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落,旁边的行人都扭过头来看,还有几个走过来也要了一碗羊肉汤,想尝尝贵人都夸的羊肉汤有多好吃。
回到萧府,萧言卿去了前院书房,孟椒带着陈霜几个往正院走去。
老夫人在堂屋,婢女直接挑开帘子让她进去,刚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说笑笑的声音。
萧老夫人看到她过来了,笑着招招手,“快过来坐。”
孟椒上前行了礼,然后坐在范氏下首,对面是王氏和葛氏,王氏脸上挂着笑,瞧不出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昨日陈霜说因为三爷带回来一个女子,三房吵了一架,应该是和好了。
萧老夫人将旁边小几上装着蜜枣的描金花碟递给杨嬷嬷,“是老五媳妇从家里带过来的,你也尝尝,怪甜嘴的。”
王氏听了捂着帕子打趣,“娘真是喜新厌旧,老四媳妇一来,什么好的都紧着她。”
杨嬷嬷笑眯眯将碟子端到孟椒手边,孟椒这会儿撑的很,但还是吃了一个,厚实的枣肉外面裹着一层蜜,确实有些甜了,不过当个零嘴吃挺好的。
萧老夫人被逗笑了,“好生小气,一碟枣子也拿出来说事,想要吃明日让老五媳妇给你买一大箩筐。”
王氏一本正经道:“不是娘送的,我可不吃。”
“你个泼皮,净知道折腾我。”
虽是这么说,但萧老夫人笑得更开心了。
范氏和葛氏也陪着笑。
笑完,萧老夫人才想起什么,问孟椒父母什么时候走的。
孟椒笑着说:“我们刚到码头,还没说上两句话,船就要开了。”
对老夫人,孟椒还是很感激的,昨日老夫人虽然没去景明坊那边,但让范氏和杨嬷嬷走了一趟,送了不少东西,也算是给足了尊重。
萧老夫人点点头,“这里距离庐州还是太远了,路上要吃不少苦。”
孟椒笑笑,“还好,这趟回去他们不着急,路上可以走走歇歇,母亲还说她这辈子都没出过这么远的门,瞧哪里都怪新奇的。”
“那倒是,年轻那会儿陪老爷在外面待过三年,日子虽清贫,但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有意思。”
孟椒正要说些什么,王氏笑着插了一句,“还是弟妹命好,可不用吃这些苦了。”
孟椒觉得这句话听着怪怪的,是在强调她是续弦吗?
也笑着回了一句,“三嫂也不差。”
三爷还没官职呢。
王氏脸上笑容微僵,随即又展开笑颜,跟老夫人说起了二郎的婚事。
从正院出来后,王氏带着葛氏先走了,范氏拉着孟椒的手走了几步,站在范氏院子门口时,面带犹豫看了她一眼,孟椒忍不住问:“大嫂想要说什么?”
范氏顿了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等走远了,孟椒才扭过头小声问陈霜,“大嫂是怕三嫂吗?”
陈霜不太了解,不过她刚才也在屋子里,大夫人和五夫人都不说话,只有三夫人说个不停,而且娘子和老夫人说话时,明显感觉到三夫人不太高兴。
“大概是娘子没进府前,三夫人是老夫人面前的第一人。”
孟椒有些无奈,觉得这人太过霸道了。不禁又问:“二郎的婚事还没定吗?”
大郎身子不好,没听说定了婚事,但二郎好像也不小了。
这个陈霜知道,“之前好像相看了一个小官家的女儿,大概是不成了,刚才三夫人说的那个余七姑娘,应该是余家三房庶出的小姐余闻秀。”
“余家?”
孟椒略有些惊讶,在她印象中,余家门第很高。
陈霜也觉得三夫人痴心妄想了,若说的是三郎,或许还能成,但二郎什么功名都没有,样貌还随了三夫人,也不怕得罪余家。
孟椒回到西跨院没多久,前院就有人来通传,说四爷等会儿过来。
他过来便过来,为何还要找人说一声?
虽然心里奇怪,不过孟椒还是进屋换了身衣服,刚从屋里出来,萧言卿便来了,旁边还跟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老者身后有个半大的小童,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箱。
孟椒才想起来,四爷昨日答应过她,帮她找个御医的。
心里有些开心。
忙迎了上去。
走近了后,萧言卿介绍道:“这是内子,椒娘,这位是太医院前院判刘老先生,专擅妇疾。”
孟椒行了个礼,“见过刘老先生。”
老者虚抬手,慈祥笑道:“夫人不必多礼。”
孟椒坐到罗汉床上,刘老先生坐在另一边,小几上放着脉枕,孟椒将手腕搭在上面,小童又在她腕上放一张薄纱帕子。
刘老先生一边摸着胡须一边给孟椒诊脉,第一句话就是“夫人莫要贪食。”
孟椒脸一红,她今日确实吃得有点多了。
在正院那里还吃了两颗枣。
萧言卿站在她身后,听了有些无奈。
刘老先生又切了一会儿,问道:“夫人之前喝过一段时间调理身子的药吧?”
