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一身白色小香风的长裙套装,上衣外还套着一件毛绒的蝴蝶结小斗篷。
天生的淡棕色长发披散着,看上去温柔又知性,怎么看都和身边的封骞不是一路人。
“看来,我们一直游戏人间的骞哥也要从良了。”几个朋友肆无忌惮地开他的玩笑。
“家里介绍的,我们两个现在还在接触,”封骞被左右簇拥,佯装无奈地解释,“如果到时候结婚,在场的各位记得可要赏脸来喝我们的喜酒。”
封骞在圈子里一直以浪子闻名,大家原本只是当个寻常玩笑,亲耳在他嘴里听到“结婚”这两个字时,不由得狠狠一愣。
当即就有几个女生向知雾投来了复杂的目光。
知雾走得慢,落后了他们几步,完全没听见他们刚刚在前面起哄什么。
刚刚进酒吧的时候被里面的音乐吵了一耳朵,她的思绪顿时有些发散。
忽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陪梁圳白来上班时的情景。
他怕她的耳朵承受不了酒吧里嘈杂的DJ音乐,特地给她戴了副耳塞。
那时候周筝才知道他们俩人不声不响地在一起了,正在气头上,点了名要他输。
酒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下去,余光中,他的眼尾和脖颈很快泛起红。
知雾的手一直被他的大掌牢牢压着,她想阻止他别再喝了,再这样灌下去可能会出事。
这时候周筝忽然使坏改了惩罚,将酒换成了吻。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她浑身僵硬地望着梁圳白撑着身子,那双清亮漆黑的眼睛越靠越近,几乎把她周身的空气都要掠夺走。
带着些酒气的灼热呼吸落在她的脸颊,带来阵细碎的痒,这样亲密的接触和对视,很快令她的脖颈也不争气地跟着烧了起来。
但是直到最后,他也只是五指控着她的后颈,用嘴唇克制地纯然碰了下她的额头。
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了,知雾也还记得这个令人浑身滚烫的吻。
她自顾自地失着神,没注意到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摆了一个杯子,身边落座下一个女人。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那人边倒酒边问。
“在国外,”知雾答,“我们是合租室友。”
“既然是这样,应该知道他背后有不少风流债吧。真正的浪子,不会为任何人回头。如果某天想定下来,大概是想找个人接盘了。”
“你这样的乖乖女,以后管不住。”
知雾淡淡道:“我不在乎,我只需要他和我结婚。”
她说的是实话,封骞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知道,也不会投入任何的感情。
但偏偏这样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惹得女人面色难看,十分不满。
她端起桌上的杯子,忽然泄愤般朝着知雾泼去。
知雾及时避开了,但是没能完全避掉,裙子瞬间被酒液打湿了一大片。
她一把摁住那人的手腕,皱眉:“你发什么疯?”
很显然,两个女人为了争夺封骞大打出手的戏码在这里并不是第一次上演了。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看戏,甚至没人去通知当事人一声。
不过那女人似乎是喝醉了,很快倒在沙发上,人事不省。
知雾只能自认倒霉,她抽了点纸巾将酒渍粗略擦了擦,有一部分已经渗透进布料,传来一阵湿哒哒的难受感。
胸口深深起伏了一下,本来就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的心情,因为这段不愉快的插曲,瞬间攀升到了顶峰。
她看了眼不远处被好几个人好言劝着,无奈端起酒杯的封骞,不由得抿了下唇。
知雾拿起解下放在身边的围巾和包,指着封骞对一旁的酒保道:“和他说一声,我回家了。”
还没等酒保作出回答,她已经率先拿着东西,抬步走了。
就在知雾走后不久,被众人簇拥着终于寒暄完毕的封骞,将手里一口未动的酒杯放了下来:“我真不能喝,答应过,等下还得送人回家呢。”
话说完,他顺势往这边的沙发区看了眼,神色一愣。
那边空荡荡的,除了一个抱着酒瓶沉睡的女人外,没有知雾的身影。
“哎,她人呢?”
