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比划着想要提醒他:【陛下,这里是明和殿。】
“是又如何?”
霍则衍不以为意,将她轻轻抱起,放在了案台上。
衔霜的手指摸索到身后冰凉的卷宗时,又立刻收了回来。
左右挣扎不过,她便也将心里话吐露了出来:【是因为奴婢适才惊扰了陛下的好事,所以陛下现在要拿奴婢泄|火吗?】
【陛下若当真想,不若去叫适才那个姑娘回来继续?】
她还想比划,却被他紧紧按住了手,俯身吻了下来。
烟雾缭绕,暖香浮动。
衔霜的面色也在这弥漫的香气中,一点一点变得潮红了起来。
霍则衍自然不会到现在还不清楚,龙涎香里被刚才那宫女动了手脚。
暖情酒,动情香。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和衔霜一起受到了算计。
只不过这一回的算计,正中他的下怀。
第31章
衔霜自是也觉察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反应,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骨热得厉害,面庞与耳垂也烫得惊人。
怎么会这样?
这种说不上来的难受与燥热,让她觉得惊异又羞臊。
而身前那人偏生还咬着她滚烫的耳垂,在她耳畔低声问道:“衔霜,想么?”
“想的话,就点点头。”
听着他的话语,衔霜感觉脑子嗡了一下,巨大的屈辱感也随之油然而生。
看着俯身靠近自己的霍则衍,她一时间也忘了自己与他在身份上相距悬殊,也忘了自己现下还有求于他,想都没想地抬腿踢向了他。
霍则衍被她踢中,闷哼了一声,她便借着这个机会挣扎了起来。
挣扎间,案台上放置的好几卷卷宗滚落了下来,铺了一地。
霍则衍紧紧握住了她四处乱动的手,口中竟是笑了一声:“几年不见,衔霜,你如今本事见长啊。”
从前的衔霜,可不敢这么对他,也不舍得这么对他。
他没再给她挣扎的机会,也不想再看着她比划出一些让他难受的话。
香雾飘散,看着衔霜潮红的面色,他早已有些难耐,按着她的身子吻了上去。
他的吻如同疾风骤雨,强烈又令她措手不及。
感受着这个横行霸道的吻,感受着贴附在自己唇上的柔软,衔霜没有丝毫的犹豫,用力地咬了上去,感受到在自己口中散开的一片咸腥,她心中才略微痛快了些许。
但这缕痛快并没有持续很久。
同心锁碰撞在案台上,发出了一声声清脆的声响。
每一次近在咫尺时,她都能从霍则衍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看着自己那副情动难耐的模样,看着自己那双含着一汪春|水的眸子,她打心底里觉得恶心厌恶极了。
厌恶霍则衍,更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攥紧了双手,将尖锐的指甲嵌入了皮肉里,试图用这疼痛来让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
可即便是如此,那股扭曲的快|感在她脑海里仍是清晰不已,挥之不去。
鎏金香炉里,香气浓烈,烟雾袅袅,如同淡淡的云烟一般,在空荡的大殿内飘荡。
衔霜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她看着霍则衍好整无暇地站起身,替她大致整理好了身上的衣物,又吩咐外头的宫人备水。
紧接着,她被他从案台上抱了起来,放进了温热的水里。
他一点一点用巾帕帮她慢慢擦拭着身子,过了很久,才出声打破了屋内的这片诡异的静谧。
“诏狱那个地方,朕当年也不是没进去过,有什么大不了的。”
霍则衍的声音听起来似是有些发闷。
“朕当年在里头可是待过一个月,而徐文州如今不过才进去了这么几日,你就这般心疼了?”
沐浴在热水里,衔霜的思绪也慢慢地飘回到了他口中的那个“当年”。
她依稀记得,那时仿佛还是寒冬腊月,她明明知道没有令牌就见不了他的面,却还是日日坚持着守在诏狱门前,就为了能够离他近一些。
好傻……
那个时候的自己,怎么会那么傻?那么执着?
“但你放心,朕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放了他的。”
霍则衍的声音拉回了她逐渐飘远的思绪。
“朕不仅会放了他,还会给他黄金千两,当作是他这几年替朕照顾你的补偿。”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梳弄着她垂下的乌发,对她道,“衔霜,这回你可满意了?”
