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了咽嗓子正要开口，却见CEO神情自然起身，朝沙发对面男人道：“我先下去安排，每周作定期汇报。”
陈先生颔首，没说话。
转身路过那扇门时，邹廷含笑朝小姑娘点了下头，以示她的存在感。
梁微宁赧然弯唇，扯出一抹浅弧，算是职场回礼。
毕竟，人身为总裁，也算她上司。
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
倚靠沙发的清贵身躯纹丝不动，男人微抬手臂，让她过来坐。
知道大佬几分钟后有会，梁微宁没再磨蹭，拉开门，步伐利落地走到单侧老位置落座。
将邻市疗院的资料递给他，简单阐述自己想法，“第一批AI医疗康复设备已进入实验阶段，目前打算铺设周边二三线城市相关康复机构，清单我已好。
但眼下最难吃准的是，不确定是否要全面开放设备功能。
换而言之，就是在短期内，无法保证产品百分之百成熟无漏洞。因为即使经过上千次测试，都必不可免会出现一些小概率的潜在风险和隐患。”
女孩讲完，陈敬渊翻阅资料的动作，也在同一时间停下。
缓缓合起放到桌上，男人视线扫过腕表，低声问她：“准备什么时候铺设。”
“最晚元月底。”
剩余不到一个月。
陈先生语速沉稳，抛出第二问：“风险比例有多大。”
这是关键。
“在原有基础上，增加测试难度和次数，尽量控制在两个点以内。”梁微宁不习惯将结论下得太满。
显然，这样的说辞不能令陈敬渊满意。
他淡腔启唇，一锤定音下达指标，“测试覆盖率必须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试验期可酌情往后推迟，不急于一时。”
的确。
分公司不急，急的是希微科技。
距离协议期满，不到两月。
倘若产品延期面市，会给他们下一轮融资带来灾难性毁灭。
资本无情，梁微宁作为资本家的下属，拿钱办差，自然要心无旁骛听令行事。
道很简单，无需多言。
临走前，她清眸微转，踱步到大佬面前，跟他例行报备：“今晚项目组聚餐，可能回去稍晚。”
“有多晚？”
“不超过十点。”
项目组包含哪些人，陈敬渊没问。
大手揽过女孩纤腰，安置人坐在他腿上，熟悉的口吻：“把地址发到手机，结束后，我去接你。”
接她？
梁微宁小脸凑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坦然又平静。
乖乖点头，“好呀。”
“不高兴？”男人杀回马枪。
哪有。
小姑娘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笑容稀烂：“求之不得。”
“……”
会议前两分钟，已陆陆续续有高管上楼。
此地不宜久留。
得到大佬默许，梁微宁从那结实有力的大腿上撤离，好裙摆，仪态端正走出办公室。
在电梯口遇到各高层，简单寒暄。
自打关系公开后，众人对她既客气又友善。职场人情世故，不管虚情还是假意，她要学会适应和看开。
下午五点左右，辛云舟发来聚餐地点。
一家火锅店。
在此之前，梁微宁召集两位测试对接人开了个短会。叮嘱他们几条注意事项，以及接下来大半月，需要搬到创业园与希微科技开发人员一起办公。
“老大，你也去吗。”Betty试探问。
梁微宁摇头，边用电脑端回复邮件，边说：“就你们俩，坚守一线，不要让我失望。”
“保证完成任务！”
女生嗓音轻盈欢快，像中彩票捡到宝。
她抬目看对方一眼，再次强调：“谨记测试规则和要求，不能有一丝水分，如果跟希微技术组沟通过程中有什么问题，及时反馈给我，我会出面解决。”
“好勒，放心吧老大。”
嗯。
想了想，梁微宁临时决定：“今晚聚餐，你们也跟着过去，混个脸熟。尤其是核心开发成员，饭间多交流。”
作为资方，这顿饭应她来买单。
就当产品面市前的动员大会。
工作日下班后的晚上，餐饮店人声鼎沸。梁微宁带着两名员工，按照辛云舟给的详细地址，找到大部队。
推门而入，暖气充盈的包间内，牛油底料味道扑鼻浓郁，令人食欲大开。
坐下时，沈复问三人，要喝点什么。
Betty率先开口：“这里有酸奶吗。”
“不清楚，等会儿问服务员。”
沈复说完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看着女孩的眼神温煦，提议道：“火锅店老板是蓉城人，要不要来一瓶豆奶。”
