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巧克力流心团【完结】
时间:2024-11-30 14:38:13

  ――“不甜你来找我,我给你换。”
  “那我就在这儿吃,不甜您当场给我换。”
  ――“好嘞,来这个吗?这个胖点儿。”
  名利场中厮杀太久了,这幕让楚淮晏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路梨矜花了点儿时间才选好,捧着递到他面前,“尝尝。”
  楚淮晏把红薯掰开来,烤得外皮酥脆,内里流蜜,甜丝丝的,他故意逗她,“我这个不甜。”
  “哎?”路梨*矜蹙眉,把自己手里的递过去,“那要不你吃我的,我这个比较甜。”
  全然没有要回去换的意思,嘴硬心软到极点。
  楚淮晏倏地不忍心再逗。
  寒冬里积雪不化,踩起来“嘎吱嘎吱”的响,路梨矜小口咬着红薯跟在楚淮晏身后,她不问去哪儿,只是无目的地跟着他。
  仅此而已。
  最后停在间巍峨的青瓦元宝脊的广亮大门前,屋檐砖雕花装,如果忽略门簪上雕刻的小字,该是个非常正派的四合院。
  话又说回来了,正经私房饭店,谁能在门口左刻“好累”右刻“别来”啊。
  “我们是不是有点儿叨扰了?”路梨矜不确定这座四合院的营业性质,小心问。
  楚淮晏却先她半步直接推开了大门,冷冰冰的电子门铃发出声响,“您好,里面走,能自助就自助。”
  三进三出的四合院,虽是冬日,但能看到点儿中式园林风的影子,流水小桥结冰,枯木耸云。
  茶馆老板瘫坐在院内躺椅上晒太阳,大氅内露出天青色的长马褂,身边烧着炭炉,炉火正旺,网格上堆着桔子、板栗等食物。
  左手捧暖炉,右手擎烟袋锅子,好一副闲散仙人模样。
  屋檐下挂着只红顶绿毛的漂亮鹦鹉,熟络地扑腾着翅膀朝楚淮晏飞过来,稳稳地立在他肩膀上,公鸭嗓喊,“楚少好,欢迎光临。”
  “……”路梨矜不明所以地看着楚淮晏弯腰,捡起老板桌上的瓜子,剥了壳喂给鹦鹉,又用指腹点了点鹦鹉脑袋,教道,“梨梨好。”
  “梨梨好。”鹦鹉学舌的能力惊人。
  路梨矜歪头,好奇地学者楚淮晏的样子去摸它,小鹦鹉似乎习惯了这样的触摸,并没有飞走。
  “它叫什么啊?”路梨矜好奇。
  楚淮晏回,“鹦鹉。”
  路梨矜一噎,“我知道品类,我问名字。”
  “鹦鹉。”楚淮晏重复。
  路梨矜在他看傻子的眼神里读懂了鹦鹉正名,尴尬地摸了摸头发,夸赞说,“挺好的,大道至简。”
  楚淮晏淡笑,“还不是老板比较懒?”
