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肆，你为什么那么担心我会跑？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待在婵娟岛？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成亲的交易？”
叶肆怔了怔，黑眸闪烁，仍是之前的说辞，“因为我需要你的血。”
“……你骗人。”泠轻雨戳破道。
平日里吸血的频率并不高，一个月都没有一次，更没有利用她的至阳体质修炼。
那么，是为什么呢？
她隐约想到了一个天方夜谭的可能，但太过不可思议，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最后微不可闻地问了一句，声音比羽毛还轻，“为什么这么在意我？”
叶肆这回是彻底愣住了，凝着泠轻雨的眼眸久久不动，内心翻江倒海。
这股难以名状的情愫，他从未有过，道不清也说不明，只直觉地想要保护她，照顾她，拥有她。
并且疯狂又贪婪地想要她的笑容，她的温暖，想要她永远只在自己身边。
“我不知道，但我只想这么做……”
泠轻雨听着叶肆急促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四目相对，火速升温。
叶肆的眼神茫然又炽热，抱着泠轻雨的手紧了紧，忽然俯身垂眸，慢慢靠近她的唇。
泠轻雨心如小鹿乱撞，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这时，篱笆的门嘎吱一响，一道灰色身影快步闯了进来，伴随着爽朗温润的声音。
“阿肆，轻雨，师兄来晚了。”
第94章 死守
不，你来早了！！！
叶肆和泠轻雨在心中异口同声地想。
但碍于花怀舟已来到面前，烟雾似的暧昧氛围瞬间消散，立刻成了大型抓马现场。
泠轻雨飞快地推开叶肆，偏过脑袋，佯装淡定，但红得像个熟苹果的脸蛋出卖了她。
叶肆亦是意犹未尽，绯色从脖子一路烧上了耳朵根，仿佛涂上了旖旎云霞。
两人脑海里不断回味着……方才那蜻蜓点水的一吻。柔软相触，明明极轻，却感觉缠绵入骨，莫名地令人着魔。
“终于找到你们了。”花怀舟眉目温朗，如山间拂过的惬意清风。
他瞧了瞧二人，欣慰而笑，“你们感情还是如此好啊，天这么热，也要挨在一起。看，脸都热红了。”
“……”泠轻雨战略性地干咳，讪笑道：“花师兄，我们也正打算去和你汇合呢。”
“师兄，你为何来了？”叶肆蹙眉问道，他先前并没有联系花怀舟过来。
花怀舟敛容，神情顿时变得肃穆，“就在一刻钟前，碧华宗收到天机宫的传讯，狂沙找不到你们，勃然大怒，率领数千魔兵，再次袭击天机宫。”
听到这个消息，泠轻雨和叶肆对视一眼，均露出了震惊之色。
“父亲有何指示？”叶肆沉声道。
“宗主让我赶快寻到你们，带你们回碧华宗。”花怀舟如实相告。
泠轻雨呼吸一滞，“……那可是数千魔兵，天机宫如何抵挡，而且今天是圣地开放的最后一日，那么多的游客百姓要怎么办！碧华宗不打算出手吗？”
花怀舟叹了叹气，平稳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力，“此等规模的魔族战争，并非一两个宗门就能解决，需要整个修真界合力，相信宗主一定另有安排。”
可泠轻雨对司空铭的决策充满质疑，觉得那老狐狸极有可能会为了保存自身实力，而选择冷眼旁观。
