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等久了吧,有没有想我?今晚我们好好庆祝庆祝,我准备了礼物给你。”
能够抵达顶楼总统套房的,只有一部VVIP电梯和酒店工作人员使用的电梯。
两部电梯都需要刷卡。
施愿能提供给黎闻烈酒店套房的卡,但这就意味着必须等黎晗影出来,他才能够进去。
这种情况之下,两人肯定要撞上,酒店走廊有监控记录,指不定会闹出怎样的风波。
无论是她,还是黎氏集团,已经不能再接受第三次的负面新闻冲击。
皱起眉峰短暂思忖几秒,施愿打开主卧的房门,拉着他走到隔壁次卧前:“阿烈,你先进去躲一躲,等到黎晗影进了房间,你注意留神我们这边的动静,找到机会赶紧离开。”
“我们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来拿个文件,有必要——”
黎闻烈试图站在客厅,坦坦荡荡地迎接黎晗影到来。
“不行!”
施愿却发出类似应激猫咪般的尖锐声音,“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个疯子?!”
说着,没等黎闻烈回答,她就一把打开门,将他用力推了进去。
时间似乎凑得正好。
施愿刚把客卧门关上,匆忙整理着自己有些褶皱的裙摆,套房的主门就应声解锁。
黎晗影指尖夹着从前台得到的另一张房卡,三件套的西装让他看起来宽肩长腿,比例完美。
“愿愿,你是特地来迎接我的吗?”
施愿收起面对黎闻烈时的表情,半敛着眸光点了点头,下一秒就落进带着晚风凉意的怀抱。
得到黎晗影额外打赏的五位数小费的酒店前台,当然不吝啬于将总统套房有客人来访,这一并不违规的消息提前告知于他——
嗅着施愿衣领上残留的浅淡男士香水气息,黎晗影被柔情裹缠的目光逐渐变得阴郁明晰。
他将视线定格在施愿初时站着的位置,接触到大门紧闭的次卧,心下一片了然。
不过他没有拆穿施愿的小动作,或者说,他更加期待向黎闻烈宣誓主权。
他牵着施愿微微抖索的手掌进入主卧,边关门边温柔地夸奖着:“宝宝,你今天在股东大会上做得很好,只是成为代主席以后,每天工作都会很忙,老公想想就觉得很心疼。”
严格意义上来说,施愿并未跟黎晗影和好。
作为利益共同体,且有把柄在对方手上的弱势方,她不得不忍受黎晗影的骚扰。
她一言不发,只将其当做耳边吹过的一阵风。
但就算如此冷淡的态度,也并不影响黎晗影抱着她黏黏糊糊。
“床上的玫瑰花瓣都是我叫她们特地布置的,你喜欢吗?”
“还有卫生间里新加的按摩浴缸,据说可以拖出来一边欣赏夜景一边泡。”
“宝宝,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里吗?”
“你记不记得,我送你项链,发誓要永远保护你的那晚,我们也是在这家酒店过夜的。”
“这里能看到赫海市最美的夜景。”
施愿不清楚总统套房的隔音如何。
但她猜测一墙之隔,如果黎闻烈有心,总能听见一二。
她笃定向来任性的黎闻烈不会听从自己的告诫,趁着黎晗影不注意,老老实实偷溜离开,便怀揣着阴暗的心思,尽力塑造出自身被黎晗影胁迫的形象。
“噢,是那条笼中鸟的项链吗?”
“你也的确做到了,像笼子一样彻底将我抓在手掌心。”
施愿无视黎晗影的柔情蜜意,淡淡嘲讽着。
黎晗影却半点儿也不生气,他反手揽住她的腰肢,让她面朝自己:“怎么了,好像成为了黎氏集团的代主席也不是那么开心——是因为开会时候那几个股东和三叔的原因吗?”
“你一步步把我推到了这个位置。”
“现在大概整个集团都觉得我是迷惑了你们三兄弟的心机女。”
“三叔还有那些股东就算要恨,最恨的还是我这个外人。”
施愿抓住黎晗影勒在自己肋骨下方的手臂,纤长的指甲隔着衣料嵌进他的皮肉,“哥哥,你真的很好,很聪明,城府一点儿也不比大哥浅,你就是要借此困着我,让我永永远远依靠你。”
“依靠我不好吗?”
