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承渊取下太长宗三人的红带,三个人被宋安一棍敲得蜷缩在地,解了穴道都无法站立,得靠人抬下去。太长宗的脸算是彻底丢大了,连带另一宗门,本是借着讨好太长宗之意,好不容易进了个弟子,这下可受了大罪,两月起不来身。
此时的斗台上,也只剩两方势力较量,一方为万剑宗,一方为千杯不倒宗。
鹤承渊一打三。
台下一阵唏嘘,“三个万剑宗弟子皆没淘汰,各大宗门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
“算了,不用看都知道这次又是苏钰夺首了。”
“千年不变,没啥看头。”
“这小宗门三脚猫功法的小弟子,要想夺首,唉,下辈子下辈子。”
言毕,台上平淡而出一句。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底下喧哗一下静如风止。
持刀少年勾起的讥笑在阳光下极为晃眼,嚣张且胜券在握之势并发。
可他的话并未得到嘲讽,沈知梨反倒已经从旁人之举中感受出一股期待之意。
何人能一举夺魁,翻了这十年未变的旧局!
沈知梨倒是早知结局,能翻天覆地的少年,无论何时都不会败,只要他的眼睛没事,她就能安心。
这口气还没松,就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扭过头去是个陌生面孔,身着神似某宗的黄衣校服可花纹却不同。
“怎么了?”
此人慌张万分着急喘气,“你可是千杯不倒宗的沈姑娘。”
“是我。”
“有人让我给你传信,你的药草被毁了。”
沈知梨神色大变,“什么!”
她带出来的草药可不多!这次没打算在谷外久待,夺完仙首后就该计划回程了,这时出差错,路上的药可怎么办!
鹤承渊今日眼见烈阳现在是看着无大事,可必须要调理回来才行!没有药的控制,在百宗眼皮子底下毒发可就完了!
弟子招呼道:“快!快随我来。”
第51章 淬毒(16)
鹤承渊一个人持有五条红带,已然占据上风。
宋安这个蠢货,阴谋诡计多得很,说是与万剑宗携手对抗其他宗门弟子,扭头就背叛了人家,追着人家两个弟子直敲棍,吓得人一个弹雾甩出来脱身。
万剑宗被他坑了个遍,这两弟子摆脱不了这泼猴,苏钰一人脱不开身一对三,烟雾升空,傻猴还差点把队友敲死。
一场斗局,人人提心吊胆,就他没头没脑耍了个痛快。
此时,宋安在人群里冒出一声,扯着他那嘶哑的猴嗓,呐喊助威。
鹤承渊五条红带,苏钰四条,另外两个万剑宗弟子各持一条自己的。
苏钰对他礼貌作揖,“鹤公子,一打三对你实属不公,不如你与我对打,赢了,万剑宗自动认输,奉上所有红带。”
听宋安所言,药谷新来的师弟功夫了得,宋安都不是对手,他或许能与自己相斗,但若三对一,药谷夺首怕是胜率不大,所以一对一才能令其顺理成章的赢。
苏钰将目光移到鹤承渊手里的红带上,张狂的少年甚至没将夺来的红带别于腰际,腰上只别了那条脏带,剩余握于手中,占了一只手。一手持刀一手握带,还能抽出手来打上几个汇合?
从行动上而言他就没将这斗局放在眼中。
苏钰望了眼万剑宗宗主的方向,他正和其他宗主交谈甚欢,于是他转头对两个弟子,“取了。”
弟子犹豫,“师兄……这……从前没这规矩啊……”
鹤承渊:“一起上你们也没胜算。”
苏钰凝起眉头,“鹤公子胜券在握?”
万剑宗弟子道:“师兄多说无益,上!”
两个万剑宗弟子如满弓之箭拔剑而出,攻势迅猛,鹤承渊一步未退起刀拦剑,手腕一番就将人掀了出去,随后一名弟子又冲上前来,他在剑劈头而下的瞬间侧身半步,展臂一挥,这名弟子的脸与鹤承渊满手红带插肩而过,极具羞辱。
这次是遛狗还是逗鸟……
鹤承渊在这名弟子倒下前,刀尖一挑,斩开弟子的腰带,别在腰上的红带登时像墙头草脑袋一歪换人投靠。
宋安惊呼道:“师弟!师弟!打死他们!!!”
他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躁上几句。
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苏钰眉头锁紧,神情凝重,他看清了鹤承渊的刀法,而这也是他刻意展露出来的锋芒,方才若是刀刃未收,这一刀挑的可不是腰带,是脖子!
他与仅剩的师弟一并杀前,专注行剑,倒是想试试他的身手。
这时的鹤承渊才能算开始逗鸟。
仅剩的弟子如同一只呆头鸟似的,企图捕捉鹤承渊虚实难辨的刀影。
此刀下一次会落在何处?!
