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前。
可是今日大雪，交通出行不一定方便。
眼下也顾不了太多。
“放心吧老大，在你抵达邻市前，我会尽力稳住客户情绪，阻止事件发酵。”业务员一口气说完，挂断电话。
梁微宁转回房间，简单收拾备用品，十分钟后，换好鞋出门。
驱车去高铁站，打给Alina。
响几声，里面接听。
“老大？”
没废话，她讲明诉求，“我在开车，帮我查一下今日内去邻市的高铁列次。”
去邻市。
“稍等。”
Alina登录电脑售票端，输入搜索，迅速浏览，“受暴雪影响，基本已经售尽或者停运，最近一趟是凌晨三点。”
凌晨三点，明显来不及。
“嗯，我知道了。”
“诶，老大你去邻——”
话没讲完，传来忙音。
“……”
瞅着屏幕，Alina满脑雾水。
车内暖气阵阵，梁微宁目视前方，扶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握紧。
十秒钟，做好决定。
调转车头，朝半山别墅驶去。
管家见她突然冒雪过来，连忙上前询问：“微宁小姐这是……”
“秦伯开一下车库，借辆车。”
梁微宁边往车库走边叮嘱：“帮我准备些饮用水，以及驾车途中补充体能的食物，最好有提神咖啡。”
“微宁小姐要外出？”管家面露疑惑。
回应他的是女孩快步远去的背影。
可惜阿坚回港，不然便可以同她一起去。
想到这里，梁微宁拨通对方电话，望着车库排排标志，跟人请教：“适合全程高速、冰雪天气跑长途的车，帮忙推荐一款型号。”
小姑娘嗓音过于平稳，倒未引起阿坚怀疑。
按照她的要求，目标物指向停放在角落的那辆黑色大G。
轮毂装有防滑链，经德国Mansory驱动改装，动力高达900匹，最大1200牛米扭矩，百公里加速3.7秒，是极端天气户外越野首选。
挑出钥匙，梁微宁打开车门上去，内饰豪华到叹为观止。
不过，现在没工夫欣赏。
听到汽车启动声，阿坚总算意识到不对劲，才问：“今日京城周边大范围暴雪，你要驱车出行？”
女孩没说话，算是默认。
“若遇突发情况，告诉先生，他会派人处。”阿坚劝告。
能派谁。
作为项目负责人，设备经她之手铺设到疗院，没人比她更清楚和熟知产品性能。
现在出事，若不亲自出面，恐怕难以平息事态。
这节骨眼上，没人帮得了她。
大佬不可能替她遮风挡雨一辈子，她总要鞭策自己成长，总要学会独当一面。否则，职业生涯大概也就止步于主管级，再无上升余地。
心里打定主意。
“等他上飞机再讲，暂时先瞒着，别影响他行程。”梁微宁声线压低，暗含请求。
瞒着先生？
阿坚皱眉：“别一意孤行，先生知道后，不会允许。”
“事态紧急，我自己工作的疏漏，不能干等着让他替我收拾烂摊子。”梁微宁轻踩油门，徐徐驶出车库，口吻坚定，“我相信，他会解。”
这句过后，电话里陷入沉默。
良久。
开出别墅大门时，听阿坚提醒：“将行驶模式设置为‘极限雪地’，车速尽量保持120以下，开启3D全方位车身影像系统，安全性更高。”
她松口气。
“谢谢。”
城内大雪，路面有专人清，正常行驶不受阻碍。
高速入口有些拥堵。
看着前方茫茫雪海中排着的长龙车队，梁微宁趁此空隙，将通讯蓝牙连接车载系统。
打给Betty，先依次进行排查。
得知疗院设备出现安全故障，Betty神色瞬间变得慌乱，紧张地咽了咽嗓子，试探着问：“老大，很严重吗。”
“若处不好，整条医疗康复线都会毁于一旦。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事故源头，我只想知道，测试团队交付的数据，是否能保证百分之百不掺杂水分。”
说到最后，梁微宁语气已降至冰点。
她太了解Betty。
从对方开口第一句，无意识流露出的颤音，她便知道，问题出在测试端。
进部门至今，从未见老大如此严肃过。
Betty自知闯祸，眼眶一红，“辛总说，没有任何产品一上市就是完美的，测试覆盖率达到百分之八十，其实已经足够。
我当时心存侥幸，以为剩余百分之二十，应该没问题，谁知竟会出事。对不起老大，都是我的错，你扣我工资，怎样惩罚我都行呜呜……”
电话里，女生无助悔恨地哭出声来。落入梁微宁耳里，气愤又无奈。
交警疏通后，车辆已恢复流动。
