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建议道:“做大些吧,明年长个子也能穿。”
若是不喜欢也能给他穿。
孟椒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好,男孩子长得都快。”
萧言卿没待一会儿就离开了,人走后,孟椒让陈霜出去打听打听,“你去问问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瞧着四爷有些不高兴?”
陈霜应了一声。
她很快就回来了,然后跟孟椒说了上午三爷找过来的事,“听说三爷想让刘老先生给自己新纳的侍妾也看看,那侍妾是罪臣之后,在牢房里待过一段时间。”
说完还压低声音凑到孟椒耳边道:“娘子可知道去年年底的白云观一案,那侍妾的父亲便涉及此案被罢官斩首了,她入了教坊司,三爷将人偷偷买了回来。”
这个她是从弟弟那里打听回来的。
她怕孟椒不懂,主动解释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入了教坊司便是奴籍,三爷将人买回来偷偷藏着便是,怎么还如此大张旗鼓的?四爷虽然身居高位,但总有不对付的,若是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应该也是麻烦。”
“再者,那刘老先生是什么人?前太医院院判,如今还有很多御医经常上门去请教,他来给娘子瞧病,全是看在四爷面子上,三爷可真……”
陈霜说到这里顿住,虽没说什么,但光听语气也能听出里面的不满。
孟椒听了蹙起眉头,“莫不是老夫人也让四爷为难。”
陈霜摇头,她也不清楚,“不过三爷是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到底有些不一样。”
孟椒微愣,老夫人这么偏心吗,可……不都是自己生的吗?
更何况四爷那么好。
晚膳萧言卿派人过来说,不回来吃了。还让人特意叮嘱一声,让她少吃一些。
孟椒有些无奈,说得她好像很贪嘴。
戌正,孟椒见人还没有回来,花云端着一碗药和一小碟山药杏仁糕进屋。
她将药喝了,又尝了两块糕,压压嘴里的苦味。
觉得味道不错,问了一句,“还有糕吗?”
花云点头,“有的,叶九做了不少。”
孟椒想了想道:“再拿一碟子过来,我们去书房看看。”
“是。”
孟椒带着花云和陈霜往前院走去,晚上府里有些安静,不过檐廊上都挂着灯笼。
陈霜走在前面打着灯笼,孟椒和花云跟在后面,花云手里端着糕点和一碗玫瑰绿豆汤。
主仆三人刚穿过松雪斋的洞门时,就见两个高大的身形一前一后往这边过来。
陈霜脚步一顿,偏过头看孟椒。
孟椒也顿住了,不确定地往前看去。
徐逸打着灯笼走在前面,他眼睛好使,忙回头提醒道:“主子,是夫人。”
萧言卿也看到了,愣了一下后,便大步朝前走去,到了跟前,握住孟椒的手问:“怎么过来了?”
孟椒笑了笑,“刚才吃了一块山药杏仁糕,觉得味道不错,就想着送过来给您尝尝。”
萧言卿心里莫名被触动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他很少有这么被人在乎的时候。
他看着孟椒娇美的脸庞,也跟着笑了笑,温柔道:“那回去尝尝。”
孟椒轻轻嗯了一声。
徐逸跟了上来,他手里打着灯笼,也走到前面引路。
他听到身后夫人跟四爷说:“府里好安静,都没有蝉叫,老家每年夏天总是很吵的。”
四爷很有耐心的解释,“娘睡觉浅,太吵了会睡不着,一到夏天,会有人将树上的蝉抓走。”
孟椒哦了一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四爷又笑着道:“年少学武的时候,经常在彭家留宿,文绍还带我半夜捉过蝉,蝉刚蜕壳的时候是青白色的,可以炸着吃。”
孟椒惊奇,“还能吃?”
四爷声音含笑,“口感脆脆香香的,你要是好奇,明日我让人给你弄一些尝尝。”
孟椒忙摇头,“还是算了。”
不太敢吃虫子。
两人像唠家常一样说着话,徐逸心里意外,感觉四爷和夫人相处起来,跟寻常人家的夫妇俩没什么区别。
回到西跨院,萧言卿将一小碟山药杏仁糕全都吃了,还喝了半碗玫瑰绿豆汤。
孟椒从湢室出来,就催促他也赶紧去洗漱,明日要早起上朝。
又和陈霜花云将他明早要穿的官服收拾出来,担心遗漏了什么,明早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垂拱殿偏房里。
姚太傅坐在上首的圈椅里,双手交握闭目养神,旁边几子上放着一盏香茗,没有动过。
萧言卿坐在下首,垂眸看着地上的玄黑金砖,金砖映着烛火,发出一层光晕。
一会儿小太监端着盘子进来,给换了茶添上点心。
屋子里静悄悄的,角落里立着青铜油灯,灯火昏暗,明明灭灭照在各人脸上,显得有几分阴森可怖。
坐在萧言卿对面的常锡林看了他好几眼,最后也学着他的样子低头敛眉。
又过了会儿,冯都都知笑眯眯进来,有些尖细声音故意压着嗓子道:“陛下请姚太傅进去说话,其他各位大人就先散了吧。”
听到这话,众人才似乎有了反应,下意识看向坐在上首的姚太傅。
姚宗禹睁开细长的眼睛,面无波澜,他缓慢起身,理了理衣袖,冯都都知微微弓着身子,笑着走近,“姚太傅,请。”
姚宗禹没看他,反而偏头看向身旁的萧言卿,温声道:“言卿,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萧言卿心里微讶,不过还是点头,“是,老师。”
小太监打着红纱罩灯笼走在前面,众人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太傅一走,屋子里才传来稀稀疏疏的说话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常锡林留在最后,等屋子里没人了才走到萧言卿旁边坐下,小声道:“陛下已经有三天没有上朝了。”
这事萧言卿知道,他虽然在家中,但朝堂上发生的事都一清二楚。
常锡林又小声说了一句,“你说此事真跟那位有关?”
