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巧克力流心团【完结】
时间:2024-11-30 14:38:13

  “相爱以后终于分手,分手以后又想重来。
  如果能重来,诚实的去对待彼此都没疑猜,就没有理由分开。
  如果能重来,回忆当作尘埃心不曾被伤害,就能无瑕疵地爱……”
  美人连续唱了两首就停下来,路梨矜也跟着得到了休憩时间,平心而论,是个挺不错的工作。
  受过那种自命不凡实则五音不全,没有一个字能再调上,但还要人伴奏的“理想音乐家”折磨,这份工作兼职堪称业界良心。
  “……她找不到的话,我去接她一下吧好了。”
  声线柔和甜美,听着很是耳熟,路梨矜拨开幕布的一角,微微怔然。
  声音的来源果然是舒悦窈,她握着手机起身,正准备往门口走。
  台下半数相熟面孔,半数陌生,莺燕成群绕着顾意调笑。
  楚淮晏翘着脚独酌,衬衫的纽扣松了三颗,露出片冷白锁骨。
  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热闹场景里显得冷寂孤傲。
  “喝一杯吗?”偶尔有漂亮姐姐端着酒杯躬身冲楚淮晏搭讪,他就直接扬起左手,给人家看自己无名指上的钻戒晃晃。
  懒洋洋地回绝,“有人不许。”
  光落在分割精妙的钻戒上,折射出夺目的光亮。
  路梨矜屈在阴暗里,沉默地窥伺着光明处。
  她坐在楚淮晏斜前方,中间隔了条银河。
  事物的两面性再度应验,不过这次是坏得那面。
  所谓的一见钟情和一见断肠,都起源于不该看当初那一眼。
  “谁不许啊?”清亮悦耳的女声乍然传来,众人回首,正望见风情万种的大美人提着双酒红色高跟鞋赤脚闪进门,舒悦窈提着蛋糕盒跟在她身后。
  系带挂颈的露背长裙衬出甄乐高挑玲珑的身材,颈间淡粉色珍珠泛着微光,左手空空如也,没着半点儿饰品。
  攥布幕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路梨矜的心自云端开始失重下坠。
  甄乐和楚淮晏的婚约是他们两家老爷子青年时代就订下的,带着血色的约定。
  “如果都能活到和平年代,我们的后代结为连理。”
  第一代人性别相同,拜了把子当异性兄弟,等到楚淮晏和甄乐相继出生才又被提及。
  今朝的剑斩不了前朝的官,1950年才出台正式的法律废除包办婚姻,94年之前的事实婚姻甚至还被认定有效。
  享受了家族带来荣耀和地位的人鲜少有资格在人生大事上忤逆。
  那些传奇爱情故事里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种,大前提都是得坐拥江山万里,立万人之巅才觉会觉得遗憾,太子的爱情再如何缠。绵悱恻,都博不来史书中半句着墨。
  “我爱你,只是爱你而已,跟你的家世、地位全然无关。”
  空话连篇谁不会呢?可又有谁能抛却过往经历?读过的书、走过的路、见过爱过的人,都写在骨血里。
  所有人都对路梨矜的存在三缄其口,圈子里人玩得开,也玩得起。
  当事人不介怀*,他人就没理由多嘴。
  楚淮晏和甄乐这对注定会走进婚姻殿堂的人到底青梅竹马、相处融洽,比那些八竿子打不着为了利益硬凑的联姻强太多。
  漂亮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无名指的钻戒,楚淮晏抬眸瞥了甄乐一眼,目光晦暗难明,勾唇笑着问,“你婚戒呢?”
