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梨矜并非那种国色天香的长相,以至于楚淮晏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点儿喜欢看着她,喜欢那双秋水剪瞳里浮现出自己的身影,连带着眼下的泪痣都生动可爱。
尼古丁与酒精混杂,拼凑成这个长夜的开端。
究竟是怎么吻到一起去的,已经不得而知。
路梨矜的双手被楚淮晏拉高,脊。背贴着冰凉的鱼缸,不由自主地倾。身往温暖胸。膛中缩。这一整天里绝大部分时间路梨矜都真。空穿楚淮晏的衬衫,临晚饭出门前才换上他送的那条丝绸白裙。
楚淮晏没有亲手为她穿,但能亲手月兑。
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手感顺滑的长裙被录刂落,堆叠成圆圈。
“我……”路梨矜眨着长睫,小小声地讲,“我有点儿怕,你可以轻点儿欺负我吗?”
酒醉让她坦诚直白许多,楚淮晏吻她的额头,瘦长的手指顺进指缝,喑哑发问,“那梨梨是允许我用这里,还是这里?”
酒精在侵。蚀路梨矜的神智,却无限放大了她的感官体验,粉唇被咬。紧,不肯回答。
楚淮晏轻笑,叼着她的耳廓慢慢口允,“那我自便了?”
再次陷入沙发中,路梨矜默许楚淮晏的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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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的天气再好的时候,肉眼都难找到几颗星星。
路梨矜懒洋洋地窝在阳台的躺椅上,长发垂坠在椅外,眨着眼睛搜寻。
楚淮晏找移动锸座拉了条电线来给她吹头,大少爷哪干过这种体力活,吹吹停停好几次,干脆把吹风机扔到一边,自己也挤上躺椅,把人圈进怀里,放任半湿的头发自然干,浴袍的前襟被打湿一大片也浑不在乎。
背后的光透过玻璃映过来,暖融融的,这氛围异常温馨,跟电视剧里大结局画面似得,就很合适闲话家常。
路梨矜乖顺地依偎在他胸。口,跟楚淮晏讲自己的趣事,“我小时候住的宅子里有一颗榆钱树,榆钱很好吃,那时四季都在树下练习唱戏,夏天经常有蝉附在树干上聒噪,我就跟它比谁唱的更大声。”
楚淮晏笑得不行,调侃问,“那当你邻居挺遭罪啊,大早上就听你嚎。”
“……”路梨矜握粉拳锤他,娇嗔道,“我唱得很好的,而且我邻居也是同行,还是我老师,我才没有扰民。”
多年前李澄就住路梨矜家隔壁,站在自家就能听路梨矜练习,还时不时的溜达过来指导二三。
其实最最开始,就真是一点儿恻隐。
路梨矜唱得不好被爷爷骂哭,李澄不忍心听,过来多看了一眼而已。
这些年来,人事皆非。
唯有老师还在原处,如暗夜明灯般指引着她。
路梨矜每次过去吃饭,都会特地从胡同的反方向进去,以免路过自家旧宅别扭。
楚淮晏也和她提自己往事,都默契地隐匿了不那么愉快的部分。
他讲胡彦是个混世魔王,为了能溜出去打街机,怂恿一众人溜进机要室帮忙转移视线,大院里站岗的各个都是精锐,全部按下,遣。送回家接受教育……你别看应慎行现在是个靠谱的人,其实以前也够不着调的……
自此路梨矜终于把之前聚会上和楚淮晏攀谈的两个青年人名字认全。
楚淮晏不怎么刻意的抹去了甄乐的存在,路梨矜也配合的详作不知。
她不喜欢胡彦,但她根本没资格评价楚淮晏的朋友,其实他们根本没什么接触,连话都没说过,一面之缘而已,反倒是之前跟着胡彦的叶清给到过她提点。
可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后者永远无法演变成前者。
顾意和舒悦窈他们跟楚淮晏不是一辈人,没有出现在他的少年回忆里,楚淮晏讲了一会儿就不再说了。
人到了奔三的年纪,再提年少,总有种寂寥感。
“那你弟弟呢?”路梨矜思忖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
楚淮晏挑眉,反问她,“你没见过吗?”
为了满足好奇心,就必须付出代价,路梨矜挑了根长发,往他手指上系,撒娇撒痴讲,“那天聚会人好多,我认不全,见过也不知道哪个是呀。”
“那天他值班,没来。”楚淮晏说得云淡风轻。
路梨矜一噎,心说你们有钱人家大过年的,哥哥夜场笙歌,弟弟还得上班啊?
“想什么呢你?”楚淮晏点她额头,“我弟学医,救死扶伤,医院值班。”
路梨矜笑容灿烂,反驳道,“我哪儿有?”
