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知雾的手腕,侧头在她的掌心印下一个气息微凉的吻。
做这个动作时,他的眼睛仍然直勾地盯着知雾的脸,片刻也没有挪移。
这个动作在西方的含义里是一种邀请,非常明晃深重的情。欲暗示,似乎在引诱她着做出更过分更出格的事。
知雾心率加速,脑中一团浆糊,差点就被这双眼睛骗着半推半就地栽进去。
好在关键时刻,还残存的一丝理智令她及时刹住了车。
“不行,”她的眼神立马恢复清明,连忙从他的身上起来,头皮后知后觉发麻,将话说得十分理智坚决,“我们不能这样!”
梁圳白眼底闪过一丝懊恼,眼睁睁看着知雾下床胡乱穿上拖鞋,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逃也似的去了别的房间。
知雾将隔壁客房的门板狠狠一关,用后背抵住了门,努力平复自己溃不成军的呼吸和心跳。
太荒唐了。
她难以置信地蹲在地上,唇部不断传来的肿。胀疼痛感不断提醒着她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知雾狼狈捋了把自己散落的额发,双腿直到现在还在没力气地发抖。
她用力闭了下眼睛,感到无比羞愧。
才同居的第一天而已,她就对梁圳白做出这种事情。
那之后该怎么面对他?
……
在客卧心绪不安地呆了一晚上,做了好几个混乱的梦,甚至还梦见了梁圳白摁着她的腰,将昨晚的事进行了下去,满室情翻浪滚。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知雾明显睡眠不足,有些头重脚轻地开门下楼。
看见楼下梁圳白已经穿戴整齐,衬衫的衣领扣到最上面那一粒,领带打得很板正,正在餐厅吃早餐。
他的神色索冷清淡,看上去和往常别无二致,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知雾有些踌躇地过去坐下来,餐桌上都是提前定好送过来的餐点,菜品种类多样,非常丰盛。
她拿起筷子,尽量维持着自己平静,夹了一块切好的培根三明治。
“你慢慢吃,我时间到了,先去公司上班,”梁圳白已经用餐完毕,和她交代,“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知雾终于磨蹭着抬头看了他一眼,但随即很快心凉了大半。
梁圳白的唇线条清晰,色泽很淡,下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破了一小块,有道口子,看上去格外惹眼。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咬的,知雾面红耳赤,负罪感强到想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偏偏他却表露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就这样直接出门了。
将早饭吃完,知雾给仰姣回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下午就来参加面试。
仰姣明显很高兴,又拉着她说了很多话。
知雾在国外时几乎没提过自己的家庭情况,她和封骞一样,想当然地以为她生活过得比较拮据。
聊到后面,仰姣甚至还小心翼翼地开口,想给她介绍点来钱快的私活。
知雾既好笑又感动,婉拒了她的好意。
挂掉电话,她换掉了睡衣,准备化个淡妆出门。
抹唇釉望向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也没比梁圳白好到哪去,摸上去还有点隐隐作痛。
她将唇釉放下,转而从抽屉里拿了个口罩给自己戴上。
收拾好东西,知雾准备出门,拨打司机的电话时才发觉不对。
她已经不住在董家了,让董家的司机大老远过来送她一趟未免有些太过于兴师动众。
这几年一直在国外搭乘巴士,回国后去哪又都有家里专门的司机接送,她已经习惯了这样报出地点就能直接走的高效出行方式。
现在突然没有司机在身边,还有一瞬茫然。
知雾将电话挂断,打了辆出租上车。
初春的天气,车里还开着暖气,好久没有通过风的车厢里气味混杂。
她将窗户降下来,这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呼吸重新得到解放,脑袋开始自动思考之后该怎么去上班了。
车程很近,很快抵达了仰姣口中的哪家律所。
这家律所名字叫京肇律师事务所,总部就开设在临京,拥有超过400名合伙人,以及超过3000名律师。业务领域广泛,人才接收的也都是五院四系的法学生。
在全球设立五十多个办公室,即使在国内的八大律所中排名也非常靠前。
周围都是摩天大楼林立的CBD写字楼,知雾乘着电梯上高层,踏入京肇律所大门。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收到了通知,很快就有秘书出来接她,带着她去了一个安静的私人办公室见HR。
其实抛开仰姣这条关系不谈,知雾和京肇的大老板段锐楷也算是见过面认识。段锐楷和知雾的亲哥董知霁关系很熟,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毕竟京肇律所名气在外,董氏集团旗下公司很多合同经济纠纷方面的问题,需要打官司时,都会选择优先和京肇合作。
上大学那两年知雾被董煜明带着参加饭局,和段锐楷见过几次面,甚至前两天的董家私宴,他还作为董氏合作伙伴被邀请出席过。
只是认识老板归认识,入职该有的流程一个也少不了。
