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欢喜——西橙橙【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24 17:23:28

  但时隔多年重新听到这个名字的壬悔却没有了“叙旧”的心情,他死死盯着面前那稚嫩如初的少年人,连语气都凛冽了起来,“亏我去昆仑寻你多时,原来你竟躲到了下界。”
  任他说些什么,在这种时候,小白都没了与其对峙的心思,眼神不由飘向了能够离开这里的那扇门,“我还有别的事。”
  “去做什么?”哪怕是从天神堕落为妖的那些年,壬悔也未有这样失态的时候,目光里尽是不甘和愤恨,“去找你的儿子吗?东明君。”
第七十四章 你恨他吗?
  有些真相即便已经心知肚明,在这样的情形下听到,也让人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而壬悔既然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今日自然是不会再给对方狡辩逃脱的机会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少年人身上,小白的脸上却露出了慌乱的神色。只是这惊慌中却没有多少愧疚,更多的其实是还没有准备好去解释这件事的无助。
  “清明,有些事,不是你想得那样。”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尽力去为现在的一切而辩解。
  但如今的壬悔早已为了这个真相而失去了理智,比起听对方所谓的“解释”,他更想说一说自己所见的,“不是我想的?那我见到的呢?当年在元生府,你敢说你没有动过别的心思?”
  在叛出天界之前,元生府曾是壬悔在九重天的居所。东明君久居昆仑不入天宫,偶尔出来一次,也只是去元生府坐一坐。
  而就在几百年前,正想着找友人叙旧的少年人刚刚踏入元生府的大门,便见到了那个柔弱的女妖。身为精怪,她脆弱得简直不堪一击,但那副容貌却是六界难寻的绝色之姿。只一眼,就让年轻的东明君怔怔地停下了脚步。直到当年的壬悔出现,云淡风轻地瞥了瞥这两人,唤了声,“十六羽。”
  十六羽,奚十六羽。
  这一眼让小白念念不忘了多少年,就让壬悔耿耿于怀了多少年,在怀疑起奚夷简的生父到底是谁时,这根横在心上的刺也终究是扎进了心底。
  事到如今,还能如何解释?还要什么解释!
  小白也深知现在的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处了,无奈之下,只得护着身后两个年轻人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哭丧着一张脸看向对面的人,“清明,改日再说不成吗?”
  这话却只换来壬悔的脸色更加阴沉。
  这样的情形下,恐怕只有动手才能解决困境了。
  认命地叹了声气,也不知是真的天真还是故意要激怒对方,小白瘪着嘴说了一句最不该在此刻说出的话,“可是你又打不过我。”
  话音未落,壬北便拼着全力将身前的姑娘护在了身后。果然,下一瞬,暴怒的六壬谷谷主便隔空一掌拍在了墙壁上,震得整个监牢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断壁碎石不断从几人头上坠落,而那两个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男人已经在烟尘之中动起了手,连身影都有些看不清了。
  “先走。”容和和此前便知道迟早会有这一日,也记得那个曾对自己袒露身份的人曾说过到了这时绝不要插手。
  所以,在壬北护着她的时候,她也在眨眼间旋身挡在了壬北身前,然后扶着他向另一条路跑去。
  高空上不断落下砾石,姑娘一手托着身边男子的身子,一手在两人头上轻轻一划,画成了一道薄雾样的屏障,挡住了那些恼人的小东西。只是她离开得太急,并未留意到身边这个人的脸色在听到“东明君”“儿子”这样的字眼时便倏地变了。
  壬北这样的人,少有欲言又止的时候,若是姑娘能够多看他一眼,便能看出此事有异。只是如今事出紧急,两人各怀心思,一个未曾留意,一个未张口多言,终究是先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幸好那些机关早已被小白所毁,没了这许多麻烦,两人的逃出并不费力。重见天日时,容和和不禁想起了小白刚刚出现时说的那句“我就知道奚夷简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此前她也曾好奇过,为何奚夷简明知此地机关重重难以逃脱,还偏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单枪匹马去闯监牢。难道只是一个声东击西的诱饵?如今一看,诱饵确实是诱饵。
  只不过,这诱饵却是用来引小白现身的。
  那个男人或许早就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干脆以眼下这个处境来引小白出手相助。无论是哪一种,他的心思都太深沉了一些,叫人分辨不出哪一句为真哪一句为假。
  而巧的是,曾在六壬谷时,唯一能与其匹敌的人便是刚刚逃出生天的壬北了。面对发生的这一切,未等面前的姑娘说些什么,他已经猜到了眼下的形势如何。两人才在这监牢外站定,他深深喘了口气,便拉住了姑娘的衣袖,“去十州会武。”
  无论是声东击西还是什么,如今的奚夷简一定已经在十州会武上闹出天大的乱子了。
  万幸的是,即便已经足有三百年过去,壬北仍是最熟悉这六壬谷的人之一。他双目不能视物,却还是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带着这姑娘从最快的那条捷径离开六壬谷。
  如今凤麟洲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整个六壬谷的守卫大不如从前,且有大半都被监牢里的动静吸引了去,这次的出逃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而就在两人一路逃到了那条长河前的时候,猛地站住脚步的容和和终于瞥见了让事情变得如此轻易的原因之一。
  “五太子。”她看着站在河边的站渝,比起惊讶来,更多的是困惑,“你……”
  站渝的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罕见地没有先回答她,而是对着身后的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只从奚夷简那里学来了如何暗算人是吗?”
