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疑惑的口吻,盛怀宁回过神,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然而话出口,她却有种十分舒适的满足感,原来她潜意识里已经将以前觉得遥远的事情,悄无声息地放在了心里。
当下,她脸微热,歪了歪脑袋,“怎么?不愿意?委屈你了?”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彻底走出紫澜山庄。
贺尘晔谨小慎微地把盛怀宁塞入副驾,而后绕过车头拉开车门坐进去。
女孩子直愣愣的视线实在无法忽略,他抿唇一笑,伏身过去帮着系安全带时,翕动唇瓣,“是我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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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明隽,客厅时钟刚刚指向凌晨一点。
溪溪还没睡,跟着盛怀宁一起在客厅等着吃宵夜。
开放式厨房,贺尘晔忙得是不可开交,却又乐在其中。
盛怀宁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帮溪溪搭乐高。
蓦地,被她随手丢在沙发上的水桶包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扰人的振动。
盛怀宁很熟练地摸出来,还没来得及接听,就被屏幕上的来电显吓了一跳。
这个时间,傅庭肆是没有夜生活的吗?
她拿着走出五米远才接,忍不住打趣,“快凌晨两点的时间,傅董你有些不礼貌了。”
傅庭肆闷咳两声,径自道:“我刚刚接到秦秘书的电话,盛董已经签了经营权的转让协议,过几日会来京市。”
盛怀宁的手指刚抵上面前的落地窗,下一秒便不受控地曲指往下滑动。
带有浮雕的巨型玻璃霎时发出刺耳的声响,惹得偌大空间里的另外两个人同时朝这边望了过来。
她陷入怔忡,知道爹地会签,没想到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就签了,看来对于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可以静下心来好好琢磨了。
都能委托秦秘书给傅庭肆打去电话,那对于她提出的那个条件呢?
稍作沉默,傅庭肆问:“你那边怎么样?叔叔阿姨有没有为难你?”
眼下,盛怀宁反倒不担心自己了,索性摊开了说,“我爹地应该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你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应该不会,”傅庭肆闷声,“据我了解,盛董事长一向公私分明。”
“那就好。”
盛怀宁突然没了话,过了大概十秒钟,按道理聊完公事傅庭肆定会迅速地挂断电话,这会儿却无意识恍了神,就好像是...有心事。
思索再三,她瞥了眼不知何时过来,站在她身旁的贺尘晔,伸出手勾上男人的指尖,悠悠然出声,“傅先生这是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傅庭肆顺手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一时忘记
了指尖夹着的香烟,掉落下来时碰上了手边放着的一个扁方塑料礼盒。
下一秒,来不及思考,就用右手拂开,着急的样子仿佛是在对待一件得来不易的稀世珍宝。
盛怀宁只听见一阵窸窣,犹豫着要不要将手机拿给贺尘晔,或许有些话跟她讲不合适,换个人可能会好一点。
贺尘晔接收到她的眼神暗示,摇了摇头,示意她接着问。
盛怀宁眸子浅浅眯了一下,“傅庭肆?”
电话那端的人终于恢复平静,傅庭肆席地而坐,十分狼狈。
茶几前大片的地方,零零碎碎散落了不少东西,有女人戴的首饰、未来得及拆开的衣服,还有许多分辨不清究竟是什么的杂物。
过了半刻,他将手机重新递到耳边,这次关掉了免提,本着好奇询问了句,“盛小姐,真的会有人这么心狠,无论你做什么,在她心里始终都是无用功,心如磐石,丝毫动容都没有?”
盛怀宁手机的音量一直都调节到最大,这么一大段话,贺尘晔自然而然也听到了。
四目相对几秒,她拧眉,这么多年,她倒是有安慰女孩子的经验,这快碎了的男人,倒是头一次。
她歪了歪头,一脸为难,忙不迭就抓起贺尘晔的手,要把手机拿给他。
贺尘晔手指蜷握起来,声音压到最低,给她打了针定心剂,“你自己来,这次我不吃醋。”
盛怀宁咬牙,翕动的唇瓣,就可以知道心里骂得究竟有多么脏。
她深吸了口气,问:“你说的...是你的女朋友?”
谁知那边忽然安静了下来,甚至是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乎其微,许久,声音从喉间硬挤了出来,“现在不是了。”
“啊?我——”
在话被截断的那一刻,盛怀宁的第一反应是:分...分手了?还是被...被甩了?