沉默片晌，她攥紧拳头，做好了决定，“花师兄，你带叶肆回婵娟岛，他受了伤，需要休养。”
看穿了泠轻雨的心思，叶肆拉住她的手，喉咙发紧，冷声道：“泠轻雨，你想去送死！”
“我知道自己修为低灵力弱，懂的法术不超过十根手指头……但我不会当逃兵！”泠轻雨目光坚决，樱唇抿成了一条细线。
狂沙因为他们，而把怒火撒到天机宫头上，她实在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没法一走了之。
“我和你一道去。”叶肆不肯放手，执拗起来丝毫不输，“我说过，你若出了婵娟岛，就必须与我一起。”
他压根不在乎天机宫的死活，也不在乎多少无辜性命，只在乎泠轻雨的安危。
“叶肆，跟你师兄走。运气好的话，我会回婵娟岛找你的。”
“泠轻雨，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倘若你执意一个人行动，那我不会让你出这个院子。”
“我不是你的笼中鸟！你没有权利囚禁我！”泠轻雨心头燃起一簇怒火，气呼呼地指责道。
听到那两个刺耳的字眼，叶肆心脏一痛，黑眸愈发幽寒，“你将我的保护……视为囚禁？”
趁叶肆失神，泠轻雨蓄力挣脱了他的手，“我不需要那样子的保护。”
眼看这对小夫妻一个比一个倔，越吵越凶，生怕他们会打起来，花怀舟连忙温言相劝，逐个安抚道：“阿肆轻雨，有事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花师兄，快把你师弟带走！”
“师兄，你先回碧华宗，我和夫人留在此地。”
“……”花怀舟左看看，右看看，一脸为难。
他想了又想，最后裁夺宁可违背司空铭的吩咐，也不能眼睁睁让小夫妻分袂。
“好了好了，我们一同前往天机宫，去尽一份绵薄之力。不必担心，危急关头，有师兄保护你们。”
花怀舟一拍板，直接替他们做好了决定。泠轻雨和叶肆互相对望，算勉强达成一致，战火暂时消停。
三人乘上云车，一路疾驰，从村庄赶赴天机宫，远远就见到南海之滨乌云压顶，魔气冲天。
云车还未靠近天机宫的大门，就被一团飞来的火球击中，车架登时炸裂。叶肆抱着泠轻雨，和花怀舟一起从半空逃出。
天机宫内战况激烈，魔军来势汹汹，全是修炼上百年的妖魔，还有不少通缉榜上穷凶极恶的高级魔族。
面对压倒性的力量，天机宫弟子浴血奋战，死守着前往“水月洞天”的通道，为圣地转移游客争取时间。
弟子一个接一个倒下，长老们也快支撑不住，喷涌的鲜血不断加深赤色道袍。
偌大的天机宫遍布鬼火与烈焰，曾经富丽堂皇的宫殿饱受摧残，此刻已面目全非。玉色的大理石地面血流成河，海风一吹，卷起浓重腥气。
无一不彰显着狂沙的残暴与愤怒。
看着眼前的惨况，泠轻雨的心好像被人使劲捏住，难受地快要无法呼吸。
她握紧了发抖的拳头，努力振作起来，拿出玄甲城的灵核，对着那帮可恶的魔族启动。
灵核不仅是一个强大的能量来源，还是一个稀世法器，能够自行设置并释放玄甲门的精湛机关。
一道耀眼的翡翠光芒亮起，周围霎时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机关，滚石、暗箭、流沙纷纷向魔兵席卷。
魔族猝不及防，被机关绊住了前进的步伐，仰天长啸，咆哮着手撕机关。
泠轻雨立马加强灵力，灵核闪烁着幽幽绿光。下一刻山摇地动，无数铜像和石龙凭空出世，武威强悍，朝魔族展开猛烈攻击。
没想到当初闯关时还被吓破胆的机关，有朝一日竟能被运用来对付魔族，人生在世，真是世事难料。
