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毒妇!她是他见过全天下,最阴毒的毒妇!
当初他不该眼馋她的天命,推她做首领的。
她现在已经在逐步脱离他的掌控。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小老太不好好过安生日子,总是贪恋权力干嘛?
是能让她生儿子咋地?
风和畅想不出花祝年如此阴险的动力到底是什么。
倘若换了别的男人,那肯定是财富、权势、女人,也无非是这三样。
可他,竟想不出小老太究竟要什么。
她可真是,让他栽了个大跟头,兵不血刃地就离散了他多年的布局。
看来,不能再留她了。
风和畅的眼中,已经显现了杀机。
他才不管她什么天命不天命的,当初在地府,有人曾跟他说过,他是将军筋,宰相骨,哪怕投自清贫之家,也照样将天下收于掌中。
这是他一直都很笃定的事!
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小老太算什么?
他不过三十出头,可她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
她怎么敢跟他争?
花祝年看向趴在断头台的衡羿,对风和畅说道:“既然军师已经解决掉一个,就把那个也给捎带着解决了吧。”
鲁戎忍不住上前想要制止,却被虎翼给按住了。
“你别添乱,没看现在形势多严峻吗?一个贪腐,一个背叛,都是必死的。”
“他背叛的是别人!又不是她。”
“那也得死。不杀不足以立军心,夫人对背叛对手的人都这么狠,他们就该掂量掂量接下来的站队问题了。”
鲁戎觉得虎翼和花祝年已经疯逑了!
她冷冷地感叹道:“原来,权力真的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虎翼并不觉得被讽刺,她十分坦诚地说道:“是啊,只有权力才能救人于水火。失去权力,就是重新掉入到水深火热之中。”
风和畅一步步去到了衡羿身边。
其实,他早认出这个人,就是当年被贺平安砍了几十刀的奸夫。
不仅他认了出来,宋礼遇跟贺平安在他被捕之时,就认出来了。
男人对情敌总是很敏感的,他们一直默契地瞒着花祝年。
就在风和畅举起锤子的时候,衡羿悠悠地说道:“我能不能,不死呢?我也想效力。”
贺平安插嘴道:“你效什么力?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你就是想当奸夫!当年我就逮住过你俩——”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礼遇捂住了嘴。
贺平安不耐烦地掰开他的手:“你堵我嘴干什么?”
“她好歹也是我夫人,我们是拜过堂的。你能不能给她留点面子?说奸夫就说奸夫,你扯她干嘛?”
“不是,我不扯她,那怎么能突出奸ῳ*Ɩ 夫的可恨?你说这孙子多可恨,老子好心收留他,结果他大半夜,把老子婆娘抱怀里亲。”
周围的人吃瓜都吃饱了……
宋礼遇恼道:“我警告你,你别再说这种话!”
“你个老神经,你警告我干嘛?你不批判奸夫?”
“我为什么要批判他?夫人有权力玩几个男人,古今的帝王谁不是三宫六院,她纳几个男人入宫怎么了?你老在这里闹什么?连这都忍不了,你还当什么男人?”
贺平安啪地一下,甩了宋礼遇一个大逼兜:“这谁能忍得了啊?老子知道你为什么帮奸夫说话,你老小子就没安好心眼儿。你还做着让她把你纳进后宫的春秋大梦!老子就这么跟你说,你想都不要想!我是她唯一的皇夫!”
宋礼遇爬起来,指使者自己的侄子,上去踹了贺平安一脚。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夫怎么就做梦了?再说了,就算让我进后宫,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吗?夫人是我明媒正娶的,十五年前就拜过堂了!”
论名分,他也是有的。
第102章 若是真要论起来的话
衡羿生无可恋地看着这两个聒噪的男人。
淡然之余还有些许的鄙夷。
不是, 人怎么能丢脸成这个样子?
