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妈在一旁候着,眼睛直直盯着姜宁晚白皙侧脸,心下感慨不已。瞧着如今这般小媳妇模样,哪还能想到不久前,还一副整日病恹恹的模样。她如今,整个人粉面含春,如春日桃李,娇艳欲滴。
锅中的汤羹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姜宁晚拿过一旁的琉璃碗,舀了浓汤后,扭过头来:“送过去吧。”
夜里,暗香浮动。
姜宁晚浑身汗湿,细腻的肌肤上泛着层红晕,发丝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肩头。
她微微喘息着,白皙的胳膊揽在男人脖颈间,不满道:“云妈整日念叨着我,不让我去小厨房里,真扰人清净。”
语气带着几分嗔怒,微皱起的眉,似含了几分委屈。
裴铎低头,将人抱贴得更紧,坚实的胸膛挤压着她柔软的身躯:“是爷让她在你跟前念叨的。”
姜宁晚伸手抵住他:“二爷吩咐的?”
裴铎亲了口她濡湿额发,轻“嗯”了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怀中人肌肤上,见怀中人耷拉着脑袋,他轻笑了声,大掌握住她纤细手腕:“你瞧瞧你自个儿的手,上次都烫肿了一回。”
姜宁晚浑不在意,她摇摇头,双手搂住裴铎脖颈,仰起脸,清亮眸子一瞬不动地盯着他:“二爷,纵是您吩咐,那云妈也太惹人嫌了,不是劝我早些起身下榻,就是管着我,不让去这,不让去那。”
“我今日瞧中了一个新出的香膏,她还劝我,说我买得足够多了。采芙都被她的话吵得生恼了。”
裴铎笑盯着姜宁晚,待见她小嘴喋喋不休,他将人搂抱着坐起来,顺着她的话:“哪种新出的香膏?”
他埋进她脖颈深嗅了口:“有你香吗?”
姜宁晚扭过头,裴铎笑着追问,伸出手轻轻掰过她视线:“嗯?”尾音上扬。
姜宁晚闷闷不乐道:“采芙想换个人在身边伺候。”
裴铎微挑了眉,抬起她脸,目含深意道:“她守在你身边,也是在做本分之内的事。”
“只是限制你买东西之事,确实不对,爷明儿就让人好好敲打敲打她,不要再扰了你的兴。”他贴她耳畔,温了声道:“可好?”
姜宁晚沉默了会儿,似在思考,随即扬起笑脸,凑过去,亲在裴铎唇畔,一触即离,而后依偎在他怀中:“那二爷明日就让她去把那香膏买来。”
裴铎俯身,将人圈在双臂间:“好,依你。”
云妈险些跑断了腿,身侧那位主儿却依旧是兴高采烈的模样,她简直要上气不接下气了。这哪是出来买香膏啊,这位主儿分明是想搬空各类首饰衣裳阁。
云妈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喘着粗气,摸了摸不久前还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如今却已瘪了大半。眼瞧着面前人又挑了件芙蓉石钿子,云妈咽了口唾沫,默默地捂了捂钱袋子。
这般大手大脚地花销,云妈肉疼的同时,内心生出几分顾虑,她怕二爷心生芥蒂。二爷虽不缺银钱,也不会心疼这点子银钱,但采芙这般掉进富贵窝,迷了眼的模样,放在他人眼中,总是会惹来不喜。世间男子,哪个不爱温柔贤淑、知书达理模样的,怕是少有欢喜肤浅爱财、贪恋金银、沉迷浮华虚荣模样的。
云妈心中暗忖,要上前提醒几分才是,莫要真个一日便花光了这般一大笔银子。待她往前挪了几步,却又蓦地顿住,心思千回百转,这采芙近些日子方才回心转意,想通了跟着二爷的好。她这般冒冒失失地前去提醒,反倒不美。
念及采芙先前那般执拗,云妈终究还是退了回去。相较拧、犟模样,还是如今这般为好。那拧着的女子,诸如大太太对国公爷一般,最后落得个被厌弃的下场,这才真真叫人嗟叹。国公爷最后还不是将千般娇宠都给了自家那会撒娇、温言软语的爱妾。
姜宁晚在外头逛了一日,心情颇好,夜里头,裴铎见人般温顺、乖巧,事毕后,半挑了眉,将人搂抱在怀中,问:“今日逛得这般高兴?”
