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唇覆盖伤疤,他一点点温柔吻她,可无论如何做,再挽回不了她对他日渐消失的爱意,相情蛊也拽不回的爱意。
系统:「目标人物爱意值下跌至负100%……」
窗外的月色不再对他施舍一点光迹。
她恨透了他……
第168章 梦戏(6)
沈知梨说是醒来,不如说是回过神,她的大脑总是放空,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连什么时候坐在花下,为什么坐在花下都记不清。
侍女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沈小姐,陛下有令,说你的血肮脏污秽,不纯净,要饮一碗洗血汤,再让你剜血。”
沈知梨呆滞着转过眸去,汤药的气味苦得她皱眉,她不想喝这种东西。
“我……为什么坐在树下。”
侍女愣了两秒,泠将首交代,陛下在外除傀儡师,今日怕是难归,这碗陛下亲手熬的疗伤药必须让沈小姐喝下去。
可她这般瞧着,恐怕先垮的不是沈小姐的身体,是她的精神。
她继续按泠川叮嘱的话语刺激沈小姐,“沈小姐是……是陛下关在院子里的鸟,你的身子若垮了,如何能服侍好陛下,陛下说……说他对你的伺候很不满意,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沈知梨对这些恶语已经平静多了,“是鸟吗?他想说的是……性。奴吧。”
侍女当即慌乱否认道:“不、不是的……”
魔界谁人不知,有一个人深刻在陛下心底,爱入骨髓,只是,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他靠着一只花包的思念支撑几年,好不容易盼来的人,却要所有人对她不得友善,甚至说的恶言做的坏事,都必须冠陛下的名。
“沈小姐,陛下他……”
沈知梨折下一朵荼蘼,苍白的唇扯出抹淡笑,将花搁置在侍女举着的托盘上,“今年的荼蘼开的最好,送给你。”
白色的荼蘼花摆在苦药边,沈小姐是个很好的人,无论她们毁坏她多少花,害她被陛下责罚,还是恶语相向,对待她,她从来不对她们生气,也不发怒。
或许……她已病入膏肓,没了力气。又或许……陛下对她的折磨,让她麻木,没了情绪。
侍女颦起眉,不忍道:“……沈小姐,之前踩坏了你的花,对不起。”
“没关系,它们早晚要凋零,你看……夏季过去,只有荼蘼活得最好。”
荼蘼……可那处,以前是陛下亲手呵护的月季啊。
荼蘼占了月季的位置。
侍女:“沈小姐喜欢荼蘼吗?”
沈知梨怔了许久,冒热气的药冷却下来,她盯着荼蘼花发呆。
喜欢荼蘼吗?她好像喜欢这个方向,这个位置。
但这里,只有荼蘼。
“嗯,很喜欢。”
侍女低下头来,“沈小姐,陛下他其实……是爱你的。”
沈知梨折花的手顿住,随后自嘲轻笑道:“没有人的爱是这样表达的,他是大魔头,大魔头……不爱我……”
她的心原先有过奇怪的浮动,像是一些东西在操控着它跳动。
可后来,那东西在日以继日中死了,再也没了踪迹,起初跳动的心震的多么震耳,后来的失望与恨意便有多大。
侍女拽紧托盘,完成她的任务,“沈小姐……把药喝了吧。”
沈知梨不为难人,她伸手去端药,忽然,一根银针从她指尖划过,击破瓷碗,药汤四溅。
侍女立马警觉松开托盘,取出武器将沈知梨护在身后。
托盘离手,荼蘼落地,被碎裂锋利的瓷片,斩去柔软的花瓣。
“咻――!”
几根银针从屋檐射来,随后便是数根悬丝。
糟了!调虎离山之计?!
侍女带她往后扯,“沈小姐!躲在柱子后!”
可没一会儿,她们几乎被包围,侍女一人根本拦不过来。
一根悬丝朝沈知梨的方向去,侍女没多想,当即冲过去推倒她。
悬丝便这么刺穿侍女的身体。
魔虽没这么容易死去,但悬丝上参了迷药,药劲快速从伤口蔓延。
“你怎么样!”沈知梨晃了晃迷糊的脑子,急忙起身去扶她。
侍女往她手心塞入钥匙,含着一口血在昏迷前道:“陛下、陛下很快就回来了,从、从后山跑……”
侍女失去意识后,悬丝攻击停了下来。
沈知梨反应过来,转身正要跑时,一道黑影闪入院子。
“小姐。”
沈知梨警惕道:“你是谁?!”
黑衣微怔,“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沈知梨后退,与她拉开安全距离,“我不认识你。”
“我听说你醒了,所以我、我来看看你。”
沈知梨:“你到底有何目的!”
难得傀儡师传来的信息都是真的?