他溜起的不止对手的心,还有台下紧绷的氛围。
在一次交锋时,少年手里的红带竟失了一条!正是方才从万剑宗弟子夺来那条,这一举动,让顺利夺走的另一弟子压力倍增,未有半点喜悦与轻松,他用尽全力夺来之物,是别人施舍附送。
三人疾如闪电,刀剑莫测,灵气汇聚,剑光破空,金属激烈相撞。
苏钰在短暂的交锋中,已不知不觉落了下风,愈发吃力,于是想赌一把,鹤承渊的真实实力!
而鹤承渊应对的游刃有余,鸟逗得正起劲,他余光往轰然的台下一扫,人群里原先沈知梨所站之处早没了人影,不由蹙眉。
下一刻鹤承渊衣袍削风,反手一刺,万剑宗弟子红带失手,被风鼓动,潇扬于空,鹤承渊手心一展红带便乖乖飘落他手。
身后剑影夹杂强大的灵气而来!
“轰――!”
他回头顺手一刀拦下苏钰的剑。
气波波及甚远,坚硬的斗台破裂,十里内的树轰然倒塌,却只掀起鹤承渊的长摆与墨发。
红带舞动,他眼底散漫褪去,不耐道:“说了,没有胜算。”
苏钰一向沉稳的心竟生起浮躁,汗液滴下。
台下之人被掀得四脚朝天,冷静下来后,炸开了锅!
“游龙剑!他居然拦下了苏钰的游龙剑?!!!”
“还……还是这么轻松。”
“这、这剑别说拦下,就是站在十里外都能震上两震。”
远处的树,接二连三倾倒。
苏钰这招自悟而来,灵波似翻卷银龙呼啸威震,破山万河,金丹裂损,放眼百年千宗也无人能敌,否则那些宗主怎会甘愿听个小辈的安排。
他的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他唯一会的致命杀招,也是最后的绝招。
至少用了八分出力,对鹤承渊而言,也不过掀起阵稍大点的风罢了。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百家之事就如翻涌浪潮,无人能在巅峰立的太久。
今日倒真是败了彻底。
鹤承渊一刀将人击飞,苏钰一口血雾喷洒而出,重重倒地,腰侧的红带一条未剩。
“我说过,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苏钰愈想起身,胸口一阵疼痛,血又涌了出来,由于动了内力又遭反打,仅三成力差点废了他的丹。
宋安激动地揪起旁人的领子就说:“看到了吗!那是我师弟!”
这人本就被气波晃匀了脑浆,又被宋安这一晃,两眼冒影,宋安摁着他的头转向台上,在他耳边一阵吼。
“我师弟!我师弟!!!他可厉害了!!!我教出来的!!!!哈哈哈哈哈,我是他师父!怎么样怎么样!我厉害吧!”
“……”
“这位兄台我与你是素不相识,能不能放开我,我要……呕……”
“真不文明。”宋安嫌弃捏着鼻子走了,去祸害另一个仙僚。
观台塌了半边。
江无期神情淡定在满地狼藉中稳稳坐于椅上,闷了口酒,欣慰望着斗台上的人。
少年耸立于耀眼的万芒之下,气势磅礴,背影不屑与洒脱,胜利紧攥在手,红带随风而扬。
这一刻,走向灰暗的路已不复存在,仅有璀璨与光明,是沈知梨为他选来的路。
江无期瞥见慌乱整理衣裳强装镇定的万剑宗主。
“胜负已分,宣布吧。”
万剑宗主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肿大得像个冒热气的茄子。
硬是挤出一抹僵硬的笑来,“拜见,仙首。”
江无期葫芦敲响木扶手,“诶诶,大声一点,你不带头拜首做个表率,其他小辈怎么弯腰啊,快快快,再来一遍。”
万剑宗十多年来都是受人敬拜,这一次和把面子摔地上碾有何区别!
但规矩是此,更何况苏钰杀招皆出,都未赢过!
他百不情愿把腰弯了下去。
“百家,拜见,仙首!”
台下弟子俯首拜礼。
“万剑宗拜见仙首。”
“玄天宗拜见仙首。”
“太长宗拜见仙首。”
“……拜见仙首。”
鹤承渊下意识地在人群里翻那道身影,忽然脑海白光一闪,猛然回头望向观台,几个宗主低头拜首,唯有太长宗主观位已空不见人影!
他弃下红带,在飞扬的赤色中翻下斗台,涌入人群。
宋安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师弟,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和我庆祝一番,来的好,来的好。”
“这是我师弟,我师弟!”
鹤承渊甩开他,宋安像个狗屁膏药,又黏糊上来,“师弟,我们今夜去偷师父酒喝。”
他一掌将其推开,“滚!”
药谷弟子扶住将倒的宋安,这人才站稳脚,又追了上去。
“师弟!师弟!你这是去哪?!”
他预感不对,抬腿追了上去,“等会要接受灵泉洗礼,你这是去哪,喂!别跑啊!”