他口中的豆奶，是指以前念中学时，两人偷偷跑去吃火锅，必点的一种蓉城本土饮品。
说不怀念是假的。
小小一瓶，口感醇厚，绝无造假。
默住两秒，梁微宁说：“不用，我开了车，喝点热茶就好。”
店里自供的苦荞，解辣去油，地方特色十足。
被拒绝，沈复心里划过丝钝涩，没勉强。侧头招来服务员，让人去给刚刚那位女生拿酸奶。
“谢谢沈总。”Betty甜甜一笑。
辛云舟晚到几分钟，脱掉外套搭在椅背，自然而然落座于沈复身侧。抬头看向对面女孩，笑道：“小师妹在外地待了五年，还是这么能吃辣。”
“大不如从前，现在更偏向清淡。”梁微宁说罢举杯，朝两位迎上，“进入主题前，先容我以茶代酒，表达歉意。”
“此话怎讲？”虽然不解，辛云舟和沈复还是端起酒杯。
喝完，放下杯子。
产品进入实验阶段前，梁微宁提出自己的要求。
“功能性不全可以弥补，但绝不能存有安全隐患。测试覆盖率必须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若完不成这项指标，就只能将面市时间往后推移。”
说完，她补充一句：“为提高效率，我会派两名同事常驻创业园，协助你们的技术团队进行后续开发。”
说白了，就是监工。
能解。
只是，如果覆盖率必须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要想在元月底将产品铺设到疗院，可能性几乎为零。
沈复亦有同样的顾虑。
“一期测试，能否降低到百分之九十？”他问。
“抱歉。”梁微宁浅笑：“原则问题，不可妥协。”
辛云舟闻言皱眉，这么高的覆盖率，要等完全测试通过，面市时间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
对希微下一轮融资，大为不利。
奈何小师妹态度强硬，无丝毫退让余地。
一口饮完杯里的酒，辛云舟垂目掩下焦虑，心里开始筹划，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无论如何，产品一定要如期上市。
希微等不起。
第191章 接她回家
饭近尾声，包里手机响。梁微宁拿出扫一眼，来电显示‘陈先生’。
起身，边接听边往包厢外走，顺道去趟洗手间。
前脚刚离开，坐在旁边的Betty眼尖，下秒便发现遗落在座位下方的一枚耳坠。
弯腰拾起，圆润珍珠在灯光下散发莹白色泽，一看就很贵。
肯定是老大刚刚掏手机，不小心从包里带出来的。
正要收起装好，被对面沈复淡声打断：“能否给我看看。”
嗯？
Betty不解，沈总对女人耳饰感兴趣？
莫名小插曲，引得辛云舟侧目。不明白大才子奇奇怪怪的举动，意欲何为。
沈复接过珍珠耳坠，脑中出现几个月前的一幅画面。
那日在百老汇影院，走廊尽头抽烟时，不经意目睹贵宾通道里，位高权重的男人拥着女孩进入电梯的侧影。
闭眼，胸口瞬间沉闷到极致。
或许只是巧合。
这世间，巧合之事实在太多，他该信她。
尽管如此，沈复将耳坠捏在手心，仍旧控制不住翻涌而来的怀疑，想去向当事者亲口验证。
贵宾通道里的女孩，怎么可能是她。
绝不可能。
然而，一想到她曾经做过中港陈先生的秘书。
钝痛感铺天盖地袭来。
沈复走出包厢的步伐略显急切，失了些沉稳，就连面色都带着隐隐寒意。
察觉到不对劲，辛云舟盯着门口注视一阵。越想越不放心，最终还是起身跟上去。
另一边，公共洗手间。
将地址发给大佬，梁微宁熄掉手机放进包里，去洗手台前，稍微补一下妆，然后转身往外走。
与沈复迎面相撞。
未及开口，见对方伸手到她面前，摊开掌心，上面躺着一枚珍珠耳坠。
是她的。
顿住两秒，梁微宁淡然捻起小物件，道声‘谢谢’，继续走人。
擦肩而过之际，被对方一把攥住手腕。
空气静止。
她拧眉挣脱，未果。冷声提醒：“沈总喝多了。”
全程只饮两杯，以他的酒量，怎会轻易醉。
台阶给到，沈复却无动于衷。直直看着女孩，声线压抑：“你口中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无可奉告，请你放开。”梁微宁再次警告。
沈复口吻冷淡，咄咄逼人，“是不想说，还是难以启齿。因为见不得光的身份，所以一直藏着掖着，对不对。”
被气笑。
激将法挺管用。
“你才见不得光，你全家都见不得光。我们的关系合合法，只是暂时不宜公开，但这与你何干，你管太多。”
答案得到证实，沈复眸底染上失望，定格在女孩脸上的眼神，掺杂陌生。
