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九重天——丹青手【完结】
时间:2024-11-28 14:47:21

  他就是明明白白地讽刺,像他这样的蠢人也只能求神拜佛才能得到一点生机。
  嫪贳咬着牙说不出话来,他本就自视过高,却不曾想到被当作蠢货看待。
  他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神情阴翳,开口阴狠至极,“你等着,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
  宋听檐却无端笑了出来,似乎觉得极为好笑,“可惜……你没机会了。”
  他话音刚落,凌空便划来一剑,剑身带起凛冽的风劲,雨珠四溅。
  嫪贳当即往前滚去躲过一劫,却不防四方屋檐之上数个黑衣人执剑而下,一时杀气四现。
  他连滚带爬狼狈逃出府门,在一片夜色之中隐入黑暗,雨越来越大,周遭入耳只有磅礴的雨声,甚至分辨不清方向。
  这些黑衣人他一时只觉极为熟悉,他往日交手过许多次,如今才明白过来,原来幕后指使就是宋听檐!
  这些黑衣人极为难缠,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往日全盛之时才有办法全身而退,如今是真没有活路可走。
  他几招来回便被击倒在地,翻滚倒地喉头猛地一甜,再也挡不住一招一式,体内蛊虫加速翻动,疼得他倒地蜷缩,意识都有些模糊,唯一念头便是不好了,只怕天亮之后,他的身子都已经发硬了。
  他会像臭水沟中的老鼠一般,天一亮被人发现死在了路边,连名字都叫人无法知晓。
  嫪贳心中自难掩悔恨,他开始恨自己为何不自己进乌古族,无端端碰到宋听檐这般人,他便是卯足了劲,发起了狠,都玩不过这样玩弄权势之人,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如同这个雨夜让他绝望至极。
  一柄刀带着杀意靠近,从上往下劈向他,他猛然闭上眼等死,下一刻,却被人一剑挡开。
  身旁似乎有人一跃而来,替他挡住了黑衣人的刀。
  他猛地睁开眼,却见身旁出现一青年男子,眉目俊逸,似为官之人,一手执剑轻轻松松便击退了眼前之人。
  远处有女子往这边走来,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站定在他面前,全身上下隐在黑夜之中。
  她走近看着黑衣人慢悠悠开口,“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此人我有用处便先拿去了。”
  黑衣人相视一眼,自然是认得夭枝,一时间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固执地得出了统一结论,“全杀了。”
  夭枝一时有些苦恼,还真不知他从何处挑出来的人,全是一根筋。
  也不知酆惕如今凡身肉胎,能不能对付的了?
  她这身子已越发不济,这般重的刀都未必拿得住。
  夭枝叹了口气,往后退了几步,站到嫪贳身后。
  嫪贳只觉如此场面很是熟悉,不由切齿暗道,这混账东西又拿他当挡箭牌。
  酆惕一剑拦着,“若是杀人,便先从我这里过。”
  黑衣人们正要围上前,却被当前一人拦了下来,“此女子上头不许杀之,我等还是先回去问过。”
  夭枝听到这话,瞬间满意,“这般就对了嘛,何必枉送性命,成批成批地送死做甚?”
  她话还未说完,黑衣人们便几个跃起消失在黑夜之中,性子又急又犟,真真是拔了塞子不消水,愣是死心眼……
  夭枝见人走了,居高临下看着倒在地上的嫪贳,雨水落下,他缩卷着身子似痛苦至极。
  “嫪贳,许久不见了,你如今可安好?”
  嫪贳被雨滴砸得睁不开眼,听到这熟悉的清甜女声,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才看清站在眼前的人,“又是你。”
  夭枝见他认出自己来了,点了点头,“是我,我有事要你去办。”
  嫪贳闻言嗤笑一声,便是死到临头也颇为尖刻,“你还敢来使唤我,做什么春秋大梦,我如今都要死了,难道还会受你桎梏?”
