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处处都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男人。
她不争气地对着这张陷入雪中清冷的脸失了阵神,好半天才淡淡移开目光:“雪下这么大,你不进去吃饭,站在这里干嘛?”
“等你,”梁圳白眼眸半眯,顿了一下,气定神闲地继续说,“和我相亲。”
知雾脸上的冷漠面具骤然开裂,“唰”一声愕然抬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们?相亲?”
刚刚姨妈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能错过的最后一位相亲对象,是梁圳白?!
他望着她这样惊讶的神情,眼底隐隐噙起一丝淡笑,抄着兜迈步走近,慢条斯理道。
“单身,只谈过一次恋爱。身体健康,无烟酒不良嗜好。名下房车皆备,手里经营着多家上市公司,年收入稳定过千万。”
他偏眼望她,眼里有些较真意味。
“难道不够格来相亲吗?”
知雾胸口微堵凝滞,被雪染白的睫毛轻扇。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介绍自己,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可以。”花了几秒钟时间消化,知雾毫不扭捏地点了点头。
她指了指身后,目光轻微闪动,试探问:“那……还吃这家餐厅吗?”
为了图方便,能够快速见完所有人,知雾干脆在这里坐了一天。
哪怕再好吃的菜品,一天吃上两三遍也会想吐。
梁圳白一眼就读懂知雾那点小心思,很是干脆地转身抬步道:“换一家吧。”
两人很快在附近找到一家环境不错的餐厅,位置靠着落地窗,还算是心平气和地面对面坐了下来。
也不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饭了,以前两人恋爱的时候,一天三顿都是一块吃的。
那时知雾不愿意坐到对面的位置,觉得两个人间隔的距离太远,听不清对方说话声音。
梁圳白就会妥协移开碗筷坐到她的身边,两人膝盖亲密挨着。
听着她微弯唇角,讲述最近身边发生的一些事,好像怎么说也说不完。
但这次吃饭明显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安静,两个人就那样规矩对坐着翻看菜单,简直客气生疏得不像话。
梁圳白以前还是个穷学生的时候能对知雾做到有十分花十分,现在自然也不会小气到哪里去。
只是知雾呆在国外过惯了需要精打细算的生活,一时没调整回来,轮到自己点菜单的时候,看来看去还是习惯性节约:“我也不是很饿,给我上一份普通的虾仁牛油果沙拉就好。”
话音刚落,梁圳白指节捏着菜单薄薄的纸,撩起眼皮意外瞥来一眼,眉心不动声色微折。
以前的她从来不会在点东西上犯难。
从餐前的开胃小菜到餐后的甜品水果,亦或是店里新出的一些尝鲜新品,就算是吃不下她都会点着试一试,从无顾忌。
究竟是口味变了,还是不想和他同桌吃饭,想速战速决?
梁圳白轻轻合上菜单,故意一般,挑眉淡声吩咐:“麻烦你们把店里招牌的、好评度销量高的菜都上一份。”
“有味道清淡点的汤吗?餐前来一例。”
“饮料甜度要五分,常温。甜品要草莓舒芙蕾,和果盘一块放最后上。”
知雾眼底轻微波动了一下,很明显,这些都是按照她以前的饮食习惯点的。
“先生,用餐只有两位的话,菜量对于您们来说可能有些大了。”
“没关系,”梁圳白垂眼替知雾倒了杯柠檬水,修长的指节轻搭在杯壁,干净分明,“我们聊的时间会挺久,可以慢慢吃。”
最后在餐厅工作人员满脸心照不宣的笑容中,知雾怔怔了接过那杯水。
她的借口在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兴许能奏效,在梁圳白眼皮底下却是无处遁形。
像是想到了什么,知雾拨了拨发丝,压着心头涩然,有些不情愿地问出口。
“你……经常来相亲吗?”
不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体贴细致的样子。
要知道,以前别说是吃饭,光是说服拉着他出门上这种餐厅就已经很难了。
现在出入这种价格不菲的餐厅,倒是已经完全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不过就算他不说,知雾隐约也能猜到,毕竟梁圳白自身样貌和能力硬条件摆着,有目共睹。
他一身是债的时候尚且有好多女生追着他跑。
更别说现在身价暴涨,走到哪都有人躬身示好,身边大大小小的桃花自然也不会断。
如果他想要通过相亲寻找一个满意的结婚对象,简直可以说易如反掌。
“这是第一次,”没想到梁圳白盯着她棕色的瞳,认真地回答,“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他没说谎,这头一次的相亲,也是他暗中极力争取来的。
为此没少雇人在晏永姿面前夸奖自己,放出自己还单身的消息,只为了确保让自己的名字能够准确地出现在知雾的相亲名单上。
幸好晏永姿不认识他,也并不清楚当初知雾交往的那个穷男友究竟是谁。
毕竟当初任谁也不会想到。
一个穷困潦倒的大学生,会在若干年后一跃成为高不可攀的商业传奇黑马。
知雾读懂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顿时有些哑然。
好在这时,放在手边的手机振动起来,打破了两人间的沉寂。
她偏头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在心底暗暗道了声不好,急忙接起电话。
糟糕!
