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少!”
刘东也赶紧站了起来,同时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人是沈二少?
难道他也认识祝肴?
怎么会这么笃定地说他们参加不了祝肴的婚礼?
在刘东满腹疑惑中,刘夫人开口了,“沈二少,您或许不知道,那肴肴啊,是犬子的女朋友……”
上次祝肴可是说了,沈二少脾气很好。
刘夫人很信祝肴,所以现在一点也不怕他。
宋野一听,暗道不好。
本来最近搴哥就患得患失。
这下好了,怎么还冒出个男朋友了?
宋野吓得朝沈时搴一看……
咦!
搴哥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是吗?”沈时搴线条利落的下巴微扬,神态疏懒,语调漫不经心:
“恰好我认识祝肴,和她也相当熟悉,我怎么不知道她有男朋友?”
现在的祝肴只有老公。
哪里来的男朋友?
“沈二少,那可能是肴肴没好意思告诉……”
“妈,别说了!”一听眼前人是认识祝肴的,刘东立马苦着声音开口道:
“那个……祝肴不是我女朋友,我、我是骗你的……”
“什么!”刘夫人刚刚端庄淑丽的模样一秒破防,右手握拳就朝刘东揍去,“臭小子!你敢骗我!”
“那么好个姑娘,我说怎么可能被你哄手里了!”
“明天你就给我相亲去!”
在刘夫人的打骂声和刘东的求饶声中,沈时搴深藏功与名地离开。
宋野赶紧跟上,奇怪地问:“不是,搴哥,你怎么不生气?”
其实宋野想问的是……
他怎么没吃醋?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沈时搴迈步朝前,沉稳的步伐闲庭信步。
宋野陡然开窍。
哦!
这是搴哥根本就没觉得刘东是个威胁。
根本没将刘东放在眼里。
一眼就知道不可能的事,他自然不会生气。
所以只是当着众人和当事人的面,将这谎言揭开,就算了。
“搴哥,我看你这几天好像心态豁达不少啊,那小叔那边……”
沈时搴脚步一顿,侧眸瞧向宋野,散漫地哼了声:“提什么小叔,小叔有什么好提?难不成小叔也给你买车送表?你那么爱提小叔,你跟干脆和谢特助一样,去做小叔助理得了!”
宋野:“……”
哦!
明白了。
小叔依然是吃醋雷区。
第186章 慧空
沈时搴走到主桌旁。
霍老爷子笑着朝他招手:“时搴,来,和爷爷坐一起。”
沈时搴落座,散漫地往椅背后一靠,清冷眸光扫过桌前一眼,最终落在侧位的小叔身上。
霍宵一身黑色的高定西服,寸寸精致妥帖,穿在他高大笔挺的身姿上,气质冰冷而高不可攀。
沈时搴烦躁地收回目光。
他下意识将背挺得更直,懒散地拿起杯果汁,一饮而尽。
宋野到最后一个空位坐下,默默看着一桌饭菜。
顿时觉得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响了。
“时搴,今日也不喝点酒吗?”霍老爷子兴致颇高,笑着瞧向自己的小孙子。
“老爷子,时搴他不爱喝酒,”霍围替霍老爷子添上一杯红酒,打趣道:
“我估摸着,可能婚礼那天,他能高兴地多喝几杯。”
“不喝酒挺好,免得喝多了还要让媳妇老是替他善后。”沈莹温婉道。
“酒这东西,向来是小酌怡情,大饮伤身。”霍宵淡淡启唇,磁性声线稳重持冷。
“老四说得对。”霍围点点头。
霍围话音刚落,霍老爷子的声音就急切地响起:
“老二,这都还有几天就是婚礼了,谁是孙媳妇,还不能说?”
与宋野坐在一处的霍心瑜,拧了下眉,朝霍宵瞧了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同时,沈时搴也看向了霍宵。
但也只是一秒,就收了回来。
不等霍围答,沈莹笑着道:“爸,孩子们想要也给大家一个大惊喜,就等着婚礼那天吧。”
霍老爷子挥挥手道:“随你们吗,我倒是猜出大概是谁了,只是我还第一次见到请柬上新娘还得画成一个神秘头像的……”
霍老爷子吐槽完,也不再多说。
沈时搴却挑了挑眉,心里舒畅。
还有几天,就是他和祝肴的婚礼,到时当众宣布,人尽皆知。
想想那一刻,沈时搴浑身都慵懒舒坦了起来。
此时,他余光落霍宵手腕上。
那串冷冰的佛珠,在霍宵肌肤冷白的手腕上,似乎在此刻发出些悠然冷暗的光芒。
格外引人注目。
“小叔,你这佛珠……能不能摘下给我瞧瞧?”沈时搴眯了眯眸,语调散漫。
“时搴,我这佛珠,从不离身。”霍宵掀眸,深邃目光平静而微冷。
沈时搴:“洗澡时也不离?”