  心已经径直砸到冰面,被摔得生疼,尖锐的碎冰混着砭骨的冷水一并刺进来,巨痛让感知变得麻木,路梨矜直勾勾地盯着楚淮晏,有短暂的失聪,火车汽笛在耳畔剧烈轰鸣,带起躯体的震。颤。
  “……”刚才还张扬无比的甄乐立刻乖巧了半分,悻悻喊,“淮晏哥。”
  紧接着立刻解释,“我最近吃胖了,订的戒指戴不上。”
  好一出貌合神离的大戏,就甄乐这身材,要胖多少才能戴不起来钻戒?怕不是八百年前的指围。
  楚淮晏颔首,慢条斯理地摘了自己的钻戒,语气平和回,“那回头送去改个尺寸,该带的场合还是要带的。”
  无名指上的钻戒意味特别。
  进能宣誓主权,退可抵挡桃花,现在甄乐人到了,楚淮晏当然不必再带。
  氤氲水色将视线模糊,路梨矜顿了一世纪才回过神来,匆忙放开扯布幕到发麻的手臂。
  印在她心头的最后一幕是甄乐端举甜品,坐在楚淮晏身侧,奶油蹭到唇边也不介怀,同他言笑欢谈。
  煞是璧人一双,好不登对。
  往昔拿来宽慰自己的理由都在此刻灰飞烟灭,他们的关系其实想当要好,是能在人前光明正大说笑婚戒的关系,绝非想象中的拉郎配。
  那自己又算什么呢?
  介入他人感情的第三者?
  恬不知耻往上贴的捞女?
  这些日子里路梨矜始终竭力去避免自己想到甄乐的存在,直到今天,避无可避。
  放纵到如今,该得到的温存和资源她都拿到了,也该有终点了。
  “电吉他。”池妄伸出手冲幕布里负责伴奏的工作人员讨要乐器,扫见距离最近的女孩子时愣了下。
  路梨矜仰头,泪盈于睫,食指比在唇间,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恳求对方隐瞒自己的存在。
  已经够难堪的了,看样子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他们这群人才会聚得这般齐,不必为自己扫兴。
  池妄挑眉,接过电吉他,回身时默然拢了把幕布,把路梨矜的视线遮挡殆尽。
  他连着自弹自唱了三首歌,给路梨矜预留了足够调整的时间,让她能绕到后台去自己包里翻找出只口罩遮脸。
  池妄最后唱得是杨千玫摹断】汀罚路梨矜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首冷门曲,03年的歌,冷门到二十年后原唱本人在演唱会上错愕于台下会有人与自己和声的地步。
  “游客是你,风景是我,无法避免,让你经过。
  蔷薇如期盛放,游人如期过路。
  情人如期相爱,至到分开就像命书中批过。
  在最后,都化作乌有。
  但那天曾实在华丽地邂逅,早发生过,好等你继续走。
  年华磨成的精致优雅,未够一夜便用完吧……”
  “多谢。”路梨矜在池妄送还电吉他时,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气音道谢。
  时间猛然被拉得无尽漫长,待在场内的每一秒都是凌迟,惶恐被察觉存在亦不敢再去看心上人。
  路梨矜会在不用伴奏的时候戴上自己的耳机,让摇滚乐隔绝所有声响。
  她凭着多年积攒下的乐理搭配着肌肉记忆,机械性的演奏出音符,琴弦犹钝刀,反复切割指腹。
  后来人唱过什么,都全然记不清了。
  终于捱到收工,鸭舌帽被路梨矜压得无限低,她疾步冲到门口,新鲜空气涌进鼻腔那刻,才确认自己还尚有知觉。
  “对不起。”
  “不好意思。”
  走得急,遮挡和低头使路梨矜看不清路,撞到了个女孩子,大家互相道歉。
  她弯腰去帮忙捡女孩子的手里,屏幕原本就是亮着的。