光顾着梁圳白这边了,她都忘了还约着封骞!
“我到了,等会儿上哪吃饭呢,小室友?”封骞略显轻佻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从知雾开始接电话起,就感觉到一股视线就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身上,其灼热程度仿佛是要洞穿她全身,像是勒住呼吸不断收紧的绳索,让她想刻意忽视都有些困难。
出口的话语一下子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封骞,我这边忽然有点事,要不然下一次我们再……”
“哎,我都看见你了,你转头!”
知雾迟疑了一下,才扭过头看向窗外,隔着玻璃,看见一身花哨穿搭的封骞倚着跑车,满脸笑意地甩着车钥匙。
见她看过来,对方的笑容更加浓郁了几分,在知雾有些惊讶的注视中,招摇地朝着餐厅正门走来。
与此同时,梁圳白也顺着知雾的目光,同样注意到了封骞的存在。
不同于她有些慌乱的神色,他八风不动地坐在位置上,神色冷淡,连转身打个招呼都不屑。
封骞直接无视了知雾对他使的眼色,抄着裤兜径直走到了两人的桌前:“这么惨,还相着亲呢?”
知雾急着把人支开:“今天可能没什么空出去了,你要不在附近逛逛,花的钱算我请你的。”
“正好有点饿了,出去找餐厅还要等位,应该不介意加我一个吧。”封骞明晃晃含着笑问梁圳白。
明明是征询,这句话却不带任何商量口吻。
“介意。”梁圳白的直白,倒让封骞讨了个没趣。
他在知雾边上的位置熟络地落座,自唱自和:“那就当是答应了,我就坐这等你们结束。”
“只见过来婚礼酒席上蹭饭的,没见过在别人约会饭桌上当电灯泡的,”梁圳白冷淡且不爽地眯了下眼,“不得不说,你这狗皮膏药当得还挺称职。”
“谬赞了。不过有句话,我要重新申明一下,除了是狗皮膏药外,我也是知雾在国外这几年唯一的合租室友,”封骞话语中不乏炫耀两人亲密关系的意思,“不论你们刚刚聊得有多合拍,论对彼此的熟悉程度,你也得屈居排第二。”
“是吗?”梁圳白面上看着没什么波动,甚至唇角还上挑着,实际手底下青筋毕露,快要将手里的杯子捏碎了。
知雾夹在两个为她唇枪舌战的男人中间,连吃饭都觉得分外尴尬。
她硬着头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低头拿起勺子喝服务员刚端上来的奶油玉米汤。
盐放得有些淡,幸好只点了一份。
知雾挺挑食的,尝过一口后就觉得不合胃口,皱眉放在了旁边。
而坐在她对面的梁圳白,像是多张了双眼睛般。
一面冷嘲,一面非常自然地接过了那一盅知雾喝剩下的汤。
他垂着眼拨动勺子跟着尝了一口,评价道:“是有点淡了。”
“那你喝了吧,别浪费了。”
“嗯。”
像是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两个人一时都没察觉到这个举动有什么不对。
最后还是浪迹情场许久的封骞率先察觉到了,那份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过分亲密的气氛。
知雾明明那么有分寸、懂得和异性保持距离的人,却毫不客气地让一个“陌生”的相亲对象喝掉她不喜欢的汤。
而梁圳白面对这个堪称任性的要求,竟也没拒绝。
这种自然流露出的默契程度,就像是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将其他人隔绝在外,无法插足分毫。
封骞静了片刻后,没表情地骤然笑了。
要说这俩人以前不认识,他直接倒立吃屎!
