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那小圆盒正欲拿走,好生藏起来,却被一旁的皇后抢了先。
“这盒子好生精致,容本宫一观。”
说着,她旋开盖子,轻轻闻了闻,而后面色大变,塞给了一旁的嬷嬷。
嬷嬷闻罢,当即跪在地上道:“陛下……这……这确是**。”
陛下环视一周:“你方才说是在哪里扣下来的?宁夫人的房间?”
明决抱拳道:“是。”
沈蘅摇了摇首,蹙眉道:“陛下,已不单单是**之事。这药已是宫廷禁方,创了这方子之人,便是u王的母亲李淑妃,正因她用此方邀宠后败露于人前,才被先皇送去了佛寺静心。”
“且其中还有一味仅有u王封地才有的阳起石……如今u王隐有割据一方之势,这东西却出现在宁国公府上……”
她为难地看了宁国公一眼。
帝王之疑远比家中不宁要严重的多!
宁国公本就难看的脸色更覆上一层霜:“陛下,老臣忠心可鉴!”
“朕知道。”
陛下象征性地扶了扶他,令他猜不透喜怒。
宁国公心中对明薇的不满更添几许。
“事到如今,你还不赶快交代,这药是哪儿来的?”
明薇咬唇沉默。
沈砚补充道:“说起这药……臣似乎曾经在另一处也见过。”
“上回长公主寿宴,宁府上下独邀了宁大小姐,臣觉事有蹊跷,便在宴前提前换了她席上的酒壶,封存取样。”
“若臣猜得不错,八成与今日这小圆盒中的药材如出一辙。”
“陛下可还记得上次翻船一事?”
皇帝的脸色愈发不好看,冷哼一声道:“这u王的手往京中伸得愈发长了。蛊惑亲妹与姑母为他递话也罢,如今居然也能策反得动老师了。”
宁国公扑通一声跪下,叩首道:“老臣万万不会做出愧对陛下之事!”
他铁青着脸看向明薇:“说,这药哪儿来的!你若还不如实道来,老夫这就给你写一封休书,陛下该诛该杀,你一概认命!”
宁沅独站在一旁看戏。
她也不会料到今日这药居然会与意欲谋逆之人有所关联,如此一来,谁还会在意她究竟如何给沈砚解的药?
如今人人自危,能把自己从谋逆之罪里摘出来已然很好了。
明薇终扛不住压力道:“……妾身断无谋逆之心,只不过……只不过是与长公主多说了几句话……她恨宁沅一而再再而三地坏了她的好事,我也……我也不愿见她好过,这才……这才……”
“陛下,u王之事妾身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她恨宁小姐一而再再而三地坏了她的好事?”陛下看向沈砚,“执玉,你方才说……你曾在长公主寿宴上替换了她的酒,所谓之何?”
沈砚缓步走至陛下身边:“此事说来话长。”
“陛下不妨回养心殿,臣与您慢慢道来。”
直到陛下又重复了一遍沈砚的话,宁沅这才反应过来,她愣在原地,望着沈砚与陛下一同远去的背影。
……那夜她听到的不假,长公主居然真的给她备了催情酒。
那么……是他换了她的药酒,她才勉强躲过一劫?
否则若是她那时落入与沈砚一般无二的境地……
她不敢去想。
说来,他到底还是救了她。
可她今日亦还了回去。
如此,也算与他两清了,从此以后,与他路归路,桥归桥。
反正骗她一事不可原谅!
*
宁澧不仅爬床计划未得逞,夜里乞巧宴的穿针戏夺魁亦未得逞。
她的穿针戏与杨知意打了个平手,而献绣图一项上,则是杨知意拔了头筹。
她并未贪图什么,只望皇后娘娘赐她一张她爹和她小娘的和离书,从此,她将带着她娘彻底自由。
宴饮时,宁沅与她遥遥对望,相视一笑。
席散归来时已是深夜,宁府寂静一片,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她有些好奇,待明日的太阳升起,她爹会如何处置她的继母。
宁沅特地嘱咐了侍卫大哥在她的院周加强防守,以防又有某些“讨厌鬼”再来侵入她的领地。
暑热未散,她的木窗支着一条小缝,带来清风缕缕。
她今日累得很,沐浴罢后也懒得燃烛,径直躺在了床榻边,一面吹着小风,一面把被褥扯过来往小腹上盖了盖,阖了眼睛酝酿睡意。
她抬手虚握了握掌心,莫名觉得手指还是有些发麻。
都怪沈砚。
她不明白,沈砚生得那样一个斯文俊秀的外表,为何它就不能一同生得斯文俊秀呢?
徒有那样粉嫩的颜色,在情浓时连它也会随之变得浓郁,如今回想起来,仍是历历在目。
而且她的手甚至都不能彻底环住!
