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里吗？”陈岁桉问道。
她与张榛一进来就吸引了坐在小马扎上老人的目光，若是三两个便罢了，走几步路便能遇到一撮，陈岁桉丝毫不怀疑，走过去的下一秒，他们嘴里的话题就会变成自己。
“是这里。”张榛肯定着。
几个时辰前，主君问他可知哪里有猫。
他当即就明白了主君的心思，上回让他去找小狗哄小姐开心，这回要亲自找猫来哄小姐开心了。
他因此细细同主君讲。
一般正经求一只猫是需拿一尾鱼聘的。
聘的猫最好是要选那种普通人家，太穷的人家没有猫儿，太富人家养的猫儿容易怠惰，抓只老鼠都不会。
如若这户人家家庭和睦是最好不过的，猫是有灵性的，像这种人家出生的小猫崽愿意同人走，那就说明好运即将到来。
西榆林巷就是最合适的地方。这里不算是京城的中心圈，住着的大多是寻常百姓。也不是极为偏僻的犄角旮旯，说明住着的是小康之家，能满足温饱尚且有富余。
陈岁桉自然是可以在集市上去挑一个被训练好的，衬合心意的，不吵不闹只会撒娇喵喵叫的。但是她看上的是张榛嘴里的那句“好运即将到来。”
她是不纠结于好运气的，但是这猫是给楚霁川的。
幼时大雨中的他还历历在目，他的生母跪在烟雾缭绕的祠堂里，镀金佛像下，她磕头虔诚不已，祈求她的儿子一生缠绵病榻。
这猫是送给楚霁川的，所以她想求一只好运小猫。
即将走到巷子尽头，巷子深处，是一家门漆有些剥落的老房子。
这个房子怎么看也都不像是一个饭饱仍有富余的人家。
“是这家？”陈岁桉不太确定地问。
“温老是住在这里的。”张榛点头。
“温老的儿子女儿皆经商，常年不在家，他自己养了许多猫，日子也是自得其乐。”张榛把自己了解的和盘托出，接着又补充道：“他家猫最多了，不同品类不同花色，主君可以好好挑选。”
陈岁桉点头。
她的脑袋里没有别的种类，满脑子都是一只奶牛猫。
无论是黑背白肚的乌云盖雪，还是爪白身黑的踏雪寻梅，亦或是黑身白尾的墨里藏针，或者是白身黑尾的雪里拖枪，陈岁桉都觉得可以。
无论多黑多白，黑的多还是白的多，她的目标很明确，搞到一只奶牛猫。
崽崽喜欢的奶牛猫！
把奶牛猫抱回家，崽崽就会开心啦。
就是不知道这个温老有没有奶牛猫，也不知道猫会不会跟她走。
陈岁桉自认为自己为人和善可亲，在陌生环境里可以迅速融入，与众人打成一片，完全不会尬场，没人比她更招人喜欢了。
她这般和善的人，没道理不得猫的喜欢。
成功聘到一只猫最困难的大约就是这个温老松口了，不晓得他愿不愿意给自己一只猫，毕竟他与自己没有任何交情。
塞点钱可行吗？可行的话她就多塞点。
反正楚霁川有钱呀。
陈岁桉是如此盘算的。
带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陈岁桉叩响了门。
“谁啊？”一声苍老又疲惫的声音。
陈岁桉小心回应：“聘猫的。”
听到这话，里面又一个精神抖擞的声音传出来：“哎！来了来了！”
陈岁桉挠挠头，不是说温老就一个人住吗？怎么回事，他好大儿还在里头呢？
急急的脚步传来，接着是门栓拉开的声音。
门未全开，话音就从里面传出来了：“来聘猫的吧？快进来快进来。”
陈岁桉震惊地看着面前满脸褶子的老人脑袋上盘了一只猫，肩膀各坐了一只猫，后背扒拉着一只猫。
老人发出生机勃勃的声音，最初那声苍老又疲惫的声音好像只是她的幻觉。
让她震惊的绝不仅仅于此。
她的目光越过老人看向后院，一整院的猫，三三两两聚在一处。
有肥肥瘫的橘猫，有到处乱窜在跑酷的狸花猫，有和自己的尾巴撕扯起来的奶牛猫。
敲门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看着遍地的奶牛猫，陈岁桉完全不担心找不到猫，会没猫可送。
她把手里用草绳吊着的鱼递给面前的老人：“聘一只猫。”
老人拿着鱼合不拢嘴，连连点头：“挑一只，快挑一只抓走，喜欢哪只抓哪只。”
陈岁桉没有想到一切进展的如此顺利，预想的一切阻碍都没有发生。若是一切顺利，她今晚就能把猫抱回家了。送小黑莲花他喜欢的宠物，他肯定就不生气了。
对老人感激点点头后，磨拳霍霍向院子里的奶牛猫去了。
作者有话说：
①《论衡·量知篇》
②《荀子·劝学》
③《竹石》清代·郑燮
大家有没有发现川川公主越来越会耍脾气啦~被宠着才有底气闹性子
另外！宝贝们现实中遇到攻击你们长相的人，请把那个崽种的嘴撕烂好嘛！我的宝贝每一个都顶呱呱piu亮~
