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霁川了然点头,吩咐下人:“前些日子江理似乎进贡了一批上好的山楂?”
“回大人, 是的,刚清点入库, 准备抬去御膳房。”
楚霁川慢慢走向陈岁桉, 好看的手端起那碟山楂糕,将其放至陈岁桉的面前:“既然公主喜欢, 那便都拿到公主府上。”
陈岁桉笑容有些凝固,嘴里难吃的食物顿时更难吃了几分。
成堆的山楂,光是想想胃里就要冒酸水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 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那本宫可真是要感谢楚大人。”
楚霁川颔首:“举手之劳, 公主不必言谢。只是臣有一事不明, 想要请教公主。”
陈岁桉道:“你问,本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知公主此前驾去死宅的那辆马车出自何处?”
楚霁川看似随意,实际没有放过陈岁桉的任何一个表情。他看出了陈岁桉脸上的一丝慌乱。
陈岁桉确实有些慌了,她就是在那辆马车之上,从小孩变成大人。
“本宫路上看到一辆空马车,便用了。”
陈岁桉佯装镇定。
楚霁川又开口:“那不知公主此前一直住在何处?”
陈岁桉之前一直住在楚霁川的府邸,这就是让她编都编不出来。
“本宫住在何处,想必不需要知会楚大人吧?”
陈岁桉衣袖下的手指捏紧了,给自己壮胆,和楚霁川对视。
以此来显示自己的不心虚。
楚霁川也回看着她。
直至陈岁桉觉得自己呼吸越发急促,楚霁川收回了目光,后退几步笑着:“是臣僭越了,还望公主恕罪。”
楚霁川虽然说着公主恕罪,但是陈岁桉毕竟不敢拿乔,只点点头将此事揭过去了。
陈岁桉想尽快揭过,尽可能不与楚霁川见面。
但是楚霁川并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他以公主之礼将陈岁桉供上高位,不单单是让她来享福的。
他看着陈岁桉,像是一个知礼的谦谦君子一般站在那里:“臣与公主大婚后分离良久,臣甚为思念。”
穿越前都没谈过恋爱,恋爱史为零的陈岁桉心里惊恐。
完了完了,他开始拿夫妻身份说事了。
单身了二十好几年之后,一朝穿越,被硬塞了一个丈夫。
可怕的是原身之前虐待过她的这个丈夫,现在他重新提及这个身份,是想要干什么?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但看过猪跑,陈岁桉的脑海里想入非非。
提夫妻之名是不是要行夫妻之事?
夫妻之间能干什么?
充满恨意的一对夫妻之间能干什么?
楚霁川该不是要她的命吧。
应当不能够,楚霁川还是想要她手里关于“陈岁桉”的线索的。
电光火石之间,陈岁桉思路被瞬间打通。
楚霁川这是要借之前的夫妻之名,行夫妻之实,借此拉进彼此之间的关系。
先假意对她好,来一番糖衣炮弹般的攻击,以柔情攻势让她逐渐沦陷于温柔乡之中。
待楚霁川从她嘴里哄骗出“陈岁桉”的下落之后,他便会将她一脚踹开。
若她执意不说出“陈岁桉”的下落,她就会始终占据着主导权。
他想借夫妻之名行夫妻之事,套她的话。
那么她也可以借他的柔情攻势,套他的分。
一瞬间,陈岁桉只觉思路打开,前面的狭窄小道瞬间变成了能并骑八匹大马的康庄大道。
她心情极好,甚至想嘚瑟的哼歌,只觉得神清气爽,天朗气清。
天气甚好,适合谈个恋爱。
楚霁川看着陈岁桉的脸色由阴转晴,心里有几分不解,但是他还是说出了原本想要说的话:“不知公主明日几时晨起,下官想邀公主泛舟游湖。”
陈二公主虽一介女流,心思阴毒,但毕竟幼时深得盛宠,身上是会些功夫的。
若非身带武功,也不至于将他的手踩得鲜血淋漓。
这两日陈岁桉的种种行为,与关三在地牢里说的那番话,都让楚霁川怀疑面前此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陈二公主。
陈二公主销声匿迹已久,为何突然冒了出来。
他本以为陈二公主一直龟缩于死宅,但关三说过此前一直是他一个人住在那里。
那么之前的半年,陈二公主究竟身在何处?
陈二公主为何对此讳莫如深,死死隐瞒?
她是不是陈二公主,待到明日游湖一试便知。
陈岁桉听到楚霁川发出了游湖的邀请,当即同意。
这话像是在证明陈岁桉心中的猜测,她眼睛更亮了。
“游湖,自然可以!”