第50章 Windbell 05
Windbell 05
这顿饭除了知雾外,其他两人几乎都没怎么动筷。
用餐结束,她拿餐巾擦了擦嘴,抬头提醒身侧还在用眼神不甘示弱互搏的两人:“我吃好了。”
话音刚落,耳边不约而同响起两道声音。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总算结束了,带你去下一趴。”
上一句是梁圳白,下一句是封骞。
两只摊开的手,两个截然不同的选项摆在知雾面前。
给出的答案既代表了她今晚的去向,也揭示了她对于接下来接触人选的择定。
“他不适合你。”梁圳白目光锋利沉锐,扫着知雾的眼睛,率先冲着她直白道。
知雾的胸口轻微起伏了两下,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视线。
佯装作没听见般,径直对着封骞礼貌笑笑,伸出手:“那就麻烦你了。”
自始至终她都很清醒,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是一段逢场作戏的、能够让自己顺利脱身的婚姻。
这段虚假关系和谁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是梁圳白。
至于原因是什么,她自己也再清楚不过。
毕竟打从两人重逢后的第一眼起,心跳就挑明了一切,让没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本来以为时间会冲淡许多情愫。在国外的空余喘息时间,她却依旧沉湎在从前的每一刻。
曾经被吸引着翻看过无数旧情人重逢的帖文,无数次想过两人再见面的样子。
想象对方可能已经名利双收、可能早已经记不清她的脸、甚至可能已经早就结婚生子。
无止境的猜测和仅仅是幻想也遮盖不住的难过,填塞进知雾异国他乡的每一年。
而这些都在见到彼此的那刻化作乌有,重逢那天,望着那双和她一般无二,压抑着试探与震动的眼睛。
知雾无比确信,这几年不止是她,梁圳白过得也同样煎熬。
浓烈的情绪像是破茧的蝴蝶,势不可挡地冲出,让她枯寂的心得以鲜活复燃。直到这一刻她才不像个情绪缺失的木头人,总算活了过来。
她没办法否认,都已经过去四年的时间。
她还是没法放下这段感情,忘不了他。
所以说,这场交易,她也同样没办法做到拉着他一块下水。
怕到了最后舍不得。
封骞侧身冲梁圳白飞去一个得胜般的眼神,抬手将知雾虚虚放在他手心的手牢牢握住,牵着人往外走。
而她也沉默地顺从了,僵硬地跟在封骞的身后,甚至不敢再回头看梁圳白的神情。
她往前走,给脑海灌输话语打气,不断给自己下着暗示。
董知雾,你的选择是对的。
不要因为他的一点示好就动摇。
两人的肩膀即将擦身而过的刹那,知雾终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往后看了一眼。
梁圳白仍然伸着落空的手,身姿笔挺地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那双无论是清贫还是骄奢,从未低下过的脑袋,此刻竟然微微僵硬垂着,连背影都隐隐透露着黯淡。
像是只被狠心遗弃在原地的动物。
因得这一眼,知雾的心不能自抑地重重一跳,肩膀像是骤然失去力气一般垂下。
不可否认的是,梁圳白对她的情绪影响实在太强烈。
他单是这样静静站着,什么也不做,她的目光也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带跑。
再在这多等一会儿,说不定下一秒她就会心软改变主意。
知雾抿起唇,硬着心加快了脚步。
……
封骞的车子内饰改造得和他的人一样张扬,车载香水是浓香型,知雾坐进去扣上安全带,感觉连鼻腔里都充斥着香水味,不由得开窗咳嗽了两声。
跟封骞走,只是想让梁圳白死心,并不意味着想这个点赶去下一趴。
她看了眼现在的时间,果断道:“封骞,麻烦你直接送我回家吧。”
封骞打着方向盘,不以为意道:“出都出来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
“这附近有个很有名的酒吧,我一般都不带人去,给你破个例。”
他斜眼松弛地吹了声口哨,搭着她后座的靠枕,兴奋地和她说:“正好有个局缺人,怎么样,你很少去这种地方吧,我朋友都在,要不要一块过去玩玩?”
他把日常撩妹的伎俩又不自觉地施展到了知雾身上,偏偏忘了后者对此并不感冒,只是往后退了退身子,淡淡地回视着他。
两秒钟后,封骞主动败下阵来,哼哼道:“我这不是刚回国吗?他们特地给我接风的。我就过去和他们交代两句,放心,还要开车呢,也不喝酒,马上就走。”
和封骞认识的这几年,知雾早就见识过他这副不着调的性格,不能确定他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不大放心地重申道:“那说好了,别到时候又赖着不走。”
“放心吧,绝对不会。”封骞说着,车子已经马上快到目的地。
大学的时候知雾最好的朋友周筝也很爱泡吧,她为了去接人没少去过那。
加上有段时间陪梁圳白去打工,她早就对那里的运作模式熟得不能再熟悉了。
毕竟是首都,临京的酒吧普遍比海市的要更大,规模也更正式一些,但也是大差不差。
知雾本来想安静呆在车里等封骞出来,没想到里头的人早就得到消息在门口迎接恭候了。
车子一停下,立马有好几个人聚到车子边等着他们。
这下知雾想装不在也没用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封骞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