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冠冕堂皇替我们存着，五十岁全部退还，那我四十九因为交钱吃不起饭死了算谁的！”
墙边一桌上摆了四五盘菜，两边各坐了中年汉子，端着酒碗压着声音怒道。
“他怎么又敢提了，莫非是暗中说服了景王？”
“这事啊，我听说……”
随后两人脑袋一凑，悄声着不知说了什么。
听完，对面那人蓦地倒吸口气，喃喃道：“那完了呀……”
楼梯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段绪收回注意力，向走来的江宿秋看去，她的嘴角微扬，看来是事情谈成了。
江宿秋在桌边坐下，抽了筷子出来，捧着还冒着热气的米饭开始吃。
吃完后，她摸着荷包问：“付钱了没？”
段绪点头。
“还要再吃会儿吗？”她又问。
他便放了筷子在桌上。
江宿秋也放下了碗筷，起身时，一旁的小二便眼尖地把早备好的五罐蜂蜜柚子茶搬了来。
一罐大小和小酒坛子、大些的碗一样，这么点儿东西卖一两，江宿秋在心里叹口气，真是比她的美甲还敢要价。
江宿秋和段绪抱着茶罐回店里，就把代表她的幌子插上了。
在店里忙了半天后，日头渐渐西沉，客人都早早回去准备给家里做饭。
每次饭点前的一个时辰，都是店里最清闲的时候。
一掏柜台里今日的收入，六两多。
江宿秋微微一笑，戳了随身小金库：“看到这白花花的银子没？”
【恭喜宿主存入……】
“不给你！”
【嘤……】
报了小仇，江宿秋舒爽地拍拍手，到后院去拿了自己和小花的披风，路过灶台时拽了拽帮忙切菜的段绪。
“我还要带小花出去一趟，来给我们当保镖。”
她冲回头看来的段绪眨眨眼，先去给小花穿衣裳了。
夜色阑珊，华灯初上。
街上行人不比白日少，江宿秋和段绪把小花牵在中间，大街道的店铺都还亮着灯迎着客，像江宿秋这种早早打烊的屈指可数。
一路上她左顾右盼，每路过布匹店和成衣店，细细看几眼后目光又黯淡下来。
段绪注意着，把小花往前送了送，走到江宿秋身边低声问：“你在找什么？”
“我想找做衣裳的和我合作，但是找不着范府的店。”
江宿秋答着，她觉得既要保证质量又要保证信得过，以她现在知道的消息，只有找范府门下的店才能满足这两点。
说完后，身边的人沉默了一阵。
走出一个人多的街口，耳边才又响起段绪的声音。
“别一棵树吊死，嘉祥的范府虽归范大千金和二公子管，但她总归只是女流，真遇到大事说不上话的。”
第42章 成衣契约
段绪那话听着虽不舒服，但却是实话。
江宿秋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她有些疲惫，笑着问：“会不会有人想，别看这美甲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惜只是个女掌柜，早晚要易主？”
时至今日，她才记起来，这是个男女严重不平等的时代，未来的路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等我们回了京城，就没人会这么想了。”
段绪的声音轻轻传来。
那不还是靠了他，江宿秋撇嘴，没有回话。
虽然靠他这个破落公子哥，真能管用的话也行……但是她这个暴躁脾气还是很想给那么想的人两拳。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做生意得低调点。
可……
是低调好，还是巩固实力好呢？
想着想着，路过了一个店面挺大的布匹店，江宿秋看了门边没有关于什么势力的标志，便进去了。
就算不在一棵树上吊死，她也不敢找别府的树去吊，范府还可以做挡箭牌，现在的她万万不能被范府怀疑。
见一男一女牵着孩子进来，店里的伙计便迎上去轻言细语道：“夫人想选什么材质的？是给孩子选还是自己选，我们店里刚来了两匹新花样，夫人要看看吗？”
江宿秋从袖里拿了两块小臂长巴掌宽的布来，上面用丙烯颜料画了和现代花样图案一样的柠檬那些，递给伙计问：“这两种，能不能织出来或者印染出来？”
接过花样，伙计先是被画图案的东西吸引了，摸了摸已经干透的颜料，随后回过神道：“没问题的，夫人可以交了定金，我们先做出样子来给夫人看看，明天下午就能来看。”
江宿秋没再多说，交了定金便走了，冲着已经确定是范府门下的一家成衣店过去。
到了那家成衣店，她进门便问来接待的伙计：“掌柜在吗，有大生意商量。”