  夭枝见他这般说话并不在意,而是微微俯身看向他,“倘若有人能解了你身上的蛊毒,那你愿不愿意替我办事?”
  嫪贳闻言神情一怔,身上的痛似乎都消散了一瞬,“当真?”
  夭枝直起身子,似乎闲话玩笑般开口,并不把这当回事,“我既然这样说,那自然便是真的,这位公子可以研制解蛊的药给你,但你若是没帮我办成我要办的事,你便也知晓我会怎么对付你罢?”
  嫪贳听到这话心中一喜,可想到她后半句话一时间有些顿住。
  他忽然想起往日种种,此人也不是什么好的,他唇抿成了一条线,实在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命苦,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不过嫪贳想了想便又无所谓了,他左右也逃不脱这两个毫无道德感的人渣之手。
  时也,命也。
第68章 腿并这么拢做什么,怕我?
  雨水淅淅沥沥顺着青瓦红檐滴落而下,如道道剔透珠帘。
  黑衣人跪在外头将夭枝的话一一禀报。
  常坻闻言皱眉,看向自家殿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听檐长身玉立于窗旁观雨,闻言并未开口,不知有没有听到夭先生那些无理之言。
  黑衣人见殿下并未开口让他下去,便也继续道,“和夭大人一同的还有一青年男子,像是朝廷官员,事事皆挡在夭大人面前,属下等不敢贸然行事,只得回来禀报。”
  宋听檐看着外头落下的雨,似已了然于心,他冷呵出声,眼中神色渐淡,“酆惕倒是蠢到心大。”
  常坻满面忧心,“殿下,这嫪贳知道这么多事,如今留了他活命,也不知夭先生要将他带去做什么,若是泄露出去,嫪贳那厮便是人证了……”
  宋听檐面容平静,依旧八风不动,“她若是要说,早就说了,不会等到现在。”
  常坻这才安心下来,可是他实在想不明白,“夭先生带走嫪贳去做什么?”他转念又想到,“不过好在母蛊已死,他也活不了多久,带去也不过是尸首一具。”
  宋听檐却没有再开口,他抬手将半掩的窗子推到底,夜半的雨水坠落檐下,迎面而来几分冷意。
  他言辞淡淡,“那便看看我的先生有多大的胆子。”
  …
  夭枝将嫪贳救下之后便交给了酆惕,而她趁着夜色便进了宫。
  酆惕带着嫪贳回府,酆府下人看见酆惕天不亮就带了个男子进府,一时间慌得六神无主,忙马不停蹄奔去告诉了酆家主母。
  是以天刚蒙蒙亮,酆家老夫人便端坐在堂上,看着自家儿子和身旁站着的这个清秀异族男子,神情凝重且愤怒。
  酆惕见状清了清嗓子开口,“母亲大人莫要误会,这是我在外认识的朋友,如今无处可去,便先住在我们府中……”
  他话还未说完,酆老夫人抬手一拍桌案,将桌上的茶盏都拍得一声脆响,“你休要胡言,什么朋友要这般天不亮往家中带,哪家礼数是这般的?
  你这夜半不归,如今归来却与一个男子同行而回,叫旁人看见了如何想我们酆家,你要将你兄弟姊妹的婚事都给作罢了吗?!
  这要是传出去,咱们世代清流教养出来的子弟有……有……这等不良嗜好,我们可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酆老夫人越发激动,站起身来伸手指着他,“我原道你为何总托辞不让我上门去提亲,原是在这处等着我,你这是要我们酆家断子绝孙不成?!”
