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问寻道:“唔……我也不知道针对谁。不过擒贼先擒王,把那个下命令的人直接做了,就没有歹人过来寻麻烦了。”
江凤缨嘶了一声,狐疑道:“听你的口吻,好像知道了是谁?”联想起比武场上的真圆道士,她半猜疑道:“不会这两伙人和真圆道士是一道的吧?”她挠挠脑袋:“可是这也不对啊……她都勇到上场跟你单挑,又何必派人。”
贺问寻起身,拍拍江凤缨的肩:“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你早饭吃了没,我带你去吃些裴郎准备的。”
裴玉清一直在等贺问寻归来,见多了一个不速之客,便去厨房多拿了一副碗筷过来。
早饭清淡,白粥配些小菜,还有几个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肉包子。
江凤缨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蘸酱送进口中,咀嚼几下,猛地想起某事,一拍脑门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口齿不清地道:“谢离愁今早派人给我的,说这封信得亲手交到你手上。”
贺问寻打开,裴玉清凑过来看一眼,上面写着的是“戌时三刻于明月楼见”。两人不约而同地一道抬头看向江凤缨。
江凤缨连忙解释:“他说你今日一定要去,有急事。”她瞄了眼裴玉清,“至于裴公子可不可以去,这我就不知道了。”
戌时三刻,明月楼。
贺问寻是带着裴玉清一起前往去赴会的。
小二引着两人一路进来,向三楼走去,将包厢房门拉开,躬身请她们走进去。
谢离愁坐在案后,先是瞧见从曲屏后走出来的贺问寻,正欲开口说话,却又看到她身后的裴玉清,目光微微一凝,随后转为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待两人坐下后,谢离愁道:“我没想到你会带裴公子一道过来,看来需要多加几道菜了。”
贺问寻道:“裴郎不爱吃些辛辣之物,喜饮食清淡,也爱吃些甜的,这酒楼中有樱桃饆饠吗,也可以来些。”
谢离愁看了贺问寻一眼,真的起身出门去喊小二添菜。
待菜上齐,三人动筷吃了几口,贺问寻道:“明月楼的饭菜很好,这樱桃饆饠也很好吃,只是你真的单纯过来请我吃饭吗?”
谢离愁瞥了眼裴玉清,意有所指。
贺问寻恍然大悟,道:“你无需顾虑裴郎,他什么都知道了。”
谢离愁微微错愕,没想到她二人如今已经好到这种层面了。见状,也不再迂回,他开门见山道:“温哥哥那日在球场后面的小院更衣时,见到你了,对吗?”
贺问寻颔首。
谢离愁道:“想必你也知道目前温哥哥的处境,他身上的蛊一日不除,那便会一日受到温明诲的牵扯。但是那母蛊与子蛊感应极强,若是我们强行去蛊,温明诲必有所知。”
贺问寻手指敲敲案桌,道:“有没有一种方法让这个母蛊能够断开与子蛊之间的联系?”
谢离愁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道:“我根据我父亲留下来的书册记载,若是母蛊所寄养的宿主死亡,那便可以断开和子蛊之间的联系,但这样的话温哥哥性命不保,所以我们要让温明诲假死。”
贺问寻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赫然记录的是假死药的秘方。她一路看下来,问:“你找我可是缺了哪味药材?”
谢离愁道:“对,此药为假死药,人食之可暂避口息,再喂以解药便可苏醒。”
贺问寻道:“等温明诲服下呈假死状,母蛊便会感知不到宿主,如此便会形成一种断联,到那时便可实施掉蛊之法。不过所缺的药物……” 她从纸张上抬起头来,“你确定我能够找得到吗?”
谢离愁道:“能,因为我缺的这味药就在你比试大会第二场在的那座小岛上。”
第40章 小岛比试
天盛大会比试的第二场是在一座小岛上, 此岛由唐家人主管,据称岛上古树茂密,有不易寻得的草药,亦有一些蛇虫等物。
通过比试大会第一场的人此时都在同一艘沙船上, 预计今日傍晚抵达小岛。
贺问寻靠在船手中拿着一小卷轴, 打开一看, 上写着“凡是能在岛上找到宝莲龙纹剑的人则为魁首”,下方正是岛屿的地图, 但画得也不甚仔细,只是粗糙地画了整座小岛的外型, 在地图的东北角标了一个小红点。这个红点就意味着是此宝物埋藏的地点。
宝莲龙纹剑是一把名品剑,传闻此剑削铁如泥, 由千年寒铁所铸成,被收于《兵器录》一书中。
贺问寻暗暗思忖:此次上岛, 所给予的最长期限仅为十日。既要为自己寻得宝莲龙纹剑,又要找到制作假死药的最后一味药——婆娑花, 我到底要如何寻得这两物?
