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轻咬有分寸,不重也不疼,梁宛垂着头,用散下来的发丝遮住自己的脸颊,赌气似的不答应他,又像是欲迎还拒。
“还是不满意?”
周沥的声音渐渐变得低哑。
梁宛不吭声。
忽然,他抱着她走了几步,不算温柔地将她抵到吧台边的墙上。余光里,黑色的钟摆在摆动,指针拨动的声音穿透雨声滴答滴答响,与她心跳每一次的重音叠合在一起。
梁宛闭上眼,紧紧抓着他不敢放。
半晌,她骤然感觉到他用鼻梁推起了钢圈,再然后,是微微加重的咬,换了阵地。
梁宛昂起修长的脖子,慢速地合眼又睁开。房间里的灯也像蒙了一层雨雾,散发出迷离的光晕。
她的酒量不算差,却好像因为那一小杯玛格丽特而醉了。
雨还是湿淋淋地下着,洇向空气里的每一寸。
梁宛无所遁形。
“梁宛,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周沥抬头看她,低声问道。
梁宛没有办法好好思考,脸一热,刚低头就与他四目相接。
视野里的一幕冲击着她的意志力。
她能从余光里瞥见自己被咬得泛红的皮肤。
眸光居高临下坠入周沥眼底的陷阱,她仿佛跳进了那清澈又染满欲望的湖泊。
梁宛微微哑着嗓子。
“明天是工作日……”
没等她把顾虑的话说完,周沥已经弯起唇将她抱起,边吻着边走向主卧套房的浴室里。
“梁小姐真爱工作,现在还能想起它。”
梁宛轻轻咳了下,别过头掩饰自己的窘态。
没多久,浴室的水声盖过狂风下的雨声。
有什么东西散落一路。
梁宛堪堪憋出一句:“我不想迟到——”
用以反驳周沥刚才的话。
但没多久,这种理智就被自己的本能打断。
浴室的灯亮得有些晃眼,时不时让她眼前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还是那样,耐心地调动她。浴室里的空气比窗外的还湿淋淋,她的声音中掺杂着对他的渴求。
但梁宛不甘示弱,掐着他的肩头说:
“周总你不能仗着自己迟到无人敢说,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呃”
一下击溃她的防线。
他轻轻笑着。
“你叫我什么?”
梁宛绷着脸。
“周——总。”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该是强硬的,但说出口却像调/情,连自己听了脸都泛起更深的一阵红。
“这是你的兴趣?”他低头,慢条斯理反问她,“梁小姐?”
“……”梁宛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有点恶趣味呢?”
“嗯?”周沥哑然失笑,“是吗?”
“是!周——”
话被截断。
“周沥!”
她刚提声吼了他一句,又败下阵来变得软绵绵,“周沥,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梁宛咬着唇,直到泛白了也不肯说。
周沥叹了声,捏住她的下巴,亲吻她,时深时浅。
被水打湿的发丝卷曲地贴在她鬓角,一路延伸。
“别忍着。”
缱绻的耳语。
像被施了魔咒一般,梁宛感觉到雨季的潮湿一下洇透了他们之间。
浴室的灯太亮了,她再次这样想。
她又羞又恼又意乱情/迷的模样根本无法隐藏,被周沥尽收眼底。
算了就这样吧。
她抱住周沥温暖的身体。
是的,他很温暖,她没法否认这件事。
她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拥抱。
有时候她也在想,她和周沥未尝不是一种亲密关系呢?
尽管在他的视角,也许这只是两个忙碌的成年人在为生/理需/求取/悦彼此。
也没关系。
因为她被很好地取/悦了。
唯一的遗憾是,这种亲密关系无法长久,总有厌倦的一天。
总有一天,他们年迈到欲望退却,不再对身体着迷,也不再需要对方。
他不会陪她到两鬓花白,不会填补她年老后的孤独。
也没关系。
因为除了他之外,她似乎也无法和其他人拥有那样长久的亲密关系。
过一段算一段,趁着他们还能愉悦彼此,趁着他们都还未厌倦。
过了很久。
“周沥。”
“嗯,我在。”
“我们就维持这样的关系好不好?”
