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之下皆疯犬—— 石头屋【完结】
时间:2024-11-27 23:10:36

  宝勤转动着眼珠子回想,“嗯……就是虚弱了些,不过那日奴被锦哥儿派出去买东西,具体奴也不清楚。”
  何楚云叹了口气,挥挥手又让他下去了。
  她回头看了看那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何度雨,觉得还是得从他自己口中道出实情。
  于是缓缓几步走上前,由上而下俯视着他,淡淡道:“我现在命人摘了你口中的布,你不要叫喊也不能咬舌,若答应我,我便给你拿酒来。”
  不知何度雨听没听进去她到底说了什么,只是猛猛地点着头,用力得恨不得将头都晃下来。
  何楚云给了拂柳一个眼神。拂柳咬了咬下唇,上前摘下了何度雨的口中的棉布。
  “救,救我,姐!”何度雨嗓子都哑了,嘶吼起来声音也不大。边喊眼里还边啪嗒啪嗒落着石子大的泪珠。
  说了几句话,他也不应,眼神涣散,望着床顶。
  何楚云扬了扬下巴,挥手就是一巴掌,将他打得安静了一瞬。
  这一巴掌还算有效,果然令其恢复了些神志。
  突然,何度雨仿佛才真正意识到了何楚云来了,眼中顿时充满委屈,呜咽了一声:“长姐!”
  何楚云没闲心思听他道委屈,只能趁着他现在清醒连忙问来。
  “到底怎么了?”
  何度雨喉咙干涩,似乎渴极,但何楚云并没令人给他灌水,只是让他快些答话。
  何度雨也只好说起由来。
  原是前些日子他缕犯赌事就是广荣诱惑,好像给他下了什么蛊,只要不去赌,心里就难受得不行,双手都要烂了一般。
  他并不缺钱花,也不好赌,可那些日子脑子晕晕乎乎,就像是被什么人给控制了一样。
  别说爹娘的话不听,就连何楚云的话都不听了。
  后来清醒时,知道长姐与爹娘因这件事受了不少委屈,就叫了好几个人下人将自己困在家中。
  邓意清也帮了不少忙,如此一来,几日过去,这赌瘾竟然就消了。
  清醒过来后,他也猜到了是广荣从中作梗。于是便应了广荣的邀约,打算找他算账。
  可谁知广荣给了他一壶酒,说是上次被一个下贱乐奴打搅没能让他喝上,这次便让他一尝为快。
  他本来是怀疑过酒有问题,可广荣那厮把他在席上将得下不来台后,又开始讨好,恩威并施,一套姿态弄得他心思乱了。
  且看那人自己也喝了。是以他便也没做多想,喝了那酒。
  结果回家之后就痛苦难耐,好像喝不到那酒,他便也不想活了。
  不同于赌瘾犯了时候那种冲动迷糊,这次是实实在在的身子痛苦。
  只有自己残害自己时,伤口的疼痛才能掩盖住骨子里撕咬的痒痛。
  “广荣……”
  果然是广荣!
  何楚云只觉可笑,她都不知道这件事该怪谁。本来广家已经失势,但因为广荣得了俞文锦的宝玉,又使得广家东山再起。
  如今势头比之先前更盛,就连邓家也无可奈何。
  刚得知此消息时,她还纳着闷,俞文锦怎么会,将他家传宝玉拱手送给广荣。
  如今她懂了,被喂了这种酒,连活都不想活了,何况那身外之物呢?
  可也不应该的,那家传宝玉象征着良王府几代的荣光与气节,她相信即便俞文锦失了性命,都不会交出宝玉。
  但事实摆在眼前,她不信也不行。
  俞文锦,怎会失了气节死去……
  何楚云顿觉当初那个清高的君子俞文锦在她心中倏然崩塌,叫她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还要报复吗,还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报复吗?
  她不知道了。
  若说报复,她又能再使什么手段?
  “姐,救我,给我弄些酒来,让我干什么都行!啊!姐!”
  何度雨似乎清醒劲儿过了,又开始挣扎哀嚎起来,在他欲咬舌之前,她命拂柳把棉布塞回了何度雨口中。
  何楚云目光如炬,盯着何度雨额头豆大的汗,心中的愤火又迸发出来。
  广荣,她就这么几个在乎的人,竟被他一一祸害。
  为何不报复!
  有时天不绝人路,正当她愁得不知如何行动之际,吟湘坊那边传来了消息。
  一个自称是锦奴生前好友的乐奴求见。
  何楚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屈身去了吟湘坊后身的小破宅院,见到了那个乔奴。
  乔奴与俞文锦全然不同。
  他是张扬娇媚的模样,身上也穿着红衣,一举一动都似乎在告诉别人,他是个勾人的狐狸精。
  乔奴见到何楚云也没行大礼,甚至还笑着出言调戏,“原来这位便是传说的何大小姐,果然不如一见。”
  说罢,就要往她身上搭,被何楚云侧着身子躲开了。
  “你有话便说。”她可没有闲工夫同一个乐奴在这厮混作乐。
  乔奴被躲开,脸上立刻幽怨起来,“小姐莫不是瞧不起奴家?叫奴家好生伤心。”说着,甚至还要掉两滴矫揉造作的眼泪。
  何楚云倪了他一眼,便要向外走。
  乔奴见她开不起玩笑,连忙将她叫住:“等等!”