一把铁扇赫然出现在贺问寻眼前。拿那铁扇的主人很是轻佻,将其置于下颔, 微微用力上挑。
唐危月口吻很是佻薄,打趣道:“小娘子为何愁眉不展?”
贺问寻一把将她的铁扇打走,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唐危月。
此人今日着一身水青、亮黄杂糅在一起的明艳长纱宽袖交领裙, 腰上环佩羊脂玉玉佩, 怡然自得地摇着她的那把铁扇,相比于其她人的窄袖圆领武袍,唐危月就显得风流不羁, 和别人完全两种画风。
贺问寻缓缓踱步,绕着唐危月转圈, “你不像是上岛寻宝的,你是来秋游放风筝的吧?”
唐危月哂笑一声,款款而道:“我对那劳什子天青阁没半点兴趣,我又不是那闷头青江凤缨,一心想为江湖做事。”她摇扇自得,“我可没什么要在江湖上扬名的大志向,做我的唐家少主就好。”
贺问寻一早就看出来唐危月志不在此。她点点头,将手压在唐危月的肩膀上,“那我就放心了,少一个人,就少一份竞争。怎么,要不你我合作,我们一同去寻?”
唐危月一揽贺问寻的肩膀,笑嘻嘻道:“好啊,我本就是来玩玩罢了。我对这剑、这第一名本就没什么兴趣,有你同我寻,我便觉得此行不无聊了。”
酉时末刻,众人终于抵达小岛。岛上已有守在此处的唐家人带领着诸位娘子前往已盖好的落脚旅店休息。
众人休息过后,待到天亮,便自行出发,有成伴前往,也有单独,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诚然,亦有妄图耍小聪明之人,他们寻思着跟随她人寻觅,定能窃取些许线索。而贺问寻在比试第一场崭露头角,在马球赛上引人注目,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贺问寻则以乱逛应对被跟踪,从东侧逛到西侧,再从南侧逛到北侧,活脱脱像个街溜子,把整座岛屿几乎逛了个遍,此计劝退不少跟踪她的人,颇有成效。
在别人眼中的摆烂,但唐危月知道,每晚外出溜达回来,贺问寻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卷轴的地图上涂涂画画。
唐危月指着卷轴上在小红点下方的一朵墨色花,问:“你这里画朵花是何意?”
贺问寻依旧埋头在卷轴上,道:“我此番上岛也并非是单纯寻宝,还想寻点奇异草药。这是我根据这几日的观察所得知的大概位置。”
溜达到第七晚傍晚时分,人人安寝时,贺问寻敲响了唐危月的门。
门打开,唐危月看着一脸笑眯眯的贺问寻,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睡眼惺忪道:“我们这是去干嘛?”
贺问寻拉着唐危月的手,直接从二楼窗户一跃而下,窗边挂着的风铃因两人的动作叮当作响,“找花。”
“什么花?”
“会发光的花。”
说话间,那风铃又是一阵响,只因夜间寂静,其声余音袅袅。
唐危月嗤笑一声,但还是跟着贺问寻往东北方向走,“你当我三岁小孩唬我呢?这世间哪有什么会发光的花?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避人耳目,才此时出来找那宝剑。”
——我要如何寻到那婆娑花?
——此花生长在阴暗潮湿地带,夜间会发出微弱的光,白日不好寻,夜间好觅,且此花夜间盛开,会散发淡淡幽香。
谢离愁当日在明月楼所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贺问寻点点头,神情很是郑重,道:“所以才拉上你来长长见识,而且我好像也发现了找到宝剑的路径。”
说话间,两人已是来到一片密林前。
天暗的很快,日光的最后一抹余晖被吞噬殆尽,树影幽幽,静谧深邃。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墨黑夜中,唐危月从怀中取出一枚照明用的夜明珠。那夜明珠光亮如昼,瞬间将两人的神情五官映照得清晰分明。
“啪嗒”一声,是贺问寻踩在枯叶上发出的脆响,在这密林中显得尤为渗人,再配上一些时不时的不知名动物鸣叫,听闻只会令人觉得脊背发凉。在这密林中,似乎连呼吸都显得格外吵闹。
雾气愈发的浓重,就算夜明珠在手,视野也是一片模糊。越往前走,枝干愈加繁茂,树影重重,一阵秋风打过带起一阵林中呼啸,听起来倒像是鬼哭狼嚎。
贺问寻一脸平静地向前走去,神色淡然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熟悉感会让人安心,因为她在白日里已经提前在这密林里走过数次。
而在夜晚,发光是藏不住的。
贺问寻停住脚步,眸光停在散发着淡淡荧光的一棵粗。壮大树底部。只见其杂草丛生,但掩盖不住其银白光芒。
她们现如今已经走到密林深处,已是最潮湿阴暗的地带。
唐危月也注意到了此番异端,咂舌道:“乖乖,原来还真的有会发光的花啊,你真没骗我。”
贺问寻蹲下身,将杂草拨开,露出其真面目。婆娑花长着白色的花衣,里包裹着的是淡红色的花蕊,花瓣因贺问寻的抚摸而微微颤抖,露珠滚落在她的指尖上。
唐危月俯下身,将夜明珠挪近些,“你要这些花做什么?”
