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计云舒感到身后的人的身体僵了一瞬,腰间的力度也松了些,她顺势转过身,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宋奕惊讶之余,内心是不大相信的,从前她可是死都不愿松口。
他垂眼打量着面前颔首低眉的女子,接着问:“只需要时间便够了么?”
计云舒眼神微动,垂眸道:“时间是其一,再有便是允我出去透气,日日窝在房里,闷也闷死了,哪有心思谈情说爱。”
宋奕内心冷笑,心道反常有妖,她原是打着这个主意,真把他当傻子了不成?
他俯身弯腰把她圈在自己与茶桌之间,眸光犀利:“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那些小心思,在本王这儿还不够看!”
迫人的气息压下来,计云舒急忙侧过头躲避,强装镇定。
“王爷不信,我也无话可说,索性我一介庶民,王爷爱如何折磨便如何罢,真心我是万万没有了。”
宋奕深深地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意动,虽知道她是在激自己,可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要她的真心。
“透气可以,不许出府。”
宋奕终于松了口,怕她抵触,又补充道:“外头不太平。”
计云舒暗自诽腹,什么不太平,不过防着她罢了。
从他手里要些好处着实不容易,计云舒见好就收,没再得寸进尺。
“多谢王爷。”
宋奕朗朗一笑,贴得更近了些:“谢?如何谢?”
计云舒急忙往后靠了些,坚硬的桌沿硌得她后腰生疼,她侧过脸,不愿回答他这句不怀好意的问话。
宋奕侵略性的眼神一寸寸地扫过她的眼睫,鼻梁,再到唇瓣,他眸色深了些。
见她迟迟不肯动作,宋奕没了耐心,擢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了上去。
计云舒罕见地没有挣扎,却也没有迎合,只是僵着身子任他索取。
唇齿交缠半晌,宋奕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与她微微拉出一指之隔的距离,暧昧道:“这般乖顺,可是在邀请本王?”
计云舒羞恼地瞪他一眼,使劲推了推他。
“王爷也该保重自己身体!”
别整日脑子里尽是这种事儿,他不嫌累,自己还想活久些呢。
谁知宋奕笑容更甚,在她恼红的脸颊上轻啄了口,意味深长道:“本王身体如何,你该最有切身体会不是么?”
说罢,不等计云舒气急败坏,他便率先松开了她。
考虑到这几日自己要得勤了些,恐她身子受不住,故而只是存着调侃的念头逗逗她罢了。
见他放开了自己,计云舒稍稍松了口气,他心情似乎不错,不如趁机再提些要求。
“我能见王妃么?”
闻言,宋奕有些讶异,似是没想到她会想见赵音仪。
“自然可以。只不过……”
宋奕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若你是存着让她们放你走的念头,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王爷多虑了,只是与王妃许久未见,想叙叙旧罢了。”
计云舒不紧不慢地解释,这也确实是她心中所想,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这么一说,宋奕倒是记起来,当初在宫里时她似乎与赵音仪关系不错。
说起来,还是因着赵音仪把她带进宫的缘故,他才能遇见她。
想到这,宋奕勾了勾唇:“你想去便去罢,寒鸦对王府再熟悉不过,也可让她带着你四处转转。”
听这话的意思,是允许她与人接触了。
计云舒顿时生了几分希望,本只是想单纯见见赵音仪,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翌日一早,计云舒在寒鸦的引领下,来到了青玉堂。
出乎她意料的是,赵音仪看见她时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震惊,倒是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
赵音仪紧紧地牵着计云舒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番,颤声道:“王爷竟这般荒唐?我须得好好劝劝他,让他放你回去。”
计云舒回捏了捏她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娘娘放心。”
宋奕那个癫狂的性子,赵音仪若是去惹他,必定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她二人之间的孽债,还是不连累旁人为好。
说罢往她身后望了望,却只见冬霜,没见着琳琅。
赵音仪知道计云舒在找谁,解释道:“琳琅是宫里的丫头,按着祖例,奉旨迁宫是不能带宫里人出来的。王爷特殊些,也只带了一个高公公。”
原来如此。
计云舒不免有些失落,抬眸见赵音仪眼眶红红地盯着自己,她急忙扯开话头打破凝重的气氛。
她的视线落在赵音仪身后的冬霜身上,笑吟吟道:“冬霜姐姐瞧着竟比在宫里时还圆润了不少,想来还是宫外的风水养人些。”
“这,姑娘惯会取笑人的……”
冬霜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颇有些不好意思。
赵音仪也浅浅笑了笑,却不知想到什么,又失落了些。
“冬霜冬雪她二人是我一同带进宫的陪嫁,才短短几年,已物是人非……”
计云舒愣了愣,才想起那被流放的冬雪,颇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话。
冬霜见状急忙递上绢帕,劝慰道:“王妃莫要再耿耿于怀,冬雪闯下如此大祸,您求情保住她一条命已是仁至义尽,就不要责怪自己了。”
计云舒也从旁相劝,二人好说歹说才将她哄好。
见时机差不多,计云舒瞥了眼立在身后的寒鸦,状若寻常道:“寒鸦,劳烦你回去将我昨日临摹的那张字帖拿来给娘娘瞧瞧,我记着应是在压在那紫檀桌上。”
寒鸦迟疑了一瞬,随即应声出了青玉堂。
见赵音仪有些不明所以,计云舒急忙解释:“娘娘从前不是总说我画得一手好画,字却是东倒西歪的么?如今瞧瞧我现下可有长进?也顺便指点指点我。”
赵音仪失笑,摆了摆手:“我哪有这个本事?你该找王爷指点才是。”
语毕,计云舒笑得有些勉强,想到自己的时间不多,她急忙步入正题。
“对了娘娘,王府里的下人都是近些日才买来的么?”