“不过,你也要履行答应朕的承诺,今后永远陪在朕的身边。”
他说着,不知不觉地放柔了声音:“衔霜,我们从前在一起的时候,过得不是一直都很好么?你能不能试着……试着继续喜欢朕?就像从前一样,朕也会试着对你好的……”
衔霜发了许久的怔,才明白过来他话语里的意思。
她转过身子,仰头望向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比划着问道:【陛下此话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衔霜,你相信朕,今后我们……”霍则衍微微颔首,赶忙又同她道。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衔霜比划着打断:【陛下真的会放了徐文州,还会给他一笔丰厚的钱财?】
她虽然相信霍则衍作为一国之君,应当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出尔反尔,但她实在是有些怀疑,他竟也会有这样难得的好心?
看着衔霜的比划,霍则衍的神色凝了凝,眼底似有愠意渐起,却又很快归之于平静。
他静默了好半晌,才简单地“嗯”了一声。
即便他并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
过去那个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人的衔霜,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她现在心里所牵挂的,所担忧的,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另外一个男人。
……
霍则衍的确没有出尔反尔。
第二日下朝后,徐文州就从诏狱里被毫发无伤地放了出来,还得了千两黄金这笔意外之财,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只是霍则衍前脚刚从诏狱走出来,后脚就马不停蹄地来了兰溪苑。
那时衔霜正在屋内陪着岁欢玩做好的泥人,听到珠儿进来传,霍则衍的车辇停在了兰溪苑外时,心下颇有几分意外。
毕竟霍则衍很少会在上午这个时候来找她。
她知道,他白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要忙着处理朝政之事的,就算是在过去,也只有在下晚或是夜里时,他才会为着那事来寻她。
看着大步走了进来的霍则衍,衔霜心中隐隐生出了些许不安。
她下意识地将还在玩泥人的岁欢护到了自己身后,正要比划着问霍则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时,他却指着她身后的岁欢,有些颤抖地问她道:“你说,她究竟是谁的孩子?”
衔霜极少见到这般失态的霍则衍,她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尽量还算镇定地比划着问他:【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居然问朕是什么意思?衔霜,你还要同朕继续装下去么?”霍则衍的声音有些激动,“徐文州今日告诉朕,你们二人根本就尚未成婚,岁欢也压根就不是他的孩子!”
“他说他遇见你时,你就已经怀了快两个月的身孕。”他说着,指了一下岁欢,又问她道,“那她,到底是谁的孩子?”
他顿了顿,不等衔霜回答,就又开了口:“衔霜,你回答朕,她是朕的孩子,对么?”
他的声音像是询问,却又像是肯定。
看着沉默下来的衔霜,看着她面上浮现出的仓皇神情,霍则衍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在确认下来这个结果后,他心中自是欣喜不已,喜不自胜,可随之汹涌而来的,还有受人欺骗的愤怒。
“你怎么能骗朕?”他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臂,有些疯狂地逼问着她,“你怎么能让朕的女儿,去认别人当父亲?”
如若不是今日放走徐文州时,他亲自去了一趟诏狱,并逼着徐文州给衔霜写下和离书。
他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和衔霜,其实还有一个女儿。
他恐怕这一辈子,都会被她的谎言蒙在鼓里!
霍则衍越想,心中的怒意越盛,手中的力道也在不自觉间不断加重。
岁欢看着他这样“欺负”衔霜,“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朝他喊道:“又是你!又是你这个坏人!”
她丢掉了手里的泥人,奋力想要把霍则衍从屋子里头推出去。
“坏人!你这个坏人,不仅抢走了娘亲,还这么欺负娘亲!我和娘亲不要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岁欢揉了一把泪水涟涟的眼睛,又哭着问衔霜道:“娘亲,爹爹呢?我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过爹爹了,爹爹去哪里了?爹爹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霍则衍被岁欢的话语气得喉头有些发鲠。
他松开了衔霜,低头看着那个眼泪汪汪的小姑娘,虽然气得很想狠狠地捏一把她的脸颊,但看着那双和衔霜极为相似的泪眼,终究还是下不了这个手。
他蹲下了身子,咬牙切齿地告诉她:“你记住了,朕才是你的爹爹。”
听着霍则衍的话,岁欢立马又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不!你才不是!你才不是!你不仅是个坏蛋,还是个骗子!”
衔霜被她哭得有些头疼,同时又怕这两个人在宫中再起争执,届时闹得不好收场,忙同站在门侧的珠儿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将岁欢抱了下去。
看着珠儿抱着岁欢走远,衔霜舒了一口气,才缓过神同屋内的霍则衍道:【陛下,岁欢还只不过是个才满三岁的孩子,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和她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和她没有关系?”他难以接受地摇了摇头,语气仍旧是平静不下来,“她是朕的女儿,是我们的女儿!”
“她身上流淌着朕的血,你怎么能说她和朕没有关系?你怎么能,让她认徐文州做父亲?!”
