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吧，挺开心的。”江宿秋也不拿工具出来，左右店里没人，小花学字，自己一天到晚除了跟着练字，也怪无聊的。
自从上次薅羊毛薅狠了，系统也不跟她斗嘴玩了，跟这个人唠唠也挺打发时间的。
“有什么可开心的，早晚都要收了去嫁人。”妇人叹道。
江宿秋支起胳膊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捧哏：“是哦～嫁人前搞点小金库不也蛮好？”
那妇人一甩麻青帕子，撇嘴眯起眼，小声说：“搞的银子越多，嫁过去补贴夫家的就更多，不如收了铺子直接嫁过去，到时候哪边钱多哪边就花钱多。”
“很有经验嘛～”江宿秋感觉她快奔主题了，可是自己还没聊够，便嬉笑打岔道。
“嗨。”
说起这个，妇人可就来劲了，拿着帕子又是一甩，“我见过的多了！想想东大街的绸缎店掌柜，西大街的首饰店掌柜，还有沉参街的浣衣店掌柜，哎哟嫁人前经营得多好，那人多得，啧啧啧，比你这可好太多了。”
“唉，刚做嘛。”看着妇人扫了一眼店里之后那嫌弃的神奇，江宿秋垂了眼含笑自嘲道。
这姑娘看着柔弱，半老妇人抓紧机会，凑近了劝道：“就是趁着才刚做，收手啊！你看我刚才给你说的那些，哪个不是赚得盆满钵满，成亲之后，哎哟店都卖了！这不是白干了！到头来还被婆家嫌弃抛头露面！”
江宿秋听得认真，赞同地点点头，斩钉截铁道：“是啊，姐姐说得对，这么多委屈，不能嫁人。”
妇人呛到了：“……”
“钱重要还是嫁人重要！”
“当然是钱重要，嫁人看你说的不是赔本买卖吗，做这事不是傻啊。”
“哪有女人不嫁人的！老姐是过来人，你这模样好，趁着年轻，挑个好夫家，尽早过了门，才能多生几个。”妇人被江宿秋这奇怪思想搅得又气又急。
这回轮到江宿秋喷了：“干嘛要多生几个？生孩子多疼多危险啊。”
古代的医学水平，生得顺利那叫福大命大，一不小心难产人可就没了。
“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妇人莫名其妙地看她。
这条路看来是聊不下去了，江宿秋又岔开话题：“那可以这样啊，我带着一堆钱嫁过去，让那男的找小妾生娃去，我负责赚钱貌美如花。”
闻言妇人倒吸口凉气，连珠炮似的发问：“你是傻子吗？你赚钱？小妾生孩子？那家里还有你地位吗？你赚的钱还是你的吗？全是小妾的孩子的了！”
看她那惊恐的双眼，仿佛她自己就是那个钱被小妾孩子占了的可怜主妻。
“说的是哦，那还是别嫁人了。”江宿秋无比真诚地点头，像极了上课坐第一排的好学生。
妇人劝累了，还有点无语，两眼呆滞地靠在柔软的沙发椅背上不想动弹。
江宿秋偷偷抿嘴一笑，就拿了款式给她看：“姐姐看看样儿，做个歇歇先？”
妇人随意瞥了一眼，眼中顿时一亮，坐直了身子低头看去。
“哎哟这好看的，哎哟这么贵啊。”
她连忙把目光从四星挪开，顺着价格一路往下看，看到最后一个八十文的单色甲油，虽然看过四星再看这个不尽人意，但在她的眼光里，也是很好看的了。
早听街坊邻居那些姑娘婆子说这美甲不错，以为都是吹出来的，没想到真这么漂亮。
“做得很快的，两刻钟就够了，新人第一次来有九折优惠哦，只有一次新人折扣，姐姐可想好做哪个。”江宿秋倒不是强行劝人花钱，而是她来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实在想坑她。
只有一次，那可得好好想想，妇人琢磨着，打折这东西肯定是价格越高越划算，但是打完折也做不起呀，六百五十文打完折，也是好几天饭钱啊！
“别人我不告诉，范家大夫人，涂的这个。”江宿秋挤眉弄眼地指了曙色甲油给她看，“好看着呢。”
这颜色确实贵气，妇人看了一眼就不想选别的了，往下看了眼价格。
两百文。
吓得她眼皮子都要盖上去。
“就这个。”妇人伸手干脆地指了一星甲油，休想多骗她钱，想到八十文还能九折便宜点就开心。
“好嘞。”江宿秋熟练地拿了工具来，边做边夸，“姐姐这手真显年轻，涂上这个颜色保证显白。”
……
做完交了九折的钱，妇人喜滋滋拈着麻青帕子出去了。
把东西收拾好，江宿秋又无聊地撑起脑袋，看着路面上洒下的余晖发呆。
没过几分钟，刚才那半老妇人又回来了。
她一脸焦急懊悔，索性站在门口不进去了：“给你说正事的，怎么还哄我做了指甲。”
“好不好看嘛姐姐～”江宿秋扬起笑脸，聊天玩具又回来了。
这问题妇人也昧不了良心，便直奔主题：“你这店也快垮了不是，幸亏你长得标致，引闲巷有家托我来说媒，问你的生辰八字，若是合，等你过门后帮你经营这店，那家配你是管够了，他家公子身高……”