  就在这东海五太子的身后还站着另一个身影,对这颇为讽刺的一句话置若罔闻,只在容和和出现时,才慢慢转身走上前。
  宁不还。
  见到此人的时候,容和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面色却未变,淡淡开口,“我要离开这里。”
  “我知道。”那人应了一声,然后看向了这六壬谷四周倒下的守卫们,“所以,我为你开了路。”
  语气的理所当然,仿佛两人再亲密不过。
  站渝一愣,脸上的怨气都化作了震惊,身子虽不能动,却还是用眼神瞥了瞥这两人,忽然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只是紧接着,容和和便越过了宁不还,走过来解开了他的禁锢,然后拉着他一起离开。
  从始至终,那个差点将这里变成血海的年轻人都没有开口,更不用提阻拦。
  站渝满心糊涂,即便被容和和扯着离去,也不甘心地扭过头看了一眼,谁知看到的却是宁不还头也不回向着六壬谷走去的身影。
  “仙子……你和他……”五太子到底是年轻气盛,明知有些事或许永远也不该问出口,却还是忍不住心底的困惑。
  但容和和只是微微敛了眼眸,始终没有回答。
  唯独那不知事情来龙去脉的壬北在一瞬间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但也只是体贴地闭着嘴,始终没有多言。
  在赶往十洲会武的场地时,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的站渝先一步说出了自己落到这个境地的原因。
  “怪就怪奚夷简。”回想起自己的经历,这年轻人语气里仍有不甘,“若不是他将你独自留在这里,我又怎会来此。”
  时至如今,站渝都有些分不清那个男人到底是无意还是故意让自己知道这个消息。但在自己匆匆忙忙赶到此处时,看到的却心怀鬼胎的宁不还。后者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过来,先一步暗算了他,然后便有了刚刚的那一幕。
  若说站渝刚刚好奇的还是宁不还来此的目的,那自从见到容和和出现开始,真正使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成了容和和与宁不还的关系。
  说这两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他是绝对不信的。而与其说他们两人亲密,倒不如说他们更像是在守着同一个秘密。
  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要想一想可能会发生过的那些事情,站渝便觉得寒意陡然升起,让他忽然有些看不清身侧的这个姑娘,仿佛从未真正认识过她一样。
  “仙子……”他喃喃着开口,却又不知该怎样说下去。
  容和和也少见地没有顾及这个朋友的心情,直到三人走到半途,站渝似乎是终于受不了这个无言的气氛,主动提出要先去前方看一看形势如何。
  他一走,容和和也站下了脚步。跟着站下的壬北看不到这个姑娘此刻的神情,却能从对方的气息间分辨出她的怅惘。
  并非悲伤,而是茫然的怅惘。
  联想起这一切,壬北心知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源自面前的姑娘,这个事实终于让他第一次管起了外人的闲事,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恨他吗?”
  说着话,他便感觉到容和和的目光似乎投了过来,但那句话他还是问出了口。
  “你恨奚夷简吗?”
第七十五章 心照不宣
  若说这三百年的光阴夺去了什么,那定是夺去了奚欢喜对自己丈夫的盲目依赖和崇拜。她的天地里不再只有他一人,也不会再为他舍下自己珍视的一切。那个男人让她明白了这世间不仅仅只有“欢喜”二字,还有辛酸百苦。
  但若说她就此恨了他……她真的恨他吗?
  “我没法回答。”她喃喃着,不知道是在回答壬北的质疑,还是在回应自己的心。
  也就在这时,本想去探探情况的站渝匆匆跑了回来,“出事了。”
  能让五太子如此大惊失色的事情实在是不多,容和和收敛了心神,放眼望去,果见正在举办十洲会武的地方隐有红光闪过。
  壬北虽然目不能视物,单单听他们的语气也大概猜出了发生了什么,当机立断,“到这里就足够了,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吧。”
  容和和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放心,“那你呢?”
