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觉得她爱。
不然,就算抛弃了,又怎么样呢?她没有义务要对他负责。
谁说嫁了人,就一定要跟对方过一辈子?
他的小信徒,当然可以改嫁。
不过,现在也好,她把贺平安给许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
衡羿翻找着尸体,越翻越起劲。
哪怕根本找不到那些人的尸体,他也还是会尽力地做做样子。
等翻到最后,花祝年终于死心了。
还真是找不到。
衡羿开心地说道:“花大娘,我们回家去吧。刚好我去镇子上买点食材,累了一天,晚上给你炖汤喝。”
花祝年发愁道:“你去镇子上的话,给我买点男人用的脂粉吧。”
“啊?买那个做什么?我又用不着。”
花祝年扬起巴掌来要抽他:“让你买,你就买,哪儿那么多废话!”
三天后,花祝年的院子里,张灯结彩的。
王寡妇和贺平安在这里拜堂成亲。
一个站在地上,笑得坦然幸福,一个躺在棺材里,平静而安详。
衡羿小声地对花祝年说道:“花大娘,这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发现什么?没见已经拜堂了么?等拜完堂,把人烧了一埋,谁知道他是谁?我说他是贺平安,他就是贺平安。”
衡羿一边点头,一边感叹小信徒的化妆技术。
他们并没有在那堆尸体里,找到真正的贺平安。
棺材里的尸体,是花祝年找得身形相近的。
就连脑袋,也不是这具尸体上的。
她让他买男人用的水粉,就是为了给“贺平安”化妆。
虽然骗了王寡妇有些大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至少能让王寡妇了却一桩心愿。
反正,贺平安也不会回来,也不知道。
瞎过吧。
乱世这么苦,人总要学着哄自己开心。
流水席从中午一直吃到了晚上。
王寡妇跟花祝年一起招呼着村子里的乡亲。
有喝了酒的老流氓,拉着花祝年的手道:“老花,你给你丈夫办婚礼,是不是就为了收份子钱啊?你没钱埋他吧!喜事儿给的比丧事儿多,还得是你,算盘打得真精啊。”
王寡妇上去就是一巴掌,菜刀直接架到对方的脖子上:“拿开你的脏手,我老姐妹儿,在京城是有老相好的。她今天办这场喜事儿,纯粹是为了圆我的心愿!”
老流氓把手收了回来,不过仍旧用龌龊至极的眼光,来回地在她身上扫视着。
像是,要把她衣服扒了一样。
王寡妇拿着菜刀,把桌子上的肉鸡给剁了个稀巴烂:“吃你的鸡肉吧!大喜的日子,别在这儿添堵。”
这边喜事儿办得高涨的时候,兵营那边也热火朝天地打着仗。
马逐龙的起义队伍,已经打了过来。
刚好兵营里的一些人,也有反叛之心,就这样里应外合地占据了据点。
不过,老百姓是不在乎这个的。
乱世打了三十年的仗,谁他妈在乎谁被打死啊?
反正,谁被打死,也不耽误活着的人压迫百姓。
照样在花祝年家里,该吃吃该喝喝。
大家吃饱喝足后,迟迟不散场。
特别是一群老光棍儿在那儿起哄,非要让花祝年表演个节目,大家才肯散去。
远处有疾而沉的马蹄声传来,光是听声音,就能听得出骑马者的愤怒。
贺平安骑着抢来的战马,从自家的小篱笆上一跃而过,就这么怒气冲冲地出现在院落里。
脸上都是杀人时溅上去的血,手里的大砍刀也一股子血腥气。
真真是杀红了眼睛。
院子里的人吓得一哄而散,边跑边鬼哭狼嚎:“见鬼啦!见鬼啦!”