傅庭肆溢出一声笑,自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宣泄口,便不由自主话多了起来。
这个时间,实在打扰,他不得不抢话,“很晚了,过几天跟盛董见面,如若有什么问题,我这边会及时联系你。”
“那什么——”
盛怀宁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哪儿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语速极快,只是说了还没一半就被贺尘晔叫停,连带着还很贴心地做了个挂电话的手势给她。
虽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迅速就妥协了。
抿抿唇,语气淡着,“好的,那...再见。”
电话收了线,盛怀宁全然已经忘记了晚上的那场风波,要么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
爹地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理好思绪签下转让协议,那么她为了探索八卦没心没肺一点,就显得很理所当然了。
她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眼睛扑闪扑闪眨个不停,双手抱住贺尘晔的胳膊,问:“你干嘛不让我问啊?多稀奇呀,傅庭肆被人甩了啊。”
这雀跃的语气,还有刻意加重的语气词。
贺尘晔视线垂着,等着她彻底没了耐心,才扣着她的手腕往自己面前带了点,“你这不纯属往他伤口上撒盐嘛。这种事情得他自己想明白,我们帮不上忙,至于八卦,等他办婚礼,你当面问他。”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办婚礼?他是不是私底下给你说过什么?”盛怀宁是铁了心非要问出个所以然。
静默顷刻,贺尘晔突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他多瞧了会儿,嘴角情不自禁微微抬起,“我觉得他跟你一样,都很勇敢。”
盛怀宁没及时悟出他话里的意思,长时间都陷入无尽的怅惘之中。
她目光凝在某一个点,暗自思忖,某种意义上来说,傅庭肆的处境还真跟她一样,在感情方面都倍受阻碍,不然也不会有机会合作,短暂地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过,她可不止勇敢,还很幸运。
“就当你是夸我了,”说完,她抿直唇线,多了点不怒而威的气势,“不过,我不想跟他一样。你要是敢甩我,我就在港城大肆宣传,百信证券的副总裁贺尘晔玩弄感情,始乱终弃。”
话落,贺尘晔还没来得及吭声,塞在口袋里的手机递来一声振动。
他拿出一看,轻笑着说:“安特助是半刻也闲不下来。”
“怎么?”她踮脚,扫了眼,“这算不算是压榨上司的员工?”
贺尘晔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封刚刚打开的邮件,表格里整齐罗列着未来一周的工作安排,让盛怀宁看得是头晕眼花,比她平时一个月的还要满。
“你过两天是有场拍摄?”他问。
盛怀宁点点头,“在中环那边,拍完我就跟溪溪去公司找你,想吃火锅,你请。”
“可以,但是......”
“什么?你不愿意啊?”
“愿意是愿意,”贺尘晔顿了下,“宣传我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手下留情?”
“啊?”
盛怀宁蹙起眉头,趁他低头凑近的时候,双手很自然地揪上他的耳朵,“好啊你,居然真有甩我的想法。”
贺尘晔无声弯唇,借着这个姿势,径直吻了上去。
盛怀宁往后躲了下,低声,“溪溪还在客厅呢。”
“去书房了。”
“打消甩我的念头就给亲。”
贺尘晔扣住她的下巴,热息拂在她的脸上,转而用指腹蹭过她的唇,力道有点蛮横,“是我的,我想亲就亲。”
盛怀宁眼睫一颤,好霸道,爱死了。
第79章 别吵/79
【你冲我挥挥手, 说不定我能看见你。】
盛怀宁发出去这条微信的时候,正在百信证券大楼正对面的室内摄影棚里进行拍摄。
中途休息,她改完妆, 抓着沉甸甸的裙摆站在落地窗前。
脚下, 是穿梭不停的行人,还有川流不息的车辆。
怎么会这么巧,新杂志的封面拍摄,居然会安排在这里。
中午睡醒, 餐桌上摆放着的,是贺尘晔专程跑回来做的饭菜, 光看着就觉得色香味俱全。
她去侧卧将睡回笼觉的溪溪叫醒, 一用完餐就询问女孩子要不要跟她去拍摄现场玩。
女孩子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自上了车就拉着小祺东问西问,仿佛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有多么稀奇。
岂料车子汇入车流不久, 盛怀宁就渐渐发现了端倪,路线十分眼熟。
她把身旁假寐的罗稚扒拉醒, 问:“不是说去杂志社吗?”