“只依靠我,不要看别的男人。”
黎晗影的手掌向上,盖住她被黎闻烈碰过留下气息的衣领,而后用鼻尖眷恋地蹭了蹭她的耳廓,“愿愿,我说过了,不要叫我哥哥,在我心里,你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的妻子。”
说着,他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个丝绒礼盒,将其中的冰凉环状物体戴进了施愿的无名指。
一股寒意沿着尾椎骨升起,施愿低头一看,是和上次那条项链配套的戒指。
牢笼、雀鸟、血色与黄金的交织。
“这枚戒指,我早就想要送给你了。”
“曾经在疗养院的无数日日夜夜,我的梦境中,都是你戴着它,冲我微笑的样子。”
黎晗影满足地叹息着。
头顶的灯光落下,勾勒出他眉眼处病态的阴影。
“阿烈,还是大哥,他们都会受到各自应得的惩罚。”
“而我,会作为牢笼,作为保护者,永远和你在一起。”
……
对话后面,更接近于黎晗影的独白。
黎闻烈没再听见施愿只字片语的回应。
但另一种比对话更为暧昧甜腻的、带着喘息的拒绝声接连响起。
一切似乎在黎晗影的言语之间,滑向既定的结局。
……
他和黎向衡会得到惩罚。
而黎晗影会跟施愿永远在一起。
脑中稍稍浮现出这样的假设,黎闻烈的手掌就攥成一个拳头,指节用力到发白绷疼的地步。
他的脚掌如同生根一般扎在原地,半步无法抬起。
在近乎自虐的偷听中,他心底有道声音嘶吼着:
……他总会杀了黎晗影。
第137章 人生幸与不幸
“今天我召开新闻发布会的主要原因, 是要为占用公众资源的集团内部问题做出说明。”
“关于我的兄长黎向衡和养父黎见煦的事情,警局正在进行内部调查,他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也不会错放一个恶人, 在案件没有明朗之前, 希望大家和我一起安静等待最终结果。”
“不要再进行没有事实依据地揣测。”
“同时作为黎氏的代理主席, 今后我也会带领集团, 更加诚信透明地接受社会民众监督。”
“施小姐, 就算黎见煦先生和黎向衡先生一案的最终审判还没有出来,但他和他的兄弟, 著名超模黎闻烈交往同一的女子不雅床照被公开,是铁一般的事实——”
“对于照片,以及被打码女子的身份,也请您有所回应。”
“是啊是啊,施小姐,请您回应一下这件事,不要避重就轻。”
“……”
“这位记者, 我想告诉你的是,每个人都有隐私权和自由恋爱权,我的大哥和三弟虽然都先后交往过这名女性,但他们一向洁身自好,这些年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形式上的花边新闻。这位女子的身份,也不是某些不良媒体或者有心人士猜测的交际花、妓/女,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况且,没有哪条法律规定, 在兄长和恋爱对象和平分手后,弟弟也失去了同这位对象交往的权利, 我们需要关注且谴责的,是公开他人隐私,企图哗众取宠的无良社交媒体。”
“这批照片,我们已经向网络管理局提出申请,且得到了批准,不允许再以任何形式进行传播、转发、推及。除此之外,我们也正在准备起诉那些触犯法律的恶意人士。”
“以上,就是我代表集团所做出的全部回应。”
……
新闻发布会结束得异常顺利。
或许是因为做了很多天准备,施愿的回答也算不卑不亢、从容流畅。
再加上她具有欺骗性的纯洁相貌,竟然为黎氏集团赢回了不少民众的印象分。
负担起代理主席职责的第一次出面,施愿完成得十分出色,眼见一路下跌的股价有所回升,之前在股东大会上争论不休的集团高层们,反对声也一下子平息了许多。
正如黎晗影所言,将自己从游手好闲的生活状态中抽离后,施愿终于懂得了何为忙碌。
连轴转的线上线下会议,动不动要全世界飞的频繁差旅。
她从原本的每天睡上十二个小时都不嫌多,变成了能完整地睡够六个小时就谢天谢地。
人被过于充实的生活填满,连像从前那般随意的浪费时间释放情绪,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施愿也终于明白了黎向衡为何总是沉默寡言。
天之骄子如他,处理这些公务都要消耗绝大多数精力,更何况先天缺少训练的自己。
那些讨厌的职业装逐渐在身上焊死,大半年的时间流逝,昔日飞扬跋扈的性格逐渐在她的行为处事间淡去,她变得少话安静,偶尔一个眼神流转,竟然也叫人窥见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仪。
集团的工作如此棘手,黎闻烈也没办法任性要求施愿不管不顾陪同自己飞往意大利,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施愿向他许诺,等到黎向衡案件的影响降到最低,舆论稳定后,她会完成约定。
为何是新年来临才有所承诺。
只因为在这大半年里,有关黎见煦、黎向衡违法行为的调查审判,也有了结果。
由于心照不宣的交易,黎晗影应诺指使黎氏的前股东许铭世,把证据中模糊不清的地方都推给了黎见煦,而在录证词的过程中,黎向衡也出面作为污点证人,证实了黎见煦的大部分罪行。