贺平安生前就是个恶霸,死后想必也变成了恶鬼吧。
囡吉早些时候,去了村医那里换药,到现在还没回来,衡羿被花祝年派出去找鲁绒绒了。
她听人说附近村子里,开了一家不正经的营生,专门从大街上抢流落在外的女子。
想让他找找,看她有没有在那里。
宾客连滚带爬地离开后,院子里只剩了王寡妇和花祝年两个人。
呃,当然,还有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将军装扮的贺平安。
王寡妇看了看棺材里躺着的人,又看了看眼前的“鬼”,她哆哆嗦嗦地说道:“啊,那个,我就先走了啊。”
花祝年慌得抱住王寡妇的腰不撒手:“别别别——别走,你男人,你丈夫,来找你了。”
王寡妇吓得看都不敢看贺平安一眼,死命地捶打着花祝年的胳膊,试图让她放开自己:“不不不,你男人,你丈夫!你们好好过哈,我就不掺和了。”
花祝年恼道:“你看看你这个人,不是都成亲了么?这就是你男人!”
“我嫁尸体行,嫁个鬼,那也没嫁过啊。再说了,这这这,我也不知道怎么跟鬼处啊?”
王寡妇强行锤开花祝年的手,捂着眼睛尖叫着跑出了花家的院子。
花祝年看着贺平安这张阴鸷的脸,小步地往后退缩着。
结果一个没注意,一屁股坐进棺材里,两条腿耷拉在外面。
她扒着棺材板,看着眼前的“鬼”,弱怂但好心地问他:“啊,啊这……你是有什么心事还没了吗?”
第074章 花祝年不能让所有男人都高兴
如果他有什么心愿未了, 她是会去帮他办的。
只要,他别变成厉鬼,缠着她就好。
花祝年坐在棺材里,颈后凉嗖嗖的风一吹, 身体不自觉地发抖。
贺平安知道自己被她当成了鬼, 气得随手把刀往地上一插。
那把带着血腥ῳ*Ɩ 气的大砍刀, 就那样立在了掺杂着酒香的泥土中。
刚刚乡亲们匆忙逃跑的时候, 不知道是谁把酒瓶打翻了。
高粱酒流得满地都是。
贺平安把身上的盔甲扔在了地上。
花祝年看到他心口上,露出了被截断的银枪头。
从后背直插入前心。
她确定,他是真的死了。
怎么做个鬼也这么难啊?
阴间也打仗么?连贺平安这样的恶鬼都被人欺负,那等她下去了可怎么办呦。
花祝年不禁为自己死后的日子担忧。
一想到死后也不得自由, 还是要跟贺平安生活在一起,她又不怎么想死了。
贺平安脱掉盔甲后,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他走到她面前,单手将她从棺材里拎了出来。
“同样是鬼, 如果是他出现在你面前,你就特别开心。看见是我,你就觉得恶心, 是吗?你这也不一视同仁啊!”
花祝年不能让所有男人都高兴, 但是她能让所有男人都不高兴。
无论是宋礼遇还是衡羿, 亦或是现在不人不鬼的贺平安, 都各自在吃着对方的醋。
谁跟谁都能吃上两口。
花祝年看着贺平安的心口突突地冒血,不免产生一丝怜悯。
都这样了,还来找她。
“你要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你就说吧。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 也帮你完成!”
“完成后做什么?”
花祝年认真道:“我送你去投胎啊。”
贺平安气得冷笑一声:“你送我投胎干嘛?你得让我跟薛尘一样封神啊!”
她老实巴交地解释道:“我,我没那么大精力了。若是还年轻, 送一个也是送,送两个也是送,我送你们一堆人封神都行。但是,我现在身体不太好,可能自己都撑不了几天了,送你封神,恐怕攒不够功德。”
花祝年是在很认真地跟他解释,可在贺平安看来,这不过是借口。
她只是,不爱他,所以,才会想着打发他去投胎。
贺平安的怒火已经到达了顶峰:“如果是薛尘出现在你面前,你巴不得他陪着你,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偏偏我做了鬼,你就不要我了,是吗?”
他别说,他还真别说。
花祝年的确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
这些年,将军虽然从未现过身,但始终是以魂灵的形式陪着她。
她有时候抱着小泥人儿,会觉得怀里很温暖。
可是贺平安做了鬼,出现在她眼前,她只觉得周身寒冷。
贺平安看见她这副样子,更觉得恼了,他强扳着她的肩质问道:“你犹豫什么?我就问你,这种事,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是不是让我说准了你,你不敢承认?”