姜宁晚笑着将白日里逛遍了街道之事一一告之,裴铎半眯眸看她,见她面上笑意浓浓,眼眸亮晶晶的,微扬起下巴,带着几分得意,那模样实在可人。
裴铎眸色渐深,手指轻划过她脸颊,留下道灼热痕迹。
姜宁晚身子敏感地微颤,却又大胆地迎上他暗得透不进一丝光亮的目光。
裴铎喉结上下滚动,低下头,吻上她唇,姜宁晚双手搂住他脖颈,裴铎大掌用力握住她腰身。
榻上,濡湿滚热,泛着股腐朽阴暗的气息。
喘息一声重过一声,滚烫、沉重、沙哑。
天愈发黑了,浓墨般。
裴铎敞着胸膛,目光寸寸,如有实质般刮过身下人每一处肌肤。
他略有茧的指腹在她濡湿的肌肤上游走。
盯了她半晌,人忽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裴铎伸出大掌,将人一把捞进怀里。他伸出长指,摩挲她眉眼,先前这人跟他犟着的时候,他觉得新鲜,现在不跟他犟着了,他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裴铎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正睡得香甜的人,而后松开手,准备下榻,手臂忽地一暖,他侧过头,正见她抱住了他,脸颊轻轻贴在他手臂上,嘴里嘟囔着些什么,声音含糊不清,眉头皱起,
裴铎停了动作,俯了身,侧耳过去,只听到些模糊音节,怀里人又安静下来了。
他撑起手臂,瞥了眼窗外,又移开视线,抚了抚怀中人,索性留了下来。
翌日,
京中传来急报之时。
四周古木参天,枝叶繁茂,场边摆放着各种兵器,刀枪剑戟,寒光闪闪。
裴铎勒马停下,翻身下马,活动了一下筋骨。
他身着劲装,腰间束带,挥拳而起,拳风凌厉,汗水自额头滑落,滴落在地上。
旺顺立在一侧:“京中急信,圣上急召二爷返京。”
裴铎停了手中动作,接过棉帕拭汗,方准备入内商议,却见一婆子匆匆赶来,脚步慌乱,神色紧张。
裴铎眯了眸,眼神凌厉,目光如刃般射向婆子。
婆子身子一抖,赶忙跪地,声音颤抖道“二爷,采芙姑娘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声音冷沉有力,带着质问。
婆子被气势所摄,战战兢兢,方才开口道:“二爷,是今日在小厨房里头的时候,不知是熏着了,还是累着了,突然就……晕过去了。”
裴铎冷皱了眉,眸底黑沉一片。
旺顺在一旁也愣住了,此时,又有一婆子匆匆赶来,快步走上了前,她的语气平稳许多,甚至带着几分喜悦,道:“二爷,采芙姑娘有喜了。”
旺顺瞪大了眼,这可是喜事啊!
“采芙,来,当心点。”云妈小心地托着软枕往她腰下垫。”
她方才快吓死了,好端端一个人突然就晕过去了。心中满是后怕,手都止不住地颤抖。这要是有个好歹,她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莫要惊慌,采芙脉象节律平稳,如珠走盘,这是孕象稳妥之兆。面色虽有几分晕厥后的苍白,然隐透着股润泽气,非病弱相。她身体底子尚佳,无碍。”秦医师笑着扭过头,对云妈道。
云妈心中大石轰然落地,连连抬手轻拍着胸口,口中喃喃道:“阿弥陀佛,可算是无事了。”
稍作平复,云妈长舒口气,忆起正熬制的养生汤,暗忖道:这个时辰,也该用了。遂温声对采芙道:“我去端那养生汤来。”
姜宁晚默不作声地瞥了眼秦医师,秦医师笑着上前一步,捋须道:“不必了,如今有孕在身,那养生汤却是不妥了,该换个药方才是。”
云妈虽似懂非懂,但听医师的,准没错,便忙不迭点头应“是”。
回廊逶迤婉转,廊柱古檀色,廊顶绘有五彩斑斓之画,
花园中,荷叶凋零,留下根干枯茎杆,偶有几只飞鸟掠过。
旺顺紧跟在自家爷身后,自家爷步伐快而有力,似阵疾风掠过,旺顺要小跑着方才能跟上,他边快步边道:“二爷,也已遣了张医师过去瞧了,同秦医师的说辞一样,采芙确是有喜了。”
第49章 爷要返京
老太太那边得知了采芙有喜之事, 心中大喜。当下便吩咐人取来诸多赏赐。赤金璎珞项圈、赤金点翠耳环,上嵌明珠翠玉、玛瑙如意一柄、绫罗绸缎数匹、苏绣花鸟屏风、水晶、翡翠摆件、象牙雕球等等物什,琳琅满目。
下人将赏赐送来之时, 恰正撞上二爷踏入内。裴铎扫了眼几个端着赏赐的下人,颌首示意其将赏赐送入内。
那厢, 云妈见二爷进来,内心忐忑, 赶忙敛了神色,老老实实地立在了角落里头。
裴铎走上前, 伸出手, 抚了抚姜宁晚略显苍白的唇, 随即眼神向旁一扫。
秦医师将方才的话一一详细道来, 裴铎确定姜宁晚身子无虞后, 方才摆了摆手, 秦医师有眼色地弓身退了出去。
到底是下人疏忽, 未曾照顾好。
一旁的旺顺见二爷面上虽无甚表情, 但眼神凌厉却做不得假,他当即使了个眼色, 让待在角落里头的云妈上前请罪。
云妈心底咯噔了几下。
旺顺觑了几眼二爷神色,心下了然, 向云妈招了招手, 云妈迈着小步上前,旺顺压着声道:“即日起,你不必在采芙姑娘跟前伺候了。”
“二爷,云妈许是年纪大了, 心粗了些,采芙想换个小丫鬟在跟头。”
姜宁晚仰起头。
裴铎垂眸, 看着姜宁晚憔悴,但眼眸清亮、装着他的模样,心中起了异样的感觉,像是心尖上被挠了下,陌生、古怪。
他微皱了眉,轻轻将姜宁晚耳畔一缕发丝捋至耳后,道:“依你。换个伶俐的小丫鬟在你身边伺候。”
姜宁晚拉过他大掌,贴在她温软小腹上,神情温婉,轻声道:“二爷,采芙喜欢老太太院子里最近新来的一个小丫鬟,她上次来这的时候,同采芙说了许多话。生得着实讨喜,眉眼间,透着股机灵劲儿,说话亦是伶俐得紧,采芙瞧见她,心情便格外的好。”
裴铎侧首:“是哪个丫鬟?”
