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深浅,但沙漠里走久的人,能有口水喝就足够了。
“别人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怎么这么乖的啊?”楚淮晏勾勾手指招呼她凑过来,调笑讲。
路梨矜双眸含水,不明所以地反问,“那我该怎么讲?”
红霞自耳后蔓延上粉腮,看着有些醉了,楚淮晏拍身侧的沙发空座,让她坐。
小姑娘理着裙摆正襟危坐,双手覆在膝头,好学生听课的模样。
楚淮晏一度怀疑自己如果突然点名,她会不会举手要求答题。
手机屏幕不合时宜地亮起来,彼年的索尼爱立信还没有更名为索尼,初代智能机的屏幕很大,壁纸是路梨矜本人穿戏服的照片,明艳漂亮的打眼。
“你手机响了。”楚淮晏好心提示道。
路梨矜长睫轻颤,“所以呢?”
“……”不与醉鬼论长短,楚淮晏展臂拿到,滑开后贴到她耳侧。
两人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恰能听清来电人是个男声,焦急地问询着,“矜矜,到底发生什么了?大晚上的,别闹了好不好。”
路梨矜锁着眉头不乐意再听下去,楚淮晏选择好人做到底,取到自己唇边,清冽低沉地回句了,“不好。”
接着帮她挂断。
“要关机吗?”他问。
路梨矜侧目而视,灯光是揉碎的星,落在她眸里,点头如捣蒜般的肯定。
“有男朋友?”问完后,楚淮晏自己都笑自己话多。
这样的雪夜好像尤其合适慢节奏。
路梨矜含混不清地答,“没有。”
否认得到干脆利落。
还不过半秒就反悔,路梨矜在酒精的催动下,大胆的扯着旁坐人的领口,一寸寸凑近,鼻息缠。绕,“没人比你好看。”
似醉非醉,七分假,三分真。
楚淮晏懒得再多辨,就由着小姑娘造作。
路梨矜其实什么都不会,接吻对她来说都是件困难的事情,瞳孔里放映出英俊的脸庞,下面应该做些什么呢?
有雪花随着寒风飘扬进来,正落在她睫毛上,被体温融化后像是泪,惹得她连着眨眼。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眼睑幼。嫩的肌肤,擦拭而过。
小巧精致的下颌被捏着,整个人被迫托抬着扬头。
路梨矜就那么痴痴地望着楚淮晏,一眼万年。
“还有什么要唱的?”楚淮晏嘶哑的嗓音在耳廓磨着,有种形容不出的缠。绵悱恻。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最后一首,路梨矜选了《锁麟囊》,哀腔低回,余音美妙胜琼浆。
不知道是唱给自己,还是给别人的。
楚淮晏宽大的手掌隔着羊绒裙托。抚住前月匈的软雪,比想象中更丰。盈充实的触感。
小姑娘瑟。缩着无处可退,眼波盈盈,没有挣扎。
温顺得让人不得不多疼爱些。
就在路梨矜以为这个吻会落下来时,却蓦地落了空。
楚淮晏的唇轻贴到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不带任何情。欲的测温,烫得惊人。
他揽着细瘦的腰把怀里蹭来蹭去的人固定住,换了额头再抵触上去试探温度。
“路梨矜。”楚淮晏无可奈何地讲,“你在发高烧,自己知道吗?”
知道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凝霜雪的皓白手腕还在不安分的胡乱摆动着,被楚淮晏抓着固定在自己腰侧。
路梨矜的感知在逐渐褪色,被信任者背叛带来的伤痛、亲属的疏离和刻意针对、整个晚上受寒风冷又含冰饮酒的歌唱,一切都在把她推向深渊。
楚淮晏眉目宁定的注视着怀中人,唇瓣如G红的花。蕾,眼角的泪痣生动,他只犹豫了一小会儿,手就怎么都不肯再抽回放开。
从前大家笑应慎行离婚被甩还放不下,原来真有人到了自己怀里时,想放,却放不开。
红酒度数不高,却很醉人。
路梨矜强撑着把万千思绪理顺,找回些气力,推搡着坚。硬的胸。膛,喃喃讲,“我自己可以。”
挣脱出怀抱之前,她看见楚淮晏幽深如寒潭的眼眸,霎时心惊,连带着混沌都赶走。
“去洗个热水澡,早点儿睡吧。”楚淮晏平静讲。
路梨矜撑着盥洗台的瓷面,看着镜中的自己,憔悴不堪,发烧带来的红染了满面。
她也算得上好看,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夜注定改写命运,平和不了。
小。腹的抽。痛在落座后迟钝的显现出来,路梨矜拧眉,看到纸面上的红血丝。
她的生理期向来不算规律,自己也懒得多理,不来的时候更好。
喝风饮冰的报应来袭,欲坠不坠的拉扯感在腹中搅着劲,路梨矜匆忙抽了几张纸折好垫着。
“楚淮晏。”这是今夜相视后,路梨矜第一次喊他的全名,软糯无力,像是求助中呜。咽的小动物,惹人怜爱。
楚淮晏立在窗前吞云吐雾,闻声探过来,答了句,“我在。”
第04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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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理期和高烧摧枯拉朽般地击溃路梨矜,她扶着门框,艰涩地恳求道,“那个……能麻烦你帮我买下卫生巾跟止痛药吗?”