楚淮晏戳穿她,“你就差给无良资本家刻脑门上了。”
他边说边抬起右手,细软的青丝在无名指上绕出个蝴蝶结,没有任何的牵制力,一扯就会立刻断开。
“怎么不再多系几根?”楚淮晏问。
路梨矜反掌去跟他握手,眉眼含笑,“不啦,我头发少,掉多了会心疼。”
陈奕迅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那时青丝,不会用上余生来度量。
轻柔的夜风缓慢烘干着路梨矜的长发,她在楚淮晏的怀抱里睡去,那绝不是个舒适的睡姿,睡得不够沉,在被抱起移动到床上时,路梨矜就已经醒了。
楚淮晏抱她的举措堪称谨慎小心,花了不少功夫。
路梨矜阖眼装睡,直到楚淮晏的呼吸绵长均匀,眯着眼睛确认他睡着后,才彻底睁开,接着错愕地发现,自己无聊系的那根发丝还系在他无名指间。
似是怕扯断,楚淮晏的手就垫在她头侧,只要微微滚动,就能压。到。
所以歌词后半段是什么来着?
以为青丝,不会用上余生来量度?
路梨矜闭上眼,又回忆起刚刚在浴室发生的事情。
楚淮晏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握。住路梨矜两只,另一只覆上柔软细。腻的丰。盈。
在还没有彼此交。融的时刻,楚淮晏最先贴近过路梨矜心口的位置,滞留良久。
有巨。蟒拍。打着雪团留下痕迹,骨节分明的手抓。握住蟒。蛇尾巴,控制着它雪上滑动,腊梅被催。发盛放,红得乱人眼。
口今哦在静夜里异常的清晰,楚淮晏喜欢听,不许她强忍。
在雪崩之前,酒终于醒了七八分。
再烫的水温都不及刚才的情。热,浴室中烟泵懿迹镜面自然难以幸免,路梨矜依附着楚淮晏的怀抱勉强站稳。
“楚淮晏。”路梨矜哑着嗓子哭腔叫他。
“怎么了?”楚淮晏不解。
路梨矜仰头应,“我看不清楚。”
楚淮晏垂眼,“看不清什么?”
“好多东西。”路梨矜含混不清,她的叹息被流水汩汩淹没,“我看不清你,也看不清镜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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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梨矜失眠到天亮,在清早起床前,她拽着那根发丝,从自己头上扯断,拔掉一根头发的痛楚轻到可以忽略不计,却有什么尖。锐物戳着心房,试图将它贯。穿。
“早安。”路梨矜跪坐,认真的端详了楚淮晏许久,将长发捋到耳后,俯身虔诚地吻了下他的唇。
学生手册明文规定了请假超过三天需要提供医院病历,条例是死的,人是活的,路梨矜大可以再骗辅导员一下,今天是周五,就能串联周末再陪楚淮晏一个小长假。
但还是算了吧,他也未必有空,总是陪着自己。
路梨矜走之前按照顾意的嘱咐投喂了白金龙鱼,且双手合十致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即便以后养了猫也会保护好你的,宝贝儿要相信我。”
白金龙鱼可能真的只有七秒记忆,只顾着进食,没甩路梨矜半个正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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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叫醒尹悦华的不是即将响起的催命闹钟,而是食堂酱香饼的馥郁香味。
“梨梨?”尹悦华扶着围栏从床帘里探出个脑袋,正对上路梨矜的脸,她打着哈欠,睡眼迷离地问,“你怎么回来了呀?”
路梨矜把手里的早餐提高,“左太后的课,我还是不旷为好。”
尹悦华倒吸一口凉气,“有理,好汉不吃眼前亏。”
左太后本命左颖,是声歌系研究生导师、博士生导师,现任本系系主任,执教三十年,以严厉著称,挂科和低分率惊人。
学生们戏称每次专业课都像是上演中式恐怖片,你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跟你对视,会问你哪个专业问题。
别的专业课老师是答对了加平时分,这位没有加分,答错还直接倒扣,前排座位全靠早到抢。
路梨矜从衣柜里挑了件衬衫搭牛仔裤,正准备把身上裙子换掉,忽然被尹悦华喊住。
“怎么了?”她系着b.ar的搭扣转过来,对上尹悦华审视的视线,路梨矜猛的意识到了什么,昨天楚淮晏留下的指。痕还没有消褪下去,就明晃晃地挂在月匈前。
尹悦华摩。挲着下巴,笑得狡黠,评价讲,“你们玩挺大呀。”
路梨矜以最快的速度穿好,扣到顶扣,沉着应付,“你以后还想不想吃早餐了?”
“我近视,没戴隐形,什么都看不见。”尹悦华举手投降。
路梨矜坐进教室就开始进入听课状态,到
第一节课下课,才看到楚淮晏发来的信息,简直恶人先告状。
[睡完我就跑啊?]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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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梨矜思忖了半天,才试探性的发过去条:[那我应该留下来买个单再走?]
她没能在上课铃声响起之前得到楚淮晏的回应,故此整节课都心不在焉。
左太后没有拖堂的习惯,下课铃打响,路梨矜以最快的速度从包里摸出手机,屏幕空空如也。
楚淮晏就是随便一逗弄她,根本没准备多聊下去,甚至懒得多回一句。
路梨矜悻悻将手机暗灭,单手搓了把脸,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在意。
但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如愿以偿的。
在路梨矜不知道第几次望向手机屏幕又挪开后,尹悦华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吵架啦?”
