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陈事(7)
沈知梨从说书人屋里出来,在零零散散几人的街道上晃了一眼,鹤承渊不知道去哪了。
她转身计划回府,天暗的很快,她行在街道,巷子里窜过一抹黑影,她定睛一看,正是那躲在巷边的瘦子。
环视一圈,确保他没在看别人,才发现他在等自己。
于是她走了过去,瘦子哆嗦着,一双眼睛四处乱瞟很是慌张。
“你有话要说?”
瘦子:“郡……郡主,上回在村子里,你们问我还有没有遇见人……”
沈知梨:“你还遇见了谁,阿紫那天说你总盯着她。”
瘦子不安搓了搓衣摆,“我……那天,我本不想惹事,所以……”
“我确实看见他们所说的那个疯婆子了……”
“她拿着画像疯疯癫癫的出了村,随后不久傀儡师就进村了……”
“我那天夜里……没进城,就……就看见她自言自语坐在河边,嘴里叨叨着什么孙什么的……不知道后来是不是回村了,还是、还是落水了。”
沈知梨凝眉,“这事你与谁说过?”
“那个……那个叫阿紫的姑娘。”
沈知梨:“!!!”
难怪阿紫今日消失不见了!
沈知梨事觉蹊跷,狐疑道:“除了她还和谁说过。”
瘦子:“没了没了……”
“不可能,你在这里守着我,不可能只是告诉我阿紫出城一事!”
瘦子:“真没了。”
他哆哆嗦嗦明显是受人旨意,绝不可能只是良心过不去将事告知于她。
瘦子爱财,沈知梨取出一颗金豆子,晃在眼前,“你告诉我你同何人说了,又是谁指使你这般做的。”
瘦子两眼睛看直了,“没人指使我,但……除了和阿紫姑娘说了外,还和仙首大人说了……”
沈知梨诧异道:“仙首?!他去救阿紫了?”
瘦子:“不、不是,我与仙首大人说的是……郡主出城去寻阿紫姑娘了。”
“!!!”沈知梨震惊道:“你胡编乱造了什么东西?”
鹤承渊轻易信了?!是因为担心她吗?所没有一丝犹豫出了城。
是谁要暗算他?!
遭了!
沈知梨着急道:“你何时与他说的?!”
瘦子打颤,“两个时辰前……”
“地理位置呢?”
“我说不知道……”
沈知梨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让他出城?目的是出城?!
“阿紫在哪?村子?”
瘦子:“护城河……下游……”
沈知梨咬牙切齿道:“究竟是谁指使的你!”
瘦子:“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若不是良心过意不去,也……也不会和郡主说这事了。”
再过半刻钟城门就要关了!
沈知梨把金豆子丢给他,“去京烟十巷……”
她骤然顿住,不对……现在情况不明,若是让宋安也出了城,他恐怕也会遇到危险。
瘦子手忙脚乱借那颗小豆子,“郡主要说什么?我……我保证办到。”
“算了没事……”沈知梨马不停蹄往城门处跑,总算是在关城前最后一刻赶了出去。
她往村子方向狂奔,一刻不敢停歇,天际轰起惊雷。
闪亮整个森然的林子。
沈知梨不知鹤承渊去了何处,只能先去下游找阿紫。
然而,雨滴与震雷落下时,摆在眼前的只是一具浮尸。
沈知梨呆滞在岸边,雨滴砸在河面炸开了花,河中之人一袭紫衣,柔软如云轻盈的纱裙漂浮水面被雨滴捶打进水中。
雷声滚滚狂风怒吼,猝不及防拍进她脑海之中,一切都发生的太过意外……
她竟然不知作何反应,身裹送葬还未褪下的素衣,孤身立在倾盆大雨之中。
河中浮尸随浪花拍打,像世间万物中一片不起眼的枯叶,脆弱又无法引人注目,在孤寂的雨夜悄无声息死了……
沈知梨沿岸绕过,停在阿紫的身边,费力将人捞起来,翻过身确认她的身份。
阿紫的发丝糊在脸上,身子已被河水泡的冰冷,手心死死拽住泡散的画纸。
沈知梨剥开她的发,为她将面容理干净,露出苍白的脸。
她到死也没想起来逝去的记忆,她不断寻找……坚强不息的生存下去,可最后还是死于寻亲的路上……
沈知梨坐在大雨中,望着躁动的湖面掀起层浪。
今日,是凝香的头七……阿紫死了……
婆婆也许早就不在了……他们在骗阿紫……骗入京城……在她望见希望时,断了她的气。
沈知梨也不知在想什么,目光空洞呆滞,任由大雨倾盆冲刷自己。
消失已久的系统突然冒出来。
「请宿主注意,任务靠近。」
“什么任务?!”