  黑夜极光,绚烂得惊心。
  这张图风景照现在也还是路梨矜的手机屏保,赫然是她问楚淮晏要来的那张。
  “没烫到你吧?”甄乐反手夹烟,关切地问。
  “没有。”路梨矜双手把手机递还给她,轻声讲,“抱歉。”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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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过千万种预设都无用,临事方知一死难。
  路梨矜睁眼等天明,仔细回忆起这大半年来的点点滴滴。
  机关算尽的初遇、步步为营的利用、冗着哀恸的缠绵绯则。
  情爱借来填人生一程,总要归还,无谓多贪。
  抱腿蜷缩在寝室的单人床上翻专业书,一目十行,笔尖的墨迹晕到后页。
  路梨矜盯着那块墨渍发呆,又翻到最后一页,封书页有整面的空白。
  她一笔一画的写下。
  [除开楚淮晏不爱我这件事以外,他的一切我都非常喜欢,争取下辈子绝不再遇上他,不然又将不顾一切地爱上,然后狼狈至此。]
  泪花滴滴答答地落下,天蓝色油墨晕散开来。
  连聊以**的决心都被模糊。
  单方面决定“分手”的第二天晚上,路梨矜盯着消息界面,反复开启飞行模式刷新网络信号,最后无奈的承认,她根本不重要到,连忽然消失,楚淮晏都不会察觉。
  周五中午楚淮晏问她晚上要不要接,路梨矜终于得空,颤着手指将备忘录里写好的内容发给他。
  其实就很简单的一句,她删删改改,写了两天两夜。
  一只梨梨:[楚淮晏,我们就到这儿吧。]
  “楚先生?”见青年目光聚焦在合同的某处,卖方律师脊背一寒,生怕是自己拟合同时出了什么差错,胆战心惊地问。
  楚淮晏摇头,长指翻过下一页,良久后他看完,再交还给己方律师重阅。
  皆确认无误后干脆利落的签字按手印。
  “稍后再帮我拟定份赠予协议。”楚淮晏神色淡漠。
  ****
  因为过往经历,路梨矜对好好告别这件事有惊人的执着。
  从前家人南下的决定做的匆忙,相熟的玩伴暑期回了京郊外婆家,她想着反正总会再回来,下次再告诉玩伴就好,寒假被送到李澄家学艺时,玩伴已搬走,再没有对方的消息,据说玩伴找过她很久,可是九十年代末港城和大陆的通讯还不发达,始终无果;后来父母为了生计一起开大车跑运输,聚少离多,他们出事那趟是临时加车,凌晨天没亮就出发的,路梨矜还在睡,母亲不忍心叫醒她,谁知竟是天人永隔;就连爷爷的最后一面路梨矜也没有见到,她始终忘不掉那天黄昏的落日熔金,她去给因病缺课的同学送笔记,两家离得不远,一站公交车的距离,但爷爷不喜欢她,不肯等她,不给她多留一句话。
  后来每一次告别,路梨矜都当作最后一次,郑重无比,就算是欺骗辜负她的姜琦,路梨矜都在桌面上放了便签,告知此生不见。
  她是个看《武林外传》里的告别场面都会流泪的人。
  二十二集里郭芙蓉没头没脑的喜欢上因为乌龙事件而愿意为她自断一臂燕小六。
  燕小六对郭芙蓉全无男女之意,愣是被激着同郭芙蓉求婚,好胆大包天又无所谓的一句狂言“小郭!嫁给我怎么样!”连着喊了许多次。
  随后秀才对小郭的好感初生,这段无厘头的情愫必定消退。
  所以在那一集剧末,小郭的梦境里,突然多穿插了个小剧场,之前着红嫁衣的唱“你我本是乌鸦鸟”的两人在告别。
  小郭幽幽叹,“这是我最后一次在梦里见到你。”
  她梦境里的小六和现实相反,竟是挽词切切,“难道我俩便要天各一方,梦断愁肠?”