  酆惕一句话也插不进去,闻言便知这误会是深了,他当即上前开口,“母亲!我没有断袖之癖,此人当真是我的朋友,我……我夜半未归,乃是因为……因为……”酆惕一时说不出来,这个中细节自然是不能一一透露,一时间更像心虚解释不出。
  老夫人见他这般越发怀疑,偏偏嫪贳看热闹不嫌事大,站在一旁一字不答,任由其误会,长得俊秀也就罢了,还时不时睨一眼酆惕,看着真有那么些意思。
  酆老夫人越看越恼,酆惕见这般也解释不清,他眼睛一闭,索性便开口,“母亲,我乃是和夭大人去办事,此事不便叫人知晓,你若是不信,便挑个好日子去提亲罢,我与夭卿必然成婚!”
  嫪贳闻言看了酆惕一眼,似乎觉得其勇气可嘉。
  老夫人听在耳里看着自家儿子神情不似作伪,但不论是真是假,他既同意了,那往后是无论如何都得将夭大人娶进门的!
  老夫人听到这话便是满意的笑了笑,连带看着嫪贳都顺眼了许多,“你这孩子怎得也不早说,白白叫客人在这处站了许久,着实让人见笑了,快快将人请到客房里去,你也快去好生休息,这夜半不归,我倒以为你去做了什么事,倘若是和夭大人一块儿,那便也无事……”
  酆惕松了一口气,作揖道,“孩儿知错了,母亲大人也再歇下罢,如今时辰尚早。”
  老夫人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满脸的欣喜掩藏不住。
  出了堂中,嫪贳看着酆家大院,他自也是极少进到这些世家里头,多少好奇,他看向酆惕,“你胆子倒是不小,竟然要娶夭枝这厮?”
  酆惕闻言并没有理会他,此事自也不必与他解释。
  嫪贳没了性命之忧,自又开始阴沉沉地调侃,“你娶她是真不怕得罪你们的殿下,我瞧着他可是很看重他这位先生,可别到时候弄得你有命娶,没命做新郎啊。”
  就是因为看重,他才有此打算。
  他自从前日在宫中见过殿下之后,便一直忧心忡忡,唯恐夭枝被扰乱了心思。
  殿下对她那般所为,着实是不能再放任不管,如今自己与夭枝成婚,虽不是真的,但多少也能阻止殿下心思。
  酆惕闻言看向他,“这是中原京都,天子脚下,规矩森严,我乃酆家长子,陛下钦点朝廷官员,殿下自不会对我如何。”
  “他杀人何需用刀?”嫪贳听到他说这话,只觉天真,“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不知其人何其手段,等你入了局都不一定知道自己何时入的局?”
  他摇了摇头,只觉自己好在逃出生天,终于可以离开京都,“你吃多几次亏便知道了,不过你这般招惹祸端,恐怕是一次就能吃到死,是没有机会吸取教训了……”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罢,我们让你办的事也不容易。”酆惕自不打算与他再多说,开口交代,“天亮之前,你要护着一个人离开京都,务必保全他的性命。
  你身上的蛊虫,母蛊已死,短时间内我只能给你一些药压制身上的疼痛,这药药材稀有,收集需要时间,我会每隔几日制出来寄给你一次,待此事毕后,我会将解除子蛊的药给你。”
  嫪贳一听,脸瞬间阴沉下来,“怎么,你们托人办事还想拿药牵制于人?”
  酆惕并不在意,“你可以自己做选择。
  这天下我保证你找不到第二个能解除此蛊的人,你是施蛊之人,自己心中也应当知晓,母蛊一死,子蛊也活不了多久,我给你的药既能压制疼痛,你便应该知道我没有骗你,你想不想活得长,全凭你自己想法。”
  嫪贳闻言极为愤怒,“你们这些中原人,惯会使玩心计手段。”
  酆惕不做理会,毕竟放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在前太子身旁,又怎么不可能做一些牵制其的手段,否则他们二人如何放心?
  夭枝说过,此人不是在报仇,就是在报仇路上,满心满眼只有蛐蛐人,然后得罪人被收拾,然后报仇……
  说忙不忙,说闲不闲的,这样的人怎能不栓个绳拽着?