今天是双更，开心嘛~ 我支棱起来啦！今日份咩咩症状：小刀拉嗓子。但是没关系，码字根本不需要嗓子！
第42章 、第四十二个盲盒
陈岁桉搓着手就窜进了猫猫堆里。
像乍进了养鸡场, 一群鸡扑棱棱飞走一般。
见陈岁桉过来，肥肥瘫的猫不瘫了，一个健步直冲房顶。和自己尾巴撕扯的猫不再揪尾巴了, 一个翻身跑去院子角落。只有跑酷的猫猫保持初心, 始终如一地在跑酷。
陈岁桉瞄准了一只奶牛猫, 黑背白肚！
“乌云盖雪，来！”陈岁桉边说边扑过去，两只手呈爪状, 对准猫的后颈就去了。
感谢楚霁川练过武功的身体，她觉得自己徜徉在猫猫堆里，身体格外轻盈。
陈岁桉对自己的这一爪相当自信，一手抓一只猫猫还是什么难事吗？根本不难，区区小猫，她一把就拿捏住了。
她不仅可以抓一只，她还可以两手同抓，一手一只。
事实上是，在她堪堪碰到猫之前, 看起来肥硕的黑背白肚一扭身子，矫健轻巧地躲过了。
别说猫了, 手里连把毛都没有。
陈岁桉安慰着自己, 这只黑背白肚的有什么好的，太过肥胖, 根本烘托不出黑莲花的气质。
换一个。
她转头，把目标锁定到了另一只奶牛猫，爪白身黑。
戴手套的猫猫才独特, 才可爱！
陈岁桉蓄力, 对着这只猫去了：“踏雪寻梅, 来！”
这只舔了舔爪子，给了陈岁桉一个不过如此的蔑视眼神，甚至在陈岁桉出手的前一秒都没有动弹。
在陈岁桉即将碰到猫后颈的时候，它悠哉悠哉跳上了房梁，黑色的尾巴还在陈岁桉的手上扫过，挑衅一般。
楚霁川的身体能带给陈岁桉的只有让她更轻盈一些。她不会武功招式，不会轻功，不能飞檐走壁。楚霁川的本事在她手里甚至发挥不出百分之一。
又是一只擦手而过的喵。
陈岁桉尴尬笑笑，自我安慰，这只毕竟碰到尾巴了，它这是在示好，绝对是示好。
她又蓄力，奔着在从房梁上跳到石头上的手套猫去了。
这回必拿下！
陈岁桉在心里为自己加油鼓气。
她这回不再莽撞直冲，小心上前，一步一步慢慢试探。
手套猫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舔了舔脖子的毛。
试探有效，计划通。
陈岁桉按捺住兴奋，继续小心往前挪。
她弯着腰，挪着碎步，脸上带着坏叔叔般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猥琐。
离猫仅仅半臂的距离，陈岁桉两手发力，预备一举擒获。
必拿下！
猫听不见陈岁桉心里的呐喊，它在陈岁桉扑过来的一瞬间踩着石头借力，跳到陈岁桉的脑袋上，又是一个借力跳上了房顶。
很明显的不跟你玩了的意思。
陈岁桉只觉得脑袋一沉，到手的猫没了。
她震惊又疑惑，她那白色的jiojio是买的加速手套吗？有速度加成的？
我的猫呢？我那么大的一只猫呢？
张榛在后面捂着眼睛，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一向英明神武的主君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他的武功呢？
退一万步来讲，武功尽失，他的风度呢？
他眼里的主君一向是彬彬有礼，风度翩翩，仙人之姿的。
如今怎么这般……不堪入目？
谁来告诉他这个撅着屁股弯着腰，把袍子角塞进腰间的主君是不是被什么人替换了？
但是明晃晃的一张俊脸，熟悉的体型姿态，又打消了他的这个想法。
张榛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于，主君和小姐相处久了，也越发活泼起来。
他无语望天，活泼好啊，好啊，甚好，至少不再打打杀杀，不再挂着菩萨笑容，背地里却算计今天搞死哪一个了。
看着主君略显呆滞且不甚聪明的背影，张榛踌躇着开口道：“主君想挑哪只猫？这猫身上脏污，不如让属下一试？”
当一个合格的属下着实不易，张榛觉得自己这话相当有技术含量。一句简单的‘猫身上脏污’，简单揭过主君刚刚丢人的种种行为，接下来他这个主君身边的第一侍卫出手，拿住了猫，成功完成任务，还可以回府赶上吃晚膳。
不愧是他，坐稳了第一侍卫的位置。
不晓得今日厨娘做了些什么，厨娘人美心善，主子们的菜有剩余的也大多有他们的一份。
张榛还在神游晚膳是何美味，旁边意气风发的声音就传来了。
“不必！”
这声拒绝相当豪迈，里面还有尊严与不服输等等一系列复杂的东西。
张榛往前的步子又退回去了。
