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吻愈发细密起来,动作幅度也愈发大,姜宁晚忍了又忍,终于还是不得已睁开了眼。
她尽量好言好语道:“二爷,夜深了,你该回去歇息了。”语罢,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拒绝之意不言而喻。
裴铎瞥了一眼她清润的双眸,笑了笑,倒是没驳她的意,径直起了身。
他翻身下榻,穿好衣裳后,又扭头看了一眼姜宁晚。就在姜宁晚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之时,他高声喊了周妈二人进来,而后便大步离去。
姜宁晚在他走后,半垂着眸,静静地坐在一侧,身上仅搭着一薄被。
周妈手中端着汤药,悄然近前,轻声道:“采芙。”
姜宁晚抬了抬眸子,伸手端过汤药,喝了两口后,随口问道:“这是补身的?”
周妈一心想让采芙知晓老太太她们对她的好,方才笑着言道:“采芙姑娘,今儿这汤药是老太太那处特意熬了送过来的。这里面有当归、白芍、阿胶、人参等各种药材,对女子的身体皆是上好补品。老太太心里可一直念着你呢。”
语罢,周妈抬头,小心地瞥了一眼她的神色,见她嘴角似带着一抹淡笑,周妈方才低下头,心里生出几分欣慰来。
姜宁晚将补身的汤药喝得一滴不剩,周妈在一旁看了又看,甚是受宠若惊。
周妈捧着空碗,道:“待我这就去回了老太太,老太太知道你这般喜欢她那儿熬出来的汤药,肯定心里也会高兴着呢。”
姜宁晚用棉帕轻擦了擦嘴角,而后取了颗糖放入口中,含了含之后,对周妈微点了点头。
而后,在周妈欣喜的目光中,姜宁晚轻声道:“周妈,今儿中午的事情,我如今还觉着像是在做梦一般。”
周妈忙道:“哎呀,姑娘,您这是有福气呀,哪能是做梦呢。那旁人做梦都不敢梦着自个儿能为咱裴家诞下子嗣,您呢,无需做梦,您就是有这个运道,有这个福气。”
姜宁晚兀自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抬头,盯着周妈道:“这听起来确实是难得的福气。”
周妈当即乐不可支,笑着在姜宁晚身侧说了许多天大的好处。姜宁晚在一侧听着,面上挂着一抹淡笑。
周妈开了话匣子,一时竟收不住,直到云妈过来提醒她,周妈方才止住了话头。
临走前,周妈颇为关切地道:“采芙姑娘,夜里有什么事直接唤我们,我们都守在外间呢,你好生歇息。”
姜宁晚复又往嘴里塞了颗果糖,待瞧见周妈二人没了身影之后,她方才面无表情地走下榻来。嘴里当真是苦得很,便是糖都压不住苦意。
她径直起身,来到床榻之前,俯身打开藏在垫子下的匣子。
她取出一方棉帕,上面留着今日中午大夫前来所开的跌打药。
姜宁晚在周妈二人出去后,特意向着大夫多要了几份,面上只说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那大夫断然是想不到他面前这位瞧着柔弱乖巧的姑娘会拿着药来做这种事。
姜宁晚眸光微闪,抬起头来,看了几眼毡帘的方向,静默半晌,她方才从棉帕中拣出红花、麝香。
她弄出一些来,神色如常地放入口中。
烛火仍旧十分明亮,姜宁晚披了件外衫,执起小剪,掐灭灯芯,室内暗了下来。
姜宁晚撑着疲惫的身子,上了干净的床榻,拉了被褥盖上,许久方才沉沉入睡。
第32章 李书生
晨光熹微, 东方天际方才泛起一抹鱼肚白,不多时,市坊随之热闹起来。
日头初升, 霞光万道,街道上, 行人渐次增多,有货郎挑担而行, 走街串巷,各类店铺亦是卸下门板, 纷纷开张。
有一不起眼的斋舍, 窗牖微启, 清风拂动几案上的卷帙。
定睛一瞧, 卷帙上赫然呈现一幅美人图。
凑近细观, 画中美人竟与裴府里的采芙姑娘别无二致。此画美人图之人, 正是李书生李元。
其正执笔、立于一侧。
李元缓缓放下笔杆, 伸手拿起几案上的画, 静静凝视半晌,良久, 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随后,他将画小心翼翼地铺展平整, 而后拿起一旁书册, 连着画一同带到外间廊下的桌上。
李元稳稳坐在椅上,正欲准备抄书。先是蘸了几滴墨汁,俯身之际,却又忍不住望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画。
李元微微叹了口气, 而后方才敛心神,用心抄起书来。
此时, 市坊之地越发喧嚷起来,而李元则埋头用功,全神贯注,丝毫未曾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一人一直紧紧盯着他,更为准确地说,应该是在盯着他放在手边的画。此人目光灼灼,神色颇有几分复杂。