对了……上次寿宴开启的任务,一直没有播报。
「请注意:距离本次剧情任务完成,还剩最后一个详细任务。」
「完成本次任务可获得1000好感度加成,任务失败将扣除200点爱意值,爱意值抵达负300点,将原地抹杀目标人物/宿主。」
「请注爱意值正数11点。」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获得奖励兑换最终任务。」
「完成剧情任务即可附送一次增加好感度的机会。」
「祝宿主好运。」
任务靠近?什么任务靠近?
忽然,一串急促的踩水声穿过骤雨响了起来。
沈知梨警觉,往声源处望去。
幽黑的暗林风雨席卷茂盛的树叶。
她迅速做出反应,将阿紫的尸体藏在心里桥洞下,转身向半山腰的破木屋去。
待她藏在柜子后时,踩进水洼的脚步声陆陆续续停在河边,那般不速之客在周围简单环视一圈,因大雨遮挡视线模糊不清而查看不仔细。
他们似乎没查到想要的东西,于是分散开排查。
急促的雨声里传来交谈声,她所在之地位于茂密的巨树后。
那两人的声音隐隐约约飘来。
“谁放出的消息说杀奴出了城?”
“你管他谁放出来的,总之肯定是出了。”
“你又知道?”
“他近日在京名声大噪,有消息说他来了京城,肯定是了。”
“不枉费我们追到这里,京城进不去,出来还不能杀了他?!”
沈知梨:“!!!”
到底是谁一直想要他的命,听他们对话,借刀杀人?!
那两人继续道。
“要为师父报仇!一个杀奴,他还坐上仙首之位了?!”
“复宗!”
沈知梨:“?!”
复宗?这是!邪宗余孽?遭了!他们定然做了埋伏!
“喂!师兄……那有个木屋……”
“过去看看。”
沈知梨屏气凝神,缩在柜子死角,尽量把自己藏在暗处,拔出头上的簪刺。
压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木屋,停在了屋前,刀剑出鞘。
“咯吱――”
雷电从门缝闪进破败的屋子,黑影在地上拉长。
身影跨了进来,腐朽的地步咔嚓出现刺耳的脆裂声。
风声呼啸,“咚!”摇摇欲坠的窗脱了框,白光闪电劈进房中,将整个木屋点亮。
沈知梨这处的暗角,因窗的丢失,再无可藏。
“谁!”邪宗弟子大唤了一声。
一人携剑飞速入内,沈知梨抄起一旁的椅子砸了过去。
“杀了她!是当初救走杀奴的人!”
“就是她引起的这些事!”
沈知梨大口喘息,心提到了嗓子眼,趁被砸的邪宗弟子不备,她迅速朝近窗跑起。
还没等她跃上窗台,邪宗弟子的剑对着她劈下。
寒光乍现――
电闪雷鸣。
刃刀在雷电中旋飞入内。
沈知梨踩上窗台,还没跃出去。身后的邪宗弟子接连倒下,刃刀重重嵌入她身边的木墙上,鲜血沿着锋刃缓缓滴下。
她骤然愣住,回头望去,一只风尘仆仆染满泥浆的黑靴踏入屋中,紧接着他身着幽蓝花的玄袍入内。
“鹤承渊……你没事……”
鹤承渊也在见到她的瞬间明显松了口气,却忍耐着不露一丝神情。
他定定看着她,似在查看她的伤势。
沈知梨从窗台上下来,朝他跑来,一头栽进他湿漉漉的怀里,将人抱住。
鹤承渊垂眸望着她,眼底掀起难以克制的波澜。
沈知梨:“你可有受伤?”
鹤承渊静默,抬手将刀收了回来。
“你跑出来做什么?”
“阿紫死了……”
鹤承渊瞳仁一震,握刀的手猛然攥紧。
他最终起手在她后背轻拍安抚。
沈知梨:“这些是邪宗余孽。”
“嗯。”
沈知梨把她经历的事一字不差全与鹤承渊说了。
“……有人暗算你,利用邪宗借刀杀人。”
“是听到我出城了,你才不顾一切出来的吗?”
鹤承渊默了会儿,“不是。”
沈知梨仰头看他,对上他深沉的眸子,“宁愿相信一个外人的谎言,也不信我的解释吗?”