后来有无数次回忆起这个桥段,路梨矜都觉啼笑皆非。
明明是求人办事,结果折腾得好像对方倒欠了自己八百万一样。
“……”楚淮晏衔着烟,很轻的揉了下耳骨,沉声问,“还要什么?”
路梨矜摇摇头,又把自己的脑袋缩回门内,含混不清地讲,“那我在卫生间等你。”
楚淮晏出门前顺手敲了两下门,响得清脆。
有一颗石头坠入心湖,泛起圈圈涟漪。
目之所及的环境很陌生,路梨矜的视线模糊又清明,撑着膝竭力维持着坐在马桶上的坐姿。
时间的流速变得异样缓慢,喉咙在充。血肿。胀,仿佛有细微的绒毛在喉管内。壁来回扫动刮。蹭,带起剧烈的咳。
腹部的撕扯感不退反增,似乎是在惩。戒做错事的她。
路梨矜一直自诩身体康健,上次发烧还要追溯到几年前,巨大的悲痛来袭时,病魔斗争的经验过少,反而被轻易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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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淮晏下楼时才倒出空看手机,顾意正在旁敲侧击地问询今夜什么情况,和要不要来顶楼二摊。
富家子弟无聊时总是开些让自己舒服的场子,顾意算得上各种翘楚,因为别人玩赛车买环山公路、喜欢旅游定制专属私人航线、他喜欢喝酒跟算命,在寸金寸土的顶层开了家会员制酒吧,露天养他的白金龙鱼。
如果不是他家老爷子是忠实的马克思列宁主义信奉者,楚淮晏毫不怀疑顾意能开个“命理馆”当消遣。
楚淮晏懒得打字,直接挂了通电话过去。
“呦,您这是刚完事啊,还是怎么个情况?”顾意那儿的背景音嘈杂,吊儿郎当地笑问。
“跟前台讲,把顾临墨在君倾套房的房卡给我开一张。”楚淮晏单刀直入。
顾意正色起来,开解道,“不是吧淮晏哥,别的我都能接受,你泡我妹不行,她没成年呢。”
楚淮晏觉得自己果然不该跟傻子聊天,他直接把手机递给了大堂经理。
两分钟后房卡被恭敬的交到他手里。
大过年的,还开着的便利店跟药店屈指可数,他懒得去寻,干脆拿现成的。
顾临墨常年在LA读书,这边还是上次跟顾意吵架离家出走包下的,千金出走是天大的事,什么都备齐,上次楚淮晏正撞见有人往房间里送药箱。
药这种东西,买来就是为最好用不上准备的。
小女孩睡得早,楚淮晏没联系上人,只能靠直觉摸索,最后在书房的一堆箱子里筛出带着红十字标示的。
拆都没来得及拆。
负责装药的人相当有心,止痛药从布洛芬缓释胶囊开始,一路备到了各种颜色的eve和澳洲神药Panadol,就是备得是青少年版。
楚淮晏挑了几种,又在卫生间的柜里疯狂扫荡,日用夜用安心裤俱全。
只是没想到,他出门至回来,不到十五分钟的功夫,卫生间里就得不到任何回应了。
“路梨矜?”
门还锁了。
楚淮晏拎着塑料袋被气笑了。
深夜找人来开自己套房卫生间的锁,这种丢人事还是头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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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侍应生拎着整串钥匙上门帮忙开,门开那一瞬,宛若光临凶案现场。
少女跌坐在瓷砖上,面色苍白如纸,下。身有鲜艳的血色顺着水流蔓延,开出大朵的血花。
“楚先生……”侍应生拧眉,大胆问,“需要帮忙叫救护车吗?”
富家子弟这玩得也太大了些。
楚淮晏哑然,捏出包卫生巾讲,“不需要。”
他顿了顿,“我记得你们有泳池和洗浴中心,有一次性内。裤吗?”
