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只叮嘱盛怀宁一句保持联络,便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公司。
可到现在,手机里是半点贺尘晔的影子都没有。
盛怀宁知晓贺尘晔这会儿必定是忙得焦头烂额,因为自身原因给其他人带来麻烦,她不想,贺尘晔肯定也会觉得良心难安。
她扫了眼滑落到枕边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发条短信给贺尘晔,转而又开始纠结该不该打通电话到家里,问问这些事情是否真如她心里所想的那样,幕后推手是爹地妈咪。
相距几公里开外的百信证券,正如盛怀宁所预测的那样,灯火通明,每个人都愁到了极致。
贺尘晔反应很快,立刻吩咐公关部做好应对的方案,然后就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挽救损失。
不知是不是该说傅庭肆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股市跌停的那一刻,就接到了这人打来的电话。
第一句话就是向他抛来橄榄枝,如若他愿意去,会将傅誉集团副总的位置留给他,薪资是现在的两倍。
他没多犹豫,婉拒了傅庭肆的好意。
傅庭肆完全不觉得意外,下一秒便说为了感谢之前在收购陶氏时他的倾囊相助,百信证券此次风波,傅誉集团愿意施以援手,帮助其挺过这次难关。
贺尘晔知道自己有能力挽救,但他没有这种只手遮天的本事。
百信证券能受创一次,自然也有可能会有第二次。常言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傅誉集团就是最好的选择。
末了,贺尘晔一应下,傅庭肆就让林秘书将诚意送了过来,百信证券的资产漏洞瞬间就补上了。
不多久,好不容易有了点喘息的机会,安特助推门而入,称董事长想见他一面。
贺尘晔驾轻就熟到了蒋昀的办公室,敲门前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蒋昀对他有恩,如若没有蒋昀的赏识与提拔,此时的他恐怕还窝在纽约的一家小公司里摸爬滚打,哪会是现在这幅光鲜亮丽的样子,又如何会这般顺利地站在盛怀宁的面前。
而他回报给对方的,是隐瞒身份,甚至是借着蒋昀的手得到了许多接近盛怀宁的机会,比如从京市调来港城,比如明隽的那套公寓,再比如他以为能见到盛怀宁的那场酒会......
算起来,他实在是不厚道。
深吸了口气,贺尘晔曲指叩了叩门,里面登时传来蒋昀浑厚的声音。
进去后,他就驻足在办公桌前,在对面的人冲着他旁边的软椅示意时,才拖过来坐下。
蒋昀年过半百,处事风格一向直来直往,过多的情绪从来不明摆在面上,这会儿依旧保持着无波无澜的状态,对他说:“闹事的人我已经派人送去警署了,没有半个月是出不来。”
“我...”贺尘晔轻轻抬唇,不由支吾起来,“董事长,很抱歉,我...”
蒋昀唇边的笑意稍瞬即逝,语速放慢了不少,“你没什么要对我解释的?”
见状,贺尘晔明白蒋昀这是在给他机会,思忖再三,才不紧不慢开口,“媒体报道的那些半真半假。我的原名确实是贝诚,出生在我个人投资的那座商业古镇,那一男一女也确实是我的亲戚,但他们从未养育过我,我...我是靠我女朋友的资助才顺利大学毕业,他们来闹事是因为他们敲诈勒索不成,只能另辟蹊径。”
“至于我的妹妹,我的母亲过世后,确实将她放在我舅舅舅妈那里,但没多久他们就将她抛弃了,之后一直是我在管,”他顿了下,“媒体捕风捉影,导致百信形象受损,是我的责任,我愿意——”
“引咎辞职”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蒋昀一个极为爽朗的笑打断了。
空气凝滞了几秒。
蒋昀的目光带着探究,“女朋友?是盛家那丫头?你们认识这么久了?”
贺尘晔没想到面前的人会好奇这个,不免惊愕了短瞬,许久才出声,“不算认识。我很荣幸,是她在读书时,从几十个人中选中了我作为资助的对象。”
“那就是你在单相思喽?”蒋昀一语中的。
闻言,贺尘晔突然像是一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抓了下后脑勺处的头发,窘然一笑,“是。聊到这个,我有必要再次向您道歉,之前为了认识她,我利用过您很多次。”
“你是指明隽的那套公寓?”
