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陛下火葬场了——君子良辰【完结】
时间:2024-11-27 14:47:37

  “不会了。”衔霜蹲下身,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庞,“我们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站起了身,牵着女儿的小手,慢慢地走了出去,一步步走远,直至身后的这座皇城消失不见,也未再回首看过一眼。
  她想,她今后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想起过往的那些旧事,也不会再见到从前的那些旧人。
  曾经那场不自量力的痴梦,从前那些难以忘怀的旧事,都已经被她,彻彻底底地埋葬在了这个地方。
  但她不曾想到,自己竟会在十日后,见到一个已经数年未曾见过的旧人。
  高逊。
第64章
  出宫尚且还不足十日,衔霜却很快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安宁平和,舒缓无波,无拘无缚,闲散自在。
  这曾是她梦寐以求了八个多月的日子,也是她那三年多里,在江南所过的寻常日子。
  只是如今,她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只是带着岁欢一路走走停停,时而驻足看看沿路的风景。
  她也尚未走出京城,京城毕竟是那样的大,而眼下,新春又即将临至。
  岁欢虽然还小,但记性却是很好,仍是一心惦记着京中正月十五的灯会,磨着她在京城再留些时日,好歹等看过了上元灯会再走。
  禁不住女儿撒娇,也因着上回京中举行乞巧灯会时,自己恰被困在宫中,承诺过会带岁欢去看下一回的灯会,衔霜便也未作迟疑,一口答应了下来。
  她找了一家附近的客栈暂做歇脚,想着带岁欢最后再看看京中正月里的热闹,待过完年,再动身离京也不迟。
  只是新春已至,今年京中的正月,却不知为何,远比衔霜记忆中的要冷清得多。
  正月里的前三日,分明应当最是热闹的时候,而今的京中街道上,却几乎称得上是冷冷清清,连商贩铺子都少见,更是不曾有什么往年的贺岁游艺了。
  衔霜带着岁欢在街道上慢慢地逛了一圈后,见实在没什么新鲜有趣的热闹可看,便只好牵着岁欢的手,带她回了客栈。
  岁欢没看成热闹,自然也高兴不起来,耷拉着小脸走进客栈时,终于忍不住小声嘟囔了起来:“走了这么久,结果,什么也没能看成……”
  衔霜摸了摸她的头,温声安慰她道:“没事的,等到正月十五那日,京中肯定会很热闹,到时候,娘亲就带你去看,你最想看的上元灯会,好不好?”
  岁欢刚点了点头,身后的客栈掌柜却忽而叹了一声:“唉,今年咱们京城,哪还会有什么上元灯会啊。”
  闻言,衔霜侧过了身子,不解地问他:“为何?上元灯会,从前不是每年都会有吗?”
  掌柜却是反问她道:“姑娘莫不是从外城来京,怎的竟连这个也不知?”
  见她面上当真是一副困惑的神情,掌柜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皇宫里头啊,最近出了事,咱们这个年,自然也得过得比往年要冷清些。”
  “宫里出了什么事?”衔霜一愣,随即问掌柜道。
  宫里出事?
  照理来说,她这才将将出宫不久,若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她也应当知晓才是。
  还是说,难道就是她离宫的这些日子里,宫中忽然间发生了什么变故?
  “宫里的口风一向最为严实,这具体都出了些什么事,小老儿也不知道。”
  掌柜说着,却忽而凑近了衔霜,压低了声音对她道:“不过我隐约听闻,似是宫中的贵人出了天大的事。”
  宫中的贵人……
  难道是霍则衍?
  是啊,如今这宫里头,除了贵为九五之尊的霍则衍,哪里还有什么其余的贵人。
  衔霜来不及再多想,只是出声问那掌柜道:“掌柜适才口中的贵人,指的可是陛下吗?”
  谁知掌柜听了她这话,却是吓得连连摆手:“姑娘切莫胡言,我可没这么说!”
  她本还想再追问些什么,可不论她怎么问,那掌柜却都只是摇头:“姑娘莫要再问了,小老儿当真什么也不知道。”
  见实在从掌柜的嘴里问不出来什么,衔霜便也只得放弃再问,转过了身,带着岁欢上了楼。
  应当不会是霍则衍出了什么事。
  她想。
  他堂堂的一个皇帝,怎么可能轻易出事,又能出什么事呢?
  更何况,自己先前还在宫里的时候,也从未听到过什么风声。
  京中谣传的威力,她也不是没有切身体会过,如今想来,这应也只是和先前那些不实的谣言一般,以讹传讹罢了。
  一定是这样的。
  衔霜在心里胡思乱想着,上了二楼,拐过弯走至客房门前时,险些就迎面撞上了个人。
  她敛了敛心神,正要开口同那人致歉,抬头看清那人的面容时,面色却是凝了凝。
  不等她说话,那人倒先出了声:“四五年不见,方大小姐,如今可是已经不认识我了?”