旺顺抱着手,漫不经心地靠在墙上,那双眼时不时便往那书生处扫上一眼。
每见那书生瞧上一次画,他这眼角便要跟着抽动一下。
不枉他一直盯着这小子。
想那日,他便瞧出这小子贼心不死,那一双眼啊,恨不得就黏在采芙姑娘身上。到得如今,还敢照旧觊觎他家二爷的女人。就他那单薄小身板,指不定都挨不了他家二爷一拳,能有几条命哟,还敢这般肖想。
早前给了银钱打发他,他不要,非要给脸不要脸,硬来作死。也是他家二爷善心,愿意再给他个机会。
旺顺摇了摇头,随即摆摆手,一脸的无奈。
那边厢,李元正埋着头,认真做事。忽而听到脚步声,他连忙抬头,还未来得及开口问候,便被眼前几人冷冰冰的模样给怔愣住了。
未等他反应过来,那几人并不说话,只是径直拿了他手旁的画。
李元先是脑袋发懵,随即反应过来,他立即起身,忙道:“几位可是来买书的?请里面进。”
又道:“这画是在下方才所画,并非卖品。”
李元好言好语,并未做他想,可事情显然在他意料之外。
眼前离得最近的高个子,蓦地猛地一拍桌。随即,李元眼睁睁地瞧着自己辛苦了一早上所抄的书,瞬间化作片片碎屑。
纸屑纷纷扬扬,如雪花般洒落而下。
李元僵硬地伫立在原地,气得双手发抖,怒声喝道:“你们做什么?做什么?”
高个子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而后向后一摆手。其后一男子提着个钱袋子,“啪”的一声,重重地扔到了桌上。
男子低哑着嗓音道:“拿着钱,速速离去,莫要再来此地。”
李元怒而质问:“凭何如此?我老老实实于此抄书,何曾招惹过你们?”
李元被这侮辱人的举动气得浑身战栗。
下一瞬,他忽地愣住了。只因高个子在他面前,不紧不慢地指了指那画,正是他所绘的那幅图。
李元一时之间,似哑了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李元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几人抢了他的画,又扔给他一笔钱,而后还警告了他一番。
这一番事变故下来,李元瞬间明白了些什么,许久,僵硬地坐了下来。
他其实并无任何逾矩的心思,只是想着画一幅欣赏画罢了。
李元望着那银袋子,想着方才那几人告知他的话,思来想去,良久,方才起了身,动作麻木地收拾包袱。
“旺顺管事,画已拿到了,该说的话也已说了。那书生瞧着并非胆大的人,想来不敢再来了。”
旺顺接过画,扫了一眼,随即缓缓将其卷起。
画最终被旺顺带到了裴铎面前。
书房内,守备将军等人正在里面禀报公务。旺顺手捧着画,静静地守在檐下。书房里面时不时便传来谈话声,好半晌过去了,书房门才打开。
旺顺抬起头来,正瞧见守备将军率先出来,脸上颇有几分愁眉苦脸。观其模样,应是受了二爷的责备,毕竟二爷在处理公务时,鲜有和颜悦色之态。
旺顺不动如山地立在原地。见守备将军抬头望过来,旺顺方才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来。
守备将军勉强扯了抹笑,问候一声:“旺顺管事近来可好?”
旺顺忙拱手还礼,恭敬道:“您客气了,近来一切都好。承蒙挂念。”
二人遂寒暄一番,言语之间,颇为客气。待里间传来通传声,二人才止住话头。
旺顺快步走入书房内。只见二爷正起身,走向鸟笼,里头的小鹦鹉甚是亲昵地凑近主人,蹭了蹭。
裴铎心情似是不错,伸手抚了抚小鹦鹉,小鹦鹉乖巧可爱。
此时,裴铎见旺顺进来却不说话,便扭头看了他一眼。
旺顺冷不丁被自家二爷那犀利眼神一扫,顿时犹如被冷水浇头,立刻精神抖擞起来。
他犹豫了一会,而后上前,双手呈上画,恭声道:“二爷,这是今早从那李书生那儿拿来的。”
“嗯?”裴铎并未伸手去接。
旺顺见状,立刻将画打开,那画中内容便缓缓现于人前。
半晌过去,小鹦鹉歪歪头,见主人这般久都不给自己喂食,忍不住轻轻琢了琢主人,似在催促。
裴铎瞥了一眼趴在手边上的爱宠,屈指轻轻一弹,小鹦鹉顿时吃了疼,连忙躲进笼子里,再也不肯过来了。
裴铎缓抽出手,取过一块棉帕,随手擦了擦。
旺顺抬起头来,见二爷面上未有恼火的迹象,胆子便大了几分。
他恭恭敬敬地开口,一五一十地将早上发生之事从头道来。
从那李书生如何起笔作画,到他如何前去警告那人,以及那李书生又作何反应,皆一一详细说来。
旺顺有条不紊,将事情全都说完了。
裴铎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而后掀眼皮看向旺顺,问道:“那书生一句话都未反驳,便走了?”
