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月溪这下也没法再装看不见霍宵,只能笑着道:“四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宵只静静地替祝肴打扇子,没回。
“今日。”谢名回道。
吴月溪扯了扯嘴角,霍宵和沈时搴还真是一样装。
都一副对别的女人当空气的既视感。
“你们在霍宅住哪儿?”霍宵掀眸看来。
霍宵天生气场强大,只要开口问,就会让人下意识回答。
吴月溪想了下那名字:“客缘苑。”
她话音一落。
霍宵起身,打横抱起祝肴,就往客缘苑的方向走。
吴月溪吓得嗓音一抖:“别……”
“别什么?”谢名站到吴月溪面前。
吴月溪咽了咽喉咙,低着头嗫嚅道:“别被***看到?”
霍宵已经抱着祝肴逐渐消失。
“什么?”谢名没听清,微微拧眉。
见吴月溪没再开口,谢名转身便走。
“别被沈二少看见。”吴月溪撇撇嘴。
她是看出霍宵对祝肴现在没什么恶意,但被沈时搴看见,就麻烦了。
-
自从雨夜那晚做了噩梦。
祝肴连续几天又做了同样的梦。
梦里的场景越来越真实,雨势越来越大,可她眼里能看见的画面,逐渐清晰。
迈步入客缘苑,霍宵将祝肴放到沙发上,拉过旁边的盖毯,替她盖好。
霍宵转身想走。
身后沙发上的人却翻了个身,盖毯往下掉。
霍宵轻叹了声,弯腰替祝肴捡起重新盖好,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抬手,将祝肴脸颊旁的碎发别到她耳后。
“小叔。”
散漫不羁又冰冷至极的嗓音,在别墅门口响起。
霍宵起身,往身后看。
沈时搴单手插兜,身形颀长屹立,矜贵脸庞上寒意森森。
霍宵又看了眼祝肴,便迈步往门口去,压低声线淡淡道:“找月溪?刚才她在凉亭那里。”
说着,霍宵抬步跨出了门。
但下一秒,他的胳膊被沈时搴拽住。
霍宵侧眸,嗓音微冷:“时搴?”
“小叔,你送睡着的祝肴回来的?”沈时搴清冷的眸色,此时气息沉沉。
“是,怎么了?”霍宵目光平静。
但平静中有明显的威压。
沈时搴:“一路抱回来的?”
霍宵深邃的眸光,盯着这快结婚还明显表现出对祝肴关心的侄子。
霍宵反问:“不然呢?”
沈时搴哼笑一声,眼底的冷意几乎是瞬间弥漫了上来,裤兜的手握成了拳头。
可现在打小叔一拳,就解气吗?
解不了。
沈时搴缓缓抬眸,慵懒扯唇,冷笑着看向霍宵:“小叔,再有两天就是我大婚,你有准备什么贺礼给你的侄媳吗?”
“我已让谢名备好,金银珠宝共666斤,京市二环三套别墅,现金两亿。”霍宵淡淡回道。
其实还有很多其他小件。
他是做亲叔叔的,也是霍氏如今的掌权当家人。
出手自然不会寒酸。
沈时搴眉眼未动:“就这些?”
“时搴还想要什么?你说,我准备。”霍宵不紧不慢道。
沈时搴疏懒地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想在婚礼上,小叔亲自喂你的新侄媳,喝多子多福汤。”
“祝她与我……”
“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第190章 好笑
霍宵眉稍微拧,看向侄子的目光中带了分审视。
侄子最近和他并聊不到一起。
怎么会想将这么重要的礼仪交给他来做。
但霍宵却也点了头,“如果这也算是你想要的贺礼,那……好。”
沈时搴挑了挑眉,松开了霍宵的手臂。
也往旁边让了一步。
霍宵迈步离去。
-
松涧苑。
霍宵从别墅外进入室内。
从别墅客厅中间的宁泱泱身边走过去,径直到仙人掌前。
霍宵将当初售价不过几十元的一盆仙人掌,放到他的紫檀木小桌上,静静地凝视着它。
谢名迈步入室内,将别墅门关上。
客厅里很安静。
“今天叫我来,什么事?”宁泱泱坐在轮椅上,薄毯盖着腿,面容比前几日还要苍白。
霍宵目光依然在仙人掌上,头也没抬,平静道:
“你总问我要用你做什么,问我要利用你到什么时候?”