伙计只是愣了一下的功夫，屏风后面便乐呵呵地走出来一个蓄长胡的中年男人。
他目不转睛地瞧着江宿秋，笑吟吟地走到她身前：“哎呦呦贵客啊！江老板来找我做生意，我说今早怎么看有喜鹊在窗沿儿上叫呢。”
江宿秋也跟着笑。
“来，请到后面慢慢谈，快把昨天张员外送来的顾渚紫笋给贵客泡上！”成衣店老板边说着边领着江宿秋几人向屏风后走去。
江宿秋抿嘴维持着笑容，没有接话，垂着眸在老板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一个和老板年龄差不多的妇人来沏了茶，分别给落座的几人端去，随后又退了下去。
江宿秋握着茶杯暖手，开门见山道：“我这回去还要忙，就直接说了。”
说着她看了对面的段绪一眼，他便从带着的包袱里拿出了旗袍，交给了她。
把旗袍拿到和成衣店老板之间的桌上，江宿秋展示了几处比较难的地方，特别是被她改过的盘扣，问：“这衣裳，能做出来吗？”
“这衣裳虽然没做过，但是看着还算简单，好做，江老板就要这个？”
给出肯定答复后，成衣店老板又疑惑了，这就是她口中的大生意？
穿着柠檬Lolita小裙子的娃娃又被段绪递了过来，江宿秋接过放在成衣店老板面前：“这裙子能做出来正常人的大小吗？”
他接过把娃娃身上的裙子前前后后细细看了看，翻了下层层叠叠的布料，方才确定地说道：“复杂了些，也能做，都不是问题。”
“那请贵店把这两条裙子先各做一件吧，随便什么花样的布都行，做个样子就是。”
江宿秋听完也不废话，接着又说，“不过做之前，我们先商量一下，要是商量得来，我会把两套细节的设计图纸给你。”
这才是那个生意吧。
成衣店老板暗付，嘴上客气道：“江老板请讲。”
“这两件衣裳，你觉得卖得出去吗？”
“啊？”
听着她轻飘飘的一问，成衣店老板突然感觉自己被耍了。
作为在衣裳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他耐着性子断言：“这东西怎么可能有人买，江老板不是自己做了穿着玩的吗？”
江宿秋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要是卖得出去，每卖出一件，你给我五分之一的利润，如何？定价多少你自己定，当然，要是街上出现仿制的了，就不用给我利润了，你该怎么调整价格就怎么调。”
对面老板的心里：说大话说得还挺细致……
他笑笑，答应道：“这对我也没什么损失，江老板这么有想法的款式，那当然是却之不恭了。”
“行，那签合同……签契约吧。”
江宿秋看他答应这么快，八成也只是面子上的话，干脆利落地往下说，“让我的人主笔可好？写完会给你过目的。”
对面依然是一副笑脸：“没问题。”
等了一会儿便有伙计摆了纸笔来。
江宿秋缓缓地念着，等段绪写完后，交给成衣店老板看了。
见他看完后表情没什么变化，江宿秋便先蘸了红泥摁上指印，说：“街上出现仿制的话，我对女人接触得也多，自然会更早知道的，你别怕我会拖着。”
说得虽漂亮，实际意思却是，啥时候有仿制的老娘一清二楚，别为了钱骗她。
对面的老狐狸自然也听得出来，当然是笑着摁了手印，留下了一份契约。
他叠了契约，随手扔进屉子里。
无知，这些破破烂烂的东西还想卖出去，过家家的东西还签契约，跟个真似的。
江宿秋也收了契约，把两份设计图纸放到了桌上，推了小花上前：“那短的裙子用她的尺寸做，长的那条叫旗袍，做出寻常女子大小就好。”
喜讯天降的小花呆愣地双手掩嘴，看着前来给自己量尺寸的人，神情逐渐激动。
成衣店老板不知道江宿秋哪来的迷之自信，心里已经断定这生意是做不成的，便在别处卖个好，说：“等过两天做好了，江老板来看了再给钱吧。”
江宿秋看他毫不在意的模样，想着后交款也好，免得他收了钱放飞自我，不认真照着图纸做了。
她起身道：“那先谢过老板了，不过这俩衣裳，还望能尽快赶制，我这边急着用。”
成衣店老爸随之起身，笑呵呵地保证：“这衣裳简单，两天，两天后必做出样子来给江老板过目！”
等小花的尺寸量完，江宿秋便带着二人离去了。
这家店老板给她的感觉不舒服，像个笑面狐狸老油条，谈完就不想多待下去了。
还要先看看这个店的水平怎么样，不过……图纸已经给了，就算水平不够，到时候也得手把手教他们怎么做。
回到家里时，大地他们刚好做好了饭菜。
吃过饭后，江宿秋便拿了一包材料，开始琢磨宣传哪几样现代美甲了。
旗袍可以试试搭配华贵的现代元素。