  被提到的老板甚至懒得多给他俩个眼神,慢吞吞地从手边桌上翻出木牌递过来,半个字都没多说,活脱脱一副社交恐惧症的样子。
  茶馆半自助的模式,楚淮晏熟门熟路地踏进去,在包厢门口拖鞋,落地窗外是片萧索的竹林,冬季只余枯干,横斜的日光透下来,落了人满身。
  楚淮晏盘腿坐在铺垫上,仍旧是那副懒倦无比的模样,路梨矜觉得他有种能融入所有地方的特质。
  夜场门前有十足的压迫感,被簇拥在人群中,出类拔萃。
  临近正午的日光里,又能平和地来饮壶茶,温润地仿若身后并不青翠的修竹。
  茶艺师在几分钟后敲响木门,介绍起今天的主打,老板才拍得的武夷山大红袍,价格高得每辆够付路梨矜一整年的学费。
  茶艺师娴熟地煮水烫器皿,正洗茶时,他们外卖到了。
  八屉的精致食盒,满满当当的栽着广式早茶。
  主食有皮蛋瘦肉粥、茶点有水晶虾饺、干蒸烧卖、荷叶糯米鸡、酱烧金钱肚、豉汁蒸排骨、主菜也颇丰,玻璃脆皮烤乳鸽、菠萝牛肉粒与清炒空心菜。
  家常的粥品,入口是皮蛋的滑嫩与肉丝的鲜香,米花熬煮地软烂,慰藉了空置已久的五脏庙;虾饺加了脆嫩的笋,弹牙不腻;荷叶鸡浓油赤酱,包裹了酱肉、腊肠、泡发的干香菇与流油的咸蛋黄等馅料,层次丰富。
  最令路梨矜意外的是烤乳鸽,明明是外卖来的,却做到了皮脆肉嫩,一口爆汁。
  像是在肚子里养了蛔虫一般,楚淮晏伸手把路梨矜喝到见底的粥碗添至八分满,平静解释说,“茶馆旁边就是粤菜馆,老板喜欢吃他们家的菜,俩家带点儿亲戚关系,侧门互通,过来送餐跟上菜没什么区别。”
  “哎?”路梨矜茫然于他大段的说辞。
  楚淮晏倒着拿筷子,给她夹了只排骨,“总不至于真不给人吃饱就睡。”
  茶艺师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充耳不闻地沏茶,路梨矜口中含着没咀嚼完食物,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杏眼圆睁的瞪他。
  楚淮晏凤眼噙笑,话锋一转,“喜欢吃这家菜吗?”
  路梨矜得空囫囵吞咽,没品出细滋味,夸奖说,“喜欢的。”
  “那以后还带你来。”楚淮晏伸手接过沏好的茶盏,压着盖抿了口。
  他说得稀疏平常,就好像他们真的会有未来一样。
  食物蒸腾出得热气熏得眼底酸涩,路梨矜小幅度地点头,敷衍着自己答“好”。
  被人喂着吃饭很容易吃多,路梨矜回过神来,已经吃到了嗓子眼,她撑着桌子站起来讲,“我消消食。”
  楚淮晏点了点桌上的茶杯示意。
  茶汤透亮,入口甘甜,解腻水平一流。
  长桌两侧,路梨矜这边阳光稀疏,楚淮晏那边太甚,分光极不均,以至于她眯起眼睛,总能看到对面人身上浅淡的光晕。
  “方便进吗?”门外传来清润的女声。
  路梨矜下意识地想躲,正巧斜侧有面白玉屏风,足够隐匿。
  她给楚淮晏递了个眼神,但对方明显与自己不在同个波段,直截了当地应,“进。”
  木门推关丝滑,穿华丽系lo裙、长相漂亮的女孩子已经迈了进来,路梨矜反应不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淮晏哥。”舒悦窈乖巧叫人,又看向路梨矜,“姐姐……好?”
  楚淮晏开嗓,“她比你大点儿,没喊错。”
  进门的女孩子是那种让人舒服的漂亮,打眼就是邻家妹妹的款式,路梨矜连忙自我介绍,“我叫路梨矜,道路的路、梨花的梨、矛今矜。”
  “舒悦窈,喊我窈窈就行。”舒悦窈回以微笑,兴奋地搓了搓手,讲明来意,“我们本来约了麻将局,奈何徐二昨晚喝大了没起来,想找个人凑搭子,所以这位妹妹能借我们吗?”