黑衣沉默后,问道:“你不记得我,可记得,谢故白。”
沈知梨皱起眉头,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你在胡言什么?!”
黑衣激动道:“沈小姐,我家公子与你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意和,你怎么将他忘的这般彻底!”
“什么?!”
“是那个魔头!让你忘了这些事吗?”黑衣冲上来拽住她的手,“你为何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二人的婚礼被毁,是魔头将你掳走,还将公子关了起来。”
沈知梨挣脱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的身体里,有与我家公子许诺终身的相情蛊。”
“什么相情蛊?”
黑衣越说越激动,“你们二人只会对彼此动心,哪怕是床笫之事,你也会把旁人看做我家公子。”
沈知梨头脑涨痛,她确实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可就是想不起来,越是纠结,越是要命的疼,一口气顶在胸口,她喘息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黑衣双目含泪,“你把他忘了……他才是你当初是要相守一生的人,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家公子,要被那魔头处死了!沈小姐为什么不救他?”
“他若死了,你当真不会后悔吗?”
沈知梨捂住她浑浊的脑子,“放、放开我……”
天色不知何时晚了下来,府外传来打斗声,难得是鹤承渊故意让他们行入此地,计划一网打尽?!
黑衣惊慌道:“连你也要和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站在一起吗!”
“那公子怎么办!”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除了你,没有人能救他了……”
打斗声越来越近,黑衣咬紧牙,只能先行离开。
沈知梨扯住黑衣的手腕,“你们公子……在哪里?”
黑衣:“后山暗牢。”
沈知梨咬着唇,她想不起来半点黑衣说的话,但……这些事,印象里手段狠戾的大魔头,确实做的出来。
“我知道了。”
她松开手,黑衣赶忙翻过院子离开。
沈知梨拽紧手心的钥匙,望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侍女。
她定定看向翻过高墙的荼蘼高枝,月色灰淡,她好像忘记了太阳下,这片荼蘼的样子。
总是失神,总是记不清为什么固执坐在荼蘼花下。
她提起裙摆,从小道推开灌木往后山去。
月色下,她跑得很快,泠川进院后没看到人,将院子翻个底朝天才发现了踩碎的杂草。
糟了!陛下在后山处理那些傀儡!
沈知梨没有目的,她只觉得,这条路一定能让她摆脱困境,一定能找到失去的一切。
后山没有光亮,静谧的夜晚倒映在微波的湖面,O@的林子刮破她的衣裳,浓厚的血猩味随拨开的叶冲入鼻腔。
她的心跳很快,一心只想从这里跑出去,这条有些眼熟,她好像来过一次,与何人携手越过高山密林。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湖亭不远处。
红色的纱幔垂在亭梁,寒风吹动,冷月照射,一片白纱突然扬起。
手起刀落,鲜血飞溅染红白纱,“咕咚――!”一颗人头从纱中滚出,寒月之下,鹤承渊一袭红袍侧身立于亭心,出手狠戾。
沈知梨脊背发凉,视线从人头往上扫,透过飘舞的纱帘间隙,她撞上一双阴鸷猩红的眸子。
寒意霎时从脚底窜上后脑,那亭子里,还有几个吊着四肢的“人形皮塑”。
她呆傻半刻,被他蓄满杀气还未转换过来的眼神吓破了魂,踉跄着往后退去。
身后的脚步声追上她。
破碎的衣裳垂在地上,她猛地往回跑,脚下踩到衣摆,翻过围栏朝湖里栽去。
“沈小姐!!!”泠川大惊失色,追上来。
“扑腾――!”紧接着一道红影跟着她惊慌失措跃了下去。
冰冷的湖水抵在她的胸口,沈知梨坠了湖,便像被某些东西扯了下去,不断下沉。
水面掀起的波澜逐渐归于平静,意识消散前,那道平日令她害怕的身影不断朝她而来,他疯了似的朝她靠近,可她没了求生意识,沉到与幽黑的湖水融为一体。
浑浊的脑袋陷入短暂的空白,而后无数凌乱的画面如走马灯汹涌翻滚,侵袭她的脑海。
她怎么可能完成刺杀他的任务呢,她成功不了。
他会腻了她,那她的下场,与他暗牢密室里关的皮塑刺客有什么两样……
系统播报:「最终任务:请宿主在七日内完成刺杀,否则将抹杀宿主。」
七日?!仅剩不足五日……
“阿梨!醒过来!”
沈知梨迷迷糊糊间,感受到源源不断输入体内的能量,但是她的身体似乎很排斥。
大魔头……这是在救她吗?
