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歆眸中闪过一丝痛苦,她想解释又无从说起,她是什么心思,教中之人皆知,甚至于魔域内其他被他们统御的魔族也有不少人看出来了,她本就目的不清白,再如何狡辩都是苍白的。
她想低头躲避,又被他擒住了下巴,可她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眼,面对着的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面具。
无奈之下,她回道:“属下知错。”
本以为她难堪至此,事情也能过去了,可他偏不,继续追问她:“错在哪了?”
云无歆不愿回答,他真的认为她错了吗?他是王,她是臣,臣下对王上是效忠,是辅佐,是不该生出多余的心思,但是啊,三百年朝夕相处,风雨并济,他为男,她为女,她看着他,陪着他几百年了,生出情谊,不也是常情吗?
错在哪里,哪里又不配了?
“为何不答?”
他像是没耐心了,又逼问了她。
云无歆移开视线,忽然发现自他靠近,周身火焰早已褪去,她处于火海却有一股清凉之感萦绕在她的附近,连她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
果然是她效忠的王,对臣下有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此时此刻,她的小心思有些见不得人了,她挺直身子回道:“错在忠心不纯,请尊主降罪。”
他似乎心情好了点,起身淡然说道:“起来,走吧。”
云无歆不明所以,依旧跟在尊主的身后,走出了烈焰林。
出来后,云无歆心绪冷静下来,很多疑问思索许久都想不出缘由来,比如为什么她来烈焰林受罚不到半日,尊主就亲自带她出来了,比如尊主为什么戴上了面具,比如顾钰君现在何处,情况如何。
她一日之内惹得尊主多次不快,很多话她问不出口,问了尊主也未必会搭理她,更何况尊主刚刚原谅了她,她不会如此没有眼见力地再惹他生气。
回去之后,自己慢慢查好了。
虽不高兴,但她心里也明白,尊主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恐怕跟那个女人多少是有些关系的,能对尊主产生影响,迟早会成为尊主的软肋和威胁,顾钰君非死不可。
三日后,云无歆的伤势好转了不少,她就立马开始调查顾钰君,从她手下回报的消息可知,顾钰君在无永崖养伤,尊主把魔域医术最好的魔修都叫去治疗她了。
手下绘声绘色地说着尊主有多看重顾钰君,云无歆是越听越生气,无永崖她都不能进,尊主居然让顾钰君在里头养伤,百虫花毒如此剧毒,怎么还毒不死她,顾钰君真是命大。
她一脸怒容地问她的下属道:“尊主眼下可在无永崖?”
她一个人是不够的,得联合教中其他人,一起去无永崖强势劝诫尊主将顾钰君赶出魔域,因为只有赶出魔域,她才好避开尊主的耳目,对顾钰君下手。
“没有,尊主在主殿跟长老们议事。”
“嗯?此话当真?”
“属下不敢欺瞒护法。”
这倒是奇了,就算是医术最好的魔修要治疗白虫花毒也是要费相当大的代价,顾钰君安危难料,尊主还有心议事?
这要放在以前,他不是会日夜守在顾钰君身边的吗?
事是好事,可云无歆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匆匆赶到主殿,尊主确实在和长老们议事,且脸上的面具还戴着。
云无歆听着尊主商议着如何扩大教中势力,不由欣慰,自从尊主遇到顾钰君后,他就再没理会过教中事务,成日里琢磨着怎么跟顾钰君相会,暗中潜入玄清门替人解围,将正事全然抛之脑后,像极了人间沉迷美色荒废朝政的昏君。
她暗自猜测着,莫非是因为顾钰君生死难料,魅惑妖术失灵了,尊主恢复正常了?
云无歆加入商讨,跟尊主一道筹谋扩大本教势力。
议会结束后,长老们各自离去,云无歆如往常一般立在尊主的右侧,悄悄打量着尊主。
“你以前也是如此偷看本尊的吗?”
尊主似乎又生气了。
云无歆赶忙请罪说:“属下知罪。”
她认错的态度非常地诚恳,面前之人非但丝毫不领情,还怒火更甚地拍碎了主殿的魔尊宝座,惊动一众暗影现身。
“滚出去!”
暗影们不敢多言,迅速离去。
云无歆以为自己被嫌弃,他厌恶她的目光,垂头落寞地也要随着暗影们的脚步,消失在尊主面前。
她走出两步,一道无形的力量钳制住她的腰身,令她无法动弹,她疑惑地望向他,“尊主是要惩罚属下吗?”