先在甲片上涂了酒红色甲油和磨砂封层，用笔沾了亮油按现代花样的光斑图案，画在干了的底色上。
趁亮油干之前，在甲面上涂满金粉，然后放进水里把金粉洗掉，留下光斑图案上的金粉，做出一种奢侈的烫金效果。
每隔一指，在指尖沿着边缘直接用金色丙烯颜料，又涂了小小一道。
江宿秋又按照现代花样，在食指和小指上贴了黑色蔷薇的蕾丝贴花，花蕊处粘了小小的水钻做点缀。
最后把水钻又粘了两颗到毫无点缀的无名指甲根处。
搭配旗袍的一套简洁妩媚风格便完成了。
等甲片干透，江宿秋放到后院圆桌上，唤了所有人来，询问他们的看法。
宋珍宋珠尴尬地对视一眼，不敢发表意见。
剩下的人，小花看看说不了话的姐夫，又看看不知道说什么的弟弟，重担只能由她来承担了。
“感觉很奇怪……”
小花看着江宿秋慈祥宛如老太的笑容，谨慎着如此说道。
“也不是不好看……就是……奇怪……”
江宿秋心想员工不敢直言进谏，反正这些花样都是必须要卖的，算了。
摆摆手便放过了他们，又继续做了小花蜂蜜柚子风格甲片。
甲油底色用五星的蜜橘色，直接把现代花样那几个Q版的果子叶子花样拿出来，用青黄两种颜色照着画上去，最后在小拇指上沾了两朵小白花。
搭配Lolita的清纯可爱甲片也就做好了。
再把这一副甲片给他们看，这回就连段绪都多看了两眼，几人的表情自然了许多。
宋珍二人先连口称赞：“这套小花妹妹一定喜欢，她戴上最适合不过了。”
至于小花自己，她每日给客人涂的那些花样，对于她这个小孩子来说成熟很多，本就不喜欢那些花样。
如今见到明亮鲜艳、图案圆润的甲片，她对这副甲片简直是爱不释手。
江宿秋把他们的反应默默地看在眼里，看来人们对孩子的包容性很大，从孩子身上输入新风格会更好突破。
就算做了这两套甲片，那套现代花样里也还剩了一大半，和古代的衣裳完全不配，真是不好卖啊。
一步步来吧，先推出旗袍这款美甲让一些人接受，再慢慢放出更靠近现代的衣服去推销花样。
第43章 海报
中午时候店里清冷了下来，等到最后一个做完美甲的客人离开，早早出门去木工店的大地也回来了。
听着门外的声音，江宿秋在柜台往外瞄了瞄，见大地扛着有他一半高的板子棍子在石阶上坐下。
“怎么做了个这么大的？”
她惊叹一声，从柜台里拿出来一张图文并茂、色彩斑斓的海报。
不等江宿秋出来，刚稍稍歇了片刻的大地拆了东西，按照木工师傅教的步骤拼装，等海报拿来一对比，除去边边框框的固定架子，面积大小差不多刚刚好。
把海报固定在上面后，江宿秋站在巷子街上，找了个只要路过就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好位置，指挥大地把木板支架摆了过去。
她在路上来回溜达了一下，不错，很显眼、很引人注目。
洁白坚致的宣纸最上方标着――“新品发布会将于小雪日启动”。
右上角画了一杯双手捧着的蜂蜜柚子茶，两手的指甲上绘了和柚子茶色调一致的颜色，在甲根上隐约露着些边缘圆润的字母，这块图案下面写有一行斜着的大字――“好喝又好看”。
左下角则画着一高一矮两个窈窕小人，高个的穿旗袍，矮个的穿短裙，画得并不细致，只简略地画了大概的形。
小人旁边的空白处又画了大大的花边气泡，里面写着――“特款衣裳一同发布，时髦首秀，观赏名额有限，欢迎持有贵宾卡前来预定”。
江宿秋细细看完后，满意地拍拍手，进去吃饭了。
海报摆放的位置太显眼，不到下午的营业时间，这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
等外面响起叩门声，宋珠去开了门，木板边已经站了有三人。
“这上面是什么东西呀？”
跟着赶出来的江宿秋一听，顿时紧张：“不会是……字写太丑看不懂吧……”
年轻的客人进了门，掩嘴一笑：“那倒是看得懂的，不过什么意思？”
旁边的女子紧跟着进来问：“这个杯子里的到底是喝的还是虻模恳幌戮湍虺龌来？”
江宿秋无语地沉默了一会儿，看来是一张纸上信息太多，而且又糅合在一起，她们理解起来比较困难。
“是茶也是美甲，顺连酒楼新出的一种养颜甜茶，就是价格贵了点，我给姐姐们要来了一些，到时发布会上咱们一起尝尝。”
听到养颜时，周围客人们的眼睛不知不觉都亮了分毫。
“可怎么又是美甲了？”
“因为本店出了一款和蜂蜜柚子茶联名的美甲，与顺连酒楼还有一起的活动，发布会那天会带着新款衣裳一起展示。”江宿秋说着，看了眼宋珠，示意她来接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