贺问寻拿出香囊,在根部将婆娑花折下收入囊内,“以花瓣入药。江凤缨没同你说过吗,我会制药行医。”
唐危月一脸惊讶,说话声音下意识地提高了些:“抱歉啊,我以为你只会下毒害人,没想到你打算以花救人。那这花瓣能用作什么药?”
贺问寻无语凝噎,直接忽略唐危月的话,埋头苦干中似又有什么惊奇发现,伸手将夜明珠一手夺过来,细细观察。
唐危月也蹲下身子,只见那婆娑花附近长着一连串的波点红蘑菇,好奇问:“这蘑菇可有来历?”
贺问寻摘下蘑菇,置于掌心,递至唐危月眼前,说道:“这蘑菇模样怪异,实则无毒,吃起来舌尖微微有麻意,可入药亦可做成汤羹食之。不过,吃完后会有致幻、梦魇之功效。倘若你心中有鬼,那么食用此蘑菇后,夜里做梦便会是你心中所念叨的那件事。且药性极强,食之者会有约莫五日昏沉。”
唐危月嘶了一声,好奇的脑袋缩回去,一把将贺问寻的手推开,道:“噫,好可怕的蘑菇,拿远点,我见不得这些脏东西。”
贺问寻一并将蘑菇尽数收入囊中,起身整了整衣袖,将香囊收好,道:“今夜收获颇多,但我们的寻宝之旅还未结束。”
她从袖子里拿出卷轴,指着画册上的红点,道:“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在东北角,但名剑是不可能随意藏在某个灌丛当中的。而与这密林相连的,则是一面丘陵。”
卷轴上画了几条线,每条线的末端都打了个叉,这都是贺问寻之前白日走过的、未果的路。
两人并立而行,夜明珠照着两人前进的道路,贺问寻的声音悠悠然然飘荡在丛林中,“但这密林却又不是那么好走出去的。我们一开始进入密林,路倒好走,但你没发现我们一直在兜兜转转转圈吗?”
两人停下步伐。唐危月看着熟悉的微弱发光杂草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们唐家虽以傀儡闻名江湖,但这奇门遁甲之术也是颇有心得,我奶奶便是其中翘楚。这小岛原先是我奶奶曾居住过的地方,想必这林中迷雾阵法必定是她留下来的。”
唐危月口中的奶奶,指的是早已驾鹤西去的唐蓉,曾是唐家的掌门人。
贺问寻手指了指杂草丛,又指了指附近的几棵树,道:“其实我白日里就走过这些地方很多次了,但每每到这里就寸步难行,只得原路返回。想起你是唐家少主,这才把你拉出来,看看你有什么高招。”
唐危月瞥了眼贺问寻,“原来你拉我来是为了这个,虽我对奇门遁甲之术有研究,但研究不多,只是略微懂点皮毛。”
两人四处探查一番,无果,只得又往前走,迷雾始终围绕在眼前,散不去,但丘陵的轮廓又在前方若隐若现。
明明路就在前方,却始终踏不过去。
唐危月沉声道:“此阵法极为微妙,需找到生门方可破解,从而走出此地。” 说罢,她抬脚前行,似是踢到了某个硬物,忙拿出夜明珠一照,原来是一块毫不起眼的石碑立在那里。石碑之上书写着 “路就在脚下” 几个字。
贺问寻扭头看向唐危月,满脸疑惑地问道:“这‘路就在脚下’究竟是何意?难道真要我们直接踩下去不成?”
唐危月被贺问寻的这番独特理解惊得瞠目结舌,“我奶奶可是布阵高手,断不会设置如此简单的阵法。依我看不如……”
话未说完,只见贺问寻毫不犹豫地抬起一脚,干脆利落地直接踩向石碑。
只听得一声沉闷的重物移动之声响起,周围的景象瞬间发生变化。夜间的薄雾渐渐消散,原本狭窄且杂草丛生的道路立刻变得整洁、开阔许多,山丘清晰地显现在眼前,一座石门巍峨地矗立在前方,石门前面还竖立着两盏昏暗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