霍宵唇角弧度透着些不悦,淡淡道:
“你不必知道。”
沈时搴总觉得那佛珠有些不对,还想开口再问。
霍围赶紧插话:“时搴,佛珠表面做过特殊油蜡处理后,可水火不侵,入水也不用取。”
沈时搴从不戴这玩意儿,自然也不清楚。
想了想,他又问:“那……”
”好了,别多问了,”霍围瞪了眼儿子,“小叔这佛珠自他十几岁时就戴着了,对他意义不一样,不是装饰物,你别什么都不懂又胡问……”
佛珠这类事物,往往有忌讳。
霍围不确定霍宵这串有没有,但知道关于这东西,还是少问得好。
霍老爷子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落在小儿子常年佩戴的佛珠上。
霍老爷子虽精神矍铄,但到底已上了年纪,目光中已有了老年人无法避免得混浊。
“行吧。”沈时搴并不坚持,将心头那点不对压下。
但那点对佛珠的异样,让沈时搴心里隐隐就是有些不舒服。
他扬了扬唇角,干脆懒洋洋笑着问:“小叔,明天公司忙吗?不忙得话,和我一起,帮我最后敲定一下婚宴的几套礼服?”
这一句说出口,沈时搴心里顿时暗戳戳好受了不少。
“接下来三四日,我都没空。”霍宵平静地回。
他指骨分明的手端起一杯白水,浅喝一口,又缓缓放下,抬眸看去:
“你若是拿不准,我多替你安排几位设计师来,让他们替你参考参考。”
“你小叔可不是推脱,”霍老爷子瞧向小孙子,慈爱笑着道:“你小叔每年这几日都要去风隐寺斋戒几日清修。”
霍围一拍脑门:“对啊,要不是爸说,我也差点忘记了。我记得老四是要每年这时候都去,心瑜也是每次都跟着去了的是吧?去几天来着?赶得上时搴的婚礼吧?”
“这我不知道,他每次待的时间有长有短。”霍老爷子也担心起来,拧起花白的眉,“老四,时搴的婚礼你可不能耽误。”
沈时搴看了看佛珠,又看了看小叔万年不变的淡漠神情。
佛珠,风隐寺,清修?
小叔难不成是亏心事做多了?
沈时搴想让小叔干脆多清修几日,免得万一婚礼上给他找事。
但又想小叔能亲眼见证他与祝肴大婚。
“放心,这次尽量不太久,一定赶在时搴大婚前。”霍宵平静道。
“那就好。”霍围放心地笑着点点头。
晚宴后,霍老爷子喝了些酒,兴致高昂。
起身时,脚步微晃。
“爷爷,小心些。”沈时搴伸手一扶。
“没事,没事,爷爷年轻时酒量可大了,今天喝这点算什么……”
说着,霍老爷子笑着走到霍宵身前,拍了拍他的肩:
“老四,小师父应该已该到松涧苑,来接你启程了,我陪你一起去见她。”
“好。”霍宵起身。
霍心瑜也跟着站了起来。
霍老爷子、霍心瑜和霍宵三人与桌上众人道别后,一同离去。
沈时搴目光微凝,落在三人渐远的背影上。
“爸,”沈时搴不紧不慢开口,“小叔为什么每年要去风隐寺清修?”
提到这个,霍围向来爽朗的神色微微一沉,有些许落寞与悲寂: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可能和你大伯有关。”
“从你大伯去世那年开始。”
“你小叔就年年上山清修。”
-
松涧苑。
谢名一直守在门外。
见霍宵三人缓步而来,谢名低头沉默着打开了别墅门。
客厅沙发上,一位身穿灰色僧袍的小尼姑起身。
小尼姑身形纤瘦而高,面容清丽不俗,头顶光洁合圆,没有一丝头发。
灰色僧袍宽肩大袖,穿在她身上,朴素而庄重。
小尼姑见三人靠近,双手合十:
“三位施主。”
霍老爷子威严冰冷的目光从小尼姑身上一扫而过,落座到沙发上。
“慧空小师父,好久不见。”霍心瑜朝小尼姑也双手合十。
霍宵走到小尼姑身前,高大的身体收敛着平日的沉冷气息,深邃黑眸静静凝视着她:
“泱泱,这一年……”
“你过得还好吗?”