天降救兵，聂超和凌紫黛趁着这个好不容易的喘息机会，连忙将负伤的弟子带到暂未被攻陷的正殿。
聂正玄看到泠轻雨等人，犹如被雷电劈中似的，倏地大跳大吼，“各位回来了！司空宗主呢？！”
他焦急地往三人周身找了又找，却没见到最想见的那位，“怎么只有你们，叶少主，司空宗主呢？”
儿子都跑回来了，老子去哪里了。
泠轻雨走进正殿，才看清了聂正玄当下的模样，若不是他主动说话，简直都认不出人了。
昔日容光焕发的天机宫宫主，此时面容颓败，长发披散，一夕之间苍老了数十岁，迷茫的双目里浸满了悲痛。
“司空宗主呢！”聂正玄愈发惶恐，一个箭步上前，正欲拽住叶肆逼问。
叶肆不想搭理聂正玄，侧身躲避，而且按照司空铭的做派，若没有全胜的把握，是不会贸然现身的。
“聂宫主，宗主另有打算。”花怀舟挡下了情绪激动的聂正玄，蹙额委婉道。
“那究竟是何打算？本宫一直联络不上司空宗主。”聂正玄心切追问。
虽然他修为平庸，比不上仙门大能，但也不至于连道传讯符都用不好。
他其实知道是司空铭单方面不回复消息，只是至今仍不愿相信，自己最崇拜敬仰的仙门之首居然如此绝情。
花怀舟没有答话，聂正玄彻底心灰意冷，对碧华宗的失望转为愤慨，忍不住指着叶肆厉声怒喝。
“本宫听说了，是超儿带泠小姐到狂沙的洞府救你。如果不是因为救了你，出尔反尔，狂沙就不会报复天机宫！”
听着聂正玄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泠轻雨秀眉直跳，恼火道：“聂宫主，你的意思是不该救人？”
“司空宗主答应让他去魔窟的，你们把他救回来做甚！”聂正玄怒火中烧，将心底的怨愤一股脑倾吐，“人家当爹的都不在意，他是你们儿子吗！！救一个病秧子废物能积功德吗！！！”
尽管被谩骂得狗血淋头，叶肆的神色却非常平静，像这般侮辱谴责的话，他从小听得太多，早已没了知觉。
但泠轻雨可看不下去，直呼天机宫宫主的大名，“聂正玄，我们就是喜欢救人，你觉得不对的话，那我们现在就走，留你在这里喂魔族！”
“聂宫主，你再对我师弟口出狂言，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一向好脾气的花怀舟也被气到撸起了袖子。
聂正玄龇牙咧齿，“你们……”
“伯父，您冷静些！”聂超按住失控的聂正玄，极力安抚道。
聂正玄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暴躁的声音越来越低，字字沉痛，“天机宫要没了，我怎么冷静……”
“啧，救人我也有份，这大叔一个字都不提我，寻物术还是我想到的呢。”围观完聂正玄发疯，单潇然颇为无语地扯起一边嘴角，而后朝泠轻雨纳闷道：“你们还回来干嘛？明知这帮家伙不会欢迎。”
“那你一个龙庭阁的弟子，怎么还留在天机宫？”泠轻雨反问单潇然。
单潇然嘿嘿一笑，“彼此彼此，人道主义教育根深蒂固，见不得违法犯罪之事。尤其外头这种恐怖分子，严重影响社会动荡。”
泠轻雨正打算问问单潇然有没有对策，一旁黑着脸的叶肆忽然插口道：“泠轻雨，你的机关玩具快撑不住了。”
“喔……”泠轻雨急忙嗑了一枚血丹，继续操控机关，指挥铜像和石龙。
黑压压的魔军杀到了正殿百米外，正殿后方连接着圣地，乃天机宫命*脉，必须死守住。
聂超顾不上糟心的伯父，放开了聂正玄，抡起飞云枪，带着还有余力的弟子冲出殿外杀敌。
单潇然再次拔剑，迎战前对泠轻雨说：“法师加油，战士要上了，让你的刺客也别闲着。”
“冲鸭，打爆敌方水晶！”泠轻雨望着单潇然的背影鼓舞大喊。