说正事可就没意思了。
江宿秋扑闪着明眸，惊喜地打断她：“真的吗？我可还欠了范府五十两，也一起过门了？”
妇人张着嘴忘了后面的话。
“还有俩孩子，也一起养着？”
“这俩不是你舅舅家的吗？”
“可是归我了呀。”
妇人瞪眼：“还回去呀！你个未出阁的女人带俩这么大的孩子，怎么嫁得出去！”
一直认真写字的小花闻言，抬头对妇人怒目相视，她才不要回去做奴婢一样的女儿。
“是啊，我也没觉得嫁得出去呀，还有五十两欠债呢。”江宿秋可怜巴巴地瞧着她。
五十两这个事……
前面还口若悬河的妇人揪着帕子沉默了。
江宿秋伸手像是又要拿工具出来，冲她眨眨眼：“要不姐姐再卸了做个贵点的，帮我还债出出力，也好早嫁人不是。”
妇人连声说着“再商量再商量”，两只脚早退回街上，甩着帕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前脚送走了妇人，后脚竟看到大地惊慌失措地跑来了店里，手舞足蹈着，嘴里又说不清什么。
江宿秋心里一惊，便赶紧关了门回家去。
第15章 药罐睁眼
在急急忙忙赶回家的路上，江宿秋想了很多让大地慌张的可能。
土房子塌了？
野狗野猪闯进家了？
地痞流氓跑了大老远去打劫了？
到家慌慌张张推开门，大地拉着她就往卧室去，还一直比划着自己的眼睛。
随着卧房门打开，一束橘色夕阳斜斜地照了进去，枕头上的一双温润眼眸看了过来。
江宿秋脚步一顿。
床上那个男人一言不发，只是温柔地看着立在门边的她。
好汤好药养了这么久，他终于醒了。
江宿秋情不自禁地捂着嘴，朝他一步一步缓缓走近，走到床边时已是热泪盈眶。
两个孩子跟在门口，看着这画面，也是鼻子一酸也泪汪汪的，姐姐和姐夫的感情真好。
“兄弟你终于醒了……”
江宿秋坐到床沿上，不由自主地感叹着，“醒了好啊，早醒来早还钱啊，还完你就自由了，我给你算算一共花了多少钱……”
她掰着手指头还没开始算，男人的手便先抬起来了。
这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她看着男人微微皱起的眉头，这不就是算美甲价格突然抬手的诈尸画面吗！
江宿秋无语了一下，答应了病号的要求：“行，现在不吵你，等你彻底恢复了再跟你算。”
余光里看见孩子们在旁边排排站着像两个保安，她扭头一看，两人正迷离地看着她这边，一副磕CP的满足表情。
“认字去，待会儿我考你们！”
看着失望的他俩乖乖地出去，江宿秋脑子一转，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大夫说你还得半个多月才能醒，你现在就醒了，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我想……”
他的嘴唇轻轻开合，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后便没了声，他吃力地又动了动嘴，还是没有接下来的声音。
想啥……
江宿秋盯着他的嘴，捂着胸口，等了半天等不出后半句，差点没憋死。
她泄了气：“你蓄力好下一句了我再来。”
说完起身去院子里教孩子们读书了。
激动的心情还没平复，江宿秋一边教着，一边忍不住时时抬头看看卧室，结果每次抬头，都能和男人对视。
她不信邪地偷瞄了几次，无论何时，他都在看她。
那眼神直勾勾，她去哪就看哪，江宿秋感觉}得慌，干脆回了屋去。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让他别盯着她看了，却听他先费力地说了话。
“看你……”
“我知道你在看我。”江宿秋皱眉，说什么废话，又突然想到刚才的前半句。
他的意思是，提前醒来是为了看她？
这句“我想看你”用尽了醒来攒起的力气，说得毫不避讳，刚醒来的一双眼看着她，纯洁的眼神无比依赖。
不知道他是装纯还是真纯，江宿秋抖了抖眉，叉腰雄赳赳地问：“好看吗？”
男人微微颔首。
江宿秋便翻了个白眼：“那就是个好看的妹子找你要债！”
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记得你叫什么、家在哪吗？”
他的眼神里充满确定，随后吃力开口：“徐端。”
“啊？”江宿秋仔细分辨着声若蚊蝇的这两个字，“你叫续断？你家……卖中药的？”
段绪没力气说话了，只能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
江宿秋被他看得心跳漏拍，别过脸去，忽的两眼一眯，又怀疑地问：“你家还得起钱吧！不会到时候不承认吧！”