“……”路梨矜摇头讲,“没有。”
实际上这就是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她总是说很多句,楚淮晏翻检出自己感兴趣的回一下,忽略大多数,绝不因为过去两天的“交心”或“肌-肤之亲”再前进半步。
那些亲密举措是真的,疏离淡漠也是。
路梨矜笑自己像站在殿外等候送折子的臣子,不知君主何时会召请,主观上不能离开,客观上不想离开。
下午是排球课,这学期没有姜琦,路梨矜与尹悦华正好搭档。
老师照例简单的教了几个动作后就放任大家自由活动。
看台靠墙根的阴影处是女孩子最乐意扎墩儿的地方,路梨矜买了两瓶冰水回来,原本笑着接电话的尹悦华已经拧着眉在破口大骂。
她沉默地坐到尹悦华身边,帮忙尹悦华扭开属于她那瓶的瓶盖。
“我是没你活不下去了还是怎么样?周省,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干的那叫人事吗?你对得起谁啊……我要是你我现在就投河自尽。”尹悦华越骂越来劲,嘴上不饶人。
她的音域高,骂起人来尖锐刻薄的要命,连颤音都没有,如果路梨矜看不到她泛红的眼眶,可能会为她鼓个掌。
最后尹悦华以诅咒的方式终结了通话,“你去死吧。”
路梨矜将水举起递给尹悦华,嘱咐道,“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谢谢。”尹悦华仰头一股脑儿的灌了大半瓶,贴着她也坐了下来,路梨矜借半个肩膀给她靠。
路梨矜这个人是公认的性格好,好到什么程度呢?
军训第二天,路梨矜奶奶突发脑溢血进医院,她家庭情况特殊,系领导特批的假,路梨矜回港照顾奶奶,错失了跟最初搭建感情的平台,再来上课时候连班上同学的名字都叫不全。
结果每年评选助学金和院级奖学金评选投票环节,路梨矜总能无争议的得到最高票。
她不参与任何班级内部的八卦抱团,从不妄议他人,除开姜琦外跟谁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如果你有事找她帮忙,能做到的,她一定帮你做到最好。
有一回尹悦华请假和当时的男友出去旅游,结果老师有事调课,提前发了期中论文卷纸,下周一上课未上交,期中考试成绩记零,把尹悦华急的团团转。接过路梨矜跟她讲没关系,然后帮她写了一份,没有半分糊弄,一笔一画,特地纠正了字迹,防止被发现。
也从不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哪怕是从前姜琦在熄灯后聊起感情问题,路梨矜也只是单纯的被倾诉对象,她的多数闲暇时间都用来兼职赚钱或者去老师家学戏。
跟尹悦华室友两年,最亲密的时刻不过是被尹悦华拉着去酒吧小酌。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赶上两人的情绪都在决堤。
路梨矜下午回寝室睡了一觉,醒来时夜幕低垂,而她梦里反复出现的那位,依然没有再主动发来任何消息。
门锁被扭动,尹悦华顺手开了灯,像是在发泄什么,摔摔打打的声音响起,床帘隔挡掉大部分光线,路梨矜拢好情绪,探出脑袋,刚准备讲一句,“我在。”
就噤了声。
学校配的垃圾桶装不下大束的玫瑰花,歪歪倒倒的倚在柜边,尹悦华正捏着张纸巾用力的揉搓着自己的鼻尖。
她的五官大气,是那种很艳丽的长相,今天穿了条贴身的吊带小黑裙,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
路梨矜跟尹悦华同寝近两年,见多她换人如流水,暧-昧对象按车算,看过她微醺跳入舞池热辣的扭腰,唯独没见过她为情所伤、痛哭流涕。
以为是恣意人间的潇洒客,实则不然。
尹悦华啜泣起来没有声响,泪就那么顺着脸颊淌下,将妆面一点点融开。
路梨矜堵了大半宿的心跟着下陷,她想为尹悦华做点儿什么,安慰的话在脑海里筛了半晌,到底没找到合适的词语。
“矜矜。”尹悦华用手背抹眼睛,哽咽请求讲,“你陪我去喝酒吧。”
“只要你别哭了。”路梨矜登时拿出陪君醉笑三万六千场的气势,“我就*陪你去。”
尹悦华这人,着调的时候是真着调,她没选酒吧,而是带路梨矜去了家ktv,开了间包房,甚至给路梨矜点了碗牛肉面,怕她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五彩缤纷的灯球在头顶旋转,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与摆开的两打冰啤酒格格不入。
尹悦华给她拆筷子,仔细地磨光分开处的毛刺才递过来,“你先吃吧,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有种不顾自己死活的乐观。
路梨矜叹了口气,反问她,“你吃了吗?”
“我吃完饭才跟他吵起来的。”尹悦华拍她的肩膀,走去点歌屏前,划着屏幕选歌。
声乐生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唱歌,尹悦华点完也不唱,直接选播放原唱当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