旺顺立刻回道:“二爷,他一开始还理直气壮地质问呢,可待他知道是招惹了您后,立刻就焉了下去。他哪还敢反驳,接了银钱后,便立刻开始收拾包袱了。”
旺顺又道:“二爷,这书生依奴才瞧,确是个软骨头。”
裴铎不置一词,又扫了一眼那画,这画人倒是画得颇为用心,底下还提了句酸诗。
他无甚兴趣地提起了画,又上下看了几眼。
旺顺在一旁又道:“二爷,依着这书生的反应,他跟采芙姑娘应当无甚……”
话说到此处,旺顺突然惊觉自己这话极为不妥当。采芙现在是二爷的人,断不可与他人再有任何关联。
方才这话一提,岂不是在提醒二爷这采芙先前曾看上了别人,欲与别人双宿双飞吗?这些易生歧义的话可万万不能再说了。
果不其然,旺顺刚打住嘴,小心地抬头一瞧,便瞧见他家二爷正冷冷地看着他。
旺顺立即抬手抽了自个儿一嘴巴,急道:“二爷,奴才失言,奴才失言。”
裴铎随手将画一扔,不耐地摆了摆手,道:“行了,下去吧。”
旺顺这才松了口气,复又小心地问了句:“二爷,可还要再盯着那书生了?”
话刚落,旺顺琢磨了瞬自家二爷的神情,立刻便明白过来。
他心下实有几分懊恼。原本他以为,像这采芙这般犟的人,看上的人应当也是个硬骨头才是。
却不曾想,这个书生是这般软骨头,连一句硬气话都不敢说。一看便知是个没胆子干事的人。二爷最瞧不上的便是这种软弱之人。想来,二爷定当不稀罕再派人盯着他了。
旺顺恭敬道:“二爷,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退下。”言罢,缓缓退至门边。
门“咯吱”一声,关上了。
四方院子内,周妈正捧着精心熬制好的参汤,凑到姜宁晚唇边,道:“姑娘,咱可得好好补补身子,你瞧瞧,你那唇上现下都无甚血气,可见是亏了身子,这模样可不好。”
姜宁晚抬头,瞥了她一眼,而后问:“方才是谁来了?”
话落,周妈神情隐晦地瞧了眼姜宁晚,心中暗喜,这采芙怕是以为是二爷大白天便过来瞧她了,正盼着二爷呢。
周妈笑着道:“方才是绣房里的春喜过来了,一过来便想寻你,不过你那时还歇息着,可不敢打搅到你。”
姜宁晚手微顿,静默了会儿,问道:“什么事?”
周妈知晓她与那个叫春喜的丫头的关系甚是不错,便面带喜色道:“老太太早先不是要开恩放她回去成亲么,这会子,便是要放她归家了。”
春喜要与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心上人成亲了。
见姜宁晚低着头,周妈怕她未听清,又补充了句:“她是要来向姑娘你道个别的,日后归家成亲了,可就难再进裴府了。”
第33章 想爷了
周妈告知姜宁晚, 言春喜今日便要离府。姜宁晚心下思忖片刻,下午便去让周妈将春喜寻了过来。
申时。
待春喜熟悉的笑脸、声音现于面前时,姜宁晚亦展颜而笑。
只是春喜一上来便恭敬行了个礼, 道:“采芙姑娘安。”
姜宁晚欲去扶她的手微顿,余光扫向一旁的周妈。周妈甚是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姜宁晚收回手, 道:“你这是作甚?起来吧。”
春喜略有几分拘谨地起身,几次抬眼望向姜宁晚。
姜宁晚察觉到她目光飘忽不定, 便笑了笑,道:“你再如何瞧, 我亦未曾变了模样, 依旧是从前绣房里的那个采芙。”
春喜听得这同以往一般活泼轻快的语调, 心下稍安几分。她拍了拍胸口, 道:“采芙, 我方才进来, 第一眼瞧见你时, 吓了一跳。你面无表情, 我还以为你不愿与我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