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欢喜——西橙橙【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24 17:23:28

  瀛洲离生洲并不远,对于无心掩饰行踪的三人而言,不过是眨眼的工夫。
  而在这短短的路程中,三人交换了一下彼此所知的事情,也算是把那瀛洲之主的生平过往拼个七七八八。
  那人名为逢u,至于此名是真是假,无人得知。奚夷简曾偶然见过对方一次,仔细回忆一番,还能想起那人的模样。据他说,对方相貌寻常,个子矮小。当年混迹在瀛洲的时候,并不是凭蛮力获得了众人的拥戴,而是靠着精明的脑子。但这样一个无心修行迷恋俗物的人,却至今也未曾婚配,无论男女,都不喜近身。世上便有传说,说他恐怕把自己也当做一个值钱的物件,待价而沽。
  “总之,就是个疯子。”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奚夷简看向前方的眼神却渐渐变得警惕了起来。
  说是无所畏惧不可一世,却少有人知道他对事十分谨慎。
  再次踏入六壬谷镇守的地方,身为出身六壬谷的弟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事的凶险,可是这凶险还不足以将他挡在外面罢了。
  而在踏上这瀛洲大地之后,嵇和煦与容和和也不难察觉到此地的戒备森严,虽未设下什么机关屏障,巡逻的守卫们却遍地皆是,无论从任何一个方向,任何一个偏僻的地方踏上这片土地,都会被逢u的下属拦住盘问。
  他们三人走上岸时,几乎是在下一瞬,也看到了一队守卫迅速地向这边赶来。但在瞥见那守卫们的打扮时,奚夷简的脸色倏地变了,“不对。”
  “什么不对。”能让这人变了脸色的事不多,嵇和煦也知道对方不是随口说笑的人,几乎是立刻警惕了起来。
  而奚夷简甚至来不及解释,便拉着身边的姑娘招呼他一起向后退去,待到将要退出瀛洲地界时才说道,“逢u那人极爱护自己的钱财。在他眼中,下属也是另一种财富,从来不肯让自己的人顶在阵前,一向都是雇佣六壬谷的护卫们驻守在海边,拿他们当机关人墙用,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也是六壬谷的人先遭殃。”
  剩下的话已经不必说了,因为三人都看得清楚,那些守卫之中并没有六壬谷的人。
  就算他们乔装打扮了,容和和也察觉得出来。而事实是,方圆一里之内,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六壬谷的弟子。
  难道是逢u最近改变了心意不再用外人给自己当第一道“城墙”了吗?不,不会的。只能是六壬谷的缘故。
  可是最近几年都没有逢u与六壬谷闹翻的传闻,就算是有,以逢u的性子,也一定是为自己找好了后路才会这样做。
  如今这个形势,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六壬谷临时起意,撤走了人手。
  瀛洲与六壬谷已经联手多少年了,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致使他们这样做?
  仔细一想,奚夷简都觉得自己真是个不小的祸害,笑着摇了摇头,抓紧了身边姑娘的衣袖,想着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才是。
  但就在几人将要撤出这瀛洲大地的瞬间,一个淡淡的声音也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奚夷简。”
  以奚夷简这样的性子,逃命的时候任是谁来唤他,都不会换来他停下脚步。可是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就连容和和都感觉到身边的人身子一僵。
  紧接着,奚夷简竟然回过了身,看向那个声音的主人,沉默了须臾后,也笑着回了一句,“真是太久不见了,可曾想我?谷主。”
  余下两人也扭过头,目光投向了那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那是个身着杌黑衣的男子,俊秀儒雅,身形挺拔,虽然神色淡然,眼底无波无澜,但自有那博雅清冷的风姿,好像历尽了风雨看遍了风云天地后的从容,哪怕是与奚夷简这样面容i丽极其耀眼的人站在一处,也不会落了下风,甚至压过一头。
  这样一个人,遍寻海内十洲也难寻,再加上奚夷简那一句“谷主”,不难让人猜到他的身份。
  六壬谷谷主,壬悔。
  多年之后重逢旧主,而且是自己出身之地的主人,哪怕是奚夷简,也不会再像面对其他人那样无动于衷。
  他看了看四周,再看看眼前人,笑意更深,“多年未见,到底是谷主纵着我啊,不让其他人追着我,甚至让这瀛洲的守卫都暂时退下了。”
  而那六壬谷谷主只是淡淡瞥他一眼,“你不就是仗着我对你的百般纵容,才走到了今日。”
  “那还要多谢谷主您纵容我到今天了,还专程从凤麟洲跑来见我,若叫我说,您还是别盯着我了,有这工夫不如回去管管您儿子,壬岚他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单长个子不长心眼?”似是感慨地叹了一声气,哪怕是在眼前这个人面前,奚夷简也没改一改他的口无遮拦。
  但紧接着,他便听到对方说了一句,“正因为我想管教儿子,才专程来见你不是吗?”