“不止,”他猛然抬头,后知后觉,“您知道?”
蒋昀凝着他,颔首,慢条斯理地拿出喷火-枪,剪了一支雪茄点上,冲着他微微一笑,才递到嘴边吸了一口,“你跟着我做事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我用人前都会进行背调?如若不是对你知根知底,我哪敢放心把公司搁到你手里。”
倏然间,贺尘晔除了惊讶,只觉得五味杂陈,他自然知道这些,只是陡然听见对方如此爽快地说出来,才更加无地自容。
他默了默,开始自省,“董事长,打算离开百信是我深思熟虑过的结果,我不能让全公司上下跟着我承担那么多的风险。”
话落,蒋昀抬抬手,止住他还要继续往下说的话,用着命令的口吻,“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沪市原本有笔生意等着我去谈,但现在...你替我去,等你回来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贺尘晔张张嘴,蒋昀又说:“出去吧。我已经让安延给你订了两个小时后的航班,回去简单收拾一下就出发。”
行程安排得是让他半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贺尘晔没再多话,边往外走边吩咐安特助收拾好所需要用到的资料。
回到办公室叫上溪溪,一起回了明隽。
收拾行李的时候,临时多加了一张机票,正处多事之秋,他不好再让女孩子跟着盛怀宁,更不好去麻烦盛怀宁的助理。
想到这里,他赶忙摸出手机,本应该忙完工作就赶紧去趟医院的,却因为这么多事耽搁了下来。
拨出的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首先想到的是汇报行程,说:“晚上九点,我要飞趟内地,过几天回来。”
说完,他听到那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才是女孩子委屈巴巴的声音。
她说:“贺尘晔,你是不是在躲我?”
第81章 别吵/81
贺尘晔这一走就是五日。
盛怀宁原本打算在医院待上一晚再回家, 突然没了兴致,立刻让罗稚收拾东西,手续都没办, 只是给Uncle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走了。
用Uncle常说的那句话就是:真把他那里当成了菜市场。
回到明隽的公寓, 盛怀宁下意识就乘电梯到了十五层。
迈过入户门的那一刻,她才反应过来,贺尘晔不在,就连溪溪都被带走了。
真的不是在躲她吗?
虽说贺尘晔给了她否定的答案, 说工作是董事长临时委托他去代劳,不得不从。
盛怀宁心里还是止不住地会失落, 她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想要问贺尘晔, 可这人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让她连安慰的机会都没有,更让她恍惚到怀疑那场闹剧是不是她的幻觉。
等待贺尘晔回来的这几天, 盛怀宁原先谈好的那些工作陆陆续续全都取消了。
期间罗稚劝过她好几次,让她找爹地妈咪撒撒娇服服软, 说不定什么事就没有了。
说话间,似是怕她误会, 罗稚挑明了解释, 说自己的意思不是认为盛董盛太在从中作梗, 只是觉得这些合作方之所以陆陆续续地出通告,也是因为顾忌着盛怀宁身后的背景,岂料盛家根本无人过问, 便胆子大了起来。
盛怀宁摇了摇头,索性直接给罗稚、小祺还有司机放了假, 打算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躺几天。
她不禁在想,与家里那两位斗智斗勇, 比当年一腔热血要学大提琴还要累。
就在盛怀宁在家里百无聊赖地混日子时,远在沪市的贺尘晔终于忙完了工作。
落地港城的那一刻,贺尘晔边跟盛怀宁聊着微信,边往地下停车场去。
上车后,安特助回身瞧了一眼正熟睡的溪溪,特意压低声音道:“贺总是要回公司还是......”
“回公寓。”
他头都没抬,指尖哒哒哒敲着手机键盘,猛然补充了句,“先去尖沙咀的那家食樂烧鹅。”
安特助了然,无意识出声,“盛小姐最近都没工作,恐怕也在家里盼着您回来。”
话落,贺
尘晔指尖一顿,撩眼望向后视镜,撞上里面安特助的视线,满脸惊诧,“她没工作?”