腰间一松,尊主收回了他的力量,他背对着她,像是故意不理她,等着她主动去接近他一样。
好奇怪,尊主真的跟寻常不太一样了。
云无歆担心他,主动上前问道:“尊主,您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您以前从不戴面具的?”
他转身,一步一步走下来,来到她的跟前,而后天梵剑横在她的脖子上,他沉声道:“你会辜负本尊的信任吗?”
云无歆坚定地说:“不会,属下愿以灵魂起誓。”
“起誓就不必了,本尊信你。”
他突然说的很急,生怕她非要发誓一样。
云无歆得了他的信赖,心里满是喜悦,自从遇到了顾钰君,尊主就再没有想今日这般待她了,她暗自感谢些那不知名的意外,就问道:“尊主遇到什么事了,您尽可告诉属下,属下必会尽全力为您解忧。”
尊主沉默了一会,他布下结界,告知了她缘由。
“本尊走火入魔,气血攻心,伤及颜面,忘却前尘,需你相助。”
忘却前尘,包括顾钰君吗?
云无歆有了期许,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来。
第49章 痴狂的女护法
“属下斗胆,请问尊主对过往还记得多少?”
走火入魔大抵是为了救顾钰君所致,云无歆虽有不满,但也不可能主动去询问走火入魔的原因,以免把话题引到顾钰君身上。
所以,在顾钰君生死未卜之际仍关心教中事务,其实是尊主借议会为由了解现状吗?她好像想通了盘绕在心的疑惑。
她再次看向尊主,面具遮掩,看不清背后的神情,不过横在她身前的天梵剑被收了回去,对她的探究也没有生气。
“除你之外,全无记忆。”
太好了,此事尊主应该只告诉了她一人,相信的也只有她一个,她可以隐瞒甚至歪曲他的记忆,潜移默化地引导尊主,让他重新成为最合适最完美的教主。
云无歆压住上扬的嘴角,说:“属下先就魔域和教中情况一一说明,再详述各方派系和对教主忠心的下属。”
她将成为尊主的心腹爱将,暗中动摇尊主的决定,让一切朝她想要的方向发展,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欣喜的了。
他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不急,先告诉本尊,无永崖上的那个女人是谁?”
云无歆的心情一下子跌倒了谷底,尊主没了记忆还惦记着顾钰君吗,这可不太妙,但无永崖是尊主闭关之所,这等重要的地方让顾钰君进去了,就不是她简单一句不重要的女人能糊弄过去的。
她编造谎言道:“此女擅闯魔域,被属下所擒,因她是玄清门掌门的徒弟,为了利用她来和玄清门换取利益,尊主便救了她。”
把跟情有关的全部省掉,只存利益,才好断了尊主的念头。
面具之下,秦珩眉眼终于有了笑意,他不再追问顾钰君,耐心地听着云无歆汇报魔域的情况。
从主殿出来,云无歆立马召见了管理魔域单淮城的总管。
她端坐在上首,睥睨着垂首低头的人,命令道:“郑总管,传本护法之令,单淮城禁止提‘顾钰君’三个字,违令者立即处死,还有,让出入无永崖的鬼医私下来见本护法。”
郑总管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又垂下头去,支吾着说:“护法有令,本,本不该不从,可这事尊主……他知道吗……啊……”
长鞭忽然袭来,郑总管没能躲避,被结结实实地抽了一鞭子。
云无歆笑的残忍又天真,说:“若此事传到尊主耳中,就不是一鞭子能解决的了,郑总管也不想落得个生不如死的地步吧。”
明晃晃的威胁,见识过她手段的郑总管虽有犹豫,但也不敢不听从她的命令,回道:“属下遵命,可尊主若主动提起顾姑娘,我等如实回话,不知算不算违背护法的命令?”
就他们尊主对顾钰君的上心程度,不许底下人提有什么用,能让尊主不提才是护法的能耐,郑总管腹诽着。
云无歆冷笑道:“尊主若问,你们一律说与仙门中人没什么往来,对玄清门的弟子不熟悉,只知道她是玄清门掌门弟子,其他一概不许多说,明白了吗?”
郑总管对教中事务一向清楚,更明白尊主、左护法和玄清门的顾钰君之间的错送复杂的关系,站在他的立场,他自然是希望尊主能远离仙门中人,把心思更多地放在魔域,可他也不愿做出忤逆尊主的事来。
他小心翼翼地劝道:“护法对尊主的一片真心,这无可厚非,但尊主远见卓识,属下们故意敷衍,是瞒不过尊主的,护法您何必多此一举。”
也不是他们不提,就能让尊主把人给忘了的。
“哪这么多废话,本护法说什么,你们照办就是,难不成你想看到一个仙门弟子对我族人指手画脚吗?”