晨起?
想了想在楚霁川府邸的时候,日日都睡到日上三竿的自己。
陈岁桉语气坚定,眼神笃定,像是完成一个从未说出口的庄严承诺与宣誓一般,郑重其事:“我卯时起床。”
楚霁川眼睛朝陈岁桉哪里移了移,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卯时?公主的日常习惯,颇好。”
陈岁桉咧咧嘴角,嘴里的话像是放了一连串虚晃一招不切实际的屁一般:“是的,我晚上一向休息的早,自然也起的早。”
楚霁川笑的温润如玉:“甚好,如此下官便可早些见到公主。”
想早点见到我?
陈岁桉自觉明白了楚霁川的意思。
他在对我说情话 。
陈岁桉笃定。
他在说情话,她肯定得给一些回应。
要是想获得攻略的积分,那就得把握好这个机会,从最初就铺垫感情,后面获得肢体接触积分和情绪变动积分,便会格外容易。
陈岁桉看过猪跑,小情侣谈恋爱的把戏她完全懂。
她捻了捻发尾,别过身子晃晃又扭扭,作一副娇羞状态。
纤细的腰肢不甚熟练的,摆了摆,没什么重心,像是白纸上歪歪扭扭的圆规,画不好一个圆圈儿。
十分僵硬。
陈岁桉自认为演技不错。
瞧瞧她的身段,瞧瞧她那张俊俏的小脸,三分靠演技,七分靠颜值,她必定能一举拿下!
陈岁桉没有回头,但是她感受到了背后楚霁川的无言。
是不是被这背影迷住了?
良久,楚霁川略带关心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臣最初进来便看公主颇有不适,不若还是请个御医来看看吧?”
陈岁桉僵硬的腰肢停住了。
……
-
入秋,昼短夜长。
夜漫长。
的确漫长。
陈岁桉躺在大床之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因与楚霁川约了,明日卯时一同游湖泛舟,陈岁桉克制着自己爱熬夜的毛病,早早上床闭上了眼睛。
公主府的书房里面,书的种类颇为齐全,不仅有阳春白雪般的经史子集,还有下里巴人的奇闻异录。
比下里巴人更为下里巴人的小人书也有,但数量极少。
陈岁桉整日在府中无趣,打着灯找了许久,在浩如烟海的书堆里找出那么两本。
为掩耳目,她又挑了几本自己从不会看的书掺杂其中,一并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本来今晚是打算宠幸这两本小人书以打发时间的,但是卯时起床的大话既已说出去,便要努力去履行。
因此她将小人书放在了一旁,吹了蜡烛躺在床上。
从床的左边,翻到床的右边。
从第一只羊,数到第一千只羊。
陈岁桉在心里大声的问自己,自己晚上睡得晚了,明日真的就醒不来吗?
当然不。
她举例进行了一番否定之否定。
穿越前作为社畜的她熬夜赶制策划书第二天八点依旧能准时打上公司的门禁卡。
她熬夜之后也能成功起床。
况且她不是没有为了早睡而努力,她的确是努力了的,但眼皮像是有两个小木棒在撑住,她着实是睡不着啊。
陈岁桉最终说服了自己,下床重新燃上蜡烛,看起了小人书。
楚府南院。
易浅遥看着面前几块碎布,梗着脖子,连口水都不敢吞。
老天爷啊,怎么把这东西给忘记了。
好大的一个证据被楚霁川抓到了。
陈岁桉对她着实是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有也给她送一份,知道她在府中憋闷,出去玩也带她一块儿。
更重要的是她愿意听自己讲游历见闻,一边听自己吹牛一边拍手疯狂夸她。
虽相处时间不算长,但感情甚笃。
好姐妹一辈子,背叛是不可能背叛。
陈岁桉有多怕楚霁川发现她的身份前些日子她都看到眼里。
楚霁川毕竟不如她走遍山河看过如此多的奇闻异事,如何能接受陈岁桉是一个妖怪的身份?
是的,时至今日,易浅遥依旧坚定认为陈岁桉变身之后那般好看,一定是个狐狸精。
但是她是一个好的狐狸精,她从不害人。
易浅遥给陈岁桉发好妖卡。
不能暴露她。
于是她还是梗着脖子:“桉桉顽皮,想穿我的衣裳,说不喜欢自己的衣裳,就撕碎了。”
楚霁川像是相信她的话一般,点头:“如此。桉桉同你玩的好,回来见你不在定是要伤心难过,因此你与令尊还需在府上小住些时候。”
“前几日城内颇乱,不便出府。今日之后,你与令尊可随意出入。”
易浅遥头上顶满了问号。
她前几日被楚霁川禁足了,今日看到那几块没能藏起来的碎布,本以为要完蛋。
结果蛋没完,禁足还解了?