跟着送来的还有半推车的厚浴巾,楚淮晏走近,脚尖踢了踢没动静的路梨矜,蹲下身又捏她的脸,试图唤醒人。
巴掌脸,带着点儿没褪完的婴儿肥,捏着满手的细腻。
约莫三分钟后,路梨矜仍旧没有清醒的意图。
楚淮晏盯着她又看了会儿,才认命的降旗投降,尝试着把人抱起来。
纵观楚大公子过去二十七年的人生,还没哪位能享受到路梨矜的待遇,他一度觉得自己不是来日行一善的,上辈子打底杀了路梨矜全家才行。
小姑娘病中娇得可人,幼兽般的发出呜。咽和辨不清实义的梦呓,楚淮晏起初是无从下手的,搂在怀里发了阵呆,才扭开花洒。
温热的水流打湿衣物,又被团成团扔随意扔到一侧。
路梨矜很轻,骨架捏着小,横抱起来垫不出几两肉,都分布在了该在的地方。
少女的身材比想象中要好更多,素色印小草莓的内衬,三分之四包。裹,莹。润而满。
他们的第一次“肌。肤相亲”,在彼此都没有多余情。欲的时刻。
流水蜿蜒过玲。珑肌。理,处处都是软的,若无骨。
生。理的反应终难克。制,楚淮晏忍着把人冲洗干净,挑了件衬衫套好,塞回床上。
喂药反而成了更大的考验。
“路梨矜。”楚淮晏长嘘气,“把药吃了再睡。”
缩裹在被中的少女全然不理他,只有被角摩。挲发出的细弱声响,在扯动楚淮晏的神经,眼看着人已经快彻底缩进被窝里,他伸手往下扯,又捞回了怀里。
第一个吻在对方如同死。尸,全不配合的时刻产生,好在布洛芬有退烧作用,只需要喂一遍就好。
小姑娘的唇很甜,身体烫得惊人。
楚淮晏终于忙完所有,地上的血色已被冷水冲刷干净。
奈何这夜注定浓墨重彩的底色,不会再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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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如山倒,路梨矜在温暖的怀抱里迷朦,睁不开眼,只觉得什么东西轻柔的擦。蹭过肌肤,混合着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得支离破碎。
开始时自己还是小时候,大院里梨树枝头压繁花,风吹落如白雪纷纷。
树下着华丽戏服的小女孩一板一眼地模仿着母亲的动作,唱得是《锁麟囊》的节选。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然后跳到了搬家的时刻,那时路梨矜还很小,弄不明白所谓的后会无期是什么意思。
她坐在大卡车的后座,昂头问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最后是黑白的灵堂,双亲的遗像被袅袅香火萦绕,路梨矜怎么都看不清楚。
所谓后事,她全无准备,但必须面对。
送完所有宾客后,她立在灵堂,唱完了后半段的节选。
不知天上人能否再听到,夸她或骂她都好。
病中不得安稳,来来回回都是近年的糟心事。
又跳回了年幼离家出走的时刻,因为忙着出去跟小朋友玩糊弄了事唱词,被命令今天不许出门,最后趁着家人不注意溜走。
小广场上玩伴已经散去,她就孤零零地坐在秋千上,不晃动,仰头看着黑压压的天际,心说今后再也不要唱戏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了,总之开始抹眼泪。
广场侧是个圈绕的篮球场,有打完球的少年拎着水瓶睨过来,又折返,递给她只草莓味的可爱多。
“怎么不回家?”眉目清朗的少年把可爱多递给她,温润问。
路梨矜打小就是个颜控,坚持长得好看的不会是坏人。
她没接,只是奶呼呼的回,“妈妈不让我出来玩,我偷跑出来的。”
少年哂笑了声,撕开包装壳把可爱多硬塞给她,“那在坐会儿,威胁够妈妈就回家吧。”
“楚淮晏,走了。”少年的同伴在招呼他。
路梨矜挥舞着小手目送讲“谢谢哥哥”。
身影渐远渐模糊。
更久更久前,命书就已经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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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淮晏被折腾得睡不着,又让人占了床,最后还被抓住了手不放,他连着抽出几次,都固执的被路梨矜又拉回被中,干脆由着她去了。
路梨矜是被烟硬生生呛醒的,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卷翘长睫颤动,茫然的睁开眼睛。
楚淮晏凌厉的侧颜轮廓就那么突兀的撞。进眼底,她强压着咽回咳嗽声,屏息凝神望着他。
只开了床头的夜灯,橙橘色勾勒着男人慵懒的身型,她的掌心下有什么东西,无意识的去抓握,触碰到手掌的骨骼。
“……抱、抱歉。”路梨矜触电般地缩回手。
楚淮晏垂眼,似笑非笑地问,“你抱歉值几个钱?”
烧还没有全退,好在肚子已经不那么疼了,路梨矜竭力理清思绪,唇。舌打弯,先一步吐出句,“那……对不起?”
“得了,好好睡你的觉,别再上演血崩晕倒的场面,我就谢谢您全家了。”楚淮晏开京腔,带着点儿浑不吝的轻佻,“老实说,我差点儿以为你是来碰瓷的。”
路梨矜深呼吸,两腮气得微鼓,“我没有。”
“行。”楚淮晏不跟她争论,咬着烟帮忙把枕头规整成合适倚靠的姿态,悠悠道,“就当你没有吧。”
路梨矜是半坐直才发现自己身上穿得衣服不对劲的,男人的衬衫罩在自己身上,宽大无比,袖口开得很大,睡觉不安稳,几乎被拉扯成了一字肩的模样。
那么是谁……帮忙换的呢?
烧得更厉害了。
楚淮晏兴趣斐然地看着她的小动作,含笑调侃,“别想了,这儿除了我,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