说这话的时候,偷偷比了两根手指。
五皇子中毒这事最后查出来似乎牵扯到坤宁殿的一位宫女,继续追查时,同一屋子里的四个宫女全部自尽,有一人在床上留下血书,写着“二皇子所逼”几个字。
此事透着蹊跷,陛下只是将二皇子和继后禁足了,并未做后续的处置。
萧言卿偏过头警告看了他一眼。
常锡林便闭上嘴了,知道他性子谨慎,转而说起其他,“听说陛下要在西苑建一座修炼道法的玉寿宫。”
去年国库亏空的烂账还没填上,现在却要花几百万两白银建道宫,觉得陛下越来越糊涂了。
萧言卿淡淡道:“陛下英明之主。”
常锡林被噎了一下,觉得两人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没好气道:“行了,你在这等着吧,我就先回去了。”
起身理了理衣领,“真是热死了,一盆冰都舍不得放。”
低头看到萧言卿虽一脸沉静,但额头也冒着细密汗珠,心里顿时好受很多,这小子等会儿还要跟太傅周旋,自己可以先回去喝一碗冰饮了。
拍了拍萧言卿肩膀,“走了。”
萧言卿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本想端起旁边的凉茶喝一口,想了想还是算了,五皇子一事,闹得人心惶惶的。
刚才常锡林说的事他知道,那晚他从宫里出来就去了太傅府,俞万春,杜惠直、吴文英等人都在,继后害怕陛下立储,买通了人下毒,毒抹在筷子上,所以试菜的太监没尝出来。
老师在试探他们,要他们从二皇子和八皇子中做出决定。
走到这一步,他们已经没了选择。
只是八皇子年幼,一旦他坐上那个位置,老师的权利只会更甚……
萧言卿心里有些发寒。
他闭了闭眼睛,轻轻吐了口气。
等会儿见到老师,还要提一下老三的事。跟在老师身边这么久,他再清楚不过他的性子。
虽不是什么大事,但不能不报。
脑海里突然想起孟椒,也不知这会儿起了没有,昨晚应该是累坏她了,怪他一时没了节制。
孟椒起来时,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问陈霜,才知道四爷卯初就走了,没让她们喊醒她。
孟椒坐在梳妆台前,皱了皱眉,“这怎么能行?明日还是叫我吧。”
陈霜笑着道:“四爷这是心疼您呢。”
孟椒有些无语,要真是心疼她,昨晚就不会要两回了,她都哭着求他了也没停下。
收拾妥当后,就去正院请安了,今日老夫人没见她们,打发杨嬷嬷出来说身子不适,让她们各自回去。
孟椒就只好回了西跨院,用完膳后,让花云拿两张花帖出来,准备邀请焦娘子和许娘子过几日上门来玩。
刚写完,夏月就拿着一张请帖进屋,“夫人,这是前院送过来的。”
花云接过递给孟椒。
陈霜就坐在旁边鼓凳上缝制衣服,绣花她不太擅长,但简单缝制衣服还是会的,娘子要给五郎和陈家小公子做衣衫,几天功夫是做不好的,所以屋子里的几个婢女都在帮忙。
她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是袁夫人的。
孟椒心里奇怪,“也才几日的功夫,袁夫人怎么就邀请我了?”
陈霜提醒,“娘子怕是忘了袁夫人那个侄女的事?”