“是……现在?”宁泱泱后背僵直。
所以……
是到时候了。
终于到了这一天。
她明明盼望赶紧到能结束被霍宵摆弄的这一天,可当它突然来临时……
她怕了。
霍宵伸手,碰了碰仙人掌的尖刺。
他的手冷白而根根匀称,修长手指的皮肤下隐隐能看见青筋的轮廓,既有低调迷人的魅力,又透着有杀伐果断的执棋人的狠戾。
他抬眸朝宁泱泱扫去。
霍宵的语调沉稳而平缓,一字一字道:
“时搴婚礼当晚,祝家突发大火。”
“家中长女祝肴,不幸……”
“火中丧身。”
宁泱泱张大了唇,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脸上的血色也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嘶哑着发出自己的声音:
“我,就是那具火中祝肴的尸体?”
“祝肴将会彻底取代我。”
“以我宁泱泱的身份活下去,嫁给你?”
“宁泱泱,你很聪明,”霍宵指尖缓缓抚摸着仙人掌的刺尖,磁性声线低沉,平静道:
“这也是我当初会选择你,其中一个原因。”
宁泱泱浑身剧烈颤抖,眼泪从眼角落下,绝望大喊:
“不!我不要!”
“我可以死,但我不能让别人彻底霸占我的身份!”
宁泱泱只能是她。
她怎么可能让恨了一辈子的女人,成为她哥哥的妹妹!
“霍宵,我不要,我不要……你换一种方式,我可以为你的祝肴去死,但她不能成为宁泱泱,绝对不能……”宁泱泱泪水决堤一般疯狂流淌,破碎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你明明知道我最在乎我哥,你怎么能让祝肴替代我,让她和我哥成为最亲的亲人……”
“我的一生可以被骗,可以做棋子,但我哥不行!”
霍宵仿若未闻,依然只凝视着小茶几上的仙人掌。
谢名从角落走上前,目光冷漠:
“宁小姐,第一,你现在没有说不的权力。”
“第二,这么多年,四爷已经支付宁家远超应付出的报酬和扶持。”
“第三……”
谢名朝楼上看了一眼,停顿一秒后道:“你不必为宁总操心,他非常乐意。”
宁泱泱的嚎哭戛然而止,某种几乎快压垮她的猜测,涌了上来。
“你什么意思。”她颤着沙哑的声音问。
“泱泱……”
楼上,突然传来宁远的声音。
宁泱泱如同机械,一点点转头看去。
宁远从楼梯走下来,儒雅风度丝毫不减,径直到宁泱泱的轮椅前,蹲下了身:
“泱泱,四爷不是要你的命。你在火里全身烧伤,让赶来的救护车认不清面目,到时候也会有记者拍照。”
“等你送到医院途中,就会宣布祝肴死亡。”
“你会被送到你自己的医院里,马上做手术治疗,你就可以出国在国外潇洒过一辈子……”
宁远滔滔不绝。
句句都在安慰宁泱泱别怕。
“哥……”宁泱泱出声打断。
“嗯?”宁远宠溺地应道,握上宁泱泱的手,“怎么了?对细节还有什么疑问?”
宁泱泱双目无神地问:“你从小就知道?”
空气陡然静止。
宁远眼眶突然一红,张了张唇,却没说出话。
宁泱泱又问:“宁远,你从小就知道?”
宁泱泱任自己的手被宁远握着。
她的目光没有半分神采,只静静地盯着眼前的宁远。
“泱泱,我从小就知道。”
宁远低下头,不敢与宁泱泱对视,咬着牙道:“我从小知道是你每月做手术,才换来宁家的泼天富贵。不过不知道是为了祝肴,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是霍宵太喜欢你,想让你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你知道,原来你都知道……”宁泱泱喃喃道。
眼泪从眼眶里再次落了下来。
她没有嘶吼与反抗,只有沉默。
原来,她跳入深渊也想保护的人,正是推她入深渊的人之一。
那她的一生算什么呢?
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是一个被所有人利用的工具。
是的,所有人!
所有人!
是自我感动后,才发觉自己不过是个可悲可叹又愚蠢的傻逼。
“泱泱,你怎么了……”宁远紧张地握着宁泱泱的肩膀,“你别不高兴,你不觉得很值得吗?你为宁家挣来了财富与地位,你是整个宁家的功臣。”
“宁远,你怎么不当这个功臣?”宁泱泱眼眶红得可怕,笑意森冷瘆人,死死盯着他:
“你知道我第一次做手术时,有多怕吗?你知道那天晚上,刀口有多疼吗?那年,我才十四岁……”
“我在每个晚上疼得睡不着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踩在我的血肉上庆祝,撒钱狂欢是吗!”