面试倒计时三十分钟,面试官一共五名,分别是一名资深律师和四名合伙人,围绕着知雾投递来的简历和一些实习实际经验展开了深入挖掘提问。
同时还用英文出了几道考题,测试知雾的英文应用水平。
对于在英国留过学的知雾来说,这些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翻译考题,并不存在什么难度。
面试结束,京肇的几位面试官简单综合商议了一下,一致认可她可以通过面试入职。
刚进来有为期两个月的试用期,两个月后自动转正。
确定好面试意见,秘书处的一名女生领着知雾去见京肇人事处的领导,同时去递交面试结果。
刚进办公室,知雾一眼就认出对方是京肇的二把手,段锐楷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何宙。
这人平时在段锐楷身边,也跟着参加了很多大大小小不同的应酬,就连她这种不怎么赴宴的,也早就眼熟得不能再眼熟。
在她认出何宙的同一时间,何宙也瞬间认出了她。
还以为知雾是律所的客人,他动作幅度极大地从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敢有任何怠慢地作势要向她问好。
“何律您好!”知雾率先抢过话头及时制止了他,向他重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我是京肇今天刚通过面试的新人律师董知雾,希望何律之后能够多多关照。”
带知雾来办公室的一旁秘书见状,立马见缝插针地将自己手里的报告资料交到了何宙的手中。
何宙这才将勉强目光从她身上挪走,接过资料低头随手翻看了两下。尽管满腹疑惑,但还是礼节性和她回握了下手:“您好。”
知雾不用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毕竟以董氏和京肇的关系,她想来这里当执业律师只需要开口一句话的事,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
何宙当了这么长时间的随身助理,虽然猜不透她的目的,但是最基本行便利的人情世故还是会做的。
他随手翻了翻手里的报告,想了想,重新和身边的秘书交代道:“这次招进来的这位董律师我还挺满意的,我们京肇的聘用诚意很足,试用期就免了吧,工资直接按照正式律师的薪资开。明天就直接正式来上班。”
“丹丹,给她好好准备一下,收拾一个大点环境好一点的工位。”
他巧妙地将话术变了变,将知雾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渺小求职者瞬间拉到了能被京肇专门聘用的高度,还破例将她的试用期豁免了。
连秘书都微诧异地看了知雾一眼,不知道她的能力究竟优异到什么地步才能让领导这么青睐有加,立马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趁着知雾跟着秘书出去熟悉律所环境,何宙左思右想,确定刚刚没有做出什么错误决策,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回到座位上,立马马不停蹄地给段锐楷拨了个电话,说明了前因后果。
“谁?董知雾?”那头的段锐楷接到消息也是吃了一惊,将手里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这小丫头片子怎么来我们这打工?”
他很是头疼地控诉:“不行啊,她要是在这受了什么委屈,回头和董知霁一告状,他这妹控不得立马从广港坐飞机回来扒了我的皮!”
“三少,”何宙幽幽纠正道,“比起远在千里的董少,您似乎更该害怕的是前几天已经宣布和她订婚的那个君越资本的梁圳白吧。”
段锐楷不由得轻“嘶”了一声,一时间感觉头似乎变得更疼了。
他仰面躺在工作椅上轻抛着手里的打火机,转着椅子深思熟虑了一会儿。
最终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起身拿起放在边上的手机,翻找出和梁圳白的聊天框,给他发了条讯息。
[喂,在吗?]
[有空过来我律所一趟。]
[快来把你老婆带走!]
第60章 Windbell 15
Windbell 15
另一边的知雾并不知道自己来律所工作的事已经被人告诉给了梁圳白。
办工的工位还没有收拾出来,她只能先跟着刚刚给她带路的秘书,去挨个认识律所的同事。
没走两步,仰姣满脸笑意地放下手里的材料走过来,给了知雾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埋在她脖颈蹭来蹭去。
“亲爱的,终于等到你来了!”
知雾张开手臂回抱了她一下,两人像是回到英国满地跑去实习跟案子的时候,又能在同一片领域里重新开始并肩作战。
介绍任务从秘书落到了仰姣的身上,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快两年,对各个地方都熟悉得很,对于怎么快速介绍信手拈来。
按照工位位置划分,目前在律所工作的律师大概可以分为合伙人、执业律师和实习律师三种。
合伙人通俗易懂地来说就是案子接到比较多的律师,在业内打出点自己的知名度后,有些过于琐碎的小案子没精力接,就会考虑分给一些没有案子的其他律师。
仰姣通过这两年的打拼已经隐隐有晋升成为合伙人的潜质,找她的案子多到根本有些接不过来。
而知雾只是才刚入行的新人律师,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我听说刚刚何副总在办公室看完你的简历,把你的试用期直接取消了?”