大G拉开车距，跟随大部队朝入口方向缓慢前行。
按下除雾键，她面无表情问：“平时往来并不频繁，所以，辛云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一言命中关键。
事已至此，Betty分得清轻重缓急。想要将功补过，就只能全盘托出。
犹豫两秒。
“辛总说，倘若产品不能如期上市，公司就完了，沈总也完了。”
听筒里，女生哽咽的声音逐渐小下去。
Betty喜欢沈复，梁微宁早已知情。
只是没想到，这家伙为了一个男人，不惜赌上自己的前程。
辛云舟教唆Betty，究竟是出于私心，还是另有企图，暂且不论。
“你主动坦白，我会说服公司不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其他的，没办法保你，提交辞职信吧，以后好自为之。”
若等她从疗院回来再做处，被顶层那位插手，恐怕就不止辞退这么简单。
二十二岁，刚毕业半年，一时糊涂行差踏错，她狠不下心。
熄掉手机。
驾车走人工通道，穿过入口，汇进高速主路。
目前区间，雪势无变化。
趁能见度尚可，踩油门，车速提到120。
-
下午一点。
新南威尔士州，首府。
雷雨过后，航班恢复。
半小时后，停放在悉尼国际机场的私人专机，自昏暗的天际线上平稳起飞。
飞机进入平流层，陈先生搁在舷桌上的手机响。
徐昼下意识扫一眼。
来电，阿坚。
第195章 相信我
阿坚鲜少会直接打给先生，除非有重要事情，必须亲自口述不可。
作为特助，有时候直觉很准。
接听，里面不知说了什么，便见自家先生的脸色倏然沉冷下来。
“出发多久。”陈敬渊声线无起伏。
静默瞬息。
“两小时。”
阿坚如实交代。
话音一落，徐昼顿感前舱空气，顷刻陷入低压。
出发两小时，拖到现在才说。其中缘由，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到一二。
阿坚已做好被降罪的准备。
然而，迎接他的并非先生怒火，是冰冷无情的忙音挂断声。
徐昼了解完前因后果，暗自心惊。
小姑娘胆子太大。
毫不犹豫，说走就走。
这种暴雪天气，直升机飞行也十分危险，想沿途护航都难。
反观先生，保持原有姿势静靠沙发，深廓面容因情绪压制而染上罕见阴翳。
越是平静，越令人忐忑。
短暂死寂后，陈敬渊沉腔启唇：“弄清楚，开的哪辆车，把过去两小时的行车记录同步过来。”
听语速，气息还算平稳。
徐昼点头，再次拨通阿坚电话。
前后五分钟，电子平板登录大G车载系统账号，接入远程云端。紧接着，大雪纷飞的高清视频呈现眼帘。
去邻市，要途径邛海S211高速，地形条件极其险峻，有一些路段被誉为‘北部天险’。
S211傍山而建，半侧悬崖峭壁，几乎全是长下坡和急转弯，对经验老到的司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挑战。何况新手上路，天气极端恶劣的情况下，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以上分析，徐昼不敢讲。
地形图清晰到一目了然，想必先生对此，已心如明镜。
按照时间推算，距离大G进入天险路段，还剩半小时左右车程。
“想办法，实时同步行车记录。”
男人徐徐开口，低嗓沉着下达指令：“从京城安排医疗救援机组，尝试避开暴雪地带，绕道飞邻市。不管能不能派上用场，让他们随时待命。”
“是。”
徐昼微不可察松口气。
换作以前，小姑娘如此行事，必招来先生动怒。
但自上次分手波折后，两人之间的感情，好像悄无声息进入到另一种境界。
没想到有一天，先生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改变，难以置信。
思绪落地，又听男人淡声吩咐：“S211前九公里的服务区，打电话告诉她，就此打住，耐心等保镖过去，接她原路返京。”
好。
只是，这些话，先生为何不亲口跟她说，却要让他代为转达。
而且，小姑娘不一定会在服务区停留。
事实证明，陈先生对女朋友的了解，已到炉火纯青地步。
进入天险路段前，导航定在原地，行车记录仪处于关闭状态。
小姑娘真就下车了。