他完全没办法想象,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入宫的资格,不顾脸面地跟人争吵……
每天吟诵八百遍——要远离自己癫癫的小信徒, 还有她身边那群癫癫的男人。
衡羿是那样吝啬于为自己的小信徒做事。
从四十五年前就吝啬。
他不会为她下凡, 不会在贺平安打她时出手, 不会回应她漫漫长夜中, 所有带着血泪的祈祷。
哪怕他知道,每次她在最需要他的时候,都正忍受着极度的绝望和恐惧。
可他就是一次都没有理会过。
他吝啬得像仙界葛朗台,冷漠得像雪玉冰山。
让他这样至高无上的神, 做出如此有失身份的事,恐怕再过几万年也不可能。
他不会为了她跟任何一个男人嘶吼怒骂、打得你死我活……
那些庸俗的情感,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儿。
她别想再来扰他。
衡羿老实巴交地等待着风和畅行刑。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致命救赎呢?
一锤子下来,他就回天上去了, 再也不用在她手底下做事,他可真是谢谢她了。
风和畅本来就被花祝年气得不轻,现在看这两个老不死的, 居然在争抢着进后宫, 更觉得生气了!
做男人做到这份上, 真是丢人现眼。
平时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笑意的风和畅, 终于装不起来了,他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吵完了没有!这儿准备行刑呢!是听你们吵,还是我来锤?要不你们来也行!”
贺平安一听有机会直接弄死这孙子, 直接自告奋勇道:“我来我来!”
他早想弄死他了!十五年前让他溜了, 真是不痛快。
敢觊觎他的婆娘,该杀!
贺平安举起那柄重锤, 正欲落下之际,衡羿突然轻喃道:“一般来讲,我是不计较名分的。”
贺平安上去踹了他一脚:“你有你妈的名分!一个仗着自己年轻,就勾人婆娘的奸夫而已。”
衡羿倒也没怎么发怒,他不是凡间那种凡夫俗子,才不会为了名分争竞什么。
但该说的,他还是要说。
他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说出来的却是庸俗至极的话。
“若是真要论起来的话,你跟宋礼遇都得给我执妾礼。”
这个话,只有贺平安听得到。
别人都知道这块儿要行刑,生怕溅自己一身血,所以离得远远的。
贺平安人没什么文化,但执妾礼他是听得懂的,当时火就蹿上了后背。
他揪起衡羿的脑袋,哐哐地往台子上猛磕了几下。
“执妾礼?我让你执妾礼,执你妈的妾礼!你一个奸夫,连门都进不了,在这儿贬损谁呢?你给老子执妾礼,都没资格!”
花祝年离得虽远,可也隐隐约约能听到些东西。
不是,什么执妾礼?
明明一锤子就能搞定的事儿,是怎么扯到执妾礼上去的?
宋礼遇也纳闷儿,“执妾礼”这几个字,根本不像从贺平安嘴里出来的。
他向来骂骂咧咧的,哪懂这些文词儿啊?
到底谁给谁执妾礼啊?
不会是他给贺平安执妾礼吧!那怎么成呢?都是明媒正娶的,怎么也得平起平坐啊!
衡羿的脑袋一点儿也不疼,主要是心比较疼。
唉,她让风和畅杀他也就罢了,怎么还允许贺平安杀他呢?
她也是干上宠妾灭夫的活了。
他要诅咒她,诅咒她长命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跟他一样永世孤独,孑然一身。
都要死了,也没能看上她一眼。
早知道,刚才就不闹脾气了,他应该看她一眼,再走到断头台的。
衡羿闹起脾气来非常细微,故意从她身旁走过,但就是不看自己的小信徒!
他觉得她应该会发现。
哈哈哈哈哈,实际上花祝年根本不会发现!