周沥撑起身体,静静看她。
“什么关系?”
梁宛耸了耸肩,垂着眼睛不与他对视。
“床/伴关系。”
周沥没说话。
梁宛对这段关系加了更明确的定义。
“不管是谁有需求,都可以叫对方过来。当然,如果那时你或我不想做,也可以拒绝。”
她摸了摸他的唇角,目光也落在那。
“为了彼此的健康着想,我希望维持这段关系的时候,在身体上我们仅有彼此,一对一。”
他还是没说话。
梁宛不禁想,是条件太苛刻?
梁宛抿了抿唇,细想过后又说:“感情上不用,你如果厌倦了,可以随时向我提出终止,我也一样。不过从道德的层面考虑,最好是先结束了我们的不正当关系再去爱别人,不然对别人也不太公平,你说是不是?”
其实说这段话,梁宛也不确定自己是出于公德心,还是私心。是不想对不起第三个人,还是不想对不起自己隐隐作祟的占有欲。
有时候她分不清楚是生理的依恋,还是心理的不舍。
“周沥?”
他没说话,垂着冷眸在帮她清洗。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梁宛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下。
她听见周沥轻轻呼了一声气。
他沉声问:“饿了?”
梁宛脸一红,承认。
“有点。”
“给你做晚餐。”
她愣了下,客气回应:“谢谢。”
从浴缸里出来的时候,时间早已过了午夜。
她坐在镜子前,看周沥垂着眼替自己吹头发。
他的情绪似乎退却得迅速,令梁宛很难将现在神情疏离的他,和刚才浅笑逗弄自己的人联系在一起。
周沥是一个很好的床/伴。
即使欲/望过去,他也能维持绅士风度,这点梁宛在挪威就深有体会。
梁宛总算愿意承认,对于这样的人,她并不想轻易放手,虽然她不可能捆住他的双脚。
头发吹干以后,周沥将她抱到床上,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留恋。
“睡一会儿吧,做完晚餐我会叫醒你。”
“好。”
卧室的门关上后,光也消失了,房间陷入静谧与黑暗。
雨声重新潺潺地在耳边响起。
他的床极其宽敞,宽敞到一个人睡会觉得太空了。
梁宛翻了个身,直直的手臂摸了摸身侧。
只有那一丝清新的香气存着另一个人的气息。
主卧套房很大,大到她之前租住的两室一厅加起来也丝毫比不过。
她不穷,甚至靠自己的拼搏过得还算不错,但他们之间的鸿沟仍然显而易见。
梁宛无意开灯去偷看他的隐秘,但眼睛还是渐渐习惯了黑暗。
房间里的摆设很少,周沥的内心应当很充盈,他不需要任何外物去填满空缺。
梁宛又翻了个身,面朝一整面没有切割的落地窗。
也许是到了年纪,有时比起风景和浪漫,她最先想到的是价值。
她虽然还没有拥有自己的家,没有切实地去装修过一次,但她知道越是面积大的玻璃,越是昂贵,更别说是中间没有任何分段切割的一整面。
生活中就是有这样的东西,看似不起眼,看似平常,价格却往往超出想象。
玻璃窗外是隐隐发亮的雨丝。
梁宛闭上眼,不再思考。
过了很久,在半梦半醒地虚幻中,她听见了周沥的声音。
他动作轻缓地将胳膊垫到她颈下,躺在她的身侧,温和地像是在叫一个小宝宝起床。
“饭做好了,想继续睡觉,还是先吃一点垫肚子?”
