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燃跟在她后面,默默守护着她,就像从前的许多次一样。
他们是他们彼此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定的信念,这种不是亲人、却甚似亲人的相依为命感,早已跨越时间的洪流,变得坚不可摧。
你在前面走,不用回头,就知道我肯定在你身后。
人类的感情复杂程度,决定了这世上有的感情,要超越很多的感情。
“徐燃,我累了。”
南星辞席地而坐,腿已经没力气了,哪里还管地面冷不冷。
徐燃的第一反应:幸好说的是‘我累了’,而不是‘我想死’!
“累了就歇着,反正地球没了我们,照样转。”
徐燃坐在南星辞的旁边,顺着她的视线,去看未知的广阔。
“你说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啊?”
“为了一口吃,你以前说的。”
徐燃直白地开口,说的话看似不着调,却句句都在尽力地劝南星辞看开点。
“你说人死以后,会是什么样啊?”
“那得死了才知道。”
“也对哦。”
南星辞讪笑两下。
第114章 生死两茫茫
“死多简单啊,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可老天既然给了我们在这个世上苟延残喘的机会,那我们就不要辜负老天爷的好意,好好活着,一天也算一天的活着,这样才不亏嘛。”
徐燃自称逻辑的一套话,让南星辞牵强地笑了笑。
“是啊。”
“人活着就是羁绊,如果没有羁绊,其实活着和死了没区别。没有盼头的人更可怕,所以我们才总要给自己一点期许,期待未来会发生些什么,有的时候啊,盼着盼着,人生就不自觉地走过一大半了。”
“辛苦你了,说这么一长串的话。”
南星辞拍拍徐燃的肩膀,而后靠上去,一闭上眼睛,就开始不自觉地掉眼泪,委屈难过的想要哭。
徐燃没点破、没戳穿,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闲唠家常,“新年新气象,你的大鹅们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咱们现在这么有钱,再也不用过那种风餐露宿的生活,也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哥们现在有钱,绝不会让你饿肚子!”
“春天了,万物复苏,新的一年,会好的会好的,嘿嘿!”
“羊汤米线你还记不记得,贼好吃,酸辣过瘾,还有酸辣土豆粉,真好吃啊,配上你喜欢的麻酱,绝绝子!城南的糖葫芦最好吃,城北的糖画最好看,口感一般,但你非觉得好吃,要不要现在去买,我直接给你包圆了!”
徐燃开着玩笑,拍拍自己的手机,“哥们现在有钱得很!”以后你会有很多很多的好吃的,再也不用为下一顿饭发愁,再也不用四处无依、颠沛流离。
“唉……”
南星辞失笑地叹口气,“我现在是不是很矫情,对这些平时最喜欢的食物,竟然提不起一点的兴趣。”
“不想吃饭不想动,不想去想乱七八糟的复杂问题,不想……”
她颓丧地闭上眼睛,黯淡失落被掩盖,潜藏在她的眼里最深处。
无从确切表达的窒息感,只会一遍遍的将她自己凌迟,闭上双眼时,以为那些痛苦就会消失,却又烦躁地再度被那些所谓现实所折磨。
退一步,又或者是进一步,究竟是对是错,不清楚不明白不知道……
南星辞就这样,安静地倚靠着徐燃,慢慢地,在人疲惫到极致的时候,昏昏沉沉地睡着,徐燃保持着既定的姿势不动,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时,落在地面上的影子,紧紧相依。
他们便这样陪伴着彼此,走过人生无数个看不见希望的渺茫绝境。
半小时后,徐燃给萧宴栩发消息,再然后,便是萧宴栩从他身边,将南星辞接走,回到皎皎明月湾。
江桂兰和柳万里还没走,在皎皎明月湾安静的等着,李长柱催了十几遍让两人离开,两人偏不,老人家不离开,他一个小辈要是再继续赶人,就不礼貌了,索性就让他们暂时待着。
“吱呀――”
萧宴栩抱着南星辞,直接将皎皎明月湾的门打开,直接朝着二楼的方向走去。
“星辞!”
“星辞!”
江桂兰忙不迭地赶上来赶人,萧宴栩眸光冰冷的回看过去。
柳万里直接拦在萧宴栩面前,质问,“你是谁?凭什么这样抱着星辞?你们这些年轻人……”真不知羞!
萧宴栩没理会,直接转身,朝着另一边的方向。
柳万里却不让,再一次挡在萧宴栩面前,李长柱匆匆出现,赶紧去拉老爷子,“长辈们,您们就别掺和了,让南星辞上楼睡会儿吧!”
“怎么叫掺和,你怎么说话呢!”