第三十四章 那时候壬羽尚在蓬丘与我一起
  不知沉默了多久,久到容和和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奚夷简才终于开了口。
  “您是六壬谷谷主,也算我半个师父,确实比我辈分要大,但是占便宜也不能占爹和儿子的关系吧。我,受不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笑,甚至没有露出什么讽刺调侃的神情来,嘴角不自觉地下沉,极轻地眨了一下眼。
  夫妻多年,容和和自然清楚他每一次连笑都不想再笑的时候,便是真心厌烦正在说的一切。
  就连说笑,他都不想提这个事情。
  但面对这样的抵触,壬悔却很是淡然,认真看了看他,没有一丝说笑之意,“你出生至今发生的一切,我都很清楚,不会浪费口舌与你说笑。虽然过去那些年都未曾提起,但你自己也该明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纵容自己的弟子这么久。”
  这个道理恐怕是无人不懂。
  但奚夷简偏偏就不想与他在这种事情较劲了,转而问道,“既然几百年过去了您都未提此事,为什么现在要说?无论他是真是假,烂在心里不行吗?”
  “你以为我为何在此时提起?”壬悔语气未变,“当真不知吗?”
  这一次并没有换来回答,哪怕奚夷简这样的人能想出千百种办法来回避这个问题,甚至能说笑着惹怒对方,也并没有回答。
  反倒是壬悔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了一些,直直看向他,“你在外这几百年里惹了多少麻烦?从前不理会,不过是见你足以应付,如今呢?你现在是什么境况?由得了我放任自流,置之不理?”
  这些年海内十洲有关奚夷简的传闻简直是多如牛毛,但多数都在说他如何不可一世、肆意妄为,聚窟洲的封印设下之后,更是无人可攻破那道牢固的屏障,他偏安一隅,安然自得。
  直到聚窟洲封印已破的传闻传遍了海内十洲,人人都知道,奚夷简倒了,他被徒弟背叛,无人可依,仓皇又落魄地逃出了聚窟洲,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就是那十洲妖师如今的境况,纵容了他这么多年的六壬谷谷主如何能视而不见。
  “可是你来了又能如何呢?”到了此时,奚夷简仍是要反驳一句,“你说的事情我觉得荒唐,我现在的境况也与你无关,先不说我觉得现状正合我意,哪怕我真的落魄了,你又能如何?”
  他想用这质问令对方闭嘴,可偏偏在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壬悔便用那虽未狠厉几分,却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随我回六壬谷,这海内十洲再无人能动你分毫。”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恐是夸大,但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六壬谷的谷主,他已经用这千百年来六壬谷的实力证实了他所言非虚。
  他若想护住奚夷简,便一定护得住,当然,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若不是为了亲生儿子,绝不至于如此。
  奚夷简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更是要说上一句,“自小浪迹在外,我已经习惯了,也不需要什么父母庇护,我不想知道父母是谁,也绝不会是你的儿子。”
  壬悔为什么会觉得他是自己的儿子,奚夷简心里多多少少也有数。但即便他与壬悔那个流落在外的大儿子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也相信自己绝不会是对方的孩子。
  “与我年纪相仿,经历相似的还有许多人,您怎么不去瞧瞧他们?”说着说着,他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说别人,单说壬北,我给您数数,相貌、气度、天赋……整个六壬谷之中,是不是唯独壬北与您相似?”
  只是壬悔听了之后却无动于衷,“你那些伎俩多半是从六壬谷学来的,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耍,想让我救壬北便直说。”
  自小到大,这人拆穿他的次数数之不尽,奚夷简也不当一回事,笑着看过去,“那就救啊。”
  可惜壬悔没回答,看起来根本不想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半个字,只抬手指了指身后的那条路,“玉醴泉的主人已经听说你们要来,剩下的事,我会等你办完你的事情再说。”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独掌大权的缘故,无论到了何时,这个人永远是这样胜券在握的模样。奚夷简也不在乎他这个态度,抬腿便要顺着他的意思往瀛洲走,只是才走了两步,又倏地扭过头去看向了自己身后的那两人,“哟,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尽快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是正事,这个道理连他都明白。
  可无论是容和和还是嵇和煦,在听到那句话之后都没有动。
  而且,还有更令人反常的――明明刚才对峙的是他与壬悔,容和和那藏不住的担忧却是对着嵇和煦的。
  这可真是有趣了。
  他忍不住在嵇和煦与壬悔之间来回看了一眼,却见这两人竟都是注视着彼此的。
  或许壬悔刚刚在认真看他,可嵇和煦却始终未将目光从壬悔身上移开过。这两人的脸色都没什么变化,但眼底却已是波涛万丈,一眼便能瞧得出敌意。
  敌意。
  这是奚夷简几百年来都很少在壬悔眼中看出的东西,后者拥有的一切已经让他很少对任何一个敌人或对手露出这样的神情,因为不值得抬眼去看。
  可是眼下壬悔却真切地对嵇和煦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一正、一邪,两人的出身背景毫无交集,甚至可以说是不屑与对方为伍。六壬谷奉行隐秘,蓬丘不理世事。
  何时结的仇啊?