  楚淮晏咬了根烟,懒洋洋地回,“要看我家妹妹愿不愿意去。”
  嗓音低沉含笑,字正腔圆,咬“我家”得时候路梨矜心微颤,她捏着裙角看看满脸期待的漂亮妹妹,又求助般的看向楚淮晏,“愿意倒是愿意,问题是我不会打麻将啊。”
  回顾过去十九年,绝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学戏上,朋友不多,宿舍里也就三个人,闲暇时候的娱乐活动是斗地主。
  “那没关系,现学现打就行,输了算淮晏哥的,赢了归你,新手运气好,走啦走啦。”舒悦窈相当开朗自来熟,招着手唤她过去。
  路梨矜一步三回头的被带去隔壁茶室,茶艺师正在往加冰的玻璃杯里注入灵魂奶盖。
  “给她来杯常温的。”身后传来清冽悦耳的男声,楚淮晏不知何时起身跟了过来。
  四方麻将桌边已经坐定了两位美少女,把西的明艳美人见装调侃,“不是吧窈窈,让你找凑搭子的,没让你把淮晏哥拉来吧。”
  舒悦窈摇头若拨浪鼓,直接就是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路梨矜被楚淮晏按着坐下,发旋被轻抚,他俯身,带笑的声音自头顶倾泻而下,“我是来教我家宝贝儿打麻将的。”
  
第07章 7
  ―――――――――
  茶艺师进出,带着风涌进来,廊下的风铃响得清脆。
  路梨矜的思绪跟着有片刻的远离,又很快被拉回现实,温热的气息将耳廓熏得泛粉,楚淮晏带着薄茧的指腹触碰到圆润白皙的耳垂,使坏似得轻捻了两下。
  “你。”路梨矜低喃想阻止,却握住了他的手背。
  楚淮晏顺着摩。挲了两下,直接换了十指紧扣的姿势倒着握住,漫不经心地提点道,“不乖的小朋友会受到惩罚。”
  “……”路梨矜屏息,谨慎地观察着其他人的神色,令人意外的是大家各做各的,没人多分给自己多余的眼神。
  舒悦窈抿着厚实的奶盖,唇角还染着白,笑盈盈地吐槽,“别吓唬人家啊,你不会是怕输才跟着来教的吧?”
  楚淮晏懒得回话,只是翻着麻将牌教她认牌。
  这牌不同于平日里的那种绿底白张,而是嫩粉色的,统一有背刻着美少女战士的标志。
  润滑的玉石牌面,触摸起来手感细腻。
  打出时响声极清越,听来是种享受。
  “中文认识吧?这些后缀统一加风。”楚淮晏教人也带着倦怠和散漫,能省则省,“图形一样的就是一起的,三个三对和两个同样的,就是胡牌……能碰能杠,好了,去玩吧。”
  路梨矜听得云里雾里,记得到仔细。
  起初大家以为路梨矜的不会是谦逊,直到她犯了至关重要的错误。
  “先抓后打。”把西的明艳美人好心科普道,“你要是先打了牌,后来的抓出能凑对的怎么办呀?”
  路梨矜连着点头说自己记下了,奈何肌肉记忆不听使唤,下一次还是会先抓。
  其余三人齐刷刷地看向楚淮晏,路梨矜品出大意,“快点儿教教你家小朋友啊!”
  楚淮晏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讲,“就该让你们散场,竟给我找麻烦。”
  臆想中的苛责没有到来,楚淮晏是亲自上手帮忙抓的,连续若干次后,路梨矜形成了新的肌肉记忆,终于不再犯错。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新手保护期这一讲,她稀里糊涂的摸索着如何打牌,在抓到一张一万的时候,谨慎地开嗓,“我这……好像是胡了?”
  “别怀疑,推牌吧。”楚淮晏拍她的肩膀。
  舒悦窈眨眼,竖起大拇指夸,“可以耶,收钱收钱,说起来,我们可以叫你什么呀?矜矜,还是矜矜(qin)?”
  难得被人问到这种多音字,路梨矜愣住,“叫梨梨就可以。”
  “好哦,不好意思,我是专业关系,看到多音字就习惯确认一下。”舒悦窈帮忙把她面前的拍推到洗牌口,又从装筹码的柜子里翻出粉红色钞票开始点钱,边数边科普着,“这位叫应谨言,她不太喜欢讲话,你下家叫林故若,唔……怎么说呢,你跟她搞好关系,可以获得风水墓地的选购权。”
  路梨矜反应了半拍才意识到林故若家该是经营殡葬生意的。
  讲最俏皮的话,说着最严肃悲伤的事。
  或许有人天生就极具亲和力,路梨矜跟另外三个女孩子相处融洽。
  楚淮晏只陪她打了一圈麻将,就离开接电话去了,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冷冻的水潭边,颀长矜贵的身影。
  路梨矜在噼里啪啦的洗牌声里,有刹那的走神。
  “梨梨中午有安排吗?”除开推牌几乎不怎么出声的应谨言忽然发问。
  “哎?”路梨矜不明所以,如实回,“我要看楚淮晏有没有安排,才知道自己的。”
  应谨言颔首,没有再多问什么。
  路梨矜上手飞快,掌握了“碰、杠、听”及给人点炮等多项技能,新手保护期随之消失,牌运有时尚可,但总差一点点儿才能赢。
  几圈打下来都是小输,舒悦窈算赢得最多的。
  “我去个卫生间,等下再开。”一局结束,林故若扶案而起。
  应谨言陪着站起来,去取衣挂上的外搭,“我去胡同口买酸奶,都喝吗?”