“下次再听到瘦子那样的谎言,不要轻易冒险。”
鹤承渊掰开她环住的手,低沉道:“瘦子的谎言……”
婚书呢……
沈知梨反手握住他,拉着他往外走,“我先带你走,阿紫的尸首等明日安全后再来,邪宗恐怕有针对你的陷阱。”
“下次生气不要掉头就走,把我一个人丢下,我很难找你。”
“最重要的是,别轻易为我冒险。”
鹤承渊一言不发,跟着她的步伐闯进雨夜。
沈知梨:“你去找了很多地方吗?我听瘦子说你比我早两个时辰出城。”
他做事稳重从容不迫,可如今下摆与鞋靴沾了满满的泥浆,该是匆忙赶来。
鹤承渊突然止步,沈知梨回头问:“怎么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晚点回去我和你解释。”
他阴鸷的目光盯着树丛,拉她拽了过来,“站我身后。”
沈知梨顺着望去,怪异的树阴森森的,树枝摆动不一,非风雨拍打,像是有人站在树上。
人……还不少。
第119章 陈事(8)
沈知梨缩他身后往林子里看去。邪宗余孽,是哪山尚存的分支,一直游荡在外,只为复活邪宗。
杀了仙首,他们更能壮大威严,倾巢出动,只为夺他首级。
“鹤承渊,我们往回走,先回城。”
然而,身后同样传来踏溅水洼声,他们被包围了。
沈知梨拽着他的衣摆,她在这里会拖累他,人太多了。
“鹤承渊,你一个人跑的比较快,你先走……”
鹤承渊指间转动刃刀,刀锋斩雨,目光犀利盯住前方。
“你是不是忘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沈知梨怔愣片刻。
他是为了出来找她,担心她的安危才会中人奸计,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丢下她走,邪宗目的是杀他,但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扯了扯他的衣袍,“所以,你说一句,为了出来找我那么难么。还在生气吗?”
鹤承渊将魔气运于刀刃,警惕四周,随时出动。
他不说话,沈知梨倒成了话痨。
“鹤承渊,你有把握突破重围吗?”
仍然不回答。
“要是遇到关键时候,你难以应付,可以弃我而去,遇事先保全自己。”
鹤承渊低沉的声音夹杂在骤雨中,他忽然认真地问道:“你遇到事,会抛弃我吗?”
沈知梨怔了一秒,他怎么这么问……
“我肯定会的,遇到危险我肯定第一个跑。”
“是吗?”
“是啊……”沈知梨叮嘱道:“所以你记得先跑,不必管我。”
“那你既然知道这是阴谋,为何还出城?”
她明明知道城外有针对他的诡计,又作何涉险出城告知于他。
沈知梨实属没想到他反问一句,“这不是你跑出来了……因为听到我的消息。”
鹤承渊注视林子,“斩草要除根。”
邪宗已经知道了沈知梨的身份,不灭干净,危机暗藏。
沈知梨像说遗言似的,非要纠结个结果出来。
“鹤承渊我不知道能不能出去了……婚书的事我真不知情,我也不是原来的沈知梨,就像你说的……我是个假郡主,你猜对了。”
“怀淑郡主之前意外落水,磕了脑袋,怕是没活过来,我是借尸还魂……”
鹤承渊沉默良久,似在思索,雨滴砸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再顺着脸庞滑到下颚,他别过脸来,“那你是谁?”
沈知梨昂首微笑道:“我也是沈知梨,同名同姓,不同身份。这秘密我只告诉了你,我信任你所以告诉你,你要保密。”
“鹤承渊,既然我选择了你,那以后都不会再选择别人,我今日若是死在这,我喜欢的也绝不是谢故白,而是你,鹤承渊。”
她一字一句,句句真心,这辈子上辈子都不是玩笑,也都不是和谢故白有过瓜葛的沈知梨。
鹤承渊藏在雨帘中的黑仁猛地震动,他凝视她,心跳已如巨雷轰鸣,可仍克制着不露情绪。
他转首,不接她的话。
若是她骗他怎么办……若她是怀淑郡主,只是失去与谢故白的记忆让他见缝插针插足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见缝插针……有机可乘。
不论真假。
这个问题……他花了一日时间早已想明白。
那就……锁起来……既已认定,她只能是他的。
沈知梨不屈不挠,假模假样抽泣道:“回答我,万一死这好歹有个答案吧,你会回来帮我收尸吗。我会尽量跳湖里,保全全尸的,不麻烦你给我拼凑。”
“……”
还没开始打,她就已经想好怎么死了。
沈知梨见他脸色阴恻恻的,夹住他衣摆的手指默默松开。
哄不好了……一纸婚书将他气疯了。
拉拽衣裳的力松开后,鹤承渊反手握刀,语气坚定道:“跟紧我,能赢。”
“你……”
算了,他肯定是生气的,也肯定是不信任她的,毕竟,借尸还魂太过谎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