花祝年小小地心虚了一下。
她好像,确实是这样。薛尘即便是变成鬼,也不会让她感到害怕。
哪怕他的死相那样凄惨。
可是,贺平安就让她莫名地觉得害怕。哪怕,他们同床共枕了三十年。
可能是出于对他的愧疚,花祝年小声地说道:“对不起啊。我现在是有点儿怕你。”
有时候,太过坦诚,也是一种残忍。
她哪怕是骗骗他,今天这事儿,可能也就这么过去了。
贺平安被花祝年气哭了。
他九死一生地起义,身上被捅了好几个血窟窿,都没掉过一滴泪。
结果被她一句大实话,给逼哭了。
“你盼着我死,盼着我做鬼,这样你就跟你的老相好在一起了。”
花祝年摇了摇头:“这真是误会大了。我离开前,是故意放那种消息的,等我回来,你们已经被斩杀了。我都没机会解释。我现在跟你解释了,你跟那一起被斩的老哥儿几个,也解释解释啊。让他们别怨我,我并不知道,宋礼遇骗了我,也不知道他那么狠。”
贺平安红着眼睛哽咽道:“你知道什么?你一个女人,哪里懂男人?谁不是恨不得对方死!哪会听你的救人?谁让你去找他的!”
“我总不能,看着你死。”
贺平安嘶吼道:“我宁愿死!我宁愿死,也不想你去见他!你跟我过了一辈子,一辈子就只能是我的,谁让你改嫁了?”
花祝年倒也没怎么在乎过改嫁这种事。
“那我不是,为了救人吗?”
他忽地将她推倒在地上:“你到底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做权臣夫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花祝年被推得不轻,心里一个劲儿地骂街。
“你到底有什么事,你要是看不惯我改嫁,我不是也给你许了门亲事吗?”
她不提这个吧,贺平安还勉强压制得住怒火,她一提这个,他吼得都变声了。
“谁让你给我娶亲了?啊?谁让你这么做了?你早就不想要我了吧!”
花祝年温吞道:“那倒也不是。我是看王寡妇挺痴情的。”
“她痴情,我就要娶她,我对你痴情了一辈子,你拿正眼儿看过我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回事儿啊?”
其实,贺平安虽然有委屈的理由,但他倒也不必如此委屈。
毕竟,她喜欢的少年将军薛尘,已经回归神位的衡羿仙君,专门为了她下了趟凡间,也是没逃过被她许配的命运。
他甚至还被不同的女子强上了三次……
这都没地儿说理去。
告官他舍不得,往天上告吧,他就是最大的神。
三界无不在看他的笑话。
比起他的遭遇,贺平安这真的不算什么。
不过是死后许给别人了,而已。
花祝年哄他道:“我当了。我可把你当回事儿了!贺平安,平心而论,我对你算不错的。我有在好好做你的妻子,你别总是跟我闹脾气了。”
贺平安现在快要憋屈死了。
他从血海里杀出来,只不过是对她吼了几句,真正的惩罚还没开始。
怎么就是闹脾气了?
他被她气得牙根痒痒。
想把她嚼吧嚼吧吃掉算了,也好磨磨自己的牙!
真是气死了!
大半辈子没受过这个气!
花祝年是很会察言观色的。
她看见贺平安一副磨牙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劝他道:“贺平安,你现在都做鬼了,阴阳两隔,你就消停消停吧。我们这辈子的缘分,已经尽了。”
贺平安气得连连发笑。
他现在不笑,都喘不上来气!
被她气得胸口疼。
真是在战场上被人戳了一银枪,都没怎么感受到疼。
偏偏在她这里,让她几句话,差点没气死过他去。
他现在肚子里憋的气,去到田野间,都能犁五亩地。
贺平安半跪下来,猛地揪起她的衣领,狞笑道:“你当然盼着我做鬼了!这样你就能去京城,做你的权臣夫人了。你也算是去到了该去的地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了。可是,老子明白地告诉你,老子没死!不仅没死,老子还跟着马逐龙的队伍起义了!”
花祝年扶着他的手,借力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