  路梨矜想说自己现在喝不来凉的,还未开口就听见应谨言又问,“梨汤你喝几分糖啊?”
  老北京的胡同,瓷坛酸奶算是标配,逢冬日也有人家门前炭火炉煮小吊梨汤。
  女孩子间的友谊总是微妙,一个眼神看你顺眼就能当朋友,几圈麻将下来也算是混熟,茶室里只剩下舒悦窈与路梨矜。
  她捧着见底的奶盖茶,似是而非地讲,“谢谢你们。”
  “谢我们什么?”舒悦窈葛优瘫在藤椅中,杏眼水润狡黠,“是谢我们帮你赢淮晏哥钱呢,还是谢我们接纳他身边的你呢?”
  心思剔透有时算不上好事,反倒是路梨矜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舒悦窈仍旧是那副瘫痪的姿势,悠悠然讲,“实话实话,人都是爱屋及乌的双标存在,你站在淮晏哥旁边,所以我们对你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路梨矜飘忽的视线落定在窗外楚淮晏的背影上,闷声苦笑。
  她听见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每个骨节都在战栗,“所以他是已婚吗?”
  事到如今还在纠。缠所谓的公序良俗,路梨矜也不知道自己再想些什么。
  “他已婚。”舒悦窈恳切的答复将路梨矜推入万丈深渊,又很快捞她回到地平面,“的话,我们三得多有病能跟你组麻将搭子啊?”
  路梨矜长嘘气,偏头看向舒悦窈,“你说话能不大喘气吗,我快被你吓死了。”
  “略略略。”舒悦窈做鬼脸,无所谓讲,“就算楚淮晏有未婚妻,看你现在这茫然的样子,错的也是他吧,跟美少女有什么关系呢?”
  极模棱两可的回复。
  路梨矜咂摸了挺长时间,都没判断出这话是楚淮晏有未婚妻、还是没有的意思。
  应谨言走时没有关茶室的入口门,红顶绿毛的鹦鹉飞进来,舒悦窈横手臂,它便稳当的立在上面,颇有几分建国后冒险成精的意味。
  鹦鹉园眼睛滴溜溜地打转,歪头看着路梨矜。
  忽然一字一顿地突出句,“大、难、不、死,必、有、下、回。”
  室内的气氛刹那间安静下来。
  路梨矜的笑容一丝丝抽开,扔下句“抱歉”落荒而逃,不知不觉间推开了茶室的外门,迈进那片枯竹林。
  楚淮晏还在通话,她不好迎上前去,没有外套的加成,秋冬装的香奈儿套裙只剩下风度。
  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蚀而来,路梨矜不知为何没有回到室内。
  她该回去,方显分寸。
  “嗯,我知道了。”
  “您在我这儿念经没用,还不如去拜菩萨。”
  楚淮晏吊儿郎当地敷衍着,“实在无聊您跟曲楚唠嗑去啊,听他给您讲相声逗趣儿。”
  楚歌又呵责许多句,中间难免带上“甄乐”的名字。
  家长总是这样的,明明过年时候才见完,现在又急着催促些什么。
  楚淮晏与甄乐成年后的关系称不上好坏,有事时百分百搭把手,逢年过节、长辈生日必定出席,除此之外少有多余见面的份额。
  人长大了就该这样过,两不相干,谁也别管着谁。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