  的确已有四五年未见,但她的记性,也还不至于差到认不出来人。
  “高公子说笑了,我不是什么方大小姐。”衔霜摇了摇头,慢慢开口道。
  高逊似是对衔霜已经能开口说话这一点,并不感到什么意外。
  他正要同衔霜说些什么,她身后的岁欢却忽然站了出来,目光警惕地盯着陌生的来人,问道:“你是谁?”
  高逊蹲下了身子,十分友好地朝她笑了笑,对她道:“岁欢啊,我是你的叔父。”
  “你是我叔父?”岁欢仔仔细细地上下看了他几眼,并不大相信道,“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呀!”
  “以后就会慢慢认识了。”高逊也不觉得尴尬,笑着同她道,“叔父今日来得急,忘了给岁欢准备见面礼,来日一定给你好好补上!”
  不过岁欢并未接受他的示好,她护在了衔霜面前,有些怀疑地看着他,问道:“你来找我娘亲做什么?”
  “叔父自然是有些事情,要同你娘亲说。”高逊说着站起了身,转而对衔霜道,“衔霜姑娘,还请行个方便。”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衔霜却并未请他进身后的客房,只是道:“此处并无外人,客房亦有隔音,不会被旁人听到,高公子若是有什么话,直接在这里同我说便好。”
  见衔霜并没有打算请自己进去一坐的意思,高逊也只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她身前的岁欢,道:“衔霜姑娘说的是,只不过我要说的这些话,怕是不大好叫岁欢听见。”
  衔霜静了少顷,让岁欢自己一个人先行进了客房,而后又将房门轻轻掩了上。
  她侧过身,望向了高逊,开口问他道:“高公子是如何找来的这里?”
  “是他。”她顿了顿,又问高逊道,“是他还派了人,这一路上跟着我和岁欢,对吗?”
  高逊自是不难听出,衔霜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何人。
  “陛下他……也只是因着挂念你们母女二人的安危。”
  他忙同她解释道:“你们一个刚刚病愈不久的姑娘家,一个年纪尚小的孩童,陛下是担心你们在路上出事,这才派了人手,暗中保护你们。”
  见高逊并未否认,霍则衍一路上派人手跟着自己一事,衔霜忍不住讽刺地笑了笑:“保护?说得竟是这样的好听。”
  她当然不会相信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语。
  霍则衍这样的人,在她出宫后派人暗中跟着她,紧紧盯着她的行踪和一举一动,甚至对她现下住在什么客栈,住在哪间房,都了如指掌,还能是想做什么。
  她心中一清二楚。
  去年春日,他派人暗中紧盯着她,而后来到她所居住的客栈,将她强行带进宫中的那场噩梦,仍是历历在目。
  她以为,如今自己带着岁欢出了宫,那些事情便也跟着翻了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却不曾想到,昔日的那场噩梦,竟会在眼下重现。
  “所以,也是他让高公子,今日来客栈寻我的?”她直截*了当地问高逊道。
  不待高逊承认或是否认,衔霜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破罐子破摔般开了口:“是!他是陛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要谁就直接去抢,等到不想要了,再直接一脚踢开,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可他既是陛下,便也应当一言九鼎才是!”她气道,“他既已答应了放我出宫,也给了我出宫令牌,如今就不该再在此事上出尔反尔。”
  见衔霜将话说得这般不客气,高逊皱着眉,对她道:“衔霜姑娘怕不是误会陛下了。”
  “我今日前来找姑娘,并非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也从未想过要对姑娘出尔反尔,不过……”
  他说着,停了一下,又道:“不过衔霜姑娘大可以放心,就算陛下如今,真的想要出尔反尔,想再对姑娘做些什么,也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听着高逊这话,衔霜蹙了蹙眉,也下意识地问他道:“高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她的耳边不自觉地回响起了,先前掌柜同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宫里的贵人出了天大的事情。
  难不成,霍则衍竟真的出事了?
  结合起高逊适才的这句话,让她脑海中忽而闪过了一个念头。
  霍则衍,他是不是……
  只不过这个念头将将冒出来,便被她立刻打消了下去。
  不会的。
  他可是天子,若事情当真同她将才所想的那般,消息是绝对瞒不住的,不仅京中的人会知道,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
  她心里这样想着,竟也在不知不觉间松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她的耳畔又响起了高逊的声音:“看来衔霜姑娘,还果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过说来也是。”他叹了一声,“陛下既有心想要瞒姑娘,必也不会让手下的人和你透露分毫,你又怎么会知道?”