“正是。”
赵音仪微微颔首,道:“翊王府已闲置十来年了,除了冬霜和高裕,其他人都是我陆陆续续从人牙子那儿买来的。”
计云舒想到寒鸦,又问道:“寒鸦也是娘娘买来的?”
“不是,那丫头我也是头一回见,想是王爷买来的。”
这么说来,自己在府里算是生面孔了,那要想脱身倒是容易许多。
她还想继续打听,后头便响起了脚步声,是寒鸦回来了。
“姑娘,奴婢找遍了屋子也没找到您说的字贴。”
计云舒暗暗咬牙,跟得够紧的。
“找不着便算了罢,许是我记岔了。”
说罢,计云舒又扭头对赵音仪笑道:“我回去找找,明日再拿来给娘娘看。”
“成,你回去罢。”
赵音仪自然巴不得她日日过来陪她说话,亲送她出了青玉堂才回转。
用午膳时,宋奕罕见得没与她一起,计云舒忍不住打听向寒鸦打听他的动向。
“王爷带着高公公进宫了,姑娘可是找王爷有事?”
计云舒摇了摇头,又试探道:“午后我自己在府里逛逛,你自去歇息罢。”
闻言,寒鸦布菜的动作顿了顿,低眉道:“姑娘恕罪,王爷有令,奴婢不得不从。”
如计云舒所料,她也并未过多纠缠,宋奕那样的人,真许她独自出门那才是有鬼了。
第42章 茉莉吻
午膳过后,计云舒有目的地逛了逛整个王府,翊王府布局同宸王府差不多,都是园林式的庭院,只不过因着闲置了许多年的缘故,有些地方年久失修。
计云舒半阖了眼睫,眸光微闪,看来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好些。
她继续往前,堪堪走过一道垂花门,便听得一阵女子的哀求声,似乎还带了些哭腔。
计云舒沉思一瞬,还是绕过游廊去瞧了眼。
“萍儿姐姐,我真的没有偷侧妃的镯子,我也不知它怎么就在我枕头底下了。”
只见一个身材矮瘦的少女神情惶恐地看着眼前趾高气扬的蓝衣女子,心急如焚地解释。
萍儿讥诮地看了眼那瑟缩的人,嗤笑:“你不知道?难不成这镯子是长了翅膀飞你枕头下面去了不成?”
今日说什么她也得把这锅甩她身上,否则倒霉的便是她自己了。
“可,可我今日都没回过耳房,如何有机会把它藏枕头下……”
萍儿似乎被踩中痛处一般,脸色大变,不由分说地甩了她一耳光。
“贱蹄子!还敢狡辩?”
计云舒见状,拧眉开口:“凭她有什么错处,自有侧妃和王妃们处置,你与她同为婢女,怎能打她?”
她平生最是见不得欺凌这些事儿,此情此景,叫她如何忍得住不开口?
听见这掷地有声的话,那二人俱是一愣。
萍儿率先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了计云舒和寒鸦一眼,有些拿不准二人的身份。
“你们是何人,怎在府里没见过?”
计云舒淡淡一笑:“我们是新买进府的丫头。”
她倒要看看,这人能猖狂到何等地步。
寒鸦惊疑地看了下计云舒的侧脸,见她面色如常,倒也没出言拆穿。
闻言,萍儿立马讥诮了一句:“呵,我还以为谁呢。想替她出头?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计云舒缓缓走下游廊台阶,不紧不慢道:“几斤几两我不知,可我知道,万事讲究一个理字。”
“你说她偷了东西藏在枕头下,她却说她没回房过,既然各执一词,那不如问问耳房里的其他丫头,可有人见她回来过?”
萍儿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自然不能问!一问自己不就暴露了么?
计云舒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似笑非笑道:“姐姐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你回来过?”