宋安气喘吁吁一路朝居所之处追去,终于叫他看见了人影。
晴风轻拂,树影飞花,鹤承渊玄袍似墨,静静站于树下,婆娑幽光映照半身。
宋安困惑靠前,就见远处的沈知梨忙碌铺着药草,她着急忙慌冲进屋子找了件外衫往地上一铺,又将湿漉泡水的药草理在长衫上,对着太阳暴晒。
“师弟,你站着看什么呢?”
沈知梨闻声回眸,鹤承渊腰际红带被风轻抚与衣袍相舞,他正定定看着她,深眸令她品不明其中之意。
“打完了?”
鹤承渊没有说话,鹅黄衣裳的人身处明媚的光迹下对他莞尔一笑。
宋安接话道:“打完了。”
沈知梨见鹤承渊面色冰冷,于是她嘴角的笑意也不由凝固,过了一会儿,她道:“没事,输了就输了,不是什么大事……”
宋安:“什么输了!赢了!赢大了!!!”
他兴致冲冲跑上前来和沈知梨描述方才之事,手舞足蹈夸大其词!
沈知梨边忙碌边附和他,每附和一句目光都落向鹤承渊。
鹤承渊走上前,绿草上还有熬过的草药残渣与细微的砂锅碎片,石桌上的草药湿漉推挤在一起,他拿起一把开始学她模样晒起来。
宋安瞧他动了,自己围着沈知梨絮叨也不好,难得心情愉悦,他便也着手铺药,嘴里是一点没停。
鹤承渊沉默不语,终于在药铺完时,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沈知梨叹气说:“今日若是去看斗首,熬药时辰就不够,我便将药慢熬在锅中,怎知锅烧裂了,炉子里的火未熄,还点着了我铺晒在不远处的草药……等我赶来时,这就只剩一地狼藉了,还好救了一些回来……还没清点,不知还剩多少。”
她垂下脑袋,“我这没什么事了,清点一下再抓紧时间熬一副,赢了仙首应该还有事吧……晚点熬好药放你屋里,晚上回来就能喝了。”
鹤承渊漠然,他注视着清点药草的沈知梨,“好。”
宋安瞧出沈知梨眼里的自责,于是勾上鹤承渊的脖子,将人拖走,“走了走了!师弟!做完洗礼,我们去庆祝庆祝,偷师父酒喝!”
他回手对沈知梨道:“师妹赶紧来哦!”
沈知梨怔了一下。
师妹?
第52章 解药(1)
宋安偷酒一把好手,来去两下就偷来几壶,他倒是不敢明目张胆捞酒坛子,而是另带酒缸前去,把怪老头带来的酒换成了白水,轻车熟路这事没少干。
他找了个无人山坡,喝的烂醉,“说什么洗礼,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原来就是去他们灵泉泡个澡啊。”
边说手里不停拍打着鹤承渊的肩膀,“师弟,你别说,你真是厉害,不愧是杀奴,那地下赌场破地方是不是什么样的人你都见识过了,哈哈哈哈哈哈,万剑宗那么嚣张,还比不过一个杀奴,幸好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然那老脸往哪丢啊。”
夜风微凉,万籁俱寂,银月从天倾泻,暗绿的山坡上,两名少年并肩齐坐于苍天大树之下,此处位高,一方可览灯火辉煌的近水镇,一方可赏层山如画的万剑宗。少年生于自由的风中,盛着澄澈月辉。
几个酒坛倒在宋安脚边,他往草地上大字一躺,笑嘻嘻地毫不吝啬对鹤承渊的赞赏。
鹤承渊曲起条腿,手悠闲搭在膝上,一望无际下丝绒般的天宽广辽阔。
细柔的夜风隐约含着花香,不刺骨,不寒身,有那么一刹那,好似越过**,如一缕表面微浮沙粒的柔纱蹭心而过……
他垂眸,手心在草尖抚过,余光一片落叶旋落,警惕转头一瞧。
枯黄的叶砸在宋安脸上,他呆呆伸出两指拎起来,在眼前瞧了半晌,“师弟,你怎么给我丢一朵小粉花。”
鹤承渊看向他手里转动的叶,枯黄的边际已经破损泛褐。
他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分辨出了万物之色,铁牢缝隙外的蓝天,一眼纳不尽。
宋安拍拍他,“喂!你怎么不喝啊,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偷来的,要是被大师兄知道了他肯定会对我一顿臭骂……师父……师父会砍死我……”
“师弟啊……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你……他们不是太古板就是太弱,玩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还是师弟好,虽然你打不过我……但是!师弟!没事!”他拍响自己的胸脯,躺在地上抬起绷直的胸口,“我就是你的师父!……为师教你的招式不错吧,嘿嘿,打死他们绰绰有余!”
“……”鹤承渊懒得理他,晃动手里的酒壶,沉思片刻,仰头喝尽手中酒,壶往旁边一丢。
宋安朝他身后的草地上打了两巴掌,“换一个角度看天,是不一样的……师父以前教我的。”
一地酒喝了干净,鹤承渊脸颊浮起细微醺红,起身要走。
宋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去哪?!就回去!天都还没亮呢!”
“……”鹤承渊:“今日的药还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