第187章 启程
“施主。”
慧空双手合十,往后退一步,“叶行泱已是过往,如今,望施主叫我慧空。”
霍宵深邃眸色微沉。
“你,”霍老爷子抬手指向慧空,浑浊的眸光里冰冷无比,“替老四净心,然后出发吧。”
“是,施主。”慧空颔首。
她擦燃火柴,点燃供香。
小小佛龛中,清香淡烟袅袅。
慧空面对霍宵而立。
她缓缓开口,诵经声悠然而渺渺如梵音。
吟诵后,她端起清水,取一枝细柳,蘸上些水,洒在霍宵衣服上,水渍在霍宵黑色西服上蕴开深色痕迹,想洗去他的尘埃与杂念。
慧空往后一退,伸手朝门外引道:
“施主,可请。”
霍宵看了慧空一眼,迈步朝别墅外走去。
人已走到门口。
身后却传来霍老爷子颤抖苍老的声音:“老四!已经十二年了,叶家害死你大哥,你却偏要强留叶家女儿一条命,让她多活了十二年还不够?这十二年来,你对得起你大哥吗!”
慧空脸色平静。
她静静站立,依然淡泊如高山青松。
“叶氏十九口人死的时候,这笔债就该清了。”霍宵转身,深邃黑眸看似毫无波澜,嗓音沉得发哑:
“泱泱,是无辜的。”
“无辜?好,好,好……”霍老爷子满是皱纹的手,无力地扶着沙发边缘,“我以为你找了宁泱泱,有了一个相似又称心的替代品,便会渐渐对叶行泱放下……老四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爸,”霍宵目光落在慧空淡然的清秀脸庞上:
“宁泱泱是一个称心的替代品,但她,永远不可能真正取代泱泱。”
“泱泱是你替我定下的娃娃亲。”
“她也是我最交心的朋友,是我最亲近的年少同伴。”
闻言,霍老爷子自嘲大笑。
下一秒,突然老泪纵横道:
“孽缘啊孽缘!”
在霍老爷子悲戚的哭声与笑声里,霍宵一字字道:
“泱泱,我永远都不可能放得下。”
霍宵是如此坚决,没有半分妥协与犹豫。
他知道但凡有一点可商量的余地,慧空便活不到第二日。
而对宁泱泱这个替代品也毫无底线的宠爱,也表明了他对叶行泱有多在意。
霍老爷子抹了一把泪,有气无力道:
“滚……”
“老四,滚去山上,给你大哥请罪。”
霍心瑜看着父亲和她的弟弟,红了眼眶,率先迈出涧松苑,不敢再待,不敢再听。
十二年前的变故,让叶家一夜灭门,只剩叶行泱。
霍家也被一层阴霾倾覆,再没有一点生气,死气沉沉。
老四当年拿命相逼,才换了叶行泱的生机。
老爷子总在每年这时候,逼问老四对不对得起大哥,逼问他对大哥愧不愧疚。
只有霍心瑜知道,那年老四可才十五岁啊。
正是对大哥崇拜和满心仰慕之情的少年。
老四从血腥满地的叶家中救下叶行泱一命后,连续半个月,白天陪着叶行泱,晚上跪守在大哥墓碑前。
十二年前在家族墓园中,寂静山岭里,老四那悲恸的哭喊,绝望的低嚎,还在霍心瑜耳边回响。
他不可能抛下放弃叶行泱。
可对大哥的愧疚,也几乎快杀了他。
-
霍心瑜出了别墅,慧空紧随其后。
霍宵也迈步而出。
谢名跟在三人身旁。
一行四人到了车边,霍宵正欲上车,突然脸庞触及冰冷的雨意。
他抬眸向漆黑夜空。
“四爷,今夜晚些时,会有暴雨。”谢名平静道。
霍宵:“姐,今晚和十二年前那一晚,真像……”
霍心瑜心陡然纠紧,哑声道:“是的,老四。”
霍宵伸手,拉开了车门,但又缓缓回眸,看向慧空:“慧空,已经十二年了,你还能撑得下去吗?”
慧空双手合十,目光虔诚。
下一秒。
她屈膝跪下,仰头看向霍宵:
“四爷,您对我全家大恩,这十二年,我不过是在庵中静修打扫,反倒清闲,谈不上需要撑。”
“我自愿假扮叶行泱小姐,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哪怕有一天我这一条小命有可用之处,四爷您也尽管开口。”
霍宵不语,只微微颔首,随后坐进后座,笔挺的身姿透着散不尽的落寞。
像肩上压着厚重霜雪,经久难消融。
霍宵脊背放松往后靠,阖眸,沉沉道:
“启程,上山。”
-
果真下雨了。
还好沈时搴提醒过她今晚要下雨。
祝肴与实验室的学长学姐们告别,撑着伞出了校门,到公交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