柳万里将话锋的矛头对准李长柱,气势直接涨到两米八。
萧宴栩无心理会他们,扯着柳万里注意力的转移,直接将人抱上二楼,抱到卧室,关上门。
柳万里却接受不了这般被人漠视,他实在是不放心星辞和一个陌生男人待在一个房间里,这要是传出去,还让星辞怎么活啊!
他二话不说地去敲门,“扣扣扣――叩叩――”
“老头子,你慢着点!”
江桂兰隐隐约约觉得刚才那个男生的面孔有点熟悉,连忙追上柳万里的脚步,而此时,李长柱的忍耐,也到达极点,他直接疾步上二楼,一把将柳万里从南星辞卧室的门前拉开。
他年轻,力气大,直接将柳万里拽下楼梯。
“江奶奶,您如果真的心疼南星辞的话,就让她一个人好好地睡会儿。”
“行吗?”
“您要是还不走,那就别怪我待会儿上来抓您了!”
李长柱连拉带拽地将柳万里赶出皎皎明月湾,再次转身时,看见江桂兰站在门口。
“他们就这样单独在一起,不好吧?”
“都已经订婚了,没什么不好的。”而且据说也快领证了。
后半句话,李长柱没说出口,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南星辞的私事,他终究是个外人,插嘴太多,不好。
“可那个订婚不作数啊,胡闹的订婚,怎么能作数!”
“江奶奶,您确定要音量这么高地说话吗?”
李长柱看向门口,意思不言而喻,如果江桂兰不降低音量,那就会和柳万里一个下场,被赶出去。
“我声音低一点,低一点。”
江桂兰音量降低,“但是这样不好吧,都没结婚,就单独在一个房间里面,这……”
“江奶奶,现在和您们那个时代不一样,主张自由恋爱,您不能再用您从前的观念,去衡量现在年轻人的相处方式。”
“可…可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要不我上去喊星辞起来吧?”
“江奶奶,您觉得您现在还有资格吗?”
李长柱发出灵魂质问,江桂兰的面部表情瞬间僵硬住。
他们都很清楚,今天的这场闹剧,已经足够消耗掉他们多年来的情分。
哪怕是她最后明白过来,却也悔之晚矣。
人心经不起检验,一贯如此。
可她却硬生生地去逼迫她最宝贝的外甥女,去原谅她女儿从前的所作所为,不惜反复相逼……
江桂兰痛苦地长叹一口气,“唉……”
她闭上双眼,下一秒后猛地睁开,看向李长柱,“帮我照顾好她,谢谢你。”
“这话不用您说,我也会做的。”
李长柱直接掐灭江桂兰想要让自己良心好受一点的话,笑而不语地做出邀请的手势,朝着门口处的方向。
江桂兰转身,眼眸再度深深的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她真是老糊涂了!
她最了解星辞,这个孩子,柔中带着要命的倔性,如果不是这份倔,怕是也活不到现在……星辞既然说了不会再见他们,那就一定不会再见。
而这,与其说是在惩罚他们,倒不如说是在惩罚星辞自己。
只有过不去的人,才会如此拒绝狠烈。
“辛苦了,她醒来的时候,记得代我向她说一句,对不起。”
“我不会说的。”
李长柱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果断拒绝,“希望会让人重获新生,也会让人欲火焚身,你们既然已经做出抉择,那就希望你们坚持到底,不要再来打扰她!”
这时,江桂兰才认真的看向李长柱,也是在此刻,她好像才看明白点什么,他的眼里有光,是在提到南星辞时,才会闪烁着的明亮光辉。
“嗯……好。”
江桂兰痛苦的答应下,历经世事百态的心,再度开始变得痛苦挣扎。
平静祥和,原来也不过是暂时性的状态,一旦有意外发生,便可将她多年所磨炼的心境,全线打破。
所以心如止水,要如何练就呢?
全然不在乎,全然超然外物?
谁知道呢。
“您慢走,不送。”
李长柱90°鞠躬,在江桂兰转过身时,目送着江桂兰从他面前离开。
至于院外如何吵闹,和院内无关,李长柱想,她的世界,终于能安静一会儿了。
皎皎明月湾-二楼卧室。
南星辞刚躺在床上,便睁开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不聚焦地看向门口,耳朵里边传来江桂兰的声音,从前觉得是救赎是温暖,现在却觉得,是虚伪的面具。
萧宴栩和她一起躺在床上,距离的间隔近了,他才能近在咫尺的感受到她的乏力、无助、漠然。
“星星,我在。”
萧宴栩握住南星辞的手,紧紧地攥着,温柔坚定地和她说着话。
“嗯。”
南星辞不轻不重地应了声,不算冷漠。
缺爱的人总想要成为别人的偏爱,却始终成为不了,残酷的现实总会给她上一课-《伪善面具》。
失控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开始砸落,南星辞的理智逐渐回归,才开始想起江桂兰说的话――‘对你好也不过是因为这样出了事好求情’‘你还真以为自己很好啊,不要脸!’