  嫪贳见此没有再开口说话,自也是默认的,只是看着酆惕,心中暗恨。
  待他解了蛊毒,他就回来把此人杀了解气。
  那两个人渣便先等一等,等他再筹谋个十年二十年也必能报仇。
  -
  夭枝一进宫便得到了口谕,直接接宋衷君出宫。
  夜半之时,她和酆惕在宫外一道等着。
  宋衷君出来之时,酆惕给他吃了解蛊药,倒是精神了些许,但身子损耗太久,面容苍白,还是一副久病未愈的样子。
  夭枝见他这般颇有些担忧,也不知他这一路撑不撑得住?
  宋衷君出来时,看见她似乎有些恍惚,他走近几步握住了她的手,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话,“多谢老师。”
  “此间话不必多说,先离开这处。”夭枝简要开口,毕竟呆在这里越久,便越容易生变。
  宋衷君当即点头,“全听老师安排。”
  宋衷君被人搀扶着跟他们一同出去,到了宫外隐秘长街,准备换寻常马车转移视线,正要上马车,他却停下脚步转头看来,“老师,同意我离开可是父皇的旨意?”
  自然不可能,她几次三番求见皇帝,皇帝皆避而不见,所以她只得夜半请旨贵妃,先斩后奏。
  皇帝如今不可能杀她,最多是训她一顿,更何况他亦不忍心杀这个长子,那自然也不会真的怪罪她,只是若真的让皇帝自己下这个旨,只怕皇帝自己心中也过不去这一关,所以借他人之手是最好的法子。
  “如今也是名正言顺,你不必多想这些。”她说着看向他,“褍凌,京都日后形势必会有变,我只能送你去凉州,包袱已经备好,我会派人随你去,你此行万事小心。”
  宋衷君闻言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只怕是要偷偷摸摸地走,往后偷偷摸摸地活。
  他茫然无措,满脸绝望点了点头,低头看来,眼中凄凉不忍直视,“老师,你会没事罢?”
  夭枝郑重开口,“放心,我必然没事,褍凌,万事珍重,保全好自己的性命,自会有路可走。”
  “老师,只盼来日可再相见。”宋衷君话间凄楚,哽咽转身进了马车,他知道此一去必再无归期。
  他也不会再是太子,以后也不可能做皇帝了。
  夜半风静,偶一阵风也吹不散夜色的沉寂。
  酆惕才扶宋衷君上更换的马车,便听身后一声清润温和声音传来,“先生,这是要带皇兄去何处?”
  夭枝转头看去,这些时日连绵雨丝,地还未干透,青石板尽湿,天明前的风,凉意颇重。
  宋听檐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常坻,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衣斗篷,长身玉立,不减矜贵之气。
  宋衷君久病未痊愈,如今听到宋听檐的声音呼吸一顿,没有从马车里出来。
  他自然知晓如今他最大的威胁就是这个已被立为太子的皇弟,而夭枝这个时候冒险让他离开,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在保他的命。
  夭枝抬手将车帘掩好,越过酆惕走到马车前,“如今天还未亮透,不知殿下怎会在此?”
  宋听檐亦是平静,自来就是兄友弟恭的做派,“上朝前挂念皇兄,便准备去看望皇兄,不成想路上这般巧碰见,只是父皇禁足皇兄,不知先生是要带皇兄去何处,可得了父皇旨意?”
  夭枝早已做好了准备,“我是奉皇贵妃娘娘口谕来的,陛下身子不适,娘娘挂念陛下,唯恐因往日之事越发心思不顺,便下了口谕,让大殿下提早前往凉州住下,修身养性。”
  夭枝也是无法,好在皇贵妃和皇后手帕交,算是看着宋衷君长大,自然不可能看着他死,听闻这个要求,自然也不可能不帮,更何况她亦清楚知晓皇帝不会舍得杀前太子,她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皇帝面上虽责怪,但心里自会多抬举她的家族一二,这买卖稳赚不赔,且出了事还有夭枝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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