萍儿恼羞成怒,抬手便要打计云舒耳光,好在计云舒早有准备,及时捉住了她的手。
“看来姐姐还真是一视同仁啊。”
计云舒凉凉说罢,猛地甩开她的手,将她甩了个踉跄。
萍儿自觉丢了面子,还想扑上来厮打计云舒,却被寒鸦轻松制住。
计云舒惊讶地转过头瞥了她一眼:“力气挺大啊!”
寒鸦一愣,讪讪笑了下,目光有些闪躲。
计云舒不再看她,走近那矮瘦的少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念秋。”念秋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里既有感激又有敬佩。
计云舒轻轻点头,瞥了眼那被压在地上嚎叫的人,拔高了声音说道:“念秋啊,把这镯子还给你们侧妃罢,只说是你同萍儿姐姐一起找到的,只要你俩口径一致,物归原主了,你们侧妃大抵也不会追问你其他。”
“若以后你萍儿姐姐还找你麻烦,便把今日的事翻出来,再找耳房的证人去侧妃面前分说分说,让她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语毕,嚎叫声嘎然而止。
计云舒冷冷扯了扯嘴角,又把目光投向眼前的少女,鼓励道:“有了这个把柄,你日后大可硬气些,你越是一味地忍让,她越觉得你软弱可欺,明白了么?”
“嗯!”
念秋激动地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计云舒。
若说郁侧妃是大善人,那这位姑娘就是神天菩萨了罢。
“咳咳,这是怎么了?我方才听见似是有人在哭喊?”
一道妩媚的声音吸引了几人的注意,计云舒循声望去,只见垂花门前站了一位红衣女子,雪肤花貌,身姿妖娆。
“奴婢见过郁侧妃。”念秋急忙行礼。
原来是她。
计云舒沉吟一瞬,微微福身:“郁侧妃安好。”
“咯咯…”郁春岚娇笑着走下台阶,有些惊讶计云舒会出现在这儿。
“是你啊?我记着你那时不是出宫了么?怎么也来王府了?”
计云舒淡淡一笑,半开玩笑似地说出了实话:“被绑来的。”
语毕,郁春岚笑得更欢了,云鬓上的珠钗晃荡不止。
也是,谁会信呢?
“王爷到。”随着一声熟悉的尖细嗓音,几人身形俱是一怔,随即纷纷转身行礼。
计云舒看了一眼那径直朝自己走来的白衣男子,淡淡福了福身。
宋奕眸光锐利地扫视了一眼在场几人,伸手揽住计云舒的腰身,嗓音不辨喜怒。
“怎么来这儿了?”
计云舒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却引得那人更紧的束缚。
她无语地闭了闭眼:“随便逛逛。”
宋奕没再说什么,揽着她往外走。
“本王从宫里带了个太医回来,让他给你把把脉……”
高裕跟在后头直摇头,心道他家殿下当真是鬼迷心窍了。
一大早巴巴儿地进宫,就只是为了找个妇科圣手来给那不知好歹的女子看病?
念秋和萍儿的嘴从宋奕揽上计云舒腰那刻就没闭上过,念秋只是惊讶,而那萍儿的脸色几乎能用惨白来形容。
郁春岚收回讶异的目光,抚了抚自己的蔻色指甲,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瞥见那焉拉吧唧的萍儿,她忍不住讥笑。
“行了,人家没打算吹枕头风呢,你素来嚣张,今日可算是踢到铁桶了,日后可记得收敛些。”
说罢,她慵懒地顺了顺发髻,婀娜离去。
方才那一幕她可都瞧见了,若不是云荷出手,就念秋那怂样儿,早被那萍儿啃得渣都不剩。
不过话说回来,也但愿那念秋能听进云荷那些劝告的话,硬气起来,早日脱离苦海才是。
计云舒一进清晖堂,边见厅内站了一位着石青色补子服的老人,童颜鹤发,很是精神矍铄的模样。
她暗自疑惑,为何与上次来的太医不一样?
“有劳韩院判了。”
宋奕对着那老人略微颔首,不由分说地把计云舒压坐在了桌前。
眼见着那位韩院判从他的黄花梨药箱中取出一方丝帕,似乎是要给她把脉,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的伤在脸上,给她把脉是个什么道理?
计云舒僵持着不肯伸出手腕,那韩院判略有些尴尬地瞟了一眼宋奕。
“把手伸出来。”宋奕脸色绷了起来,语气有些冷。
计云舒不愿理他,把身子转向了另一边,嘀咕道:“我又没生病,好好的把什么脉?”
宋奕听了个真切,迅速沉了脸色,弯腰攥住她一只手压在桌上,随即凝眉看了一眼那一脸疑惑的韩院判。
韩院判立时反应过来,将丝帕铺在计云舒手腕上开始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