‘你根本不配不配不配!’
混沌的话语声,在脑海里面反复循环,慢慢地,南星辞开始分辨不出,究竟真的是江桂兰和她说的话,还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幻想――
‘你就是个贱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配下馆子吃饭?’
‘你真不要脸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赔钱货!’
‘星辞,受委屈了和姥姥说……’
‘姥姥一直都在,老舅也是!’
“星辞,姥爷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冻柿子,很好吃的,你多吃点!”
‘……’
数不清的声音,开始在南星辞的脑袋里面此起彼伏地响着,慢慢地,南星辞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只觉得眼前一片混乱,烟消云散过境后的惨淡,又像是火势凶猛的燎原,再或者,是她说不上来的烦躁,“够了!”
南星辞突然喊了一声,把萧宴栩吓呆在原地。
“怎,怎么了?”
“阿宴,我现在好混乱,好分裂,我感觉……我感觉我快要疯掉了,我,我……”
南星辞着急的说,下一秒直接晕倒在床上,眼睛也紧跟着闭上。
“星星,星星,星星!”
萧宴栩着急地喊着,可南星辞却像是彻底昏厥,没给他一点回应。
整个房间内,全部飘荡着他的回声,“星星,星星你醒醒,星星,星星,星星……”
萧宴栩一边喊着一边拨通祁湛的电话,直接让于河白开着私人飞机去接人。
一个小时后,祁湛发晕想吐地下了私人飞机,掏出一颗白色药片,没喝水直接咽下去,状况缓解不少,再反观于河白,气色红润,好的很,和他形成超・鲜明对比!
“你来一片吗?”
“弱鸡才吃。”
于河白说着也下了私人飞机,从袖口里掏出蓝牙耳机,塞入耳朵,开始用各国语言,回应着不同合作方的语音和电话,打工人打工魂,打工就是人上人――于河白!
于河白甚至在如此忙碌的间隙内,还能单手搀扶着脚步虚浮的祁湛,上皎皎明月湾的二楼。
“小少爷,人我给你带来了。”
于河白简单说明了下,便坐在一旁,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开始现场办公,他手指敲击得很快,像是要飞起来一样,祁湛:难怪年薪一个亿啊!这工作的超强信念感,无人能敌!
“湛哥,这边。”
萧宴栩侧过身子,让祁湛进屋。
南星辞躺在床上,轻声呓语着些什么,表情痛苦又狰狞,像是被人操控,又像是陷入不能清醒的梦境,整个人写满无助与凄苦。
祁湛把脉,望闻问切,顺便检验一下他最近研习的中医。
只是病人不清醒着,有的步骤便省略掉一些。
“身体无大碍,只是这精神状态……有点捉急。”
祁湛前前后后检查十几分钟,给出结论。
“你们上次找时旷大师,他说只要不想,就没事,可现在……”
精神科疾病的患者,发疯癫狂的患者,在发病以前,都是正常人。
突然遭遇变故,精神一下子失常,也是常有的事。
“和我讲讲,她发生什么了?”
祁湛话都说得没什么逻辑,好在萧宴栩能听明白,“我听徐燃说,星星和姥姥大吵大闹一番,然后就这样了。”
“是突然遭遇重大变故,而后引发的一系列并发症,不,不对,是,就是,她这绝不是简单的突然遭遇变故,而是恰好因为突然遭遇的变故,从而引发掉她潜意识层面,牵动到她那部分被消除的记忆……”
祁湛话音逐渐降低,慢慢地,萧宴栩听不见祁湛在说什么,只能感觉到有声,最后祁湛一拍桌子,“这次还得去找时旷大师!”
第115章 实验品
“你……看不了?”萧宴栩问。
“我现在的水平,只能起到暂时克3的作用,不能根治!要想根治,必须得是大师级别的才行!”
祁湛补充,“这样也稳妥点,这次我和你们一起去。”打打下手的同时向大师学习一下。
“好。”
萧宴栩简单的回应完,便让于河白着手准备去水城-桃花源的一应事宜。
一个小时后,一行人坐上私人飞机,前往水城。
时隔多日,再次来到桃花源,有种阔别良久的熟悉感。
人总会对待过的地方,产生一种名为依恋的感觉,这种感觉蔓延的时间一旦开始加长,就会转变为――故乡。
何为故乡,故人故事故地。
“南星辞的状况目前还算稳定,只是说点梦话,你不要过多担心。”
祁湛拍拍萧宴栩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开口安抚。