还有这好事?
她不甚确定问道:“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楚霁川道:“自然。”
易浅遥遂放下心来。
心道不知陈岁桉逃到哪里了,现在是否平安。
作者有话说:
楚霁川:约出去试探她身上的秘密。
陈岁桉:约我出去?他想吊我。(看透一切的目光)
作者:两个恋爱史为零的菜菜快谈恋爱啊!我的天使们都快急死了!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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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七十四个盲盒
初秋的夜的确漫长, 但是有了话本子的初秋之夜,便格外短了起来。
陈岁桉偷偷趴在被窝里面,聚精会神挑灯夜读。
直至将整本话本子读完, 为里面主人公感天动地的爱情着实掉了几滴眼泪之后, 她想起了睡觉这回事。
大团圆结局, 很好,睡觉。
脑袋沾枕头,陈岁桉习惯性想往手边捞自己的熊, 捞了一手空。
她于是又想起了,自己抱熟悉的,有一种安心味道的熊,还在楚霁川的府邸。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那熊大概是要永远呆在那里的。
唉。
陈岁桉略感寂寞闭上了眼睛。
至睡意昏昏,脑袋渐沉,外面陌生的声音传来:“小姐,该起床了。”
陈岁桉刚有几分进入梦乡的意思,便被吵醒了。
她本能咕哝着, 连手都懒得伸起来:“再睡一会儿。”
丫鬟尽职尽责:“再不起来,小姐要错过与楚大人约定的时间了。”
陈岁桉骂骂咧咧起来了。
这丫鬟到底不如容月有眼里见, 声音又陌生又难听, 心思不细腻,还冷漠!
早起带来的起床气一并都牵扯了起来。
这床也不舒坦, 不知道熏的什么香薰,呛鼻难闻,她脑袋突突的一阵一阵疼。
被子也不软, 这床板, 梆硬, 快赶上楚霁川睡的那个床板了。
“这被子上熏的什么香?”
陈岁桉没睡好,开始闹脾气。
“回公主,是龙涎香。”
丫鬟回答道。
陈岁桉气得鼻子都歪了,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不知道她不喜欢香吗?
“这被子拿出去换一套,香不必……”
话到嘴边,又被陈岁桉吞了回去。
不喜欢香的是陈岁桉而不是陈二公主。
这公主府里没有一个是她的自己人,全都是楚霁川的眼线。
她今日专门因为香的事情发脾气,不过明日,就一个时辰的功夫,这事儿就会传到楚霁川的耳朵里去。
陈岁桉发出一种像仓鼠一般恨恨的声音。
她虽不高兴,但是又不可奈何。
“公主?这香不必如何?”
丫鬟认真倾听着陈岁桉的话,见陈岁桉停下了话茬,适时提醒。
陈岁桉起床穿衣,拿起衣裳奋力甩了甩,怨气全发在衣服上,嘴里的话却柔和之至:“我说,这被子拿出去换一套,这香就不用换了,我喜欢闻~”
话末尾还带着阴阳怪气的尾音。
但这丫鬟是听不懂陈岁桉的阴阳怪气的。
她尽职尽责:“是,公主。”
梳妆完毕的陈岁桉站在院子门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子。
偌大的院子里,不是花就是草,一点朝气都没有。
不像她之前的院子,猫狗成群,她往中间一站,就该有猫猫狗狗出没蹭她的腿了。
丫鬟见陈岁桉站在外面,给她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斗篷。
“初秋晨间冷,公主当心些。”
陈岁桉来院子站着就是试图用冷意对抗困意,楚霁川到公主府门口时她就该去跟他游湖了。
因此陈岁桉又将披风解开:“不冷。”
丫鬟只得将披风重新收到屋子里。
楚霁川是守时之人,陈岁桉站了没多久后,他的马车便到了公主府门口。
守着的下人禀报陈岁桉。
陈岁桉毫无形象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见到侍卫,伸手甩出小手绢捂着嘴,飞快的将哈欠收回去。
能这般没有形象吊儿郎当的是陈岁桉,可不是陈二公主,不能被楚霁川看到。
接着跟着小厮,作步步生莲的走法,小步小步往外面迈。
极为淑女。
楚霁川下了马车在站在门口。
长大后的陈岁桉岁身量高挑,却也比他矮了将近一个头。
他站在那里,如松般挺拔,如竹般出尘,远远看着像是画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