安特助脑中嗡的一声,暗暗觉得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
这几日媒体可是相当热闹,恨不得要把未来半年的工作指标都攒在这次做完,让盛怀宁在版头足足待了快一周,硬生生把港城某两家豪门联姻的新闻挤了下去。
他原本是打算多问上两句,可贺尘晔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而且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便一时踌躇起来,最后选择了缄口不言。
眼下这种情况,非常显而易见,是贺尘晔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默了默,安特助惊愕道:“贺总,您是...真的不知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贺尘晔问。
思忖时,安特助忽然被自己的笨嘴拙舌吓到了,跟了贺尘晔这么久,他也学会了巧舌如簧,可偏偏在这会儿是半点也发挥不出来。
下一秒,在后排传来贺尘晔耐心告罄的啧声后,他支支吾吾、磕磕绊绊,“因为公司门口的那场风波,盛小姐跟着受牵连,这段时间很多公司都取消了与她的合作。”
贺尘晔的喉间忽然被梗得呼吸不畅,是他草率了。
跟一位风评不好的人谈恋爱,是定会掀起一场民众的热议,那些公司为了挽回自己的品牌形象,自然会选择退避三舍。
他长舒了口气,顿觉鼻间酸涩。
按照以往,有关于盛怀宁的所有消息,他绝对会第一时间就知晓。
可从港城离开,准备去沪市的那天,他不幸将手机遗落在了车上,直到下了飞机才在附近重新买了一部。
那些可以随时关注到盛怀宁的APP,一直未有空去安装下来,再加上这几天他与盛怀宁一直都有联系,或是怕他担心,这人疯狂营造出来一副自己很忙的样子,才使得他的消息滞后了这么久。
贺尘晔摘掉眼镜,丢入储物盒,摁了摁眉心,“直接回公寓吧,稍微快一点。”
得了他的话,司机发挥出了自己年龄该有的驾驶技术,将一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缩减到了四十分钟。
车子刚一停下来,贺尘晔就从后备箱拎出溪溪的那个小行李箱,是一句话都没给安特助和司机留,就抱着女孩子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贺尘晔放好手里的东西,安顿好溪溪,转而马不停蹄乘电梯下到了十四层。
几乎是半分犹豫都没有,将指腹搭上了识别区,门只拉开一条缝,里面霎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嗓,“哪位?”
他没吭声,轻车熟路地在玄关处换鞋,视线一瞥,一双擦得锃亮的男士德比皮鞋吸引了他的注意。
动作不由自主一顿,慢悠悠地直起了腰背,下意识朝着客厅的方向望了过去。
碍于有入户屏风的遮挡,贺尘晔只能听见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片刻后驻足几秒,接而又加快步伐朝他奔了过来。
盛怀宁雀跃的情绪在这时达到顶峰,双脚瞬间离开地面,跳到了他的怀里,语带埋怨,“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我好想你。”
说完就要凑近吻他,只是唇刚刚覆上,客厅就响起一阵很急促的咳嗽,声音闷哑,想必正是那双德比鞋的主人。
大概是在暗暗较劲的缘故,贺尘晔在察觉到女孩子要脱离怀抱时,不由收紧了力道,而后继续完成刚才只进行了开头的那个吻。
盛怀宁心里虽一直顾忌着不远处沙发上坐着的人,但还是情不自禁沉沦其中,费劲诠释着这个代表着想念的吻。
不久,她隐约觉得身后有道灼热的视线在紧盯着她,让她如芒在背,赶忙伸手拍了拍贺尘晔的脊背,发出唔唔的声音。
贺尘晔不满她乱动,将吻转移到她最敏感的地方,收着劲儿轻咬了下。
盛怀宁摸了摸发烫的耳垂,红着脸提醒,“你...你先放我下来,有...有客人在。”
面前的人无动于衷,她只好又补充,“是...是我舅父,你快松手。”
话音甫落,贺尘晔从她的颈侧抬起头,入眼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看着应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头发梳得很干练,望向两个人的眼神晦涩不清,隐约带了点看热闹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了盛怀宁,还帮着整理了被他揉乱的衣服,强装镇定说了句,“您好,我是...我是...”
“舅父,他叫贺尘晔,是我的男朋友。”盛怀宁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带着他朝客厅走去。
贺尘晔隐约觉得面前的男人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直到相隔的距离只有一臂宽时,他才堪堪想起来,滨市开设的所有赌-场,有一多半都来自于德盈集团,不管是在船务运输,还是酒店餐饮,都是佼佼者,而这些真正的掌权人,全名为沈濠德,有一段时间经常在各大财经新闻上轮番出现,颇为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