罗稚拿开眼罩,斜睨了她一眼, 腔调里带着难掩的懒意, 刚准备出声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三更半夜负责对接的人打电话给我,说之前那个摄影棚到期了,临时换了个。”
盛怀宁“哦”了声, 没再多话。
没过多久,车子缓速停靠在路边, 她刚迈出右脚,一抬头, 入眼的高耸入云的大楼正是百信证券,实在宏伟。
她不自觉就往上望,等收回视线,站在左手边的溪溪跟她竟是同一个姿势。
碍于楼层过高,想要看到最上方,就得边瞧边往后挪步子。
盛怀宁弯着笑眼,余光一直下意识留意着身旁,在察觉到女孩子即将撞上车门时,忙伸出手臂护住,说:“要不要上去找你哥哥?”
溪溪回过身抱住她的手臂,“嫂嫂跟我一起去吗?”
“我还有工作要去做,结束后可以去找你。”她回。
女孩子闻言,跟着摇了摇头,“那我要等嫂嫂一起。”
盛怀宁一笑,在往马路对面去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往身后的大楼扫了一眼。
罗稚睡眼朦胧,打趣,“别看了,多耽误一分钟就少见他一分钟。”
她没好气地轻哼了声,高跟鞋迈得又快又稳,让后面跟着的人都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追上她。
拍摄前,除了服装方面是固定的,化妆与造型团队都是盛怀宁御用的。
不需多做沟通,就能将盛怀宁浑身上下的优点,展露得淋漓尽致。
盛怀宁早就熟悉过流程,拍得很是得心应手。
只是拍摄的过程中,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溪溪,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简直要冒出小星星了,除了惊艳,还有浓烈到一下就能读懂的艳羡。
一组拍完,她走到摄影师身边,低声交涉了好几句,等到对方点头后才踱步到溪溪的面前。
沙发的周围铺了层厚厚的地毯,盛怀宁半蹲下去,任裙摆散开,极像是一朵绽放的洋牡丹。
这个姿势,恰好与女孩子的视线平齐。
她用食指卷着蕾丝腰带玩,抱着试探的目的,冲着拍摄那处抬了抬下巴,问:“你想不想过去玩一玩?”
话音刚落,溪溪登时挺直了腰背,双手放在膝上,模样看着特别乖巧,生怕她会反悔似的,很迅速地点了点头。
盛怀宁牵着女孩子进了化妆间,两个人一左一右坐着,任由面前的化妆师摆弄。
不多久,女孩子施了粉黛的脸蛋,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粉红,嘴唇也是水润的,仿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再往下,是一件薄纱的蓬蓬裙,十分俏皮。
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招来小祺,带着溪溪去拍摄。
一开始,女孩子头一次面对镜头,难免会有些局促,之后在她不间断地鼓励与表扬下,才慢慢放松下来。
盛怀宁收起举起的大拇指,转而接过罗稚递来的手机,兴冲冲跑到了落地窗前。
她解锁手机,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发了出去。
那头的人回复得同样很快,【我在顶层,你在三层,眼神这么好吗?】
盛怀宁很不高兴地皱了皱眉,用着命令的语气,【让你挥你就挥,啰嗦。】
聊天框沉寂了三五分钟,终于有消息弹过来,【宝宝,我手都举累了,你看到了没?】
盛怀宁往前倾身,几乎快要贴上透亮的玻璃,下巴高高抬起,只能看到大楼顶层在这一刻渺小到好似一支绣花针。
她触上屏幕,切换到语音,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有底气,在不经意间拔高了音量,说:“看...看到了。”
贺尘晔将酸痛的右手放下,顺势抄进了口袋。
眼底是浓浓的笑意,目光依旧冲着楼下,那巴掌大的行人与车辆模糊不清,他顿了下,顺着盛怀宁的话回:“那说说看我今天穿了什么衣服,提醒一下,衣柜里靠右手边的那套。”
盛怀宁转过身,斜身倚上玻璃,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裙摆上的珍珠装饰。
什么提醒?这是把标准答案放在了她的面前,眼睫颤了颤,慢吞吞答:“深棕色条纹格短袖,藏蓝色宽松西裤,要说里面那件吗?”
空气中霎时浮动过夹着奇异分子的浮沉。
贺尘晔在安特助的提醒下,缓步到办公桌前坐下,接过文件边签边应着盛怀宁,是很平淡的口吻,“说说看。”
盛怀宁猛然一噎,她是在明知对方正在工作的情况下,才敢如此不要命地挑衅。
没成想,男人脸皮厚,根本不知收敛,她只好咕哝了句,“变态。”
话刚说完,身后传来罗稚和溪溪的呼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