怎么会是多此一举,云无歆暗道,尊主忘记了顾钰君,虽不知时效多久,但她会想办法,让他永远也想不起那个女人。
郑总管退下后,云无歆又暗地里见了医治顾钰君的吴鬼医,嘱咐了他一些事情。
然而,当云无歆从魔域西池取回忘情花时,她被右护法解沅堵个正着。
解沅倚靠在她的房门上,见了她手中之物,玩世不恭的态度立马变得正经起来,沉着脸说:“云无歆,你这是要给尊主下忘情花吗?”
已经被看到了,手里的花收也来不及了,云无歆强装镇定回道:“右护法误会了,我怎么敢给尊主下药,这花是别有他用。”
死不承认就好了,反正尊主暂时失忆了,跟以往不同,最信任的人不是解沅,而是她,对峙到尊主跟前,她也有话说。
解沅对她的话一个字都不信,这两日尊主都是独自待在主殿,既不召见他,也不关心无用崖的顾姑娘,已是有些蹊跷,再结合云无歆的举动,解沅更是不放心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直接扔给了云无歆。
云无歆接下一看,居然是她交给吴鬼医的那一瓶,事情败落,她气急败坏地朝解沅吼道:“解沅,你找死。”
长鞭出手,银伞相挡,在庭院之中,两人交手,互不相让,院中山石魔草损伤无数。
“云无歆你算计尊主,我今日要替尊主清扫门户。”
银伞伞扣处利刃弹出,朝云无歆命门而来,她后仰闪躲,同时长鞭出手,逼退解沅,并说道:“该被清扫的是你,你一味纵着尊主的性子,让尊主迷恋上敌人,坏我大事,毁我焚郁根基,你是最该死的那个。”
两人越打越激烈,以致于其他人想劝架都不敢贸然插手。
云无歆气急了,手里的招式也丝毫不留情,她本想趁着尊主尚未适应,尽早解决尊主对顾钰君有情这个问题,谁料她在争分夺秒地谋划时,解沅横插一脚,把她的计划都弄乱了。
早知如此,她该先假借尊主之令将人调离单淮城,然此刻悔之晚矣,她只能将人先制服,再来封口,或者,灭口。
高手之间,打斗时多半就能察觉对方的意思,解沅挡下两三次她的杀招后,也恼怒起来,“云无歆,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要是尊主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他只会更加厌恶你。”
这话戳中了云无歆的伤痛之处,她一个分神,被解沅的伞柄击中左肩,那正是她被天梵剑所伤之处,鲜血在红衣上蔓延,使得红衣越发刺目。
她何尝不知道,自从顾钰君出现后,尊主就对她越来越不满意了,他为了一个外人伤她至此,身上的伤未好全,心里的更甚,但苍天有眼,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尊主暂时忘记了顾钰君。
这是个独一无二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云无歆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再次朝解沅攻去,解决了他,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可她跟解沅实力不相上下,她又受伤未愈,时间拖得久了,逐渐落了下风,当银伞缠住鞭子,朝她袭来时,她就知道事情要遭。
然而,银伞并没有打中她,因为天梵剑破空而来,击落了银伞。
戴着面具的尊主从天而落,降于两人中间,又挥袖逼退了解沅几米拒绝,缓缓说道:“左护法,你擅闯无歆住处,逞凶斗狠,是为何故?”
解沅一听,不由委屈,他分明是为了保护尊主而来,却成了尊主口中无故挑事的人,便赶紧解释说:“属下不是有意挑起是非,是左护法她……”
“是我想跟解沅切磋,惊动了尊主,属下知错。”
云无歆打断解沅,生怕他多嘴,把她做的事情抖出来。
但两人一直在争尊主最信赖的心腹的位置,不和已久,解沅从不惯着她,嘲讽道:“不敢让我说完,云无歆你心虚了吧,尊主,属下绝不会让您受他人蒙蔽,是云无歆算计您,属下才跟她打起来的。”
“解沅!”云无歆急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要毁在解沅手里了吗,她心有不甘,“你难道想让仙门得意,使尊主在魔域名望扫地吗,你要是聪明识相些,就该知道我所做的都是为了尊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