“封先生,”酒保耐心回答,“那位小姐刚走没多久,她让我转告你一句,她回家了。”
封骞的笑容顿时凝滞在脸上,骂了句脏话。
也顾不得其他人了,匆匆披上自己的外套,拿上车钥匙就追了出去。
……
外头又下了一阵小雨,把上午刚降下的雪融化了一部分,道路变得更加湿滑难走了。
一股刺骨的冷意将知雾包裹,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的嘴里呵出白雾,走到外面拿出手机软件预备打车。
呆在国外太久,平时又有司机接送,她有些不太会使用这个国内的软件,低头不确定地摆弄了一会儿。
被酒弄湿的裙子被风吹透,腿上攀爬上一阵又一阵的湿漉黏糊的冷意。
她有些狼狈地蹲下身子,淋着雨用手臂环着自己取暖。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车胎辘辘摩擦碾压过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大灯笼罩过知雾的全身。
她眯起眼睛,抬手挡住光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这时车子停下,车门打开,逆着光踏下一道修长清冷的身影。
他撑着把宽大的黑伞,稳稳地遮挡在知雾的头顶,为她在飘摇的风雨里辟出一方温暖空间。
眼睛终于开始适应了光源,知雾有些朦胧的目光落在那人恍若神o降临的脸上,心脏不受控地一跳。
她始终不愿意被他撞见自己的狼狈,一瞬就别开脸。
“董知雾,我早说过了。”梁圳白撑着伞站定在她的面前,那双冷感丹凤眼深深攫取着她的脸庞。
他的嗓音沉稳,透着股意料之内的笃定。
“他不适合你。”
所以,选我吧。
我才是你的最优解。
第51章 Windbell 06
Windbell 06
梁圳白独自一人开车来的,没喊司机。
车里的暖风温度开到最大,吹得冻僵的身体逐渐开始回暖,知雾吸了下发红的鼻尖,感觉牙关还是有些抖。
从边上忽然丢过来一件还带着男人体温的大衣外套,正好落在知雾的腿上,一股独属于梁圳白的、冰雪融化般熟悉的冷冽气味将她从头到脚包裹。
不知是衣服保暖亦或是感受到了安心,全身乍然就暖了起来。
梁圳白只穿着件薄薄的高领毛衣,闲适地坐在驾驶位上。那双冷致的手搭着方向盘,额上的碎发散落,侧脸轮廓深邃。
她还是头一次见他开车的样子,目光专注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冷峻的神情衬得气质愈发成熟稳重,全身散发着一股独属于成年男人的迷人魅力。
尽管刚刚两个人还很平和地坐着吃饭相亲,知雾现在却有些无话可说。
倒也不是因为没有话题,而是能说的话大多都牵涉到以往,提了只会破坏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只能另辟话题。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回公司开会,正好开车路过而已。”梁圳白面不改色道。
“少骗人,你的公司和这边,可明明是两个方向。”
话一出口,知雾就轻捂着嘴察觉失言,立马反应了过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梁圳白意味不明地偏眼望过来:“董知雾小姐,对我的个人情况还挺了解。”
他轻声笑了声,嗓音探究:“明面上装作毫不在乎,实际连我公司在哪都了如指掌。”
“你扪心好好问问,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不剩吗?”
知雾有些懊恼,指尖尴尬地曲动,被他这番话说得脸上发热。
这时,她感觉兜里的手机忽然开始振动起来,有人打电话来。
知雾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提醒。
是封骞。
看到来电人的那刻,她原本打算接起的手,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些迟疑地顿了顿。
就那么一会儿的愣神的功夫,从旁边的驾驶位已经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
宽大的掌心牢牢覆过住知雾右手手背,泛着薄茧的指尖无比强势地先一步替她摁下了屏幕上的挂断键。
直到通话结束,知雾才迟半拍反应过来捂手机,怒目回视:“你干什么?”
“说不定他找我有什么急事呢?”
“急事?”梁圳白嗤笑一声,没把右手收回来,反而单手游刃有余地搭着方向盘,冷白的手背上浮着漂亮的青筋脉络,他淡嘲,“在酒吧忙着喝酒聚会的急事吗?”
知雾本来被封骞今晚的举措弄得心情很糟糕,都不想接这个电话了。
闻言,心里瞬间横起一股气,甩开他的手,重新翻找通话记录,话语脱口而出:“那也不用你管。”
“我们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话音刚落,本来还在黑夜中安稳疾驰的轿跑忽然在马路上一个刹车,重重停在了路边。
知雾的身子因为惯性猝不及防地前倾,手机差点从手中飞出去。
她扯着安全系带稳住身形,艰难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生气,先一步感受到了身旁男人毫不遮掩压得极低的气场,心头顿时错愕地忪怔了一下。
夜色如潮淹没了所有的光线,只有几丝月光微弱地撒进车前窗内。
梁圳白原本还有点笑意的眼瞬间淡了,上半身如弓弦般微曲绷着,两手手肘搭着方向盘,大半张脸几乎都陷在阴影里,辨不清此刻的具体神情。
他半眯着眼睛,默不作声地静静盯着她的脸,那抹危险的压迫感瞬间令知雾的第六感不安地警觉狂跳。
偏偏就在此刻,知雾的手机第二次来电打破了寂静,屏幕闪动显示的“封骞”两个字在黑暗中几乎无所遁形,就算是想刻意遮挡也无从下手。
她的手快,梁圳白解开安全带的动作更快,身形下覆,轻松擒住了那两只纤细手腕,重重摁着压制在身侧。
振铃的手机从手间掉落在车子地垫上。
“干什么?”知雾将怒气一股脑发泄出来,气得抬腿踹他,没想到被他反压住膝盖,她冷笑,“梁圳白,你忽然发什么疯?”