孟椒点头,“喝了,后面能睡整觉了,不过最近没喝了。”
刘老先生嗯了一声,“那药没开错,对夫人身子调理有些帮助,不过身子还是有些亏虚,血淤、气涩,我先给夫人开两副药养一养,喝完再换一副,不能一开始就大补的。”
孟椒想得一句准话,忍不住问:“养好了就能有孩子吗?”
听到这话,萧言卿忍不住垂眸看她一眼,见她神色略微紧张,心里有些软。
刘老先生摸着胡子道:“问题不大,夫人平时多想一想开心的事,很多病都是病人自己钻牛角尖,药只能解决身体上的不舒服。”
孟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刘老先生写了两幅喝的药方子,还有一个是药浴的方子。
刘老先生写方子的时候,冬蝉进来走到陈霜耳边小声道:“三爷过来了,说有事找四爷。”
陈霜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忙走到四爷身边说了这事。
萧言卿微微皱眉,老三很少找他。
想了想,对孟椒俯身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会儿。”
孟椒偏过头看他。
萧言卿穿过夹道出了院子,在门口不远处的石榴树下看到人。萧佑今日穿着一身石蓝色宝相纹直?,身形修长,远远看去仿佛一位翩翩公子。
他走过去,喊了一声,“三哥。”
萧佑转过身对他笑笑,面容如玉,嗯了一声。
萧言卿看向旁边的石榴树,上面难得开满了红花,往年都没有这么多的。
他问:“三哥寻我何事?”
萧佑犹豫开口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刚从娘那里过来,听说你给弟妹叫了御医,我最近纳了一个妾,她身子也有些不好,不知……”
萧言卿皱眉,心里有些不喜。
萧佑察觉到了,负在身后的手下意识握紧,脸上再次露出笑,“怎么了?若是让你为难,那便算了。”
萧言卿知道这事,白云观一案定罪了好几个官员,其中就有前户部郎中顾因。是非曲直不论,顾家肯定也不无辜。
老三将顾因的女儿买回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没想到还惹到他面前来。
“老三,二郎如今已经不小了,婚事还没定下来,三郎在工部任职,日后什么个前程章定你可有打算?”
萧佑听了沉默,然后自嘲一笑,“也是,人家是御医,我一个白身的妾室,哪有这样的资格?我只是怜她曾经出身官宦之家,不忍受了委屈。”
全家就他无读书的天赋,几个妯娌中,王氏出身也是最差的,哪怕是老四新娶的这个,也有个秀才爹和弟弟,那弟弟他见过,才十三岁便中了秀才,日后必定不凡。
纳了顾嫣,才让他稍微找到了一丝丝平衡。
萧言卿突然偏过头看他。
萧佑身子一僵,对上他的视线,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身上的气势完全变了,平静的目光中带着犀利的寒意,让他不禁产生惧意。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想承认,这个从小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弟弟,如今只是一眼,就让他感到害怕。
萧言卿收回目光,淡淡道:“等会儿我叫人给你送个大夫过去。”
又道:“若无其他事,我先走了。”
说完直接大步离开。
萧佑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萧言卿回去时,刘老先生正在跟孟椒聊天,跟她说平日里饮食有哪些要注意的地方。
见他回来,刘老先生笑呵呵起身,“好了,就这些,说多了反而让人紧张,最主要的还是夫人自己想得开,若有什么不适,四爷可以找人去寻我。”
孟家也赶紧起身,“谢刘老先生教诲。”
萧言卿送人出门,再次回来时,孟椒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萧言卿温声道:“怎么了?”
孟椒摇摇头,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夫君可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萧言卿拿着药方的手微微收紧,随即平静道:“无事,有些人脑子拎不清罢了。”
孟椒听了笑,还是第一次听到四爷这样说别人。知道他不想细说,便不多问了,让玉霜去库房把那匹淡青色杭绸和那匹草白色的重莲绫拿过来,“我记得还有两匹罗的颜色是砂绿和螺纹柳黄色的,也一并拿来。”
萧言卿偏过头问:“怎么又做衣服?”
孟椒笑着回他,“你不是说过几日陈书要跟五郎去太学吗?就想着给两人做一身衣服。”
五郎是白氏所生,而且也那么大了,她不好表现得太过亲近,怕他身边伺候的人误会她图谋不轨,听说他身边伺候的都是白氏的陪嫁。以后陈书可能也要去太学读书,或许会有交集,所以想着也给五郎做一身衣服,不好太偏颇。
萧言卿顿了顿,“……我那件衣服?”