侧身介绍完自己,斜对面的一个律师办公位上,传来一道质询的声音。
知雾循着声源回身望过去,看见一个留着中分短发的女生正望着她的方向,微微挑了下眉梢,浑然直白地厌恶发问:“你关系户走后门啊?”
“说什么呢?”仰姣气愤地一把将知雾护在身后,口齿伶俐地维护她,“她是我大学学妹,简历是我亲自投给人事部的,很多领导都看过。人也是刚刚才参加完面试拿到面试结果,报告都还在手上,谁说是关系户了!。”
“只会道听途说,有本事你在法庭上也用传言来当证据,看法官承不承认。别的不说,你作为一名正式律师,光造谣侵犯名誉权这条,估计也帮客户诉讼过很多次了,应该很清楚这是犯法的。”
仰姣熟练地将她一通怼,怼的对方都有些哑口无言。
这才翻了个白眼,回头拉住知雾和她说明。
“你别理她,她叫邰白亦,也是个执业律师,在业内还挺出名。不过她平时说话太直太难听,脾气又差,在律所里人缘可不太好,没什么人愿意和她呆一块工作,都希望她能够早点自己出去单干工作室。”
“邰白亦她不是临京本地人,是外地迁户口来的。听说原本生活在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全凭自己的一腔本事拼命闯出来,现在才能拿一个月几万块的月薪。”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格外讨厌关系户,虽然理智上觉得情有可原,但有些时候还是会觉得她脑子有大病。”
“拜托你怎么可能是关系户啊!但凡她稍微了解一下你的家庭条件,就知道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临京土著。为了去国外留个学拮据到连房租都交不上,哪来的后门走?”
“……”
为什么所有的留学生同学都觉得她很穷?
知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颊,为自己艰难找补:“学姐,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可能的。”
仰姣摆了摆手,压根没将她的话当回事。
她帮着把知雾的工位收拾干净,又给她指了指自己的工位方向,两个人并距离不远。
“我们律所茶水间有免费的咖啡供应,午饭去楼下的食堂吃。别看我们律所这么多人,到了饭点你也不一定能约得到人一块吃饭,等到之后忙起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知雾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仰姣自己也挺忙碌,给她当完向导又回去忙工作了。
留下她一个人有些无所事事地坐在工位上。
兜里传来声提醒音震动,知雾伸进衣兜,打算将手机掏出来。
这时,蓦然听见律所那边传来不小的动静。
她眯起眼睛望过去,见好几个律师聚集在邰白亦的工位前,正在兴奋讨论着什么,听着好像是在说什么案子。
以前当实习生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作祟,知雾忍不住起身跟着凑过去,想听听他们在讲些什么。
还没走近,就听到有人无不艳羡地冲着邰白亦说:“怎么这次君越的案子又给了你去跟进啊,他们真是我们合作过的公司里最省事的甲方了,差旅费报得很及时,报酬也开得很丰厚。”
“老天啊,求求你多给我们律所几个这样的好甲方吧,多分几个没那么多破事的必胜案子。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保佑我挣大钱!”
“别的不说,你想得倒挺美的。”
知雾本来只是打算随意听两句,没想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晃了下神。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君越――是梁圳白名下的公司。
“可能是我和他们公司的人接触得比较多吧!”邰白亦此刻浑身充斥着一股优越感,不着痕迹地冲着众人炫耀道,“他们的案子活是都相对轻松,赢面又大,只要胜诉了就好。就是要求律师得负责任一点,尽快做好方案审理开庭,对效率比较注重。”
“我都能能做到,求求你把这个案子给我做吧。我最近接的一个全风险代理民间借贷快把我逼疯了,进二审的案子还嫌我开价一万五,人家还嫌我贵要砍。”
邰白亦笑了笑:“这么惨啊,等会儿我联系了他们的对接人过来,你赶紧趁机去认识一。说不定下次我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来找你了。”
“那感情好,麻烦邰律以后多帮衬一下我。”
这时邰白亦瞥见了站在一边的知雾,说话声音顿时很突兀地停了,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淡下来,显然很不愿意让她听这个墙角。
知雾对案子归属谁完全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想问问:“君越要打的是什么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