就是发现了也不哄。
贺平安天天发脾气,动静要多大有多大,也没见她哄过一次。
更何况像他这种,暗戳戳地发脾气,就跟没发一个样。
贺平安已经决心要弄死他,便不再听他废话,一柄重锤狠敲了下去。
在敲下去的瞬间,本来晴得好好的天气,忽然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道惊雷直接打下来,将他手上的重锤劈得四分五裂。
衡羿叹了口气,还是没死成。
他一般不骂天道老登,但老登是真不干人事儿。
又不让俩人在一起,偏偏又创造在一起的机会。
真在一起了,又要让他永失所爱。
有时候,真的很想带小信徒去天上,让她把天道老登揪下来,狠抽两巴掌。
他不敢惹的东西,她还不敢惹么?
衡羿一想到小信徒发脾气的样子,就总是会笑。
他喜欢看,曾经在天上,看了好多年。
贺平安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
此刻,竟也愣在了原地。
天雷干扰刑罚的场景,多年前,是有过的。
严格上来讲,上一个情景再现的,是薛尘。
是他跟宋礼遇的前夫哥,也是永远不会再翻案的千古罪臣。
风和畅有着二十世的记忆,甚至,上一世谋划杀薛尘的人里,就有他。
当时,所有人都知道,薛尘有什么所谓的天命,是上天要留的人。
可他并不敬畏上天,就是杀了薛尘,内心也没有如何慌乱。
他从来就看不起一个,从乡下打上来的土小子。
被一些老谋深算的人鼓励几句,就甘心去沙场上赴死。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不过是他们这些人博弈的棋子而已。
可现如今,居然又出现了跟薛尘有同样经历的人。
风和畅又正欲推花祝年下台,苦恼没有一个好的理由,现在这不是现成的么?
不过,他叫什么来着?
风和畅疯狂在脑海中搜索着……
薛尘?不,不是叫这个。哦,薛凡,对他叫薛凡。
你看看这不是赶巧了么?他刚好可以说这是薛尘转世,薛尘又是曾经被花祝年供奉了许多年的神。
一个神仙下凡救世也是有可能的。
真假不重要,让他夺了花祝年的位子才重要。
而且,风和畅觉得,薛凡这个人,大概脑子缺根筋,上人家里去勾引女人,好歹也出来找个客栈啊。
这样脑子简单的人,最容易被控制了。
风和畅又要开始造神了。
他枯藤一下跪了下来,双手举过头顶,大声叫嚷着:“上天慈悯,降下英神,再塑河山。旧神已去,新神归位!”
当初跟他一波的将领,犹豫着要不要跪。
如果说之前的发展,皆在花祝年的掌控之下。
她并未慌过分毫。
可现在,确乎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不再端坐高台,缓缓地站了起来。
“谁敢跪,我打断他的腿。”
小老太别的本事没有,可说出去的话,向来都能做到。
搞得一众将领,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走下高台,目光又沉又狠,仿佛能锤进每个人的心里。
无人敢与她对视。
“我早在十五年前,就说过,天上没有神,薛尘也没有被封神。我们有今天,能取得天下,靠的是百姓的信任,靠的是士兵作战英勇,靠的是战略失误少。不是求神拜佛!”
“一路走来,灭佛灭道灭吏,灭天灭地灭神,倘若真的有神的话,天下大乱的时候,他们早干嘛去了?我灭他们的时候,他们又干嘛去了?我都要灭他们了,却不敢出现在我面前,算什么神?有这么窝囊的神吗?”
有,还不少!
只不过,神界的规矩是,妻子做错事,丈夫全担着。
陨落的满天神佛,早把衡羿喊过去,满腔委屈地骂过一通了。
如果花祝年觉得自己,没有被神佛惩罚的话——
那一定是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神,在替她负重前行。
其实满天神佛也挺难的,日后回归神位,算账都找不着人。
毕竟那时候,她早已经不在了,搞不好衡羿还会发大疯。
谁还敢提她对自己干的事儿?
那不是找不痛快么?人都已经无处觅寻了,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真是没地儿说理去。
风和畅眼看着众人不跟着自己跪,牙齿都要咬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