  “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凤麟洲。”这一路走来知晓了太多不该知晓的事情,壬北心中原本坚信的一切都已经崩塌得七七八八,如今已经有了另一个主意,语气也比刚刚坚定许多,甚至还与她说笑道,“奚夷简就在十洲会武的地方等着嘲笑我呢,我总不能自己送上门去。何况……我也有事情要做。”
  这下子,就算是站渝都听出了这人的坚决,不由看向身边的姑娘。而容和和沉默一瞬,终是应了下来,“小心。”
  壬北终于笑出了声。
  曾几何时,他也与壬一偷偷去瞧过那传说中的欢喜姑娘,但那时却是因为世人都在说他与这姑娘相配。他少年心性,想着瞧上一眼也没关系,谁承想费尽心思看到的是一个淡漠疏离的“圣女”,仿佛不知七情六欲为何物。而如今,才短短三百年过去,这遍尝世间辛酸苦辣的姑娘已经学会了对旁人真心实意地说上一句“小心”。
  到底该说奚夷简的本事大呢?还是说他罪孽不浅……
  是非对错,恐怕只有这个姑娘才有资格去说了。
  颔首道别之后,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毅然向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目送他背影消失在眼际,容和和也隐约猜出了端倪,但她毕竟只是个“外人”,无法多嘴去评判别人的家事。怔怔站了一会儿之后,便也转身走向了自己真正该去的那个地方。
  时至今日,奚夷简仍未将他要做的事情透露半分,但以她对他的了解,也不难猜出一二。
  一路上,站渝几次欲言又止,像是要问她什么又像是想要劝她,只是到了最后都没能说出口,只在心底叹上几声气,认命地陪在她身侧,心想着哪怕刀山火海也要去闯一闯。
  但当两人真正走到那十洲会武所在的山谷中时,看到的却不是想象中那兵戈相接、尸横遍野的场面。相反,所有人都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只是脸上的神色各异,惊恐、困惑、畏惧……统统能用一句“大惊失色”来形容。
  让他们如此失态的自然是站在山谷中央的那四个人。
  这已经不知是十洲会武的第几场了,留在场上的两方分别是太玄仙都和六壬谷。太玄仙都那一方虽然失去了金枝夫人这个“帮手”,但有路陶宁坐镇,就算带上阿贤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辈,也打到了这个地步。至于六壬谷这一方,看模样是壬一和壬岚两人,而且后者连手上的兵刃都放下了,正满脸嘲讽地在说些什么。
  事到如今,容和和也顾不得身份的暴露,拔下头上的簪子便向着那边走近了一些,然后很快听到了他们在说的那件事。
  “礼义廉耻?你们太玄仙都也有脸和我们说什么礼义廉耻?路陶宁,你知不知道你那私生女都可以嫁人给你生孙女了。”壬小谷主上蹿下跳地将这话嚷得满场皆知。
  路陶宁的脸色倏地变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知道这个秘密,更没想到这少年人能不顾后果大肆宣扬。
  正站在自家师兄身边的阿贤显然有些回不过神,还想着反驳,“什么私生女,空口无凭的事……”
  “有没有这事,他自己最清楚。”狠狠一眼剜过去,壬岚也是气急了,“你们再多说一句我爹与奚夷简的事情,小心我把那私生女也拉到你们面前来。”
  听到这里,刚刚到场的两人才总算是弄懂刚刚发生了什么。
  奚夷简与壬悔之间或许是父子这件事,想来是一些对此一知半解的人传出去的谣言。但太玄仙都与奚夷简是死敌,在明知奚夷简在场的时候,面对六壬谷的弟子,自然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如此一来,最禁不住挑衅的壬岚哪有不恼羞成怒的道理,张口便将路陶宁最大的秘密捅了出来。
  至于这秘密是谁告诉他的……容和和连猜都不愿去猜了。
  眼看着山谷里议论声四起,那场地中央的四人也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她暂且收回了目光然后投向身边的看客们。虽然奚夷简离开前没将要做的事情告知于她,但她至少可以肯定自己的丈夫一定就在这个地方。
  只是不知身在何处……
  “师妹……”忽地,身后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
  容和和循声看去,却见符和韵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棵树后,正向她招着手。而当她走过去的时候,师姐先瞄了一眼她身侧的站渝,这才压着声音开了口,“那日你跟着六壬谷的人走了,师兄说你定会没事,但你一走,转眼他也不见了,你这几日都做了什么,知道师兄的下落吗?”
  嵇和煦不见了?
  容和和几乎瞬间皱起了眉,脑中闪过了一个足够疯狂的念头。
  而符和韵打量着她的脸色,却猜不出她的心思,“发生什么事了?”
  “师姐,师兄他知道东明君的下落吗?”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她的目光随即投向了六壬谷的方向。
  东明君若是尚在昆仑还好,可若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现在的下落……
  不顾师姐是不是仍未回过神来,容和和几乎是头也不回地转身向着山谷中央走去。此刻的场地里,那四人已经动了手,一时间刀光剑影闪过,大多的人都几乎看不清那一招一式,而她坚定地穿过那熙攘的人群走近争斗的中心,目光落在了被路陶宁逼着后退的壬一身上。
  刚刚她心乱如麻,脑子里只想着壬岚那恼羞成怒说出来的秘密,却没有多看壬一一眼,如今抬眸看去,那身影举手投足间分明带着她最熟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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