孟椒也没多想,低着头拿起旁边图案册子看,“袖子都做好了,先放一放,两个孩子的衣服要紧。”
“……”
萧言卿抿了抿唇,没说话,他觉得孟椒有些偏心了。
第37章 早朝
寿安院。
萧言卿过来的时候, 杨嬷嬷正在给萧老夫人按揉肩膀,老夫人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有些困了。
看到他过来, 招招手让他坐旁边。
萧言卿看到罗汉床另一边垫子上的折痕, 以及小几上还没清理的核桃壳, 便知老三刚走。
他没坐旁边,而是依旧坐在下首位置。
萧老夫人没注意到, 以为他习惯了坐这里, 笑着将描金小碟递给他, “尝尝看,老五媳妇从家里带回来的, 上午你媳妇也尝了两个, 不知是不是太甜了不喜欢吃。”
萧言卿有些好笑,原来在这里还吃了两颗枣。“不会,她喜欢。”
不喜欢不会吃两颗,早上吃了那么多东西。
这次他没拒绝了, 拿起一个尝了,确实太甜了, 有点腻嗓子。
他放下银签, 端起旁边青花福字纹盖碗, 掀开盖子掠了两下茶叶,平静问:“娘是为了老三的事吧?”
喝了一口, 茶水有些淡了。
萧老夫人正准备开口呢, 没想到他就先提了, 忍不住叹了口气, 无奈道:“你也知道他,心里一直是有怨的。”
“你大哥和你, 从小在读书上就极有天赋,唯有他,怎么都学不进去,身子骨也不好,是个可怜人。”
萧言卿不知道老三哪里可怜了。
小时候一同读书,萧佑总是喜欢偷懒,母亲又护着,父亲想管也管不了,最后不得不放弃。
他和大哥在读书上是有天赋,但更多是两人勤学苦读的结果,大哥三岁开始认字,每日卯时便起,亥时入睡,从不懈怠。他十三岁弃武从文,每日只睡两个时辰,背不完书就罚自己不睡觉,冬日只穿薄薄的一件衣衫,冻得手脚肿痒。但一想到萧家的未来,他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那时候老三在干嘛?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拥有了一切。
萧老夫人还在说着,“老三没什么坏心眼,他就是小孩子脾气,你多体谅体谅。”
萧言卿垂下眸子,突然问了一句,“母亲可还记得我曾经养过的一只黄狸花猫?”
萧老夫人脸上露出疑惑,“黄狸花猫?”
她认真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他以前有养过猫,她笑道:“是不是老三小时候欺负过那只猫了?”
萧言卿嗯了一声,他笑了笑,“那只猫很漂亮,母亲不记得就算了。”
确实很漂亮,圆圆的眼睛,很安静,很乖,每次看到他都会凑过来用尾巴卷他手指玩。
可惜老三背着他用石头砸死了,他气得跑去找他理论,母亲反倒将他骂了一顿,怪他吓哭老三了。
“倒也不是我不体谅,刘老先生是前太医院左院判,现在太医院的院使是他的师弟,你让他去给一个罪臣之女看病,岂不是将萧家的把柄往外面说?”
萧老夫人皱眉,“这般严重?不过是一个妓子。”
萧言卿平静道:“去年的白云观一案涉及魏贵妃一党,那顾郎中是魏贵妃一派的替罪羊,老三将顾家女买进府里,母亲觉得姚太傅会如何想?”
萧老夫人不曾想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她只知道那女子是罪臣之女,没想到会涉及党争。
萧言卿笑着说了一句,“母亲若真觉得萧家风光够了,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若不是,劳烦母亲这次莫再骄纵老三了。”
萧老夫人白了脸色。
等人离开后,萧老夫人缓了好一会儿后,才气道:“老三糊涂!”
杨嬷嬷低着头不敢说什么,老夫人不记得那只猫,她倒是有印象。
那是大爷送给四爷的,三爷小时候霸道,不让四爷来正院找夫人,大爷又嫌四爷烦他读书,听了下人的建议,从同窗家抱了一只小黄狸花猫给四爷玩。
四爷小时候爱极了。
三爷觉得大爷偏心,气得跑去拿石头砸死了,四爷知道后哭红了眼睛找到正院来。
三爷心眼子多,躲在夫人怀里,说那只猫抓他了,惹得夫人一阵心疼,反倒将四爷一顿好骂。
哪怕后面知道四爷受了委屈,夫人也只是无奈笑着说三爷太淘气了。
萧老夫人不放心,想了想还是道:“明日将那女子送走,不能将祸害放在萧家。”
杨嬷嬷点头,“是。”
萧言卿回到西跨院时,孟椒正坐在桌前描花样子,看到他回来,笑着抬起头看了一眼。
眉眼弯弯,整个人都很乖。
他也忍不住笑了下,走过去看,见她画的花样子是鲤鱼戏珠,顿了顿,“怎么画这个?”
孟椒笑着回他,“都还是孩子呢,选个活泼些的花样子才符合。”
鱼跃龙门,寓意也好。
萧言卿觉得五郎不会喜欢这个,那孩子比他还要老气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