  此言正色,与方才截然不同。
  何楚云见他肯聊正事,才回过头,冷声道:“想必你叫我来,不是给自己找个好主家的吧?”
  乔奴抿唇一笑,又恢复刚才的模样,扭着脖子道:“自然不是。”
  “小姐请坐?”
  “不必了,快说。”
  那椅子算不得干净,她也不想在这多留,无需一坐。
  乔奴倒是不介意,挺着屁股坐下了。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几分神伤,恍惚道:“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何楚云眉头一皱,“你知道?”
  乔奴道:“他喝了那酒。”
  这个何楚云也知道,不用他说。
  还以为来这能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没想到就说了这个。她也没了兴趣。
  乔奴没有看她,继续道:“前几日宴席我也在。”他说了半句,又抬头看向何楚云,“席上有小姐的亲弟弟。”
  “之前锦哥儿昏迷不醒之时,我便听宝勤说过。他在席上喝了广荣的酒。”
  “这两日听几个公子哥儿说,何家一直在寻名医。”
  “我不似宝勤那般愚蠢,自然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何楚云瞧他略显奇怪的神色,问道:“所以,你找我做什么?”
  乔奴嗤笑一声:“我知道他心中念着的人是你。”
  “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我可以帮你。”
  何楚云没想到他知晓不少,她没有着急高兴,而是先起了疑问。
  “你为何要帮我?”
  在吟湘坊一同伺候客人的乐奴,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情谊。都是恨不得对方了赶紧死了,自己能少几个竞争对手罢了。
  乔奴眼皮眨了眨,轻声道:“当初在巫州,他本来不用再做乐奴的。是他替了我妹妹,来了敏州。”
  “他对我有大恩,不得不报。”
  何楚云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未敢细想,“什么意思?”
  乔奴摇摇头,像是喝醉了一般,“我也不知。他与我兄妹二人不算相熟。那年藏山巫师来招下人,他被挑中了,从此便可以脱了奴籍随巫师隐居,过上安稳日子。可听说有一批人要被卖来敏州,他就与我妹妹换了,让我妹妹上了藏山。他则同我一起来了敏州。”
  “这人,也是奇怪得很。”
  “本来我还不懂,可知道了小姐您之后,我便懂了。”
  何楚云嘴唇微颤,“你是说……”
  乔奴苦笑一声:“没错,他就是为你来的。”
  “我们刚到敏州,他便格外努力,说是一定要成名,想见到敏州所有的达官贵人。”
  “旁人都以为他是想富贵想疯了,只有我知道,他是想见一个人。”
  何楚云感到自己呼吸有点重,胸口憋闷,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乔奴站起身,直起腰,走到她面前,“他为你守身如玉,为此遭了不少罪。我却不用。如今我已是破败身子,活着也是给祖宗丢脸。”
  最后,他盯着何楚云的眼睛,带着坚定与决绝,“我帮你,你杀了广荣。”
第67章
可广荣也不同于之前, 近来警惕心大得很,生怕再出了什么岔子害了家里。连广府都不出了。就算是玩乐也是招人上门。  一连半月,都没寻到时机。
  期间过了六月初八。由于广家施了压, 眼下邓家也无余力顾及旁的事, 同邓意清的婚事自然也就耽搁了下来, 另择他日。
  何楚云问了乔奴,得到的回复也是说那广荣好久没有光顾吟湘坊。并且也没有招妓去他府上,低调得很。
  之前也只是斗私奴赢了高兴, 会去吟湘坊乐一乐。
  斗私奴……
  何楚云看着乔奴的回信, 眼中讳莫如深。  暗奴访便是这敏州斗私奴的场所。
  不同于斗蛐蛐斗牛斗狗, 这里可是实实在在要人命的地方。
  许多纨绔得了健硕的私奴都会将其送到这里来取乐赚钱。
  广荣府上一直不缺斗奴, 这也是他先前一个极大的爱好。
  做私奴不易, 暗奴坊也不是谁人都能进得来。
  要想当得斗私奴, 需先将自家奴隶脸上刻上一个‘役’字。
  刻上字, 才有上场的资格。
  这样即便奴隶死在场上,对方奴隶家的主人也不用赔偿。
  不过很少有奴隶愿意去做斗奴。一是容易丢了性命, 二也是那刻在脸上的印子永远无法消除。
  虽说奴隶已经是人下人, 没了尊严, 但谁也不想活的如同禽兽一般。
  何楚云起了主意,命邓意潮时常去暗奴坊玩玩。
  邓意潮费劲苦心又寻到了北洲来的奴隶。