“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嗓音凝固，他步步紧逼：“你知道跟在那样的人身边，会有什么结果，他能给你未来？
为贪图一时新鲜和刺激，就不管不顾一头扎进去，到头来遍体鳞伤的是你自己。
梁微宁，几年不见，你可真有出息！”
禁锢在她腕间的力道，伴随质问声，一点点加重。
作践。
梁微宁总算听出不对味，敢情搞了半天，沈总是在担忧她脑子不清醒，盲目攀附权贵，不得善终？
呵。
他是圣人么，管天管地，还管前女友交什么样的男朋友，会不会吃亏，会不会受伤。
晚来五年的深情，不觉可笑？
忍无可忍，单手摸进包里拿出手机，就要打给辛云舟，让对方过来拎人。
说曹操曹操到。
电话拨通不到两秒，洗手间门口响起一道尴尬男音，“不好意思，他有点喝醉，我马上带他回去。”
辛云舟不知从哪冒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下沈复握在女孩腕间的手，拽着人就往外走。
火锅店外，一楼房檐下。
“我可求求你，这节骨眼上，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甲方，你脑子瓦塔了！”
“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追悔莫及，前些年干嘛去了，现在不甘心有什么用。”
“人小姑娘的心，早就不在你身上。做人要认清现实，这么浅显的道你不懂么。”
……
好友喋喋不休在耳畔唠叨，沈复单手插兜靠着墙面，面无表情抽烟。
一根接着一根。
上次见他如此颓丧，还是五年前，跟人分手。
有时候，辛云舟这种万年单身狗，真想不明白，感情拉拉扯扯的，有什么意思。
专心致志搞钱，不香么。
作为男人，倘若有朝一日，能走到中港陈先生那样的位置，要什么有什么，何尝得不到心爱之人。
说来说去，是自己不够格。
小姑娘自身优秀，慕强在所难免。
毕竟，没有谁会喜欢弱者。
沈总不弱，只是他的斗志，全部用在积压五年的那股执念上。
该醒醒了。
辛云舟叹气，拿他没办法。
抽完一地烟头，昏暗天空飘起濛濛细雨，夜风夹杂寒霜冷得人刺骨。
火锅店生意依旧爆满，辛云舟将手笼在外套内衬里，来来回回跺脚取暖，没进去，一直默默陪着。
二楼包厢热气腾腾。
外面屋檐，天寒地冻。
两位可怜人。
……
不知过去多久，于霓虹交织的夜幕下，一辆黑色库里南驶出主干道，正朝巷口东侧泊车位徐徐停靠。
起初并未留意，直到身后玉珠帘子发出碰撞声，回头一瞧，竟是小师妹。
“时间尚早，不再多吃点？”辛云舟照常跟人讲话，反正刚刚在洗手间犯糊涂的，又不是他。
梁微宁浅笑：“晚点有事，以后再聚。”
“怎么回去，要不要找代驾？”
以为她喝过酒。
小姑娘摇头，“我男朋友来接，车子先停在这边，抽空来取。”
男朋友……
宛如木桩的沈总，在听到这三字时，身体总算有所反应。扔掉指间燃尽的烟头，缓缓抬目。
留给他的，只有女孩撑伞走进雨幕的背影。
而她径直走去的方向，正是前刻驶入东侧泊车位的那辆黑色库里南。
陈先生今晚亲自驱车，来这市井小巷，接女朋友回家。
密集连绵的雨丝，给繁闹喧哗的夜晚覆上一层湿雾，犹同被雨水浸透的被褥笼罩而下，压得人喘不过气。
百来米距离，仿佛隔着一道山河。
沈复幽寂的瞳孔中，看黑色库里南于泊位短暂停留后，沿另一条空旷通道碾过减速带，平稳匀缓汇入单侧路口。
价值七百多万的顶级越野，即使行驶在能见度极低的雨幕中，也丝毫不掩车身奢冷雍贵。
诚如驾驶座上的车主，仅一道沉默廓影，就无端权势迫人。
路经火锅店外，墨色玻璃窗徐徐上升，定格于车内最后的画面，是小姑娘香软亲在男人侧脸。
那刻，沈复心如刀绞。
辛云舟见状忍不住轻咳，宽慰道：“你别担心，以小师妹的性格，应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更何况，她母亲是教师，父亲又是体制内。于情于，她不会丢父母的脸。”
第192章 陈先生，永远是陈先生
回到香樾府，库里南在车位熄火，适逢中控台上的手机进来一通公务电话。
梁微宁正在回复部门信息，只感发顶被男人大手揉了下，转过头去，看他已推门下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