第32章
看着面前激动不已的霍则衍,衔霜垂下了眸。
她知道,自己当时没有告知他实情,隐瞒了真相,没能让他与岁欢早早地父女相认,并故意误导他,徐文州才是岁欢的生身父亲,这个做法或许的确不太妥当。
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她亦有她的私心。
衔霜默了少顷,比划着同霍则衍解释道:【抱歉,但作为母亲,我只希望,能给岁欢一个平静幸福的生活。】
“你是觉得,朕连让自己的女儿过得幸福都做不到么?”
霍则衍说着,又气道:“凭什么你觉得,朕做不到让岁欢幸福,他徐文州就可以?”
衔霜轻轻地摇了摇头:【陛下,岁欢生性散漫自由,我只想让她自由自在地长大,不受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不被枷锁困扰,我只想,让她日后能过她喜欢的生活……】
她如今受制于人,已是身不由己,但她不想让她的女儿今后也如同她这般。
至少,不必像她这样被无望地困在这座深宫里。
“衔霜,你信朕,朕能让岁欢快快乐乐地长大,能让她幸福,也能……”他说着,情难自禁地伸手拥住了她,“也能让你幸福。”
霍则衍的手抚在她的背上,温声道:“我们都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了,今后我们一家人,就好好地在一起,好不好?”
他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拥着眼前的女子,感受着她的温度和心跳,适才因着她的谎言而产生的怒火,早已不知在何时就轻易地烟消云散了。
在他心中,从未有过现下这样的满足。
他希望渺茫地找了她三年多,也当了三年多的孤家寡人,好不容易才终于寻回了那个久觅不得的人,还意外得知,自己和她,竟还有一个女儿。
这样巨大的喜悦,到底是远远胜于被欺骗的恼怒的。
他如今身边有她,还有女儿,不再是之前那个孤家寡人了。
他本该早就过上了这样的日子,可是,他竟错过了她们那么些年。
如果当初他没有因为方馥的事情与衔霜起争执;如果当初他没有刻意冷落她;如果当初他没有答应带衔霜出宫;如果当初在出宫的画舫上,他没有说出那一番伤人的话……
他会惊喜地从太医口中听到她有孕的消息,会看着她慢慢成为一位母亲,会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小的女儿,哄她叫自己一声“爹爹”。
衔霜也会一直像从前那样,永远都只喜欢他一个人,不用他使出逼迫这样恶劣的手段,也会心甘情愿地陪在他身边。
他们一家三口,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一定会。
“衔霜,再试着喜欢一次朕吧。”那日的末了,霍则衍在她耳边轻声低喃道,“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女儿。”
而她安静地被他紧紧拥着,没有挣扎,也没有应答。
窗外庭院里的杏花开得正盛,一阵风拂过,就簌簌地落下一片浅白,如同落雨一般。
兜兜转转,又是一年春日,而她也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衔霜看得出来,霍则衍似乎迫切地想要和岁欢修复好这段父女情。
一连三日,每日都让福顺送来了不少小孩子喜欢的新鲜玩意。
从陶瓷做的精致小人到九连环,从拨浪鼓到七巧板,从弹弓到万花筒,从竹蜻蜓到滚灯……
这些有趣又新鲜的小玩意,每样都很合岁欢的心意,尤其是那个滑稽可爱的陶瓷小人,她爱不释手,喜欢得紧。
到了第四日,看到福顺一来,她就乐开了花,朝福顺伸开了两只小手,对他笑眯眯道:“这位伯伯,你人真好!日日都给我送新鲜玩意,今天来,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呀?”
福顺忙摆了摆手,一边示意身后的两个小内侍将箱匣里的玩具抬进去,一边同岁欢道:“公主这话当真是折煞奴才了,这些可不是奴才送的,是陛下送给公主您的。”
“陛下啊,若是知道您喜欢他送的这些,也定然会很高兴的。”
一听到他口中的“陛下”,岁欢立马就变了脸色。
“谁说我喜欢那些东西啦?”她跳了起来,“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适才内侍搬进来的箱匣又用力推了出去,还要去找前几日送来的还给福顺。
“拿走!我才不要他送的这些。”她气鼓鼓道,“你把这些,全部都拿走好了!”
听到福顺传报回来的消息后,这日下午,霍则衍来了兰溪苑。
整整三日没有见到衔霜,他其实早就想来了。
但这几日他不曾来兰溪苑,其一是因着繁忙的政务,其二便是因为,他还没有做好,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在岁欢面前露面的准备。
他知道,岁欢也同她的母亲一样,很是抵触自己,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以父亲的身份面对她,和她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