宁沅不受控制地想了下去。
若是和他试试话本里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事……会是什么感觉呢?
会疼?
还是会快乐?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还是快睡吧。
耳后浮现些烫意,她不由扯了扯被子,把脸颊蹭在微凉的缎面上。
沈砚正单手撑着脑袋,侧卧在她床榻的最深处,脑海里回荡着她那些不可言说的心声。
见她止住了旖旎心思,冷不丁地出声道:“沅沅,你在想我吗?”
第57章 撕帛
回答沈砚这个问题的,仅有“咚”地一声坠地之音。
当一个人在睡觉的时候,忽然听见床榻的内侧传来了本该不属于这间屋子的人声,直接滚到床下,就变成了一件在所难免的事情。
宁沅困意尽失,心跳得很急,趴在地上如是想。
她抬眸望向床榻,见一袭玄衣的男子也倾身过来,正欲抬手去捞她,赶忙僵着身子滚得更远了些。
她捂着心口,试图压下心中的慌乱,默默站了起来,恼羞成怒道:“谁想你了?”
“你怎么又来了?”
“谁允许你躺在我床榻上的?”
男子的手中仅抓着一袭薄薄的被褥,目光平静地望着她。
“你在半空虚握着手,难道不是在想今日之事吗?”
他点到为止,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我来时你正在沐浴,我看你内室未燃烛,也不好擅自点火,所以就这样了。”
“而且你放心,是新制的衣裳,不会脏了你的床榻。”
他颇有耐心地一句句答她。
宁沅忿忿攥住手,小声道:“宁府的守卫真是一群饭桶……我明明吩咐了要加强我这边院子的夜间巡逻,我还特地赏了银子……”
“你也不能怪他们。”沈砚自床榻上坐正,道,“宁府世代文臣,你父亲对你如何先不谈,但他为官清正,又不喜弄权,自然坦荡,并不会在府内守卫上多下功夫。”
“我若是轻易能被这些人察觉,那还算什么高手?”
“但……但这也不是你夜半私闯姑娘闺房,躺在别人榻上的理由!”
“你自己说,你这样的行径同采花大盗有什么区别?”
宁沅拧着眉,胸口轻轻起伏着。
沈砚认真道:“很大区别。”
“采花贼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我不是。”
“我惹你生气,如今只是来讨你欢心。”
宁沅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然后呢?你来了,一言不发,在我打算入睡时冷不丁地说一句话,吓得我滚去了地上。”
“你便是这样讨我欢心的?”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衣衫,坐回了床沿,拎了拎他肩上的布料,嗤笑道:“还有,你今日怎么不装了?是不是啊?小粉?”
最后二字她道得很重,像是在咬牙切齿,只听“嘶啦”一声,他身上的衣料就这样被她撕扯开来。
……
就,就这么轻易地扯开了?
衣衫破碎,半遮半掩着他瓷白的胸膛。
宁沅拎着他的衣料,一时瞪大了双眸。
她只在话本中看见过这样脆弱的衣物。
要么是两人一同遭人追杀,好容易寻到一处僻静之所,赶忙撕下衣裙包扎伤口。
要么是男子对姑娘强取豪夺时一把撕碎了她的衣裳。
她好奇时曾试着撕过自己的衣裙,最终只是徒劳一场,空留几个变了形的指印,却没想今日扯着他的衣料,居然真的一扯就碎!
她松开指尖,窘迫地跳下床来,朝衣柜走去:“对……对不起啊,我去给你寻来针线缝一缝。”
沈砚垂眸,望着自己残破的衣裳若有所思。
他今夜所穿的是桑蚕丝制的墨色纱衣。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特意向沈氏名下的衣坊寻来这样的布料,本身就是为了让她折损,讨她欢心的?