……嗯，好的。
没看出来，主君是如此好面子。
晚膳大约是吃不上了。
让张榛帮她逮住猫固然可行，但是她总想着送给崽崽的东西，还得她亲手抓，亲手送。
陈岁桉撸了撸袖子，她就不信逮捕住一只猫？
事实证明，她的确不能。
天色越来越暗，陈岁桉的目标换了一个又一个。
她像是一个自身条件不行追不到女生而频频换目标，又频频失败的无能男人。
出了一身汗，口干舌燥。
陈岁桉站在原地，除了衣服沾了的一圈猫毛儿，没有任何收获。
温老下午在此的时候她在逮猫，温老看了看天色去做饭了她还在逮猫，温老做完饭出来她还在逮猫。
天色已晚。
老人叹了口气，把陈岁桉拎来的一条鱼又提了出来，无奈道：“小伙子，还是算了吧？”
“不瞒你说，在你之前来这聘猫的人多了去，没有一个能抓住的。老朽养猫多年，猫生了一窝又一窝，它们不愿走，我能养得起，便罢了。只是猫儿多了，照顾不过来，总想着它们能去别的人家，过的舒坦些就更好了。”
老人边说边把鱼递给陈岁桉。
陈岁桉看着那条鱼，灵光一闪，有了想法。虽然机会渺茫，但是她还是想试一试。
她是真的想把猫猫带回去哄黑莲花开心。
她带不回猫猫，和工作带不回钱的丈夫有什么区别啊！
她没有抱着很大希望，但是还是固执地拿起那条鱼蹲起来，说着召唤猫猫狗狗的魔咒：“咂咂咂——咪咪——咪咪——咂咂咂——”
天尽黑了，月亮慢吞吞爬上天，发着不甚明亮的光。
小院子里只能隐约看着影子。
这般暗了，没有猫能看到了吧？
就算小猫是嗅觉灵敏……
陈岁桉把鱼拿着靠近自己面前仔细看着。
不新鲜的死鱼，大约是没有猫会喜欢的吧。
她“咂咂”了好大一会，一口一个“咪咪”。
呼唤声声殷切，但是没猫搭理她。
有的在房顶上看星星，有的回猫窝睡觉，有的三两打成一团，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陈岁桉。
唉。
陈岁桉黯然伤神，她也知道这方法很蠢，总不至于有这么蠢的猫吧？
她把鱼放在地上。
罢了，它们总有饿的时候，这鱼就当是给它们当夜宵了，明日换条新鲜的鱼再过来。
正欲起身离开，准备明日在来的陈岁桉感觉手被什么撞了，仔细感觉着竟还有毛茸茸的触感。
跌落谷底的心一下就长了翅膀飞到天上。
陈岁桉睁大眼睛，看着一头撞到自己手上的猫。
它大约是被别的猫揍了。
一只猫急刹在了不远处，看到陈岁桉扭头就走了。
只剩一头撞上陈岁桉手边的傻猫，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了。
陈岁桉惊喜着双手抱起它。
她的手放在了猫咪前爪爪的腋下，把猫拉到长长一条。
一条猫。
这条猫很佛系，被陈岁桉拉起来也不挣扎。
陈岁桉抱着它靠近光源，柔和的烛光下，这只猫黑一块白一块。
黑莲花喜欢的奶牛猫！
再仔细看看，黑白分布的很有特点。它浑身是白，只有两只尖尖的耳朵是黑色。
很可爱啊！
陈岁桉心想。
借着光再凑近一些，左耳的黑色往下蔓延到了眼睛，眼周是黑黑的一个圈儿。
像是左眼被谁捣了一拳。
陈岁桉：……
没关系，很可爱。
她有猫可以带回家啦！
温老送走了一只猫，感动的落泪：“好啊，好啊，带走吧。我看小伙子你也是富贵人家，定会好好对它的。”
陈岁桉抱着猫认真承诺道：“我会的。”
月不甚明，星也不稀。
陈岁桉略带狼狈，怀里却抱着一团软塌塌的猫，整个人的步伐都轻快起来。
她看了看天，只觉得今日月明亮，星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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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霁川再次醒过来是晚膳的时候。
头发已经半干了，脑袋也有些发晕。
他下床穿鞋，差点倒栽葱一般给自己摔下去。还是拽了被子垫底才不至于脑袋着地。
步子像是踩棉花一样虚浮，楚霁川软塌塌地去了正厅。
换身之后，陈岁桉总是会嘀咕些什么孩子的成长需要大人的陪伴，这种他并不甚明白的话，每日三餐都会同他一起吃。
他是不理解陈岁桉这种无意义的执着的，不过是一顿饭罢了，在哪里吃，与谁吃，吃何物又有什么分别，能填饱肚子即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