就这样,昔日的商业奇才,赫海市的巨擘标杆黎见煦,落得个被人人唾弃的下场。
黎向衡的罪责,经过以何应诚为首的律师团的竭尽全力降到最低,只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然而刑罚加身,也从某种意义上剥除了他继承黎家的直接权利。
罪恶资本,再加上儿子大义灭亲的噱头,让黎家整一年都成为了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相比黎氏整体的颠簸跌宕,施愿却从某种意义上完成了人生进阶。
黎闻烈、黎晗影鼎力支持,黎见映态度暧昧,黎见曜因着儿子的把柄被死死压制,而其他零散的小股东们成不了气候,她这个代理主席,在不犯错的情况下,相当于能够无期限坐下去。
荣誉满身,站在了人生可以梦到的最高处。
失去了自由的施愿很难说清自己究竟是开怀还是惆怅。
而在生活方面,她没有开除失去利用价值的路嘉易,哪怕经过黎闻烈动用家族势力的调查,证实他背后和黎晗影有勾结,就连黎晗影也出于某种缘故,在一次情事过后,紧紧抱着她满脸餍足地开玩笑说,放这么个秀色可餐的保姆在别墅里,有时候自己真的会吃醋,也很不放心。
但施愿依旧我行我素,态度强硬地回答“要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你也不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任何我们越界的证据吗?更何况,我习惯了小路的照顾,工作这么累,换别人又要适应很久。”
她的一番话怼得黎晗影哑口无言。
过了会儿,又眉开眼笑起来,凑在她耳边低声呵气:“这样才更像我心目中的愿愿。”
……
日子就这样得过且过地进行了下去,施愿没有再和黎闻烈有过拥抱范围以外的亲密举动,而她和黎晗影的相处模式,也无限接近于貌合神离的夫妻,身体贴近,心却远离。
她从不留黎晗影在别墅过夜,且要求黎晗影去医院做了结扎。
每次黎晗影走后,她总会披着睡衣,坐在没有开灯的一楼沙发上看着午夜新闻喝酒。
她并不对别墅内存在的任何人遮掩身上的暧昧痕迹。
偶尔在饮酒过量,怕起床头疼的间隙,她会要求路嘉易为自己准备解酒的蜂蜜柠檬水。
这点习惯后来促成了路嘉易的晚睡,哪怕在所有工作结束进入保姆间后,他仍然不会把房门紧闭,听见施愿从楼上下来的动静,他会默默地走出去,几分钟后,把玻璃杯递到她手边。
“施小姐,您看起来比我刚来时多了很多心事。”
“是吗?”
施愿的目光从电视屏幕转到他的脸上,迎着幽幽的新闻蓝光,她眼下没有被粉饼遮挡的青黑隐约可见,“现在我是集团主席,心里再不多装点事,董事会那群老家伙还不把我给生吃了。”
作为上位者,施愿很少跟人再嬉戏打闹。
就算抽空跟许沁月出去逛街,许沁月也会打趣她和自己的老父亲越来越像。
只有在路嘉易面前,她才会很少地保留了一点不成熟的恣意。
路嘉易将玻璃杯向茶几的中央推了推,防止施愿喝多了不小心碰落在地。
他知道施愿不喜欢自己多话,劝了句“请您早点休息”就想转身离开。
施愿却抓住了他的衣袖,一把将他拽坐在沙发上。
她的动作起伏有些大,一下子露出了锁骨上的旖旎咬痕。
路嘉易掠过一眼飞快把头转到侧边,紧接着,却有张光洁冰凉的小脸,靠上他的肩。
“他们都叫我把你开除。”
淡淡的酒气蔓延到路嘉易的鼻腔,他才发现施愿今日竟然开了瓶度数很高的烈酒。
也难怪这么几分钟,就已经有些醉。
路嘉易安静地倾听着,耳边又响起施愿难以分辨情绪的言语:“可我偏不要这样,我就要留着你……我就要留着最后一点,自己曾经是施愿的影子。”
路嘉易反复告诫着自己,在这场斗争中,他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被废弃的走卒,不管是心疼施愿,还是对她流露出真情,都会瞬间死无葬身之地。
但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向她倒戈,慢慢靠近。
这种靠近,引起了黎晗影的直觉预警,又或是被他再次偷偷安装到别墅角落的监控记录。
趁施愿在公司加班,他提前来到别墅,笑着说出:“我给你结算五年工资,拿了离开吧。”
五年工资,是一笔庞然的数目。
有它们作为底气,路嘉易可以付清祖父母剩余的治疗费用,偿还抚养的恩情。
然后开始追逐自己的演员梦。
可路嘉易的脑海中想象着施愿疲倦的面孔,凭空生出一股勇气,回答道:“我不走,我是施小姐雇佣的保姆,除非她亲口发话,否则我会留下来一直尽职尽责地照顾她。”
“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份。”
“再不主动离开,恐怕所有人都会变得不幸。”
黎晗影仍然保持着笑意,看待他像是在看待一条尝到肉味怎么也不肯离开的狗,“你说要是愿愿知道你当初来到她家做保姆是出于我的授意,而那些床照也是你保存之后转发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