旺顺忙不迭上前道:“二爷,大太太前段时间回来,送了几个丫鬟过来。老太太身边的陈妈瞧中了其中一个手脚麻利的,便留在院子里。”
“祖母那儿不缺丫鬟仆妇伺候,你去那儿,将人讨要过来,遇见陈妈,便说是爷的意思。”
裴铎阖府沉浸于喜悦中,而皇城却出了大事。
皇帝几日前,下了文书,在边关战事正紧时,不顾众臣劝谏,做出了临阵斩杀将领之事,军队顿时涣散,节节败退。
六科给事中在早朝时,痛心疾首、悲愤交加,于大殿上怒斥皇帝昏聩,因无端猜忌临阵杀将,此举寒了将士之心,自毁长城,置江山社稷于不顾,江山社稷危矣!危矣!!危矣!!!
皇帝脸色愈发青白,寒霜笼罩。给事中竟又在此时提及薛将军被诬以致满门抄斩,幼子薛景投敌之事。给事中面色凝重,缓缓摘下官帽,置于地上,双手发抖,他直视龙颜,怒道陛下若再这般,群臣心寒,必生二心,陛下终将成孤寡天子,无人可依,无人可信。
皇帝当即怒不可遏,龙目圆睁,气得浑身发抖,给事中却在此时猛地撞向大殿石柱,血溅当场。
皇帝手指着尸体,半晌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怒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当即晕倒在龙椅之上,朝堂上一片混乱。
人心惶惶,风雨欲来。
“二爷,圣上年事已高,此次又怒极攻心,怕是凶多吉少。”旺顺恭恭敬敬地立在案后,微微垂首,神色间满是忧虑,目光时不时望向二爷。
旺顺稍作停顿,复又开口道:“那给事中撞柱前在圣上跟前言及薛老将军之事。这一提薛老将军,自然便也提及了薛景。那些个好事之徒背地里议论起咱裴家来,话里话外揪着当年元淑小姐与薛景有过婚约之事不放,无端猜测、恶意揣度。”
旺顺面上多了几分凝重,道:“二爷,如今这龙椅上的那位可是个多疑性子。嚼舌根的人多了,时日一长,难保那位不生出旁的心思。”
裴铎捏了捏眉心:“将元淑跟薛坤的婚事提前。”
旺顺点点头。
姜宁晚已是很长一段日子未曾见到裴铎了。每日里,她依旧如往常一般,前往小厨房,精心为他煲制羹汤,羹汤香气四溢,满含着她的心意。甚至有几日,她还特意前往总兵府寻他,只是每次皆被告知他公务繁忙,不得相见。
吃了多次闭门羹,姜宁晚心中隐隐察觉出几分苗头,他应是腻了她。
往日里,他遣着云妈时时刻刻盯着她,让她无论做何事,去往何处,皆时时刻刻处于他的掌控之下。如今,他换掉了云妈,放松了对她的注意。
没了他的警惕,事便好办多了。
她微侧目,大太太那边遣来的小丫鬟立在一旁。姜宁晚招手,小丫鬟赶忙凑上前。姜宁晚压低声音,在小丫鬟耳畔耳语了几句。
到了晌午,日头高悬。
姜宁晚一如既往地前去小厨房,不管他吃不吃,她的戏要做全套。
待姜宁晚舀了浓汤于琉璃碗上时,双手捧起,扭过头,待见到门口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时,她握住碗的手微顿。
“过来。”
姜宁晚放下手中托盘,顺从地走了过去。
裴铎伸出手抬起她脸,目光逡巡,而后大掌握住她手腕,低头瞥了几眼,见无上次那般的红肿痕迹,方才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