古有喜好撕帛之声,夏桀为讨她欢心,命宫人取来若干织造精美的丝帛,在喜面前一匹匹地撕裂,好博得美人一笑。
宁沅则喜好胸肌。
且根据她的心声来推断,她并不喜欢直截了当暴露在她面前的那种,她往往喜欢根据男子在外的装束去推断想象。
故而他想,他该寻到一种料子,上身时端肃,却在触碰时极易破坏,如此一来,既满足了她对外在的观赏,又能满足她触碰之后的犹抱琵琶半遮面。
这也是他今夜不敢在外多停留,反倒等在她柔软床榻上的原因。
这布料太过娇贵,他怕还未待她亲手折损,便已然被勾坏了。
这是桑蚕丝纺出来的纱线,经过织就染色晾晒后制成的香云纱,且需得要多年未售出去,直至其变作陈布,易糟,抗撕裂性便会一同变差,才能让宁沅这样力气小的女子给撕裂开来。
她还是太过良善。
本就是穿来给她撕的衣裳,她反倒愧疚地跑掉了。
宁沅带着针线折返回来,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床榻上,顺手燃起一根烛,穿针罢,冲他招了招手。
“你过来些。”
沈砚不着痕迹地挪了过去。
房内昏暗,唯有那双映着烛火的眸子明艳晶亮,两人对坐着,他不由觉得如今的景象倒很像琴瑟和谐的婚后。
他从前从未期冀过与另一个女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甚至多想一想,便会觉得很烦。
他不喜欢他的生活被人打乱。
如今看着她认真的神色,他忽然觉得若是能过上这样与她相伴的日子,其实很不错。
宁沅其实可以感受到沈砚毫不遮掩的目光。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一瞬不转地凝着她,她也没有勇气抬首去看他,只知道自己快要窘迫至死了。
她可能是从古至今毫无武功却能够两指撕裂男子衣裳第一人罢。
她知晓有些高门大户会特地寻一些极其金贵的料子制衣,这段时间,她也与杨知意见了不少,可沈砚身上这件的料子已经不单单是金贵那么简单了,看这色泽与薄度,谁人不会赞一句上乘?
但品质甚至可以说是差劲。
稍有不慎,便会让其主人当众出丑。
没有人会拿这样的布料做衣裳,尤其是沈砚这样重衣冠之人。
思绪纷飞之间,她的力道不慎大了些,先前缝上的连同刚穿进去的针孔又是“嘶啦”一声,衣裳再度扯出了一道新口子。
……也不全是她的错吧?
退一万步说,难道买衣裳的人没眼光,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不对,他喜欢自己,应当很有眼光才是。
他定是被人坑蒙拐骗了。
“沈砚,你是不是被布商骗了钱呐?”
听着她心声的沈砚颔首道:“……或许是吧。”
少女微叹了一口气,再度捏起他身前的残破衣料,打算从头再来。
两人距离很近,她沐浴后的清香缓缓朝他飘过来,他甚至一伸手就可以把她抱在怀里。
可他知道若是*贸然如此,宁沅一定会拒绝。
……她真就只是为了给他缝衣裳,真就不为他的男色所动吗?
这个念头蹦出来的时候,沈砚觉得自己简直不齿于人,他一向看不起以色侍人的女子,故而对那些试图勾引他的姑娘嗤之以鼻。
报应不爽。
从前他也得想这些以色侍人的法子,才能暂博宁沅欢心。
如今连以色侍人都不好使了。
他安静坐着,任凭她捏住自己的衣裳,针线在身前穿梭,默默掀起眼皮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却瞥见她搁在枕边的一册摊开的话本。
他眼神微阖,细细看了看,在昏暗的烛火里艰难辨别出了几段话。
枭雄把美人甩在帐中,任凭美人如何哭喊,不管不顾地扯去了她的衣裙。
之后的字更暗了些,大概是什么折辱什么强硬什么流泪什么会不会爱上他。
……
沈砚收回目光。
按在被褥上的手不由紧攥了攥。
若是数月前,他尚且看宁沅不顺眼之时,他定会为她看这样的书而嗤之以鼻。
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不过他现在不会了,他只会去思考,宁沅为什么会喜欢看这样的话本。
单看方才摊开的那一页,便可大概猜测这枭雄定不干人事,净知道欺负女子,比他差远了。
……可为何他们二人会在一起,宁沅却不想和他在一起呢?
他思来想去,觉得宁沅的内心其实就是一个对万事都看得很淡的人,她看这样的话本,定是因为她喜欢这样强烈的情节冲突,能让她平静无波的内心里激荡起久久不能平息的波澜。
和这书里的枭雄比,他果然还是太平淡了。
他眉宇紧蹙,愈发觉得自己心中所想很有道理。
既知晓了她的喜好,自然要从她的喜好做起。
沈砚忽然站起身来。
宁沅手中的针线握得牢固,针头又刚刚这么戳进去,经他这么一站,银针登时将刚缝补好的衣衫扯出了一个大口子,连身前也有一瞬而逝的疼痛。
她蹙起一双秀气的黛眉:“……你干嘛?”
他自她手中扯过针线,连同在他身上未打结的部分一同扯了下来,丢去了一旁的圆桌上,而后干脆解了上衫,露出紧实的肌肉。
这些年,他所谓的枭雄也见过不少,别看他们在男人面前一副首领做派,实际颇信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私下里面对自己女人的时候,大部分都只把她们当做泄欲的工具,可谓是凶神恶煞的暴露狂。
如果宁沅真的好这口的话,他也不是不能满足她。
果然,她的目光凝在了他的身前。
他绷直唇角,一手按在了宁沅的肩上,学着书中的枭雄,冷脸将她推倒在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