孟椒恍然大悟,她确实忘了这出,主要是苏琴和郭氏觉得对方门第太高了,而且袁夫人也没个准话,所以就熄了心思,不敢奢望。
陈霜笑着劝道:“夫人去吧,整日待在院子里也无趣,也好看看袁夫人怎么说。”
自然是要去的,帖子都送来了。
孟椒点头,“也不知带什么礼物好,你帮我想一想。”
陈霜略一沉思,“上次袁夫人过来送了一匣子明珠,颗颗圆润饱满,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尊白玉观音像,袁夫人生有一子一女,女儿年十二,送一瓶琉璃香露合适。”
那琉璃香露是成亲之前,宫里继后赏赐下来的,一共九瓶,四爷一并给夫人了。
只是夫人鼻子灵敏,觉得那香味有些浓了,平时沐浴时滴在水里用。
孟椒点头,“选那瓶粉色的香露吧,颜色好看。”
“是。”
下午,孟椒有些不放心,想着老夫人应该午睡起了,带着人去了趟正院。
到了堂屋,杨嬷嬷随后出来说:“老夫人中午喝了药,方才眯着,四夫人还是先回去吧。”
孟椒起身,温柔道:“那娘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我让人做了一些好克化的点心,就留在这里了。”
杨嬷嬷笑,“四夫人有心了。”
孟椒走后,杨嬷嬷拎着食盒去了里面。
穿过两道隔扇门,挑开帘子,绕过一座落地山水屏风,杨嬷嬷将食盒放在红木圆桌上,打开拿出里面两盘点心一碗汤,点心小小圆圆的一颗,也不知什么做的,上面一点红。另一盘是金黄色的长条状,有六块。都十分精美好看。
汤色泽清透,还有几分温热,刚好入口。
她对坐在床上的老夫人道:“夫人可要尝一尝?”
萧老夫人瞥了一眼,想了想,还是道:“拿过来吧,让我尝尝那点心。”
杨嬷嬷笑着应了一声,将两盘点心都端过去了。
萧老夫人拿着银筷子夹了一颗,白色的小圆子入口即化,绵软香甜,眉眼松了松,“里面放了山药、核桃……好像还有牛乳,味道不错。”
说完补充了一句,“比老四有心。”
这话说的,四爷也没怎么样,老夫人纯属就是气没地方出。
杨嬷嬷笑,“四爷和四夫人是夫妻俩,四夫人孝敬您,也就是四爷孝敬您。别的不说,四夫人听到您身子不适,特意过来给您送点吃的,这份心难得。”
“那汤热度刚刚好,应该是四夫人算着您刚午睡起来,都记在心里呢。”
萧老夫人听了,心里微微舒服,语气也温和了很多,“那孩子是个有心的。”
早上她说身子不适,今日只有她来了两趟。老大媳妇管家忙,老三媳妇应该是心里记恨她偏颇儿子纳妾的事。
顿了顿,“把汤也端过来。”
“哎。”
——
一行人走到青砖甬道时,天突然阴沉了起来。
陈霜抬头看了看,“应该是要下雨了,娘子,我们快点。”
好久没下雨了,这几天十分闷热,坐着不动都流汗。
孟椒嗯了一声,加快了步子。
主仆几人匆忙赶到院子,雨就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花云拿着帕子擦了擦孟椒衣服头发,孟椒摆摆手,“没淋到多少,先进屋吧。”
屋子里有点黑,花云几个赶紧找出火绒去点灯,陈霜去关窗户,孟椒绕过屏风去了西次间,她用帕子抹掉脸颊上的水珠,一抬头便看到躺在临窗罗汉床上的萧言卿。
第38章 会友
男人闭着双眼, 官服也没换,只摘了直脚幞帽。
人歪在她平时用的浅绿色缎面靠枕上,似乎有些不大舒服, 眉头微微蹙着。
是在等她等睡着了吗?
孟椒心里一软。
花云拿着火绒进来, 孟椒让她等会儿再点, 她也看到罗汉床上的四爷了,忙低头退了下去。
孟椒坐到罗汉床另一边, 拿起衣服绣了两针, 觉得光线有些暗了, 便放下了手中的衣衫,不禁看向对面。
男人睡着时候很安静。他的眉毛略微有些淡, 但形状很好看, 很秀气,眼眶微深,鼻梁挺直,可能是平时笑多了, 眼角有几道明显的细纹。
孟椒想起他平时笑的模样,十分温润儒雅的样子。
最初看时不觉得惊艳, 但看久了, 就觉得一切都恰到好处, 像水一样细腻无声。
窗外的雨下的很大,还刮起了风, 有些许雨丝飘了进来, 几滴落在了他脸上。
孟椒注意到了, 昨夜睡得晚, 他今早又卯初就走了,应该很累。
她脱掉鞋子, 小心翼翼起身去将他那边的窗户摘下。
蹲在他的头顶处,刚把窗户关上,外面就突然一亮,青白色的闪电将整个黑幕炸开,随后而来的便是雷声。
孟椒怕吵醒了他,下意识伸出手捂住他的耳朵。
轰隆隆的雷声,仿佛千军万马从天而来。
她低着头,注意到四爷的睫毛动了动……好像要醒了。
身子顿住,雷声过后,他面色趋于平静,孟椒松了口气,正要收回手,就看到他倏然睁开了眼睛。
乌黑的眸子,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蒙,对上她的脸庞,下意识弯起嘴角。
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这才注意到,她将两只手放在自己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