“……”叶肆对两人的谈话半懂不懂，心头涌上一股不快，冷冷道：“泠轻雨，操纵法器时分神，想走火入魔吗？”
“我有在认真控制的，瞧，我和他们配合得多好。”泠轻雨挥动手指，调度着机关给聂超和单潇然等人打辅助。
叶肆阴沉着脸，“泠轻雨，我也出去了。”
“你身上还有伤，悠着点。”泠轻雨扭头瞥了瞥叶肆，轻声叮嘱。
看着泠轻雨如此平淡的反应，对比龙庭阁那姓单的逊色许多，叶肆的心情更加燥闷，怏怏道：“我的伤已无碍。”
泠轻雨的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那就小心别再受伤。”
“嗯。”叶肆低低应了一声，转身朝花怀舟道：“师兄，劳烦你照看夫人。”
“放心交给我。”花怀舟施展雷火之术，将试图靠近正殿的魔族击杀。
叶肆加入了殿外的战局，狂沙分明已见到目标，却一直没有现身，看样子是不打算放过天机宫了。
青色身影在魔族间极速游走，身法诡谲难测，手中匕首一转，瞬息就夺走妖魔性命，一颗颗血丹扑通掉地。
他出手狠戾，凌厉如风，一双幽深的眸子阴鸷而锋利，令人分不清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鬼魅。
“这都不是杀敌了，纯属是在泄愤吧。”单潇然不由感慨，平生头一回有些可怜面前这帮魔族。
望着那道千钧雷霆般的身影，聂超张大的嘴巴久久合拢不上，整个人都愣住了。
先前与叶肆交手，只觉他那把匕首无比凛冽，不料竟能对魔族造成如此大的伤害，让魔族最为优越的治愈之力直接瓦解。
面前这人……真的是碧华宗那个人人鄙弃的废材病秧子吗？
说他才是魔族亦不为过！
该不会啥时候被夺舍了吧！！
第95章 梦醒
满目疮痍的天机宫，正殿之外。
不知厮杀了多久，聂超等一众天机宫弟子都受了伤，单潇然也累惨了，英俊的脸庞挂满汗珠。
叶肆的匕首沾满魔血，受魔气影响，黑眸隐隐发红，身上的缚魔咒感应到他的灵力波动，不断收缩着发出警示。
但他没多在意，不止不休地击杀魔族，宛如不知疲惫的冰冷机器。
单潇然扶一个重伤弟子入正殿，交给凌紫黛处理伤口，随后趁空和泠轻雨说话，“你的刺客杀疯了……”
恰巧叶肆远远望了过来，朝两人投去一个不太高兴的眼神。
“啧，还有功夫刀我。”
说罢，单潇然就地而坐，“我看他就是故意想在你面前表现，那我就先歇歇啦，可累死哥哥了。”
叶肆也想到泠轻雨身边，可刚打退了一波魔兵，下一波魔兵接踵而来，殿外还能战斗的只剩寥寥几人，他根本抽不开身。
聂正玄环顾着遍地血污，以及伤痕累累的门下弟子，摇摇欲坠的精神彻底失常，不断冲叶肆嘶吼。
“你爹呢？你爹呢！”
“他还是你亲爹吗！儿子身陷险境，都要死了，还不来救人！！”
“……”泠轻雨无语至极，亲眼见证了一枚死忠粉在偶像塌房后的崩溃现场。
“都要死了”的叶少主匕首一甩，解决掉数个近身敌人，觉得聂正玄比魔族还要烦人，不耐道：“闭嘴。”
聂正玄还在咋咋呼呼，泠轻雨抬手，干脆利落地把他敲晕，“都叫你别吵了。”
“点赞。”单潇然对她直竖起大拇指。
魔兵数量太多，再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消耗战对他们极其不利。然而这里人多眼杂，又不能解除缚魔咒，暴露半魔身份。
叶肆正寻思着找出狂沙，将其暗杀的可行性，耳中忽然传来了司空铭的紧急召唤。
司空铭的命令绝不可违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