“你和他什么关系,”他居高临下地质问,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就称上‘我们’了。”
知雾尝试挣扎了一下无果,努力平复着胸口,她仰起脸,视线故意盯着梁圳白微微皱起的眉宇,报复性一字一句地回:“未婚夫妻啊。”
“我们家里催得比较着急,说不定见过父母后觉得挺满意,之后就直接订婚了。”
即使周围一片昏暗,她也清晰地看见梁圳白额上的青筋跳动了两下。
他面容有些苍白,呼吸缓然一滞,目光攻入她的眼底,在一错不错地打量,在细细分辨她话中真伪。
而知雾蜷缩的指尖死死抵住掌心,亦不相让地与他对视,面部姿态坦然。
半晌,是梁圳白先败下阵来,妥协般轻松开了她的手,默不作声地俯身将脑袋埋入她的脖颈,语气略有哀求:“知雾,能不能别这样和我说话?”
“是你先这样和我说话的。”
知雾揉了揉自己被捏得发疼的手腕,视线落在虚空一处。
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毫不留情地说道:“更何况,我也觉得封骞是一个挺好的结婚对象。”
“我们认识四年的时间,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对于彼此的生活习惯、兴趣爱好再了解不过。”
“与其找一个不清不楚的男人嫁了,倒不如选自己熟悉的合租室友,也节省掉了解彼此的时间……唔!”
这时,知雾感觉到梁圳白忽然侧过头,灼烫的唇畔紧贴在她雪颈边汩汩流淌的血管上。
犬牙无声摩挲着那块肌肤,似乎随时都能发狠咬下来,惹得她敏感地瑟缩了一下。
“不对,”他双目亮锐,在黑暗中凿了个滚烫的洞,仿佛要看破她所有的伪装:“你要是真想结婚,就不会是这种态度。”
“知雾,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连替他解释都像是在哄说自己?”
知雾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眶顿时就热了。
“有什么不对的?”她的嗓音莫名其妙就抬得高了些。
“他再怎么不好,也不会把几个月的感情只当作一场合约,不会当众对我说演累了,不会觉得我把感情太当回事。”
“不是吗?”
当初梁圳白逼着她分手,对她亲口说的那些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一字不差地奉还。
现在终于找到机会反击,心头却没感觉到半分痛快,反而觉得胸口憋屈得快要爆炸。
“梁圳白,我也是人,不是个不会受伤永远站在原地等你的棉布娃娃,”时隔这么多年,知雾终于能够骂出口,“你是不是还以为和以前一样,只要放下姿态哄哄我,我就会自己主动往上贴。”
“不会了,再多的感情也有耗尽的那一天。”
“别忘了,当初的分手也是我提的,”她淡淡推开他的手,“你的示好,我现在已经不稀罕了。”
她残忍撕开两人之间血淋淋的旧疮疤,像是亲手给了梁圳白挥了一击重锤。
他维持着被推开的姿势,僵硬在原地,仿佛变成了一块一动不能动的石头。
好久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才撩起漆黑眼睫,有些狼狈地哑声道:“知雾,其实我当时是……”
“你到底送不送?”知雾却没耐心听下去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要是送不了,那我下车继续打车吧。”
说完,她干脆作势要开车门下车。
门把立刻被身后伸来的一只骨骼分明的手牢牢抵住。
梁圳白动作太急,连手腕都用力到微不可察地发着点颤。
“我送你回去。”他默然说完后抽身,重新挂挡踩下油门。
……
近郊车程离市中心挺远,到家时时间已经很迟。
知雾今晚将话都说明白了,以梁圳白的性格,她默认以后都不会和他再有什么交集。
当即没什么犹豫地下了车子。
衣兜里的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响,她终于不受干扰地接起封骞打了快一晚上的电话。
对面显然对于打了这么久没通的电话没抱什么期望,骤然听见知雾的声音还有阵茫然,随即手忙脚乱地握紧手机:“姑奶奶!你终于消气接电话了!”
感情他还以为她是因为在气头上,所以才这么久不接电话。
知雾边听着边往里走,也没否认。
“刚刚发现你一声不吭地走了,把我吓了一跳,招呼也没打就冲出去找你了,结果也没找到你人。”
“我就不该把你一个人晾在那里的,都是我的错,”
“你也是,走得那么干脆,怎么不叫我一声,让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