  那时路梨矜还没有尝到爱情的苦楚,也并不磕郭芙蓉和燕小六这对邪教的cp,可就是哭到哽咽。
  人是要好好道别的。
  这是我最后一次在梦里见到你。
  没有所谓的争吵和挽留,楚淮晏始终没有回复消息。
  练琴房窗外有颗参天的刺槐,昂扬琴声与聒噪蝉鸣对垒,最终大获全胜。
  她在漫长的等待中,考完了一场又一场试。
  路梨矜表现得很正常,照旧上课、复习、参加考试,闲暇时间做兼职和去听学姐们的硕士中期音乐会。
  精神不错,单纯没什么食欲,连着倒了几次饭后干脆选择冷餐,一份三明治要从早吃到晚。
  尹悦华忧虑重重,开始强逼着她陪自己吃饭。
  “食堂阿姨今天超水准发挥,黄焖鸡做得很好吃,你尝尝。”尹悦华将筷子倒转方向,拨掉附着的鸡皮,又在不锈钢勺子里将鸡肉戳到松散,才喂到路梨矜唇边。
  路梨矜不忍心拒绝友人好意,连着吃下好多口,只上个五楼回寝室的功夫,胃就开始反酸恶心,她吞咽口水多次,试图压下去,却无果,快步冲进卫生间呕吐,直到将胃里的残渣吐干净还没停下来,酸水一股一股地挤出喉管。
  尹悦华陪在她旁边,边轻拍她的脊背边埋怨自己,“都怪我嘴馋,太油了你受不了吧。”
  “不关你事。”路梨矜嘶哑讲,“我昨晚没怎么睡,看了一夜《中外音乐史》的锅。”
  尹悦华把漱口水递给她,拧紧眉头沉默好半晌才讲,“骗我可以,你能把自己也骗过去吗?”
  路梨矜垂着脑袋,已经冲干净的盥洗池台面模糊的浮出自己张泫然欲泣的愁容。
  “那我能怎么办呢?”她喃喃自问。
  只要感情一息尚存,道理就无处可讲。
  难道被冷遇至今,路梨矜没想过大不了直接算了,就不要这个象征结束的回复了吗?
  伴奏演出到今天已经过去一周,楚淮晏没有再回过路梨矜半个字,也没有删除拉黑。
  她刷遍他们圈人的朋友圈,都没再看到与楚淮晏相关的照片信息。
  想来也有点儿外在原因,全世界的期末修罗场都差不多在七月中旬。
  借肠胃炎的由头,路梨矜去校医院开了止吐药,死缠烂打之下拿到了三天份的佐匹克隆,终于换得成夜好眠。
  ****
  考完最后一门出来,空气都鲜甜许多,尹悦华蹦蹦跳跳的跃下台阶,差点儿摔倒,路梨矜边借她胳膊当支撑,边开机回了条消息。
  上一条还是半个月前。
  关自在:[如果可以的话,等你考完期末考试,可以跟我见个面吗?]
  一只梨梨:[你挑地方吧。]
  以己度人也好,想添善缘也罢,过去的事情,总要有一个人能放下吧。
  从前港城收非本地生的小学和初中就那么几间,那时的关自在还不叫关自在,他是路梨矜的学长,大路梨矜三届,单亲家庭,父亲和路梨矜算半个同行,也是跑大车开运输的,两家有来往。
  大车司机开长途,送货有时限,夫妻档还有换着开的可能,独自开多少会有点疲劳驾驶在,他们开久了,总会在固定的路段时不时的打盹儿。
  事故就发生在关自在父亲闭眼打盹儿的时刻,他前一天夜里喝了二两白酒,第二天继续驾车,昏睡时开着满载货物的大车越线迎面撞上路梨矜父母驾驶的空车。
  路梨矜父母当场死亡,关自在父亲住了半年院,废掉了一只手。
  那是个还没有酒驾入刑的年代,开车喝酒的人比比皆是,法律与保险都不健全,关自在父亲卖房卖车,倾尽一切,连儿子的抚养权都卖给发迹的前妻,凑了四十六万七千六百五十六赔给路家。
  零二年,房价还未有上涨趋势。
  这笔钱够在深圳首付一百八十米的房子,到今年,价逾四百万。
  但路梨矜的爷爷没有这样选,他拿这笔钱回帝都,大头用来买豪华陵园的墓葬群,迁移了原本埋在山头上的祖坟,成为了林故若家的忠实大客户,用他老人家的话讲,“尘归尘、土归土,人生前没活好,死后总要有个好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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