宁远所有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
宁泱泱突然俯身,在宁远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口咬住宁远的耳朵,撕咬了下来。
“啊!”宁远捂着耳朵哀嚎,鲜血从指缝争先恐后冒出。
宁泱泱满嘴的血,牙齿间还咬着宁远的半边耳朵。
宁远浑身疼得颤抖,猛地站起身。
“啪”——
他愤怒地一巴掌打在宁泱泱的脸上,颤着声音怒吼道:
“泱泱!”
霍宵背对两人,并没回头。
宁泱泱脸被打偏,嘴里东西吐了出去,只笑了一声,“你这就觉得疼了?”
看,这就是她最爱的哥哥啊!
是哪怕前一天她才做了手术,疼得起不了床,还是会挣扎着起身亲手为他做生日礼物的哥哥!
是她刚削了骨,会因为他一句“想看妹妹跳舞”而穿上芭蕾舞鞋的哥哥。
是她晚上疼得哭着睡不着,抱着他的衣服安慰自己只要他好就可以的哥哥。
“妹妹,送你一件好看的小裙子,妹妹穿着最好看了。”
“妹妹,今年你又长高了,快到哥的肩了!”
“泱泱,十八岁生日快乐……”
“泱泱,哥哥在……”
宁远看向地上自己的耳朵。
剧烈的痛楚和恶心,让他捂着耳朵当场吐了出来。
见宁远像条狗一样边流血边哇哇吐,宁泱泱仰天大笑。
她的泪水和鲜血在脸上混杂,笑声凄厉可怕,又哀伤至极:
“宁泱泱啊宁泱泱,”
“你的一生,真好笑啊……”
第191章 辛苦你了
“泱泱!”宁远压着令人头晕目眩的痛意,抖着声音道:
“泱泱,你冷静点,马上你就熬过来了,也替我们宁家熬出头了!等祝肴成为你后,你就再也不用做手术了!”
“刚刚哥打你也是太着急了,你别生哥的气。”
宁远蹲下身,满是鲜血的手搂住宁泱泱的肩,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泱泱,再有两天,就好了……”
刚才还大哭大笑的宁泱泱,此时混着血和泪的脸庞上毫无表情,靠在宁远的怀里,眼睛睁着,一眨不眨。
“好了,泱泱,你脸上都脏了,我带你去擦干净。”宁远起身,推着宁泱泱的轮椅,往洗手间去。
宁泱泱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任由宁远替她擦着。
擦完后,宁泱泱操控着轮椅,沉默着往外走。
宁远抖着手捂住还在流血的耳朵,颤着声音道:“泱泱,你去哪儿?”
宁泱泱没有说话,独自往外去。
知道妹妹是太生气了,宁远也想让她冷静冷静,毕竟妹妹从小就很坚强,大大小小那么多手术,不是常人能挺过来的,但是妹妹却可以。
宁远相信她能自己调节好。
宁远收回看向宁泱泱的目光,走到霍宵面前,快速道:“我先去医院,晚点回来,我再去找泱泱,好好和她再聊聊。”
霍宵依然没回头,只是带着沉冷佛珠的手挥了挥,淡淡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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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缘苑。
客厅里,中央空调传送出的冷气温度宜人。
祝肴耳边传来小声的咯咯笑的声音。
她伸了个懒腰,沉沉的午睡后,是全身的放松和惬意。
祝肴睁开了眼。
电视里正放着当下最火的脱口秀综艺,声音放得很小。
吴月溪盘腿坐在地毯上,吃着一些葡萄和薯片,乐得前仰后合。
祝肴最近和吴月溪住在这霍宅里的几天,过得相当舒心。
两人同吃同住同行。
晚上吴月溪有时会到她房间来,硬要挤着和她一起睡。
然后和她聊着有的没的八卦。
祝肴偏偏不是八卦的人,在吴月溪慢慢悠悠的八卦声音中,反倒睡得更快更早了。
祝肴一醒,就侧过身,一手撑起自己的脑袋,还没太清醒的声音迷糊又温软:
“月溪姐,我不是在凉亭睡着的吗?怎么在这儿了?”
“咦,你醒了。”吴月溪笑着回头瞧过来,“你睡得是真沉,霍……咳咳……或许是谁把你抱回来的吧,我也不清楚。”
吴月溪转回头,悄悄缩了缩脖子。
还是别跟祝肴说了。
说了也许她还不高兴,又纠结半天。
祝肴纤细漂亮的眉轻轻挑了挑。
那还能是谁,肯定是沈时搴。
“肴肴……”沈莹爽朗笑声从门口传来,看见吴月溪也在,也朝她招了招手,“月溪。”
“沈总。”吴月溪仰头笑着看去。
“妈。”祝肴连忙站了起来,“这儿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