  没几日敏州纨绔圈子里, 邓意潮的奴隶战无不胜的消息便传开了,听说连连赢了七八个强硕的奴隶。
  没少赢金银。
  果然,那方广荣憋不出了。夏满来报, 说是广荣派了好几波人去暗奴坊打探消息。
  随即,他便以别家公子的名义, 派了好几个私奴到暗奴坊。
  结果无一生还,都被打死了。
  被邓意潮占了上风, 广荣气愤不已,发誓要得一个能打的奴隶。
  这话一放,还真让他寻到了。
  那也是北洲的奴隶,身材健壮,下手狠辣,与邓意潮的奴隶生死决斗后,勉强胜了。那日之后,邓意潮的奴隶也伤重不治而逝。
  可即便如此,也只有两个奴隶决斗那日,他短暂地来了一趟,随后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匆匆离开。
  是日,六月近夏,点心甜品已经换上了一些清凉之物。  何楚云命喜灵将雪来唤进屋里。
  雪来近日几乎快成了半个近侍,揉捏推拿技术日渐娴熟,伺候得何楚云十分满意。
  雪来先是叩拜了何楚云,随后膝行上前,欲给她揉腰捏腿。
  何楚云摆了摆手,让他跪在塌边别动。
  雪来听话地跪好,弯下腰抬起头望着她,等着吩咐。
  何楚云抬手摸了摸他的眉梢,轻笑道:“这些日子白了不少。”
  雪来也笑着回:“托小姐的福,没让雪来吃苦。”
  病好之后,这几个月雪来几乎没做过什么粗活。何楚云出门也不带他作马凳,只留他在家做些杂事。
  偶尔命其过来给她揉腰捏腿。
  比起其他下等奴隶闲逸得很。
  就连肌肤都养得白了不少,虽说不算细嫩,但也不比之前那般粗糙不入眼。
  雪来脸上的表情毫不抑制地洋溢着幸福。他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何楚云,感受着主人轻抚他的脸。
  胆子着实大了不少。
  何楚云本是柔柔地笑着,抚摸着的手突然变成一记巴掌,狠狠掌到了他脸上。
  这一掌给雪来扇得迷糊。
  他哆嗦着嘴唇,结巴道:“小姐,奴,可是奴哪里做得不好了?”
  转过头看到何楚云不甚愉悦的表情,顿时慌了神。
  “小姐莫要生气,尽管惩罚奴便好。”
  何楚云扇了一掌过后又用拇指摸了摸掌痕,眉头上挑,眼中露着心疼。
  “我不想打你,只是舍不得你。”
  雪来见她这样更加不知所措,急声道:“小姐怎地了?”
  何楚云盯着他的眼睛,叹道:“可打了你我又十分后悔。这时才知,原来雪来已对我如此重要。”
  她的眼中带着几分悲伤与无奈,说着雪来从未听过的‘情话’。
  雪来见不得她不高兴,急得眼眶含泪,“小姐到底怎地了,告诉雪来可好!雪来如何能帮得上小姐?”
  何楚云自嘲道:“算了。还是不与你说了。”
  可雪来哪能甘心,继续追问。
  何楚云见雪来第一次如此执拗,才半推半就说了实情。
  原来是她需要派人去给广荣寻开心。因他现在软硬不吃,什么法子都不好用。不好接近。
  只对斗私奴感些兴趣。
  她似乎酝酿了许久,半晌才犹豫道:“你可愿去那暗奴坊待上几日?”
  暗奴坊?
  这个地方对奴隶来说并不陌生。
  雪来先前还叫粟多在冯财主家搬粮食之时,就差点被卖到暗奴坊去。
  且的确有几个运气不佳的奴隶被卖了去,而他则被何家的小管事买了回来。
  雪来磕巴两下,喉咙一紧,重复了一句:“暗奴坊?”
  何楚云又叹一声:“正是。不过还是算了,你去了,也是凶多吉少。脸上还要刻上屈辱的印子,我不忍心。”
  她何曾如此和颜悦色,温声细语待他说过话。
  雪来见到她眼中的心疼,便什么都不怕了。
  他可以为她去死,可以因为她一句玩笑而剜心,何况去做斗奴。
  他只是舍不得,若是就此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主人了。
  雪来的眼窝再也拦不住眼里的泪,顺着脸颊便滚落下来。
  “奴,奴愿意。”
  何楚云听后胸口起伏,又是重重一叹,将他揽了过来,把他的头放到了自己肩上,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发。
  雪来低着头,自然也见不到她眼里的冷意。
  若是寻常,何楚云自然随便一句玩笑就能要了雪来的命。
  但现在她需要雪来离开她眼皮子底下做事,还要接近广荣。
  人在利益面前,什么选择都做得出来。她如何就能保证雪来一定没有二心?
  是以她只能演一出廉价的戏,叫雪来对她死心塌地。
  毕竟这是个傻子,只要她待他有个好脸色,就能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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