落向手机。
【S:查得如何了?】
【京市第一深情:哥,我三个小时前才安排下去的,又是晚上,没那么快。】
【京市第一深情:不过,刚刚其实是查到一条有用的线索。十几年前,不知道为什么祝定成要带着一家人举家彻底搬迁到荷兰,祝肴两姐妹稍大些时,祝定成又突然带着她们回国。之前我查到荷兰时,那边线索就彻底断了。但今天从祝姗那里反向查,我又查到些线索。】
【S:别大喘气,说。】
【京市第一深情:不是哥,我只是在打字!没有故意吊你胃口!我怎么敢!】
好吧,宋野就是在吊沈时搴的胃口。
没想到成功了。
嘻嘻。
果然一旦和祝肴的事相关,搴哥就格外好逗。
【京市第一深情:祝姗在荷兰的医疗档案,那家医院只有她一个人的信息,没有祝肴的。】
【京市第一深情:也就是在荷兰的那几年,祝肴可能根本就不在那里。又或者说,祝肴的真实身份和身世,可能都有待再查。】
沈时搴缓缓掀眸,瞧向脊背纤薄的祝肴。
她的身世,真有那么复杂吗?
会和小叔有关吗?
【S:尽量快些,婚礼前,我要结果。】
【京市第一深情:OK。】
第185章 雷区
婚礼的事,用不着祝肴忙。
最近几天里,她每天做的事,就是去榕大上课下课做实验,然后回小院买菜做饭,等着沈时搴在霍宅忙完后回家。
按照霍宅的一贯规矩,在大宴之前,都会提前宴请合作方。
清晨的厨房里,祝肴和往常一样做着早餐。
沈时搴迈步进来,从后拥着祝肴,将线条完美的下巴,放在她纤薄笔直的肩上。
“沈太太,还有几天就是婚礼了,今天霍宅要宴请合作方,我妈问我你想不想过去?”
“我今天做的实验今天还要整理数据,可以不去吗?”祝肴手法利落,动作娴熟地翻炒着青菜。
况且,原本说好的婚礼时再露面。
祝肴也不太习惯这种场合。
“行,那我自己一个人去。”沈时搴散漫笑了声,亲了下祝肴的脸颊: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些时候会有雨,你上课记得穿厚一些。”
祝肴点点头,笑意深深。
这段时间来,沈时搴充当了天气预报的准时播报员。
祝肴乐得轻松。
原本是为了求得庇护而仓促的婚姻,祝肴却越来越习惯,甚至对沈时搴已经有些依赖。
小菜炒好起锅,祝肴回身主动吻向沈时搴的唇角,认真道:“知道了,沈先生。”
乖乖巧巧一声沈先生。
又是回头主动送上一个吻。
沈时搴内心的愉悦压都压不住。
现在的沈先生可和以前那个冷冰冰有距离感的“沈先生”不同了……
沈时搴眉梢一挑,将人一把拉进自己怀里,“啧,一大早就想让我出不了门?”
祝肴脸色刹那浮起红晕,“你又……别……”
沈时搴已经打横将人抱回室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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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沈时搴重新洗漱好,出了小院往霍宅去。
霍宅门口,近来喜事连连,大门处又再是车水马龙。
前来的合作方们都提着厚礼,排队靠着进入霍宅,人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
上次订婚宴的不愉悦,人们早已在众多豪门八卦中遗忘,无法传播的八卦,能算什么八卦?
前来的人里,沈时搴绝大多数都不认识。
也用不着他应酬。
霍老爷子和霍宵拿着酒杯,与宾客们寒暄交谈。
晚宴时,宋野和沈时搴朝主桌去。
宋野突然脚步一停,笑嘻嘻道:“诶,搴哥,那不是上次的几位婶子们吗?”
沈时搴掀眸瞧去,才瞧去一眼,神色立马垮了。
那儿不止有几位婶子。
还有上次想给祝肴在山上涂药的那个男人。
刘东坐在刘太太的身旁,一直安静地赔着笑。
封太太压低声音对刘太太道:“你们有没有听说,上次霍四爷订婚宴时,据说被闹得天翻地覆。”
“可惜我们这些合作方只能是提前宴请的一批,当天来不了,错过大八卦了。”余太太一脸可惜。
刘夫人笑着道:“你们说的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大家都讳莫如深的,都不敢多说,我倒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要我说霍宅这地方,竟然也有人敢闹,也是有些胆量的。”
“可不是……”封太太挑了挑眉,接着又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刘东:“上次小东怎么没来?诶,对了,上次和你来的那个小姑娘呢?我还挺喜欢她的,还以为这次能又见到她能多聊聊呢?”
一听到有人提到祝肴,刘东下意识就将背挺得笔直。
刘夫人则是笑着大大方方道:“你们说肴肴啊!那姑娘脸皮薄,我上次就没给你们说,其实啊她是我们家刘东……”
“妈,你喝什么?我给你倒饮料?”刘东吓得后背发凉,赶紧拿起旁边的果汁,想打断话题。
他说祝肴是他女朋友,不过是为了别再让他妈催婚。
又不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
刘东做贼心虚。
整个人脸色和煮熟的虾一样红。
刘夫人笑着瞪了刘东一眼:“你这孩子,你也害羞了?这都是和妈妈关系亲近的阿姨们,你和肴肴要是结婚了,这些阿姨们可都是要来的……”
“祝肴的婚礼,几位怕是参加不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几位太太往后一看。
余太太最先惊呼一声,“沈二少!”
余太太声音一落。
众人立马哗啦站起来一大片,如同上次恭敬称呼霍宵一样,异口同声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