梁宛睡觉的时候,双手都缩在胸前。
她没有回答,翻身往他的怀里耸了耸。
他身上的清香混合着一丝食物的᭙ꪶ 香气,很淡很淡,却充盈着生活的味道。
第42章 042
梁宛深呼吸着, 良久未出声。
她没有闭上眼睛,只是垂着,看着黑暗, 放空自己。
周沥也没有催促。
她能听见他的呼吸。
两个人就这样平静地躺了很久很久。
梁宛揉了揉眼睛,抬起头,卧室之外的光从门缝里溜了点进来。
她笑了笑, “总不能浪费你的手艺。”
走出去时,梁宛注意到刚才丢在地上的衣服不见了踪影,踌躇片刻, 她还是问了周沥,得到已经洗了的答案。
她有点讶异。
后知后觉想到她明早上班总不能穿着乱蓬蓬的衣服去,临时去买也不现实,卖衣服的店可不会大清早就开门。
于是道了声谢。
梁宛这会儿穿着周沥的睡衣裤,袖口和裤腿都往上翻了好几折。袖口尚能卡在手肘上,不算碍事,裤腿就没有那么听话了。因为睡衣的贴滑材质, 她每往前迈一步, 翻起的折就往下掉一圈,走一步绊一跤的。
刚想弯腰提裤,周沥从臀下托起她,没两步就把她抱到了餐桌边。
梁宛还没缓过神来,听见他说:
“过两天我去买点女式衣服放在这里。”
梁宛抬眸。
这句话的意思是——她以后会常来。
也就意味着周沥答应了她的提议。
梁宛抿了抿唇, 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什么。
“不用买, 下次我从家里拿几件过来就行, 平时也用不着。”
周沥没有发表意见, 起身将一杯柠檬水放到她边上。
桌上摆着几道餐点,香煎龙利鱼、波龙意面, 还有牛油果青虾仁沙拉。
用叉子卷起意面,梁宛想打破这份沉静。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的?”
“留学的时候。”
“一个人住?”
“嗯。”
梁宛咬断面条,又咬了一口龙虾肉。
家里用餐,他不崇尚繁复摆盘,早早将龙虾肉剔下来,肉被包裹在浓稠酱汁中,入口咸香,鲜味一瞬间就在口中漾开。
眼睛亮了亮。
梁宛看了他一眼,想夸赞,但她不是一个懂得表达感情的人,即使是简单的称赞。
虚假的容易,只要套用公式,真心实意的反倒难。
想了一会儿。
“很好吃。”
周沥抬眼,叉子半搭在餐盘边缘。
梁宛觉得她是对她的反应不满意。
“特别好吃,”她加重声音,强调,“我说真的,一点不输给餐厅里的大厨。”
“嗯,知道了。”
周沥低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不自觉扬了扬唇角。
梁宛又咬了一口龙利鱼,眼睛更亮了,闷头吃,也不说话。
喝一口柠檬水解腻,再战。
叉子不忘伸进沙拉里面,挑一块牛油果,再挑一块虾仁。
她吃饭绝对不粗鲁,但也没多端庄,左右开弓,很快就解决完这一顿餐。
她去刷牙的时候,周沥在收拾残局。
梁宛出神地盯着手上这支新牙刷,又瞟了一眼洗漱台上并排摆放的玻璃杯,他的牙刷正摆在里面。
吃他的,用他的,是不是不太好?
周沥回卧室的时候,梁宛坐在床沿,没开灯,像夜里的猫一样盯着他,直到他打开了一盏落地灯。
“周沥,你生日是几月份?”
“怎么突然想知道?”
他站在浴室里洗漱,和她一问一答,自然地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
“我……我想算一下星座。”
梁宛胡乱掰扯了一个理由,实际上她是想送一个礼物,显得自己没太占他便宜。
如果生日刚过,那就不好办了,起码要等一年,一年后他们还能不能维持关系是未知数。
“一月。”
还好,没过。
梁宛扳了几下手指。马上就十一月,再过两个月就是他生日。
两个月,应该可以维持?
“你呢?”
周沥明知故问了一回。
“三月。”
相隔不远。
一个是冬天,一个是春天。
“白羊?”
他掀被坐到床上,梁宛也自然而然地坐了进去,和他靠在床头,之间的距离不说近,但也不远。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落地灯在发出落日般的光辉,光随着一圈一圈的扩大而减弱,到周沥眼底时所剩不多,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