他怎么哭了……肯定是湖水……
鹤承渊跪在地上边给她灌灵气,边对她急救,浑身狼狈,没了半点不久前的阴骘样。
“阿梨……阿梨,醒过来……”
沈知梨从口中吐出的不是水,是一口口触目惊心的鲜血。
系统:「检测到目标人物爱意值下跌至负110%、120%……」
第169章 梦戏(7)
沈知梨的身体越来越弱,体温低寒,呼吸稀薄,迷糊间下意识往他怀里钻。
鹤承渊紧紧把人抱在怀里,可是任凭如何捂都捂不暖她。
挥之不去的,是她坠湖沉底的画面,只要闭上眼,他总能看见与她的指尖擦肩而过,只差一点就能拉她上岸。
就差一点,可惜失之交臂。
鹤承渊浑身一抖,猛然惊醒,不安的心跳震在耳畔无法入睡。
他拂开她遮在脸颊的碎发,默默掀被起身。
荼蘼花下,他一身婚服挂身,坐在平日她喜欢的位置。
他们之间的相情蛊……死了……
随着爱意值跌为负数,他们之间唯一的羁绊彻底消失。
她不记得与他这一世的纠葛与过往,她会逐渐记起谢故白……
那……她与谢故白的蛊呢……她会重新爱上谢故白吗?
“陛下,谢故白的余党皆已一网打尽,就是他身边那个亲信跑了。”
泠川来到后院,鹤承渊这两日颇爱换上婚服,赶工一个月总算完成的喜服,他尤为喜欢。今日若不是那些傀儡师突然袭击,也不会把日子改到今日,那身喜服都未来得及褪下,沾染了血气。
“侍女说黑衣来过后院,怕是……说了不少不利于陛下的话……”
“黑衣不会轻易放弃,沈小姐记忆有损,恐怕会利用她,达到救谢故白的目的。”
鹤承渊抬袖,红艳的婚服溅了一圈血迹,深褐痕迹印在上面,指腹用力捻却去不掉半点,拉扯间,手腕缠绕的红色发带露了出来。
他望着发带愣神,随后用袖子把发带盖住,苦笑一声,“……还剩四日。”
“什么四日?”泠川不明所以问道。
……
炭火在盆中滋滋啦啦燃烧,沈知梨再次苏醒已是两日后,身体由内而外发寒,裹再厚的狐裘也无济于事。
今日难得起了暖阳,只是依旧拉不回她的体温,她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宛若将死之人。
沈知梨拢实外袍出院透风,外头那些花草没有半点入秋迹象,在阳光下摇曳,生机勃勃。
她好像又忘了一些事,是重要的还是不太重要的,想不起来。
但她记得鹤承渊目不辨色,最厌恶有色之物,更何况是种满花的院子。
好像……有点印象,幽水城有个院子,里面种满了花。
沈知梨侧眸看向溪水边的秋千,这种女子喜欢之物,幽水城的院子里,也会有吗……
她在大魔头的手掌心苟延残喘,多少个年头了?
阳光下大片清雅的荼蘼再次吸引她的注意力。
系统提醒:「请宿主沈知梨尽快完成刺杀鹤承渊的任务。」
而唯一能重获自由的方式――刺杀鹤承渊。
金光照耀下,洁白的荼蘼从争相斗艳的花丛里脱颖而出,显出几分不争不抢的雅致。
红廊亭的沿边吸引她靠近,她好像有段时间没见过鹤承渊了。
沈知梨无奈叹息,艰巨的任务,如何能完成,但她实在活得太累。
她正欲靠近荼蘼花藤,坐下赏会儿花,打发闲时。
恰巧此时,院门“咯吱”推响,开了条小缝。
沈知梨目光穿过花院朝那望去,门开无人踏入。
是又来取血吗?距离上次取血是何事?隔了该有半个月了,今日也确实该来了。
她不舍回望荼蘼,放弃赏花的念头,往屋子去找个暖乎的地方取血,不然取完血浑身发软,双眼发黑,她连爬回屋的力气都没有。
才抬脚,门口缝隙鬼鬼祟祟探入一只黑靴,黑衣冒出个脑袋左右张望。
沈知梨困惑看过去,以往取血的侍女大手一推,跨门而入,哪像这般偷偷摸摸。
难不成,是派来杀她的人?!
她反应过来,缩到柱子后,刚蹲下,一道声音从头顶冒来,“沈小姐,你躲这做什么?”
沈知梨后脑发凉,一屁股跌在了地上,警惕道:“你是谁?!”
这一激动,血气卡在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咳得脸更白了。
来人是个女子,她极其紧张地说:“沈小姐,我家公子想见你,快和我走一趟。”
一双眼睛四处乱瞟,警觉着平静的院子。
沈知梨揉了揉腿,恢复些力气,搀扶柱子起身,顺手拍去狐裘沾上的灰尘。
“你家公子?……鹤承渊?”
黑衣诧异道:“不、不是。小姐……你又不记得了?”
“不记得……”沈知梨沉思片刻,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我应该记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