  站在中间又看了一眼已经这两人的神情,奚夷简纳闷得简直有些想笑。当初宁不还连捅他十几刀的时候,自己也没气成这副模样。若是叫他来想,怕是只有夺妻之恨才能让自己如此憎恨另一个男人了。
  夺妻之恨……
  这四个大字在脑子里打了个晃飘了个来回,刹那间,奚夷简听到了自己控制不住的吸气声。
  而不等他开口捣什么乱,另一边,自打见到壬悔之后便在忍耐的嵇和煦终于忍不下去了,“我还以为小羽不在了,你也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与壬羽之间的事,始终都是家事,你不过是个外人。”看向这个曾让自己恨到骨子里的男人时,壬悔终于发现,有些事情根本无法随着时间而改变,“何况,你们蓬丘害死了我最重要的人,我找上你们任何一个人报仇,都无可厚非。”
  可是这话却换来嵇和煦神色骤变,语气凌厉百倍,“难道当年不是因为你偏要横插一脚才害得小羽如此?你既然与她兄妹相称就该有个兄妹的样子,不给她名分还要担着这份情?你凭什么有那龌龊的心思?你对得起她吗?”
  相似的话也不是没有听过,可偏偏听到面前这个人这样说的时候,壬悔眉头一皱,目光陡然尖锐,“我说了,我与她之间的事是家事,轮不到外人来管,尤其是你。”
  “我才是她的家人,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觉得自己配吗?”只要一想想当年的自己与壬羽再次重逢时,听对方哭诉着说出的话,哪怕时隔几百年,嵇和煦也难抑心中愤恨。说着,唇角一扬,露出个讽刺的笑来,“就算不谈名分一事。你刚刚说的事情又算什么?一个壬岚还不够,你又背着你口口声声所说的最重要的女人做了什么?”
  即便是身在蓬丘不理世事,他也听说过,六壬谷谷主的妻子是昆仑的神女,出身东明君座下,甚是貌美。只可惜为六壬谷谷主生下壬岚之后,便因为意外身故了。
  这事也是得壬羽承认过的,听起来更加可信。
  但此时此刻,听完他这些话,壬悔的眼神却有些变了,少了些戾气,反而添了些旁人看不懂的复杂,“她是骗你的。没有什么昆仑神女。”
  说着,顿了一顿,在看到嵇和煦露出有些恍然又有些震惊的神情时,才接着说下去,“你应该已经见过壬岚了。壬岚就是我和壬羽的儿子。”
  听到这里,已经坐在地上托着下巴打算看一场大戏的奚夷简手一抖,脑袋险些撞到膝盖上去,“壬岚知不知道他那个死了的姑姑就是他娘”这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
  但一眼望过去,嵇和煦在茫然之后,最诧异的却似乎并不是这件事,而是很快反问道,“你难道要说你还有一个儿子也是壬羽所生。”
  壬悔并没有反驳,看起来也不打算提当年那桩无人得知的往事。
  “说笑也要有个限度。”不知是该笑还是怎样,嵇和煦那一向淡然自若的神情都有些扭曲了,指着奚夷简的手指颤了一颤,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在你之前,你……你以为我没有因为别的事情查过他吗?难道我不知道他今年多大?他这个年纪,仔细算算,他……我……就算他真的是壬羽的儿子,那时候壬羽尚在蓬丘与我一起……”
  这话他没有说完,因为余光已经瞥见了壬悔脸色的变化,纵是高高在上的六壬谷谷主,那一向淡然自若的神情也在一瞬间出现了裂痕。
  只这一瞬,嵇和煦便恍遭雷劈。
  ……壬悔说的都是真的……在壬岚之前,壬羽竟然还生过一个孩子……
  这点点滴滴窜在一起,足以轰塌一个人坚信着的一切。
  嵇和煦再次抬眼望向那个不远处的年轻人时,眼底已经写满了难以置信,“你……”
第三十五章 你这样的爹也生不出我这样的儿子
  在这样的注视下,奚夷简脸上的笑无论如何也撑不下去了,他慢慢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看了有些惊慌的嵇和煦一眼,平静地问了一句,“你在慌什么?”
  嵇和煦反被他问得一愣,正要开口,却见面前的年轻人讽刺地笑了笑,“刚刚没听见我说什么吗?占便宜也不能占爹和儿子的关系,我真是受不起。我说我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儿子,真当我是说笑吗,还是没见过我较真?”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语气里已经带了些不耐烦,但好在如今修为尽失,若是换作以前那个横行十洲的奚夷简,指不定已经开始抬手打人了。
  可偏偏如今所说的这事是嵇和煦几百年来心中郁结所在,怎肯放他就这样扭头便走,非要问出个究竟不可,“你打从记事起便独自生活在凤麟洲,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怎敢如此笃定……”
  就算他们证据不足,他矢口否认难道就有证据了?
  这话听着合情合理,可是奚夷简却想也不想地接了一句,“那你先说,说服我,我再告诉你们,我为什么要否认。”
  他抱着臂站在那两个男人中间,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而这瀛洲附近的守卫们已经在壬悔出现的那一刻便迅速退下,偌大的海岸边只有他们几人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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