段绪轻轻笑了。
看他挺自信，还能笑出来，江宿秋就放心了，看外面天还亮着，便问：“趁着天还早，我去喊大夫再来看看你？”
“好。”
……
“瘫床时间不算久，不过当时失血过多，能这么早醒已经很好了，至于恢复到能自由下床，还是别操之过急了。”
大夫把了脉，将段绪的手放回被子里，接着安排道：“养好气血，操劳之事莫想，每日我来行一次针通经活络，辅以你们按揉就好。”
旁边的江宿秋面皮一抽，不好意思地插嘴：“那个……您老每天这么跑，我出不起钱啊……”
刚掀开被子的大夫：“……”
江宿秋尴尬地回应：“……”
这是个问题。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僵硬对视。
段绪穿着白色里衣，在傍晚的寒冷温度下轻轻打了个哆嗦。
床边两人都注意到了，大夫便又掀了他的衣裳，先行针了。
江宿秋在一旁思索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您先跑着，钱不够我会先去告知您的，万一跑多了，就先赊着，我赚了再还，家和店在哪您都知道。”
这话说得真够狠的，大夫笑：“先赊着也没事，把你相公治好先吧。”
“谢了。”江宿秋刚叹口气，又听见大夫笑眯眯地对段绪说了话。
“你这娘子对你真是好啊，欠了范府五十两，赚到钱了还都全花在你身上。”
江宿秋：“……”
他们消息好灵通、好八卦。
等大夫扎过了针，江宿秋拿了轻一些的布盖在上面保暖，抬头时看见段绪含情脉脉的目光。
她愣了愣，莫名其妙地瞪了回去。
等大夫走了，江宿秋扭头就要跟他说清楚，结果他太虚弱，取针的时候便已经睡着了。
她站在床边，影子笼罩在段绪孱弱的苍白脸庞。
还是别打扰病号休息了。
今晚躺在他旁边时，江宿秋闭目祈祷，明天一定要醒得比他早。
只要醒得早，跑得快，尴尬的同床就没有发生过！
结果第二天醒来时，枕边人的眼睛便一直盯着江宿秋了，她二话不说直接跑。
这些天的店里没顾客，江宿秋已经习惯了。
可今天一早便来了三个人。
江宿秋一头问号地看着面前站着的三个男人，看他们的神色倒不是凶神恶煞。
不是来砸店的就行，她看了眼就接着低头教小花背乘法口诀。
其中的高瘦汉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忽然轻蔑道：“以为想点新奇玩意儿就能开个店，小姑娘，太想当然了。”
又来斗嘴玩具了。
江宿秋惬意地撑起脑袋认真聆听，好奇他们还能说些什么，正好从别人眼里找到现在经营的问题。
“就赚了那么几天的钱，没了吧。”说话的矮胖男人站在门槛上，稍微和另一个同伴一般高了。
江宿秋看着他们沧桑的脸，思考着，这仨莫非是传说中的街霸？
高瘦男人接着说：“卖了多少天多少人了，还才这么点东西，切。”
这话说得江宿秋很难过，其他美甲款式没解锁嘛，系统太坑钱了，她也没法呀。
唯一没说话的人在这时，自信地抛出能让江宿秋崩溃的话：“欠人家五十两不去府里当佣人，还出来开店霍霍钱，趁早收了找个男人嫁了吧。”
江宿秋听到这，紧紧地捂住了嘴，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笑出来。
她想了想，这三个人有点眼熟，好像在街上见过……
脑子忽的灵光一闪。
这仨不就是，离得不远的几家胭脂水粉、手霜面霜老板吗？
反应过来后，江宿秋莫名其妙地皱起眉，她这行又没碍着他们赚钱，他们来她这里嚷嚷啥？
她实在有点纳闷，便问：“你们店里都没人吗？不用看店吗？居然有空来我这说这些有的没的？”
耀武扬威的三人闻言集体一噎。
这可真是戳到他们的伤心事了，他们可不就是店里一个月都没她一天的人多吗，看她一开张生意就好，他们眼红吗？
然后这两天看江宿秋店里没人了，这些天积压的嫉妒爆发了，赶紧过来踩两脚吗？
没等他们回答，江宿秋看着眼前这么好的教育反面例子，低头问小花：“这些人在别人店里闹腾，是店家不欢迎的人，应该叫什么。”
“王八蛋。”小花早对这些叽叽歪歪的男人们反感了，一进来就说难听的话，她的乘法口诀都背不下去了。
“小小年纪这么凶。”江宿秋愣了，又带着教育目的地问，“我们可以像他们这样做吗？”
小花很乖：“不可以。”
江宿秋又问：“那他们来我们店闹，我们可以去他们店闹吗？”
三个男人听到这嗤笑一声，都被激起了争强好胜之意，呵，敢闹？他们把亲朋好友全叫上，看看谁占好处，以为自己卖个美甲真是个人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