  “只是……”高逊看着她道,“姑娘自病愈起,到离宫的这段时日里,竟是未曾去明和殿,看过陛下哪怕只是一眼吗?”
  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语,衔霜到底是有些站不住了,她按捺不住问他道:“高公子,你究竟想要同我说些什么?”
  高逊并未应答她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道了句:“是啊,衔霜姑娘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在你病着的那段时日里,陛下日日割腕取血,为你做药引,留下了满臂的伤痕。也不知道他一个从不信所谓神佛之说的人,却为了你的病,在宝华殿内长跪不起。”他唏嘘道。
  割腕取血为引?
  回想起那一碗碗带着淡淡咸腥的苦药时,衔霜仍觉得喉间微微有些发苦。
  原来那药里,竟是真的夹杂着霍则衍的血么?
  她还一直以为,以为是自己因着对那日太过亲密的“喂药”难以忘怀,而产生的错觉……
  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衔霜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竟也就这么将自己心里想的话,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他明明……明明就不爱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说,陛下不爱你?”闻此,高逊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她。
  他心中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那位不善言辞的表兄,为了眼前的这姑娘,折腾了那样久,命也几乎折腾得快没了,就差没把整颗心掏出来,双手捧给她了。
  可是这姑娘,竟是压根就不觉得他爱她。
  高逊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问她道:“衔霜姑娘,你知道,你的病究竟是怎么好的吗?”
  似是未曾想到,高逊会忽然转而问自己这个问题,衔霜怔了一下,才慢慢道:“齐院使说,是有神医妙手回春……”
  “那姑娘可知,神医是怎么进宫的么?”他又问道。
  见衔霜静默下来,高逊开口道:“那神医居于千里之外的洛山,不受朝廷征召,那段时日,正值京中大雪,陛下就这么迎着飞雪,夜以继日地赶去了洛山。”
  “千辛万苦到了洛山后,他又按着洛山的规矩,上山的一千石阶,一步一叩首,才求得了神医下山进京。”
  他说着,喉头也有些发哽:“那么大的雪,整整一千石阶啊!”
  怎么可能?
  衔霜摇着头,仍是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她知道,霍则衍素来都是骄傲的,就连霍家最落魄的时候,他从云端一下子跌落进了泥里,骨子里那股与生俱来的骄傲,也是从未变过。
  更遑论,他如今,早就已经不是那个落魄的阶下囚了,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天下人的君主。
  这样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一步一叩首,去洛山求什么神医呢?
  而高逊仍在继续说着。
  “神医进宫后,为你开了一张药方,其中的一味药已然绝世,全天下也只余雾山才有,但治好你的可能,却也只有十之一二。”
  “可陛下他,为了这微乎其微的一点希望,却竟是留下了遗诏,交代安排好了一切后事,不要命地进了雾山。”他说着,声音也愈发沉重。
  “雾山里头的凶险,衔霜姑娘应当也听闻过一二吧?”他问道。
  衔霜自是听闻过雾山,也知道其间凶险万分,这么多年,那些壮着胆子进去的人,就没有能出来的。
  她在不觉间慢慢捏紧了手,有些语不成句地问高逊道:“那他,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后面的那两个字,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不过高逊也隐约能猜到她的意思,摇头道:“没有。”
  “他在雾山九死一生,终究还是取得了那药,带着一身的血,从里头出来了。”
  他说着,问衔霜道:“姑娘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我当时就守在外头等他,看着他满身是血地走了出来,就像是个厉鬼一般,也觉得不敢相信。”
  “但我没想到,他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出来后,竟直直地捅了自己心口一剑,取了自己的心头之血,给你做最后的那碗药引。”
  “我更是未曾想到,取完心头血后,他竟还勉强撑着一口气,交代我切记提醒福顺,若是你病好了,就将出宫令牌给你。”
  “衔霜姑娘,你说这人,是不是就是个傻子?”
  高逊停了下来,看着面前始终静默着的女子,问她道。
  “可这个傻子为你做的事情,就连我一个局外人,也全都看在眼里。”他顿了一下,对她道,“你怎么能,怎么能说他不爱你?”
  眼前的女子始终安静地垂着目,高逊从她有些发白的面色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也猜不出她此刻心中的想法,只是看到她的身子似是微不可查地晃了晃。
  过了许久,衔霜才缓缓抬起了眸,轻声道:“可他自己说过的。”
  “那一年,在画舫上,他说过绝不可能喜欢我,和我只是玩玩的。”她说,“他说过,我只是个低贱的哑奴,只是个甩不掉的累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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