她做决定时，的确仓促，却并未盲目闷头往前，也绝不打无准备的仗。
梁微宁知道，S211出了名的难走。但只要顺利经过那段天险，天黑之前，就一定能抵达邻市。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否则赔掉业务又折命，到头来什么都没捞着。
自洗手间出来，接到徐特助来电。
呼吸下意识屏住。
猜测大佬应该已经知晓此事。
他，是不是很生气。
该来的总会来，逃避无用，她按下接听。
简单寒暄后，徐昼看一眼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清贵身躯，缓声道：“再过九公里，就是S211路段，先生很担心你。”
随后，将男人的叮嘱，一字不漏转述给她。
梁微宁听完胸口发闷。
不愿意她就算了，结果，还要实施强权主义。
“我不可能半途而废，阿坚不在京城，换谁来都一样，他派的保镖能上天遁地？折腾人家干嘛。”
女孩的固执，令徐昼脑仁发疼。
他压低声线，苦口婆心劝告：“疗院的事，先生会安排人去处。没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包括医疗康复线。”
“我比任何人都惜命，这点请他放心。”
“如何能放心，先生他——”
没讲完，被男人冷腔打断：“手机给我。”
好。
徐昼缓步上前，递过去。
电话里换人，小姑娘一无所知，继续据力争，“高考完拿到驾照那年，跟同学开车去雅西，地段比S211险峻十倍，全程三小时，我手都没抖一下。疗院的事我必须亲自出面，而且承诺客户——”
“梁微宁。”
平静无澜三字，成功止住听筒里的喋喋不休。
女孩立马噤声。
连名带姓，叫的她心尖发颤。
咽了咽嗓子，正要开口，却听陈先生暗哑嗓音低低传入耳里，带着妥协，“听话，仅此一次，以后你的工作，我不会再干涉。”
梁微宁鼻尖一酸。
“你不要这样。”
她眼眶泛红，“疗院的事，换作任何一名合格的项目负责人，都会做出跟我同样的决定。只是今天运气不好，恰逢大雪。
但没关系，我一定会注意安全。我发誓，如果敢少一根头发丝，回去后任你处置，绝无怨言。”
看着外面雪势渐小，情急之下，梁微宁一锤定音：“马上要出发了，不方便接听电话。你信我一次好不好，让我专心开车，到邻市后，我会第一时间报平安。”
讲完，不给男人说话机会，强行挂断。
深吸口气。
拿着车钥匙，冒雪朝停车位置走去。
忙音带来的，不止男人周身骤降气压，还有来自总部的一通公务电话。
机舱恒温二十五度。
却偏偏，让人感到刺骨的寒。
舷桌上手机反复震动，徐昼硬着头皮出声，“先生，原定线上会议，已推迟半小时。”
公务紧急，无法再耽搁。这节骨眼上，小姑娘又要一意孤行。
先生分身乏术，实难两头兼顾。
持续漫长的沉默后，陈敬渊缓缓放下交叠的长腿，面无表情拿起手机，回拨港区号码。
机舱沁冷，男人眸色晦沉稳靠椅背，低淡暗腔徐徐溢出薄唇，连续下达三条连雾岛水域工程建设指令。
从那毫无波澜的声线里，听不出多余情绪，只剩平坦冷静。
沙发扶手上，电子平板同步上传大G行车影像。
挡风玻璃外，风雪弥漫。
自车头视野来看，随着临近S211路段，周围车辆痕迹逐渐减少。不管怎样，安全隐患有所降低。
通话结束，舱内彻底陷入死寂。
徐昼适时收回视线，再抬目，见自家先生不知何时已点了支烟，却未吸一口。
指间香烟无声燃烧，平板放在手边，视频画面一帧一帧，倒映于男人腕间清冷表盘。
S211高速长达180公里车程。
陈先生就这样，一语不发，静坐前舱整整两小时。
什么都没做。
等着时间流逝。
第196章 还在生气？
极端天气下，路面结冰，能见度极低。
经改装后的大G匍匐于风雪中，全程车速保持在100左右，不急不躁沿着蜿蜒险峻的S211一路前行。
梁微宁没去看时间，集中精力在前方路况。
即将进入传闻中那条‘魔鬼区段’时，因受不了太过安静的环境，抬手打开车载音乐。
热烈前奏响起，是Beyond的《逝去日子》。
歌词很应景，也很鼓舞人心。
-
可否再继续发着青春梦
不知道光阴飞纵
道没法听懂
……
热爱竞逐每秒每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